這龍吟長嘯一起,駱陽鍾不由臉色一變,但天涯樵子等人卻暗中長吁了一口問氣,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一半來了。
駱陽鍾精目中凶芒一閃,沉聲喝道:「燕鴿兩令主,守住斷巖。」
就這當口,那小徑上慘嗥連傳,敢情那些魔幫的爪牙們,已被來人擊下了懸巖。
那燕鴿兩令主一聲恭諾,剛剛奔進斷巖,一聲沉雷似的斷喝,挾著一道寒光疾撲而來。
當先的鴿令主本能地長劍一撩,「錚」地一聲,一支青銅劍已被削去大半,同時一聲清叱:「下去吧!」
那鴿令主心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人已像斷線風箏地被一掌震下斷巖。
後隨的燕令主心中一寒,匆促中,急忙揮劍護體,但覺胸前一緊,一股重如山嶽的掌風,迫得他連退八大步才勉強拿樁站穩。
同一瞬間,駱陽鍾雙目中凶芒一閃,厲喝一聲:「小子給老夫躺下。」
話出掌隨,一股凌厲無匹的掌風,逕襲司徒傑胸前。司徒傑武功雖平凡,但一身輕功卻是舉世無匹,而且人更是滑溜得很,當自己身份被揭穿時,早已料到對方必有此舉,此時,眼看大援已到,心中更是篤定泰山,當下一聲朗笑:「魔崽仔,叫你媽躺下吧。」
身形微閃,已到了駱陽鍾身後。
駱陽鍾正怒叱一聲,舉劍回揮中,陡聞一聲震天大喝:「通通住手。」
來人正是兼程趕來馳援的武揚和呂大年二人。
武揚一馬當先,以雷霆萬鈞之勢搶渡斷巖,首當其衝的燕鴿兩令主一死一傷,一聲斷喝,頓使混戰中的局面立即靜止下來。
濃霧迷濛中,但見他跟呂大年二人各自背著一個妖女,並肩卓立,凜若天神。
天涯樵子首先一聲朗笑道:「好小子,來得正好!如果再晚半個時辰,就只好給咱們收屍了。」
司徒傑同時一聲歡呼道:「師兄,你也來了。」
呂大年朗目一瞪道:「怎麼?你不該來得太晚。」
呂大年笑道:「還不脫下那些勞什子,難道還要我向你磕頭不成。」
司徒傑啞然失笑,迅速卸除偽裝中,武揚扭頭向呂大年笑道:「三弟,解下背上的肉彈,好好守在這出口。」
說著,自己也將背上的妖女解了下來,向正脈脈含情地注視著他的冷秋華笑道:「冷掌門人,這兩個妖女,暫時請你看管一下。」
冷秋華嬌應一聲,一手一個,將昏迷中的三公主和六公主接過,繞過一座石筍,走回後面的石洞中去。
那目光射厲芒,獰視著武揚,一直沒吭氣的駱陽鐘,猛然一聲沉喝:「慢著!」
武揚身影一閃,橫劍攔在駱陽鐘的前面,冷笑一聲道:「駱陽鐘,現在不是你發狠的時候了。」
駱陽鍾怒哼一聲道:「你認為你比他們這些人都行。」
武揚淡笑道:「武某人不致那麼狂妄,不過,憑我與這位三弟二人的力量,攔下你應該沒有問題!」
司徒傑搶著說道:「二哥,這魔崽仔方才欺負我,你可得好好的給我出出氣。」
武揚笑應道:「好的,你等著瞧吧。」
呂大年笑道:「師弟,有了二哥,就不要我這師兄了?」
司徒傑道:「魔崽仔還不少哩,不會讓你閒著的。」
同時,武揚目光環掃,向駱陽鍾笑道:「大幫主,你且瞧瞧,還有多少可戰之兵?」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憑你們這些插標賣首之流,僅僅老夫一個人的舉手之勞而已。」
武揚冷然接道:「好!那麼,武揚首先領教一下你那傲視天下的萬流歸宗劍法。」
扭頭向呂大年沉聲道:「三弟,在愚兄與駱陽鍾交手期間,凡魔幫爪牙,誰敢妄動一步者,殺!」
語聲鏘鏘,震人耳鼓,尤其是最後那一個「殺」字,群峰回應,令人不寒而慄。
呂大年朗聲答道:「小弟得令!」
當正邪豪久戰之後,這死谷中局勢,已被這兩隻新近趕來的乳虎,完全控制了。
此情此景,連那氣焰萬丈,不可一世的駱陽鐘,也不由不心中暗凜,而為之舉棋不定蹙眉問道:「本幫的兩位公主,你準備如何處置?」
呂大年搶先笑道:「請放一萬個心,咱們對這種人盡可夫的爛女人,不會有興趣。」
武揚側目反問道:「依你之見呢?」
駱陽鍾沉思著道:「咱們做一筆交易,怎麼樣?」
呂大年又搶先笑道:「真新鮮,堂堂百鳳幫的幫主,不可一世的青城帝君駱陽鐘,居然臨陣談起生意來了。」
駱陽鍾怒視著武揚道:「你們兩人究竟是誰做主?」
武揚悠悠地道:「都可以做主,而且,他的話,我也深具同感。」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那麼,你是不贊成這一筆交易了?」
武揚道:「那倒不一定,你得先將辦法說出來試試看。」
駱陽鍾道:「以七公主交換,行麼?」
武揚冷笑一聲道:「一個換兩個,你的算盤也未免太精了。」
駱陽鍾長眉一挑道:「依你之見呢?」
武揚道:「再加上一位五公主。」
駱陽鍾微微一愣,笑道:「奇怪!你竟也對那人盡可夫的五丫頭發生興趣。」
武揚劍眉一揚,沉聲叱道:「住口!」
略斂威態,冷然接道:「題外的廢話,最好少說。」
駱陽鍾自我解嘲一笑道:「不說就不說,用不著吹鬍子,瞪眼睛呀。」
武揚冷然地道:「駱陽鐘,以你的所作所為,我對你的態度,已經客氣得太過份了。」
駱陽鍾怒聲道:「小子,你以為老夫怕了你?」
武揚笑道:「怕不怕,那是你自己的事,不過,我認為在真理與正義之前,不怕你不低頭。」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真理與正義,值幾文錢一斤?」
武揚注目沉聲道:「至少你心中該已經知道價錢了,駱陽鐘,你爽快地說一聲,答應不答應?」
駱陽鍾略一沉思道:「好!我答應你。」
武揚道:「好!那麼,快則一月,遲則半年,我親自帶著他們兩人前往貴幫總舵交換。」
駱陽鍾道:「現在不能放人?」
武揚笑道:「五公主現在並未在這兒,你想我能信得過你麼?」
駱陽鍾輕輕一歎道:「現在由你強,可是我特別提醒你,在交換之前,你可不能損傷她們兩人一根汗毛。」
呂大年笑著搶先答道:「駱陽鐘,放心吧!我二哥雖然不是憐香惜玉的風流種子,卻也不致作那辣手摧花的事。」
武揚同時正容說道:「那是理所當然,可是你得明白,這條件也同時適用於五公主和七公主。」
駱陽鐘點點頭道:「可以,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頓了一頓,陰笑著接道:「那麼,目前咱們也沒再行一拼的必要了,是麼?」
武揚淡然一笑道:「這個,我倒無所謂。」
天涯樵子叫道:「武揚,不可以,今天機會難得,豈可輕易放他過去。」
駱陽鍾方自冷笑一聲,武揚卻輕輕一笑道:「吳前輩,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目前,咱們犯不著落一個『打落水狗』的話柄。」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真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武揚臉色一沉道:「駱陽鐘,你別不服氣,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目前,雙方人員經過一場狠拼之後,都已成了強駕之末,固然雙方都可重鼓余勇,再行一拼,可是武揚跟我三弟卻是兩個生力軍,真要硬拚的話,雖不能說吃虧的一定是你,但卻敢斷定你絕對沒便宜可佔。」
話鋒微微一頓,注目接道:「武揚言盡於此,如何處之,你自己看著辦吧。」
駱陽鍾皮笑肉不笑地道:「總算你這幾句話還有一點人味,本來,我早就說過,咱們既已決定互換人質,目前實在已沒有再行一橋的理由了。」
武揚沉聲接道:「我同意,這問題不必再說了!不過,我要特別提醒你,你的手下人,必須立即撤出此間百里之外,否則,給我碰上了,下手可不會留情。」
駱陽鍾淡然一笑道:「你的警告,我聽清楚了,以後的一切,咱們且走著瞧吧。」
武揚沉聲道:「三弟,放他們過去。」
呂大年苦笑道:「真不過癮。」
駱陽鍾揚手一揮,一聲沉喝:「咱們走!」
駱陽鍾、刁子英等一行人魚貫地越過斷巖,迅疾地走沒了影子。
天涯樵子走近武揚的身邊,雙目一瞪道:「小子,你搞的什麼名堂?」
武揚正容道:「吳老,目前咱們這有限的實力,實在不能再有損傷,這也就是說,不打沒有絕對把握的仗。」
天涯樵子道:「你小子不是已練成了九招新劍法麼?」
武揚苦笑道:「是的!我所憑藉的就是羅姥姥所傳的九招新劍法,但駱陽鍾那廝,內家真力比我強,戰鬥經驗也比我豐富,尤其是他有過目不忘之能,我這九招劍法在他面前只能使用一次。」
司徒傑不禁脫口驚呼道:「糟了。」
武揚不禁一愣,話鋒一轉道:「什麼事?四弟?」
司徒傑道:「那九招劍法,我已在駱陽鐘面前使過三招了!」
武揚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笑接道:「不要緊,只要將羅爺爺救醒,總有辦法克制他的。」
冷秋華注目問道:「武少俠已找到解藥了?」
武揚道:「解藥雖然沒找到,但已有解救的辦法。」
唐光宗接道:「那太好了!說實在的,目前咱們一切以解救三位老人為第一要務。」
天涯樵子訕訕地笑道:「對!看來我是越老越糊塗了。」
頓住話鋒,轉向百里良道:「老弟,你且暫時辛苦一下,擔任第一班警戒現在大家到裡面去。」
進入石洞之後,在道別後經過,少不了又是一番熱鬧。
尤其是武揚所敘的經過情形,儘管他已將一些涉及兒女私情的部分刪去,但冷秋華那敏感的心靈中,卻頗為不是滋味地向他投去異樣的神情一瞥。
這一瞥,直使武揚心中「咚咚」直響,連忙將目光避了開去。
幸虧唐光宗適時解圍道:「老弟,你那兩匹寶馬呢?」
武揚道:「那兩匹寶馬藏在離此約二里的一處天然石洞中,不致有什麼閃失。」
羅大成與二位華山弟子雖然掛了彩,但僅僅是一些皮肉之傷,經過包紮之後,已不礙事,此刻正好滿懷興奮地將那面百鳳旗由行囊中找了出來,交與武揚道:「二弟!這旗桿好像是實心的。」
武揚接過百鳳旗,同時一愣道:「不可能吧!那除非這面百鳳旗已非原品。」
說著,用手指彈了彈旗桿,聽那聲音,果然似乎是實心,而反覆檢驗之下,發覺那旗桿是風磨鋼所鑄成,渾然一體,並沒有什麼結合之處,不由蹙眉自語道:「該死!竟沒問問何伯母這旗桿中是否有什麼秘密機關。」
冷秋華沉思著道:「我看,咱們不妨立即趕往何夫人處會合,一方面向何夫人請教這旗桿的開啟之法,另一方面實力集中,大夥兒也便於互相照料。」
武揚點點頭道:「這辦法可以考慮。」
天涯樵子道:「對!趁目前駱陽鍾那狗東西實力尚未能集中之際,出其不意再回到昭化去,途中當不致有甚阻礙。」
武揚沉思著道:「我所擔心的是兩位老人病況太嚴重,恐怕再受不住跋涉之苦,所以我想先以溫香玉試行治療一番。」
天涯樵子道:「這話也很有道理,急不如快,咱們立即開始行動。」
此時的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都已進入半昏迷狀態,尤其是天忌老人,更是出氣多,進氣少了,看情形,已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
武揚手持溫香玉,蹲在兩個已不成人形的老人身邊,回想前情,禁不住熱淚盈眶,臉上的肌肉也本能地發生一陣抽筋。
坐在天忌老人身旁的唐羽儀溫聲道:「孩子,別難過了!還是先試行治病要緊。」
武揚強忍心中酸楚,咽聲道:「是!姥姥……揚兒立即開始可是,他面對著那半昏迷狀態的老人,竟不知該如何著手才好。
天涯樵子一旁提醒他道:「試行將溫香玉納入他口中,怎麼樣?」
武揚猶豫著道:「吳老,您還記得前回跟冷掌門人中毒時的經過麼?」
天涯樵子方自微微一愣,冷秋華已「哦」地一聲搶先說道:「當時我一接過寶玉,便覺血奔膏肓,若非放手得快,幾乎當場昏厥,目前,羅老前輩……」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地截口道:「對了!目前羅老兒的情況,實在禁不住那麼一下子,這事情咱們還得從長計議吧。」
武揚蹙眉接道:「我想,請姥姥先行試試看。」
唐羽儀道:「也好,雖然那賊子曾經給我服過解藥,但他曾明白說過,那解藥只難解除一部分毒質呀。」
武揚將溫香玉遞過道:「姥姥請先接過這寶玉試試,有沒有什麼不良的反應?」
唐羽儀含笑接過溫香玉,在手中掂了掂道:「沒什麼反應。」
武揚神情一舒道:「請含入口中試試。」
唐羽儀將溫香玉納入口中,徐徐閉上雙目。
半晌,才張目微笑道:「有一股暖流,自動地運行於奇經八脈,四肢百骸之間,感覺上非常舒服。」
天涯樵子笑道:「這就對了!現在不要說話!好讓寶玉好好地發揮它的功效吧。」
唐羽儀雙目再度合上,所有旁觀人的視線,一齊集中注視她的臉上,每一個人連呼吸都摒住。
漸漸的,唐羽儀的鼻孔中冒出一縷若有若無的淡淡藍煙。
那藍煙由淡而濃,由濃而淡,足有頓飯功夫才算驅散盡。
接著,唐羽儀那本來干朽而蒼白的臉上,也呈現了一層健康的紅潤。
旁觀眾人的心弦方自由緊繃而鬆弛,而寬心大放,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唐羽儀已張目長身而起,一面舒展著四肢,一面吐出溫香玉爽朗地笑道:「這寶玉真靈,現在,我除了功夫未能恢復之外,全身的不適之感均已消除,而且,精神與體力,以及四肢的運用,都比以前強多了。」
天涯樵子首先笑道:「恭喜大嫂,賀喜大嫂。」
唐羽儀一面蹲下身子,準備將溫香玉餵人天忌老人的口中,一面截口笑道:「慢點!待會兒一起道賀吧。」
說著,已用左手撥開天忌老人嘴唇,右手中的溫香玉已準備送入。
武揚輕喝一聲道:「姥姥且慢!」
唐羽儀回首訝問道:「孩子,還有什麼不妥之處麼?」
武揚道:「姥姥,為慎重計,還是請您先將溫香玉放在羅爺爺的掌心試一下的好!」
唐羽儀慈樣地一笑道:「對!孩子,看來你比姥姥細心多了……」
說著,已如言將溫香玉放入天忌老人的右手掌心中,但她自己的手指卻同時還在繼續捏著,以備天忌老人有甚不良反應時,立即將寶玉拿開。
在十餘道目光的凝神注視下,天忌老人昏迷如故,不過也沒什麼不良的反應。
唐羽儀回頭向武揚問道:「怎麼樣?孩子!」
武揚神色肅穆地道:「試試看!」
唐羽儀口中喃喃低語,雙手不斷地顫抖著,顯見她內心是非常激動,但她終於將溫香玉送入天忌老人的口中了。
片刻之間,當唐羽儀含入溫香玉時的那種寂靜而緊張的氣氛,再度瀰漫於這石洞中,每一個人都是一瞬也不瞬地,屏息注視著天忌老人的動靜。
說來也難怪,這老人所中毒質能否被祛除,影響實在太大了。
因為這一代天驕卻又遭遇不幸的老人,不但是這些人中的老伴、老友和慈祥的長者,同時,更一身繫著整個武林正邪力量的消長。
試想:如果他就此與世長辭,則駱陽鍾這一股惡勢力,固然在天道好還的原則下,決不致讓他長久猖狂,但撲滅起來,卻是費勁多啦。
天忌老人一直靜靜地沒有任何反應。
唐羽儀忍不住向武揚投去困惑的一瞥。
其實,武揚的心中何嘗不是正在七上八下的想不出所以然來,匆促中只好漫應道:「姥姥,可能是因羅爺爺所中的毒太深,而時間又太久,以致寶玉的功效發揮得慢一點。」
唐羽儀輕輕一歎道:「但願如此。」
期待中的時間,在感覺上是特別慢的,好容易挨過了將近頓飯功夫,天忌老人的身軀忽然輕輕地一震。
天忌老人的這輕微一震,卻在所有注視著他的人心中,引起了劇烈的一震,更加屏息凝神地注視著老人的變化。
接著,老人的鼻孔中,冒出了淡淡的氣體,不過,那不是藍色而是黑色。
此時,旁觀群豪已知道溫香玉已經發揮了解毒排毒的特殊功效,那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唐羽儀竟情不自禁的脫口說道:「謝天謝地,總算有希望了……」
天忌老人鼻孔中所冒的黑色氣體,一如方才唐羽儀身上所排出的藍色氣體,由淡轉濃,再由濃而轉淡……不過,其過程遠較唐羽儀所經過的為長而已。
當那些黑色氣體完全排出之後,天忌老人徐徐張開了雙目,那失神的目光慢慢的一掃,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咦」。
唐羽儀忍不住顫聲道:「老頭子,還認得我麼?」
天忌老人向唐羽儀注視少頃,說出了輕微的四個字:「你是羽儀……」
唐羽儀禁不住熱淚盈眶,語無倫次地道:「是的……我是羽儀……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天涯樵子截口笑道:「大嫂,不為兄久病乍愈,不宜多說話,咱們該讓他好好靜養才是。」
唐羽儀道:「是的,不過,我還要問他一句話,只問一句就行了。」
天涯樵子苦笑道:「好,你問吧!」
唐羽儀伸出乾枯的手掌,輕輕撫摩天忌老人的面頰,溫聲問道:「老頭子,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了是麼?」
天忌老人有氣無力地答道:「沒什麼不舒服,只是……週身沒有一點力氣,肚子餓得很……」
說著,已徐徐閉上了雙目。
唐羽儀無限愛憐地道:「多少日子沒進飲食了,怎會有氣力,又怎會不餓!」
天涯樵子接道:「目前,咱們這兒只有乾糧,可不能給他吃。」
扭頭目注司徒傑道:「小子,你跑得快,趕快去附近的漁村中弄點稀飯來吧!」
司徒傑笑道:「小子遵命。」
說著,轉身即待離去。
冷秋華連忙喚道:「小弟請慢走一步。」
司徒傑卻步回身道:「冷姐姐有何吩咐?」
冷秋華道:「這兒去南部城中不過十來里路,以你的腳程,不需半個時辰,即可來回,三位老人家病後都需要補一補,你不妨順便帶點補藥回來。」
唐光宗道:「對!這的確很需要。」
武揚接道:「我看還是請三弟陪同四弟騎寶馬去,不但比較安全,也更快速一點。」
司徒傑道:「二哥,我不騎寶馬,我要跟它賽賽腳程。」
武揚笑道:「你不騎它去也可以,但是兩匹寶馬目前不願意分開,必須帶著一起走,騎不騎由你去決定。」
司徒傑也笑道:「我『決定』跟它比腳程……」
這當口,冷秋華已用眉筆在手絹上寫下了幾味補藥的名稱,並吩咐李蘭芬於行囊中取銀兩。
呂大年由冷秋華手中接過手絹笑道:,「冷掌門人,銀子我身上還夠用,不必費事了。」
伸手拉著司徒傑的手臂道:「師弟,咱們走!」
大步走向石洞外,並扭頭向武揚道:「二哥,半個時辰之內,一定回來。」
武揚揚聲道:「沿途可要多加小心!」
洞外傳來了呂大年的清朗語聲道:「小弟理會得……」
這時,武揚已於天忌老人口中將溫香玉取出,納入巫山無慾叟的口中。
比較起來,巫山無慾叟所中的毒,要輕於天忌老人,所以療治過程也比較短。
而且,因為有了治療天忌老人的經驗,旁觀群豪的心情,也顯得輕鬆多了。
當巫山無慾叟鼻孔中所冒出的黑色氣體由濃轉淡時,武揚苦笑著道:「想起來我真糊塗得可恨。」
唐羽儀笑問道:「什麼事?孩子。」
武揚尷尬地一笑道:「姥姥,如果揚兒早點想到以溫香玉試試,三位老人不但已痊癒,也省得多跑這麼多的冤枉路呀!」
唐羽儀笑著安慰他道:「現在也不算晚,孩子,你不必自責了,在那種六神無主的情況之下,任何人也難免糊塗的,是麼?」
冷秋華也笑道:「其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武少俠,要不是你當時那麼『糊塗』一下,又怎能救出何夫人、羅大嫂,還結識那麼些嬌媚如花的皇娘、公主們哩!」
這時,巫山無慾叟身上的毒質已完全排出,人也清醒過來,張目環掃之下,首先發出一聲驚「咦」聲,而且,不待群豪發問,他竟向武揚微微一笑道:「嗨!小子,來得好,咱們殺兩盤……」
原來這位玩世不恭的老人,以往與武揚一見面就鬧個沒完,一手棋,雖然蹩腳得無以復加,卻是非常著迷,此刻剛由死神手中掙脫性命出來,一開口就要殺兩盤,此情此景,不由使旁邊群豪發出輕鬆的微笑。
巫山無慾叟話沒說完,人已挺身欲起,可是,他也僅僅是身子動了一下,卻力不從心,不由喟然長歎道:「這下子可真完了。」
天涯樵子低聲道:「古兄劇毒方除,別胡思亂想,先行好好休息一下。」
巫山無慾叟道:「丹碧山莊中暗施毒手的狗雜種,查出來了沒有?」
天涯樵子道:「查出來了,就是羅老兒的叛徒駱陽鐘。」
巫山無慾叟恨聲道:「好一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
話鋒微頓,目注武揚道:「小子,那狗東西宰了沒有?」
武揚神色一黯道:「還沒有。」
巫山無慾叟道:「記著!小子,到那一天,你必須讓我老古在那狗東西身上扎他幾刀!」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
巫山無慾叟道:「最近情況如何?說給我聽聽。」
武揚苦笑著道:「老兒,先休息一會兒吧,此事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談。」
武揚與巫山無慾叟二人,一向就是沒大沒小的胡鬧,所以縱然是在目前這種非常時期的狀態下,仍然改不了那「小子」和「老兒」的稱呼。
天涯樵子也接著笑道:「古老,這小子說得對,身體要緊,還是先養養精神吧。」
巫山無慾叟怒聲道:「還養個屁的精神,我古老兒莫名其妙地死裡逃生,一身功力盡廢,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敵情又不明,你想我能靜得下心來!」
一扭頭,才看到旁邊的天忌老人,不由一怔道:「這是羅老兒?」
天涯樵子方自苦笑一聲,唐羽儀卻幽幽地一歎道:「是的,古老,這正是不為。」
巫山無慾叟喟然一歎道:「蓋世奇才,只因收徒不慎竟落得如此下場!唉!瞧他這模樣,我也不用再照鏡子啦。」
微微一頓,忽有所憶地「咦」了一聲接道:「大嫂,你又是由哪兒冒出來的?」
這老兒的精神,倒是越來越旺盛了,不但話聲愈來愈響亮,居然一挺身坐了起來。」
這情形,自然是一種好現象,旁觀群眾,不由都為之心中竊喜,天涯樵子禁不住笑道:
「古兄,你的功力未必已喪失吧,運氣試試看?」
巫山無慾叟道:「我早就試過了,莫辦嗨!大嫂,你怎麼不說話?」
唐羽儀輕輕一歎道:「此事說來話長。」
巫山無慾叟道:「不管多長,我都不厭煩。」
天忌老人也張目注視她道:「是的,羽儀,我也急於想知道哩。」
畢竟這兩位老人都是夙根深厚的人,儘管一身功力消失,並已作踐得不成人形,但一經排除毒質,略事休息之後,精神立即旺盛多了。
唐羽儀慰然一笑,目注武揚道:「揚兒,還是由你說吧!」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
接著,武揚將丹碧山莊慘案發生之後,一直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種種一切,不厭其詳地說了出來。
兩位老人靜靜地聽著,雖然那乾枯得不成人形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由他們兩人那劇烈起伏著的胸部去忖測,其心中的激動,是可想而知的。
當這一段經過說完時,呂大年、司徒傑二人已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
天忌老人目注呂大年、司徒傑二人道:「這兩個娃兒,就是帥大俠的高足麼?」
武揚恭聲答道:「是的。」
呂大年放下手上的一隻大銅壺,與司徒傑向兩位老人大禮參拜道:「大年拜見羅爺爺和古老前輩。」
「傑兒拜見羅爺爺與古老前輩。」
天忌老人微顯激動地道:「羅爺爺生受你們的人!孩子們,快起來!」
兩個年青人卻一板一眼地磕了四個頭才站起來,肅立一旁。
天忌老人道:「孩子們,令師可好?」
呂大年恭聲答道:「托羅爺爺的洪福,家師很硬朗。」
巫山無慾叟向武揚瞪了一眼道:「小子,你看人家多規矩!」
武揚笑道:「你老兒打聽打聽一下看,我武揚在哪一位長者面前不是規規矩矩的。」
巫山無慾叟嗔目道:「那你為何偏偏對我這樣?」
武揚以牙還牙道:「誰教你老兒為上不尊!」
巫山無慾叟搖搖頭道:「武浩然說得對,在你小子面前,我永遠只有吃癟的份兒,如今,我老古是更不行啦!」
這幾句話,勾起了武揚對家門那血海深仇的創痛,和乃祖生前的音容笑貌,不禁神色一黯地默然垂首。
天忌老人輕輕一歎道:「『天忌』、『天嫉』,真是天嫉斯人,才使我落得如今這種下場。」
頓住話鋒,目光在幾位年輕人身上一掃,精神略為一振地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五百年!古老兒,今後的江湖,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你我已是行將就木之身,我想,你那幾手玩藝兒,也不必再敝帚自珍,就看咱們還有一口氣在,盡快的傳給他們吧!」
巫山無慾叟苦笑答道:「不傳給他們,難道我還帶到棺材裡面去!」
呂大年恭聲接道:「羅爺爺,古老前輩,兩位老人家該吃點東西了,趁著稀飯還沒涼,就先喝點兒吧!」
說著,已將銅壺打開,並由另一個包裹中取出碗筷和幾樣精緻的小菜。
巫山無慾叟首先笑道:「你這娃兒這一嚷,我肚子裡立刻起哄了哩!」
兩位老人家各自喝了兩小碗稀飯之後,精神更見旺盛了。
接著,大夥兒商量著今後行止的問題。
因為自兩位老人家劇毒驅除之後,不久之前,所決定立刻起程前往何夫人處會合的決議,不能不重行修正一番了。
經過一會工夫的研討,決定暫時不動,於附近找一個比較安全一點的地方住下來,由武揚、呂大年二人乘夜間以寶馬將何夫人與解笑雅一齊接來,大夥兒住在一起,一面養精蓄銳,一面由天忌老人、巫山無慾叟、天涯樵子、止水劍客等四位老人聯合具名,發出武林帖,傳檄各門正派,於三個月之後齊集南部縣境,對百鳳幫共伸撻伐。
辦法是決定了,可是那適當的安全住所卻是不容易解決的一個問題。
因為事情很明顯,駱陽鍾那廝,決不會容許他們從容地部署,而這些人目標又大,事實上又無法隱秘行蹤,如果那所謂安全地點的安全程度不夠,那後果是很嚴重的。
當大夥兒沉思當中,呂大年忽然「哦」了一聲道:「剛才我曾經發現一個所在,不知可不可以?」
武揚首先問道:「是一個什麼所在?」
呂大年道:「就在南部城北五里,距這兒也約五里處,有一處廢棄的石砌城堡……」
巫山無慾叟截口問道:「娃兒,進去看過沒有?」
呂大年道:「太晚,因急於趕路,沒有進去看過。」
天忌老人接道:「如果是石砌的城堡,稍加整頓,防守該沒問題。」
唐光宗接道:「姑丈,由侄兒去瞧瞧如何?」
天忌老人點點頭道:「可以,不過,多幾個人的觀察,比較正確一點,所以最好請吳兄也辛苦一趟吧。」
天涯樵子笑道:「我是義不容辭。」
扭頭向呂大年道:「娃兒,帶路吧!」
天涯樵子、唐光宗、呂大年等三人走後,冷秋華一面整治司徒傑口袋中掏出來的補藥,一面含笑問道:「小弟,跟寶馬比賽腳程的結果怎樣?」
司徒傑笑道:「冷姐姐猜猜看!」
冷秋華微笑注目道:「瞧像這神情,敢情你的腳程還勝過了寶馬?」
司徒傑神采飛揚地道:「不錯,不過,那是短距離,如果時間一久,那就難說了。」
武揚微笑著接過:「你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司徒傑笑道:二哥,就算我完全勝過了寶馬,也算不上什麼光彩的事,你又何必護著一頭畜生呢?」
武揚意味深長地說道:「四弟,你別瞧不起畜生,這世間,多多少少圓顱方趾的人,不如音生的可多著哩!」
巫山無慾叟笑道:「小子,別談大道理了!」
武揚側目笑道:「你老兒又想殺兩盤?」
巫山無慾叟笑道:「你小子不愧是我的剋星,連我心中想些什麼,竟也一猜就中。」
武揚漫應道:「算啦,你那幾手蹩腳棋,還是藏點拙的好!」
巫山無慾叟細眼一張道:「臭小子,你敢瞧不起人!」
冷秋華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將磨好的參湯分送二老面前,恭聲道:「兩位老人家請先喝點參湯。」
天忌老人接過參湯,卻目注巫山無慾叟笑道:「這叫做『惡人自有惡人磨』。」
誰料巫山無慾叟對天忌老人的話竟聽若未聞,手持參湯,卻因注冷秋華,輕輕一歎道:
「直到現在,我才發覺當年不討老婆是一宗大錯而特錯的事。」
扭頭向天忌老人擠了擠眼睛,接道:「比你老兒當年錯收了徒弟還要錯得厲害。」
天忌老人笑道:「是不是返老還童……」
猛然想起冷秋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下面的話實在不便說出,只好話到唇邊又嚥了下去。
巫山無慾叟卻一本正經地細眼一翻道:「你老兒別以小人之心度人!」
天忌老人微笑如故地漫應道:「那你老兄方纔的話是」
巫山無慾叟輕輕一歎道:「方纔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當年討了老婆,如今至少也有個把兒媳婦或女兒,像這位冷姑娘一樣在跟前孝順著。」
這的確是正經話,天忌老人未便再打諢了。
冷秋華卻嫣然一笑道:「老人家,有在晚伺候著您,也是一樣呀!」
巫山無慾叟茫然地道:「是麼……」
敢情這位玩世不恭,平常不知憂愁為何物的老人,真正地傷感了。
「是麼」兩個字出口之後,才若有所悟地苦笑接道:「不錯,說來我跟令祖冷老兒也是摯友,而且,你這番辛苦也不會白費的。」
微頓話鋒,含有深意的目光在武揚和冷秋華二人臉上一掃,微笑著接道:「至少我會為你找一位乘龍……」
冷秋華俏臉一紅,垂首向著同時低下頭去的武揚投過偷偷的一瞥後,低聲截口道:「兩位老人家好好休息一下,在晚去替換百里師兄去。」
說著,已向洞外疾步走去。
天忌老人喝下參湯,微微一笑道:「女娃兒家,畢竟面皮太嫩。」
唐羽儀白了他一眼道:「誰像你們男人家那麼老面皮!」
巫山無慾叟目注武揚道:「小子,說句正經話,怎麼樣?」
武揚心中明知他要說的是關於冷秋華的事,但卻故裝迷糊地笑道:「你老兒也會說正經話!」
巫山無慾叟啞然失笑道:「看來我這老不正經永遠辦不了正經事。」
側臉向唐羽儀笑道:「大嫂,這事情我看還是由你出面比較好。」
唐羽儀點點頭,向著武揚慈祥地一笑道:「揚兒,你對冷姑娘的觀感如何?」
武揚俊臉一紅道:「冷掌門人是一位好姑娘。」
巫山無慾叟笑道:「真是廢話,誰歹知道冷姑娘是一位好姑娘。」
武揚笑叱道:「誰叫你老兒多嘴!」
巫山無慾叟擠眉弄眼地笑道:「好啊!你小子真夠意思,媳婦還沒進房,就先將媒人扔出牆外去了呀!」
唐羽儀正容道:「揚兒,由姥姥做主,將冷姑娘配給你,怎麼樣?」
武揚訥訥地道:「揚兒恐怕配不上她。」
唐羽儀笑道:「孩子,過份的謙虛,有時候並不能予人好感,明白麼?」
武揚訕訕一笑道:「而且,而且……」
唐羽儀微笑著接道:「怕冷姑娘不同意,是麼?你放心!這個由姥姥負完全責任。」
武揚訥訥地道:「姥姥,揚兒的意思是……是魔宮中還……還有……」
唐羽儀啞然失笑地道:「哦!姥姥明白了,你是說你心中還有一位正在魔宮中的何慧卿姑娘?」
巫山無慾叟接口笑道:「好小子,胃口真不小呀!」
武揚瞪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老兒不服氣。」
巫山無慾叟長歎一聲道:「不服氣也沒有用,誰教我生來就是一個醜八怪哩!」
唐羽儀白了巫山無慾叟一眼道:「古老兒,你要再來打岔,我老婆子可要罵你啦。」
巫山無慾叟笑道:「那不要緊,古然之天生的踐骨頭,一天沒有人罵,就難過得要命……」
唐羽儀卻正容向武揚道:「孩子,這也不成問題,男人家多一兩房妻室,算不了什麼,至於何姑娘方面,既然準備將何夫人接過來,這媒人也包在姥姥身上就是。」
百里良適時走了過來,接口笑道:「唐老人家在給誰做媒?」
唐羽儀含笑答道:「百里大俠來得正好,我老婆子正準備代揚兒向令師妹求婚哩!」
百里良臉色為之喜道:「唐老人家,這是華山派的無上光榮,晚輩這個做師兄的,絕對舉雙手贊成。」
唐羽儀笑道:「那我老婆子先行謝過了!」
頓住話鋒目注武揚道:「揚兒,該沒話說了吧!」
武揚正容答道:「姥姥,揚兒決不矯情,能娶妻如冷姑娘者,人生復有何憾!可是……」
唐羽儀含笑截口問道:「既然你自己很滿意,那還有什麼『可是』的?」
武揚侃侃地接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目前,揚兒血海深仇未雪,武林正義未伸,所以我想這些暫且留待恩仇了了之後再談。」
巫山無慾叟微微點首道:「這意見我倒是贊成……」
武揚笑道:「你老兒總算也說出了一句人話!」
巫山無慾叟話鋒一轉道:「不過,目前先行說妥也不為過呀!」
武揚方自瞪了他一眼,天忌老人微笑接道:「你們雙方說的都有理,依我之見,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至於一切手續,且等大局平定之後再辦。」
天忌老人這一出頭,武揚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只好恭聲答道:「是!揚兒遵命!」
這時,甘蘭芬走了過來向武揚道:「武少俠,那兩個什麼公主要喝水。」
百里良搶先低喝道:「這些小事也來嚕嗦,你不會給她們喝!」
甘蘭芬嘟著嘴道:「誰高興侍候她們!」
唐羽儀目注沉思中的武揚道:「揚兒,解開她們的穴道怎麼樣?」
武揚道:「那兩個女的,一身『九陰罡煞』很有幾分火候,被制的穴道可不能隨便解開……」
巫山無慾叟道:「先廢去她們的功力不就得了!」
武揚笑道:「你老兒很聰明,可是,這是人質,如果現在就廢了她們的武功,將來如何能交換出何姑娘!」
天忌老人接道:「孩子,你可以先點住她們的『氣海』穴,左下方半寸的『雲中』穴,這樣可以使她們暫時消失功力,而將來交換人質時依然可以無損秋毫。」
武揚目中異彩一閃,恭聲應「是」地走了過去。
巫山無慾叟道:「你老兒這點穴手法,大概也算獨門吧?」
天忌老人道:「不錯,至少到目前為止,還只有咱們幾個人知道這手法。」
這老人喝過稀飯和參湯之後,精神更見旺盛了,頓了頓話鋒,微笑著接道:「雖然點『氣海』穴也同樣的能使人消失功力,可是那用勁的分寸卻極難拿準,用力不足,不發生效力,用力過了,能使功力受損,甚至於永遠沒法恢復,只有我方纔所說的辦法。不但解除之後,對功力秋毫無損,而且一經施為後,就形同常人。」
巫山無慾叟笑道:「這倒是聞所未聞的,怪不得那臭小子色然而喜,也怪不得天老爺要嫉妒你!」
這時,天涯樵子、唐光宗、呂大年等三人已魚貫地走了進來。
巫山無慾叟首先發話道:「那地方怎麼樣?」
天涯樵子道:「很好……」
巫山無慾叟截口問道:「怎樣好法呢?」
天涯樵子笑道:「世間竟有你這種性急的人!」
巫山無慾叟道:「你老兒今天才知道,快點說吧!」
天涯樵子苦笑道:「那地方有此間的優點,而沒有此間的缺點。」
巫山無慾叟道:「我又不知道這兒是什麼模樣,你老兒這話說了還是等於沒說!」
天涯樵子反唇相譏道:「老兒,我可不是說給你一個聽的,你要想快點知道詳情最好別打岔。」
武揚笑接道:「吳老,別抬槓了,還是請說正經的吧!」
原來武揚已遵照天忌老人的吩咐,暫時廢去了那三公主和六公主的武功,解開被制住的穴道,讓她們自由活動了。
天涯樵子接道:「那地方一如此地,易守難攻,嚴格說來,比這兒更安全可靠,而不致遭遇火攻之慮,唯一的缺點,是還要稍加整修。」
天忌老人道:「既然是廢堡,那整修的工作,自然是免不了的。」
武揚注目問道:「吳老,照您的估計,需要多大工夫才能整修好?」
天涯樵子道:「以咱們現有的人力,一天的工夫也可以將就使用了。」
天忌老人道:「那麼咱們就決定搬過去吧!」
……
當天午後,大伙搬入了那廢棄的城堡中。
那城堡十分寬敞,足可容納百十人而有餘。大夥兒整修的整修,採辦應用物品和食物的也在同時分頭進行著,經過半天的忙碌,已算是差強人意了。
當天夜晚,武揚與呂大年二人,又分乘二匹寶馬,匆匆踏上征途。一直到第二天未申之交,才將何夫人駝雙城和解笑雅二人接了回來。
此行,沿途雖然也曾遇到百鳳幫的阻撓,但那力量卻是薄弱得很,以武揚和呂大年的功力,再加上寶馬的神速,舉手投足之間,就將那些企圖攔截的魔幫爪牙們解決掉了。
所以,大致說來,此行可說是非常順利。
半個月後,一個驚人的消息哄動了整個江湖,那就是久已銷聲匿跡,也等於是早已失蹤的武林偶像,一代天驕的天忌老人羅不為又重出江湖了。
不但又重出江湖,並且還與巫山無慾叟古然之,天涯樵子吳伯泉,華山派的止水劍客胡思森等四個人,聯名發出武林帖,對新近崛起武林的百鳳幫同伸撻伐。
當然,這是一件莫大的新聞!儘管目前江湖上還有很多人對百鳳幫這一組織不甚明瞭,更不知道百鳳幫暗中荼毒武林的事跡,但既經作為武林偶像的天忌老人發出武林帖,對其加以聲討,則此一新興組織之好壞,已是不言喻的了。
何況這聯名發出武林帖的四位老人身份和地位,也的確駭人聽聞,撇開為首的天忌老人不說,其餘三老,每一位都是名震江湖的前輩人物。
似此情形,怎不教所有武林人士奔走相告,競相傳播哩!
所以,這消息一經傳播,儘管距離集會的時間還有兩個半月之久,但是黑白兩道中一些愛好熱鬧的人們,已紛紛不約而同地赴川北集中。
同時,那些接到武林帖的名門正派,如少林、武當、華山……以及丐幫、太極門等,也都挑選派中精銳,向川北進行。
自不久之前,丹碧山莊慘案發生過後,呈現著外弛內張密雲不雨的江湖,顯然已告終止,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業已呼之欲出了。
這是正派群豪在南部縣城郊,那廢棄的城堡中從事襪馬厲兵一個月以後的一個黃昏,在那克難改造的會議室中,由天忌老人主持過一次秘密會議之後,兩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悄然走出城堡,沐著落日餘暉,踏上了征途。
這兩個人,就是改裝易容後的柯夫人駱雙城和俠魂武揚。
他們此行的任務和目的地,因系高度秘密,除了他們本人之外,只有城堡中幾位地位較尊的老人心中清楚,其餘的人,甚至連駱雙城和武揚二人是何時離開城堡的,也弄不明白。
駱雙城和武揚二人,負手徐行,一如瀏覽過黃昏景色的騷人墨客似的,而且,兩人所走的更是通往南部縣城的小徑。
走在前面的武揚,低聲笑道:「說來也真是滑稽,何伯母,到目前為止,咱們只知道止水前輩隱於魔宮之中,卻沒一個人知道他是以什麼身份在掩護自己。」
駱雙城沉思著道:「揚兒,你應該忖想得一點眉目來。」
有了口頭上的女婿身份之後,駱雙城對武揚的稱呼也形親切了。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揚兒愚笨……」
駱雙城截口笑道:「你並不笨,只是不肯多用腦子罷了。」
略為一頓,微笑著接道:「你想想看,由以往的事實,和目前由胡老提供的情報來說,如果胡老在魔宮中是地位低微的人,能夠辦到麼?」
武揚點點頭道:「對!由這一點去推測,止水前輩在魔宮中的職務,至少也該是護法之類的高職位了。」
駱雙城道:「待會當有所發現,目前咱們大可不必去瞎猜。」
武揚蹙眉接道:「只是有一點,揚兒想不通。」
駱雙城漫應道:「是哪一點?」
武揚道:「伯母,請想想看,魔幫中的高級人員,都是大有一歷的人物,止水前輩自然不致以真實身份投入魔幫,但如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陌生者投效,又決不可能獲得高位,這一點,如何解釋呢?」
駱雙城笑了笑道:「揚兒,你不妨替胡老設身處地想想看。」
武揚沉思著道:「那除非以高絕的武功獲得重用。」
駱雙城搖搖頭道:「這辦法固然簡捷,但卻易使人戒備而不敢重用,自然也就失去投效過去的意義了。」
武揚赧然一笑,低首沉吟少頃之後,才「哦」了一聲道:「對!這辦法不錯!」
駱雙城笑問道:「說出來聽聽?」
武揚道:「如果仍然不理想,您不可能取笑。」
駱雙城笑道:「我不取笑就是。」
武揚低聲說了四個字:「李代桃僵。」
駱雙城點點頭道:「這辦法不錯,可是怎麼一個『代』法呢?」
武揚道:「找一個熟知其個性,而身材又相似的黑道巨擘,將他宰了,然後……」
駱雙城含笑截口道:「對!可見你並不笨,而且我敢斷定那位胡老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用的這一個辦法。」
武揚沉思著道:「伯母,今天,止水前輩所暗中提供的,駱陽鍾所邀請的那幫手姓名,都是陌生得很,方才在會議中揚兒不便發問,現在,您可以說說麼?」
原來是止水劍客胡思森又暗中遞過來這麼一個秘密消息,既然這消息能使正派群豪召開秘密會議來籌商對策,那麼駱陽鍾所邀請的幫手,也必然是大有來頭的黑道巨擘的了。
其實,這也是必然的結果!試想:正派群雄既然已在襪馬厲兵,糾集同道,共張撻伐,他駱陽鍾會傻到坐以待斃嗎?
駱雙城笑著道:「揚兒,『天忌老人』、『天涯樵子』、『巫山無慾叟』等這些人的名號,是不是很響亮?」
武揚有點茫然地道:「是的!」
駱雙城道:「可是,如果有人要問羅不為,或者是古然之是誰的話,江湖上準有很多人不知道,你相信麼?」
武揚心中一動,笑道:「伯母說話,總愛繞一個大圈子。」
駱雙城微笑地道:「這叫做誘導法,現在,你明白了麼?」
武揚點點頭道:「揚兒明白了!」
駱雙城接著道:「胡老方纔所秘密提供的名單,你都很陌生,但如果說出他們的綽號之後,你就會有久仰大名的感覺了。」
武揚有點懇切的語氣道:「伯母,別吊胃口了,好麼?」
駱雙城笑道:「瞧你這副德性!」
頓了頓話鋒正容接道:「好!現在,先說咱們目前要去對付的這兩個: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漠雙凶』!」
武揚神情一震,旋即訝問道:「伯母,那軒轅巧兒,不是女人的名字麼?」
駱雙城笑道:「難道女人就不能列入凶人之中?」
這時,夜幕已低垂,兩人也已走近城門口了。
駱雙城話鋒一轉道:「記好,由此刻起,你是易陽,我是馬城,可別再什麼……」
前面已有行人走來,駱雙城只好一笑住口。
南部縣城雖然是一個偏僻的小城市,但因近日聞風趕來的江湖人物日益增多,因之,也無形中顯得熱鬧起來。
尤其是一些賣吃食的茶樓酒館和客棧,更是生意興隆,家家客滿。
說起客棧來,也真可憐,一共才三家,而且,談設備,三家客棧之中,僅有一家名為「福記老棧」的還過得去。
武揚和駱雙城二人進城之後,逕自拐向臨江的西大街,似乎胸有成竹地走到福記老棧前,舉步跨了進去。福記老棧,是一幢兩進的巨宅,第一進中樓上是客房,樓下則為食堂。
此時,華燈初上,正是顧客們進餐之際,笑語喧嘩之聲,遠達棧外。
武揚右腳剛剛進門,一個五短身材,身著竹布長衫的老者,竟後來先人,匆匆由兩人身邊擠了過去,在雙方擦身而過的瞬間,輕靈而巧妙地向武揚手中塞了一個紙團。
由身材上判斷,武揚已斷定此人十成十就是止水劍客胡思森。
因此他立即暗中弄開了紙團,並故裝作抹去眼角污垢假裝的抬手匆匆一瞥,那紙團上只有寥寥的幾個字:第二進樓上四號五號。
店小二已迎上來,哈腰笑道:「兩位爺是喝酒,還是吃飯?」
武揚笑了笑道:「酒飯都要,不過,那是以後的事。」
小二訝問道:「爺,你先要些什麼?」
武揚道:「先走下房間。」
小二歉然地笑道:「爺請原諒,小店早就客滿了。」
武揚冷然地道:「我只要第二進樓上四號和五號房間,你去叫他讓一讓!」
小二滿臉驚惶神色的自語道:「怎麼,那兩個房間老是……唉!」
武揚沉聲道:「怎麼說?」
小二方自控手苦笑間,一身肥肉的賬房已聞聲走了過來,向著武揚滿臉堆笑地道:「客官有所不知,那兩個房間,本來住的也是兩位江湖朋友,可是,今天午間,卻被新來的兩位客官硬行逼走,還幾乎鬧出人命來……」
武揚「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輕鬆地一笑,接道:「這真是再好不過了,逼人者人恆逼之,快去通知他們,立刻讓!」
南部縣城的武林人物既然一天多似一天,自然,鬥毆的新聞也一天天增多,這位肥賬房心知又碰上武林人物來藉機鬧事了,當下只急得他連連搓手,哈著腰,尷尬地諂笑道:
「爺!請您高抬貴手吧,換一家……那……那兩個客官可……可……」
「可」了半天,卻沒「可」出一個所以然來。
武揚峻問道:「『可』怎麼樣?」
肥賬房目光向中週一掃,壓低嗓音道:「可凶得很。」
武揚震聲朗笑道:「我就是專治凶人的元始天尊,對越兇惡的人越有興趣,去!快去通知他們,叫他們乖乖地夾尾巴滾蛋,否則哼!」
武揚這幾句話,是故意貫注內家真力說出的,聲如宏鐘,震得滿堂的食客耳中「嗡嗡」
作響。
那肥賬房和店小二固然嚇得面無人色,掩耳後退不迭,就是那些正在停筷靜觀鬧劇的武林人物,也不由地為之臉色大變。
不知是誰冒出一句輕微的自語:「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有熱鬧可瞧啦……」
這低語之聲未畢,一個冷若寒冰的語聲,突然自第二進的入口處傳來:「好精純的內家功力,小子你且先滾一個給老夫瞧瞧!」第二十二章苦守待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