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聳人聽聞的消息突於開封城不脛而走。
「啊啊,不得了!」
「什麼事不得了?」
「一字千金!」
「什麼地方?」
「快,就在故宮大殿上面」
一字千金?真有這麼回事?
回答是:的的確確,一點也不假!
人們聞訊前往,果然在故宮正殿上見到這樣一則懸賞徵文啟事
「敬啟者:現有洞仙歌詞一首,重金徵求下半閉,已完成之上半闋予錄如下:『冰肌玉骨,自清涼美好,摩何池邊情難考。歎古今往,物換人非,天地裡,惟有江山不老!』本啟事張出後,如有人能指出以上這半闋洞仙歌詞之出典或轉借來由,便可進而試擬下半闋。
所應注意者,下半闋應由『皓』韻轉『歌』韻;詞意須寓『仙俠之氣』,且須選用歌韻中『河』『過』『娥』『魔』『駝』諸字為韻腳,方稱合格。按格擬就,粗通者,貸銀百兩。上品倍之。極品則按字計酬,全文四十九字,字字酬同,一字千金!
洞仙山莊莊主,樂雲鵬謹白。」
這則啟事經人發現後,先是整個開封城為之嘩然轟動。不久,消息傳開,影響所及,連河洛、荊襄、青徐、晉冀四境數百里內也都為之轟動起來。人人奔走相告,傳為一時異聞。
於是,形形色色的人物,開始打四面八方向開封一地蜂擁而來。
有的為了賞格。
有的為了好奇。
因此,開封城中,於短短十數日間,頓然顯現出一片車水馬龍,冠蓋雲集的畸形熱鬧景象……
照理,開封乃是一座文化古都,當地應不乏飽學之士,啟事一出,似該馬上有人中選才對。可是,說也奇怪,半個月下來,僅有一名來自朱仙鎮的朱姓秀才,勉強獲得白銀五十兩,除此而外,再無他人。
也許有人要問:最低賞格是一百兩,這位朱姓秀才怎麼才只獲得五十兩呢?
原來,這位朱姓秀才在考證前半闋洞仙歌詞時,僅指出首兩句「冰肌玉骨,自清涼美好」,是改自蘇東坡之「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余則茫無所知。
至於試擬下半闋,這位朱姓秀才,擬是擬出來了,同時韻腳也是用的「河」「過」
「娥」「魔」「駝」諸字,可是,通篇不但毫無「仙俠之氣」,甚至連「粗通」都談不上。
最後,洞仙山莊在場主事者看在他是第一個來應徵的份子上,為激勵來茲起見,另以他種名義撥出一筆賞額朱姓秀才五十兩銀子就是這樣來的!
本來,填詞這玩藝兒,嚴格講,也並算不了什麼大學問;問題都在當時士人唸書,目的全在赴舉應制,詞藝既然不在考試科目之列,哪還有人肯去下此無謂之勞功?這是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這次啟事主人對下半闋之要求,也的確苛刻了些。既定韻為陰平「五歌」,又要詞寓「他俠之氣』,且更限的腳於「河」「過」「娥」「魔」「駝」等少數幾個特定字眼,這種情形之下,要求好文章,自非容易事。
文人士子之情形如此,一般人自然更只有望洋興歎的份兒了!
所以,半個月以來,宮前那張啟事下面,雖然每天都是人山人海,萬頭攢動,擠的黑壓壓一片;然而,問實際,那也不過是在人擠人,人看人而已。這其間只成全了城中那些茶樓飯館,以及棧宿業者,在啟事張出後,一直是家家客滿,財源滾滾而來。
時下是二月天氣,這一天,近午時分,忽然自面華門方面緩步走來一名黑衣少年。
這名黑衣少年,年約十七八歲,面目雖極俊秀,神色卻似乎甚為悒鬱。但見他背剪著雙手,雙眉緊蹙,彷彿有著什麼沉重的心事一般。當黑衣少年行經鄭門附近時,迎面突然遇上一名醉漢,黑衣少年為了趨避那名腳步踉蹌的醉漢,身軀一側忙朝街邊靠去。結果,醉漢雖給讓過,一隻銀夾卻於這時掉落。不幸的,黑衣少年由於心情惡劣,對物件之遺失,竟然渾然無所覺,只見他舉步如故,繼續經鄭門向城中鬧區走了過來。
黑衣少年在走到四海酒樓門前時,抬頭望望天色,稍為猶豫了一下,終於折身向酒樓中走去。
這時雖然才只午初光景,酒樓上卻已上滿了將近八九成座,但見到處都在拉桌子,搬板凳,呼酒喊菜,要茶討水,酒樓一片鬧哄哄的。
黑衣少年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穿過擠擠的席面,走去最裡面一角坐下,等了好半天,方有一名店夥計救火似的跑過來問道:「吃啥?」
黑衣少年抬頭道:「有啥吃啥,來點酒!」
那店夥計不等黑衣少年將話說完,即已一扭脖子,匆匆奔向另一隻檯子,人離原地,方才習慣性的喊了一聲:「是來點酒!」
黑衣少年看得好氣又好笑,早知上面亂成這樣子,他寧可餓肚子也不會上來的。
東西倒是上得蠻快,不消多大工夫,一隻盤子端來,一壺燒酒之外,竟然只有一碗羊雜面。
黑衣少年為之啼笑皆非,本待要發一頓脾氣,忍了忍,終又抑制下來。
黑衣少年原就心情欠佳,現在再加這一氣,當下竟將酒壺舉起,嘴對嘴,一口氣喝得點滴不存,空壺一放,拉過麵碗,又是一口氣吃了個碗底朝天,經過這陣猛飲狠吃,心頭痛快了點,可是,腦中卻有些昏沉飄忽起來,他想:這種地方,早離早好,還是另外找個地方歇歇去為佳!
於是,他撐著桌面,向外喊道:「算賬!」
飲館夥計對客人喊「算帳」,耳朵可說是最靈不過的了。黑衣少年這頭一聲喊出,隔著七八張桌面的那一頭,一名夥計馬上放下手中碗盤,手在衣裙上兩面磨拭著,一路高應著穿奔而來。
黑衣少年瞇眼吃力地道:「多少?」
那名店伙眼光一棟道:「一碗麵,一壺酒,面十文,酒十文,加起來是二十文,咳,小帳在外。」
黑衣少年打了個酒呃,一面探手入懷,先是掏,後是摸,最後輕輕一嗯,手在懷中停住不動了。
那名店伙為討小帳面勉強在唇角掛出的一絲笑容漸漸消失不見了!
黑衣少年仰起臉孔道:「本公子姓蘇」
那名店伙皮笑向不笑的哼著道:「是的,蘇公子!」
黑衣少年站起身來。揮手道:「掛上,明天算!」
店伙攔出一步,冷笑道:「蘇公子說得好輕鬆!」。
黑衣少年又打了個酒呃,詫異道:「掛上就是掛上,這有什麼輕鬆不輕鬆的?」
店伙忽然陰陰一笑道:「公子坐下來吧!」
黑衣少年果然依言重新落坐,但那名夥計卻於這時轉身向外間走去,黑衣少年見夥計走開,忙叫道:「話沒說妥,你去哪裡?」
店伙扭頭側目,冷冷一笑道:「去泡杯好茶給公子喝喝。」
黑衣少年又叫道:「不要喝了」
店伙不理,逕自走去。黑衣少年這種事顯然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遇上,加之此刻又有六七分酒意,所以並不知道店家這樣說話,正是去找夥伴過來捧人剝衣服的暗示,還以為那名夥計真的替他泡茶。心想:這廝說話雖然難聽,招待卻蠻周到的,明天再來,小帳倒是要多給點才對。
接著,他繼續想:銀夾子是什麼地方掉的呢?銀錢丟了是小事……唔,讓我想一想,看裡面還有沒有其它重要的東西……啊,不好,糟了,萬一找不回來,那……那朵小玉花丟了怎生是好?
黑衣少年手心冒汗,酒意一下醒退三分,神智一清,四座酒客們的談論也就清清楚楚傳來耳中。
只聽一人大聲道:「這個你老哥放心,據說那位洞仙座主乃武林中大有名的人物,別說區區四五萬兩銀子,就照古法計算,以一斤黃金為一字,大概也難他不倒,你老哥想想,他樂雲鵬要是跟你我一樣,他會去做這等富裕事麼?」
另外一人深深歎了口乞道:「是的,這點小弟也相信,尤其像他們這種江湖人物,可以說是說一句,是一句,只可惜咱們書念的不夠,放著白花花的銀子,硬是只有乾瞪眼的份兒,唉唉,這年頭,誰說文章不值錢……」
黑衣少年聽得正入神時,桌前已經出現凶煞般的三名夥計,黑衣少年抬頭之下,不禁猛然一楞道:「三位、這,這算什麼意思?」
先前那名夥計站在中間,這時冷冷一笑道:「小意思,請蘇大公子付賬!」
黑衣少年因為酒已醒退一半,當下不由得恍然大悟,他還道對方真的去泡茶,原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
黑衣少年臉上並無懼色,朝三人掃了一眼,皺皺眉頭道:「如說用武,嘿……」
三名夥計聽了,神色均是霍地一變。
黑衣少年抬起頭來,微微一搖,接下去道:「朋友別緊張,吃喝惠鈔,乃天經地義之事,皇帝老兒也不能例外,少要瞪眼吹鬍子,本公子想法付你們銀子就是了!」
黑衣少年說著,一邊站起來,也不理三名店伙的茫惑神情,逕向適才發出談論的那張桌子走過去。
黑衣少年向其中一名年事稍長,也就是適才稱說「那位洞仙莊主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並說什麼「就照古法計算,以黃金一斤為一字,大概也難不他不倒」的中年人微微一揖道:「這位世伯請了!」
三名店伙還以為黑衣少年走投無路,準備向那一桌客人開口告貸,深恐因而影響到店中的信譽和營業,不由得一齊搶了過來,同聲大喝道:「呔,姓蘇的小子」
黑衣少年聽如不聞,直起身來接下去說道:「晚生蘇天民,來自關外,於路過本地時,銀兩不慎遺失,以致連一頓酒飯錢也支付不出……」
那名看上去人尚和藹的中年人也誤會黑衣少年有告貸之意,當下遲疑著道:「老弟意思是?」
黑衣少年搖搖頭道:「長者誤會了。晚生意思是說,這一路來,在路上也曾聽人談及什麼『一字千金』,『千金一字」的事,但晚生由於有事在身,心情不寧,是以未予留意,假如文章真有地方賣錢,尚望長者指示迷津,晚生多少念過幾年書,自信筆底下還可以,或能因而得售,也不一定……」
那人聽了,頭搖得像撥浪鼓兒似的,連聲道:「難也,難也。」
黑衣少年微微一愣道:「難……到什麼程度?」
那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接著抹抹嘴巴,將徵文的內容源源本本說了出來,真虧這人好記性,那張將近三百字的徵文啟事,他竟能倒背如流,念得一字不差。
自稱蘇天民的黑衣少年靜靜聆聽著,神專意貫,臉色在不斷的變化,那人說完後,聳聳肩胛,兩手一攤道:「老弟,你自信行嗎?」
黑衣少年沉吟不語,好半晌,忽然扭頭向身旁的那些夥計道:「老鄉,咱們一道過去一下怎麼樣?」
三名夥計呆了呆,其中一人突然呷呷笑了起來道:「好主意,好主意,嘿嘿,在人多的地方溜起來方便一點是不是?哼,抱歉,沒空!有空也不會上你小子這種大洋當!」
黑衣少年牙根緊咬,臉色異常難看,心頭顯然怒極,他忍了忍,注目又問道:「那麼,我這裡將答案寫好,你們差個人跑上一趟行不行?」
那名發出冷笑的夥計很快的反問道:「要是白跑道?」
黑衣少年聲色不動,反問道:「你說呢?」
那名夥計側目嘿嘿道:「剝光衣服,然後好好揍你小子一頓!」
蘇姓黑衣少年頭一點道:「一言為定!」
於是,那名夥計立即去取來文房四寶。由於刻下正是飯館中生意最好的一刻,舊客未走,新客又至,樓上滿是人,幾乎連移步都感困難。可是,世上往往就有這種事,一碗麵,一壺酒,所值不足一道,但三名店伙卻寧願放下另外的生意不做,偏為了區區二十文,硬是不放蘇姓少年出門。
這時,那些客人見三名夥計叉腰卷胳膊的將一名年輕客人團團圍住,都顧不得吃喝,一窩蜂似的湧過來。
少年蘇天民接過筆和紙,蘸飽墨汁,就站在那裡揮起毫米,堅豎橫橫,勾勾點點,全部寫了不過十來個字的光景,擱下筆,將紙片摺了摺,遞向那名發狠要揍人的濃眉店伙道:
「好了,送去吧!」
那名濃眉夥計雖將字摺接下,但神色間卻透出一派狐疑不決之色,四下裡那些酒客們也都交頭接耳,開始竊竊私議起來。不是麼?別的不說,單是下半闋洞仙歌詞,也該有四十九字呀,這短短十來個字算啥玩藝兒!
蘇姓少年眼睛一瞪道:「還呆著幹什麼?」
那名濃眉夥計因答應在先,無話可說,當下輕輕一哼,悻悻然向外轉過身子,他心想:
「好小子,你耍吧,橫豎這兒離故宮也不怎麼遠,等老子撲空回頭,有你小子的樂子也就是了!」
濃眉夥計正待舉步,蘇姓少年忽然叫道:「且慢!」
濃眉夥計扭過臉來沒好氣的豎後道:「還」大概想罵「還有什麼屁要放」,終因樓上人太多;結果只「還」了一下,沒將底下粗話叫出來。
蘇姓少年指了指席上那位告訴他徵文故事的中年人,說道:「據這位長者說,曾有一名朱姓秀才,只指出『冰肌玉骨,自清涼美好』兩句之出處,便得到五十兩賞銀,現在,你可以傳話過去!朱姓秀才所指出的,只要稍事涉獵詩詞者,可說人人都該知道,這一點,毫不稀奇,而本公子現在指出的,才算別具價值,你去告訴他們,本公子純因手頭抬據,不得已而出此,叫他們再打個對折,拿二十五兩過來也就夠了!」
那名濃眉夥計兒見他說得頭頭是道,臉不紅,氣不喘,滿像一回事兒似的,心中也不禁有點動搖起來,因此,這次便沒有再擺顏色,頭一點,轉身下樓而去。
眾酒客各自回歸本位,少年蘇天民謝過那名告訴他徵文啟事的中年人,也向自己座位上走來。
這時的蘇姓少年,酒雖然退得差不多,但頭部仍感到甚不舒服,於是,他叫夥計泡壺好茶來,那名夥計無法拒絕,只好勉強為他泡來一壺熱茶。
轉眼之間,頓飯光景過去,計算時刻那名濃眉店伙也該回來了,就在這時候,樓下忽然傳來一片鼎沸人聲,人聲中還似乎夾雜著一二聲馬嘶,眾人正在訝異之餘,那名濃眉店伙突然於樓梯口出現。
只見那名濃眉店伙氣急敗壞的一徑奔向蘇姓少年,喘叫道:「快快……」
蘇姓少年霍然注目道:「不對麼?」
濃眉店伏著急道:「不,不,小的是說,對,對得緊,那位山莊上的總管事,已經派人放了馬來,說請,請,請蘇公子馬上去……」
滿樓一陣錯愕,頓然鴉雀元聲。
聽到後面這一段,蘇姓少年反倒不顯得意外了,他緩緩站起來,一面望向那名濃眉夥計道:「二十五兩銀子付了沒有?」
濃眉店伙臉一紅,訥訥道:「付……付了。」
蘇姓少年又道:「銀子呢?」
濃眉店伙拖著摸向臉口道:「在……在這裡。」
蘇姓少年手一伸道:「拿來!」
濃眉店伙一張臉孔更紅了,口中說著:「是,是,小的正在拿……」好不容易方將一隻大紅袋取出,不過一儘管黑衣少年蘇天民這時對他沒有好臉色,這名濃眉夥計卻不像先前那樣動不動就冒火了,他這時雖然萬分不願,但最後仍然乖乖的將那只沉甸甸的大紅封袋雙手送了過來。
蘇姓少年從封袋中取出一隻五兩重的銀錁子,向那名濃眉店伙點頭道:「你過來!」
濃眉店伙哈腰一聲道:「是!」碎步勾腰繞桌攏至。
蘇姓少年將那隻銀裸子在手上掂了掂,仰臉道:「面一碗,酒一壺,一共二十文,小帳在外,跑工也在外,是嗎?」
濃眉店伙除一口一聲是,幾乎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字眼好運用,直到蘇天民完全說畢,方勉強擠出一句:「是是,小的拿去找」上面說話,底下雙手已向銀子伸出。
蘇姓少年頭一搖道:「不用找了!」
濃眉店伙連忙哈腰道:「是的!」
濃眉店伙正待接下銀子扭頭吆喝報賞時,眼皮一眨,愣了,原來他雙手摸空,那裡銀錢又已縮了回去。
濃眉店伙眨著眼皮道:「公子,這,這」
蘇姓少年冷冷一笑,忽然揚手一個巴掌刮過去,「叭」的一聲脆響,直打得那名夥計一歪頭,幾乎傾身碰上桌角。
濃眉夥計掩臉卻步,怪嚷道:「你,你怎麼打人?」
蘇姓少年冷笑著道:「你老哥說,假如白跑一趟回來,你就要剝衣服揍人,假如沒有白跑呢?你老哥沒有說。現在,本公子告訴你:打個對折,衣服不必剝,一個巴掌就夠了!
喏,拿去吧,銀子在這裡,有得多,不妨去配點洗眼藥水!」
蘇姓少年說完又是一聲冷笑,丟下銀子,離座便向樓梯口大步走去。
其他酒客們則有如大夢初醒,一下子全都哄了起來,人人向桌面上擲出銀子,不論吃飯與沒有吃飯的,全是一窩蜂的跟著朝樓下湧去。
黑衣少年蘇天民走出酒樓大門,一門外早已擠滿了人,四名雄赳赳的莊丁騎著四匹馬,另外還空著一匹。
當下,蘇姓少年向為首那名莊丁皺皺眉道:「晚生就是蘇某人,煩這位老大回去上復貴管事,就說蘇某人不想去了,銀子已經收到,不勝感激之至……」
那名莊丁哦得一聲,忙於馬上欠身道:「原來你就是蘇公子,小的失敬了,不過,有一點尚請蘇公子原諒,敝管事想請公子前去,純屬一片景羨之意。敝管事交代說:只想與公子見上一面,藉睹丰采,至於公子願不願意惠賜下半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尚望公子俯允,哪怕到一到就走,這樣,敝管事也就不致責怪小的們不會辦事了。」
蘇姓少年見這名莊丁話說的很得體,而且態度也極誠懇,不禁點點頭道:「好,就跟你們去一趟吧!」
眾莊丁大喜過望,立有二人跳下馬背,準備過來扶持蘇姓少年上馬,哪知蘇姓少年手一擺,單掌一按,已然輕快靈活的翻身而上,一面笑著說道:「關外野人日與牲口為伍,關於騎馬,晚生尚不外行,四位前面請!」
一名莊丁將韁繩遞來,蘇姓少年接著,兩名莊丁將馬頭一撥,在前開道,另外二騎則緊緊跟在蘇姓少年馬後,連同滿街閒人,一行浩浩蕩蕩。直奔來故宮這邊而來。
宋故宮這邊,早由數十名莊丁在人群中清出一條通道,於擁擠的人群中直達大殿雲階之下。兩邊人群為數不下千餘眾,一個個墊足引頸,就好像在等待什麼要人似的。蘇姓少年看到這種場面,不禁大感意外而不安,但是,既來之,則安之,說不得只好硬起頭皮上殿一行了。
階前下馬,那名矮墩墩,胖團團的山莊管事降階親迎,蘇姓少年上前相見道:「總管如此多禮,晚生實在擔當不起。」
那名蕭姓總管,堆滿一臉愉悅的笑容,連聲道:「哪裡,哪裡,公子能來,可說是敞莊莫大之榮幸。」
賓主客套畢,並肩登階,直升大殿,身後閒人們分而復合,潮水似的跟著向殿上追著而來。
大殿前面,以一方巨大的屏風與後殿隔開,屏風前面,收拾得像座客廳,而那張徵文啟事,便貼在那道屏風向外的一面,以紅紙大字正階書寫,異常清晰醒目,蕭總管與蘇姓少年於殿上分主賓落座,屏後立即走出兩名童子端上新泡之香茗。
蘇姓少年謝了茶,首先欠身道:「晚生這次說來慚愧……」
蕭總管微微一擺手,含笑說道:「所有經過,蕭某人都已知道,公子不用多說了。」
蘇天民暗暗一哄,頓然明白過來。怪不得剛才那名濃眉夥計耽擱那麼久,原來那廝在這早科他的底!
蘇天民想到這一點,真懊悔先前那個巴掌打得太輕,同時還給了他那麼多銀子,實在便宜了那廝也。
蕭總管輕輕咳了一聲,接著道:「其實,我輩武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