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洞雖然低矮狹小,但卻十分平整乾燥,四壁光滑,加上一陣陣氤氳的香味,使人不禁由衷的生出一種肅穆之感。
洞道初入時十分狹窄,但進入一丈之後,卻逐漸寬闊了起來,最後已能直立起來行走,一間兩丈見方的洞室已經呈現面前。
那洞室中迎面是一張供桌,供的不知什麼神像,鼎爐中插著三支高香,裊裊的香煙使整個洞室中都充滿了香氣。
供桌前有一個箱四,除此而外則別無長物。
但左側卻另有一間通連的石室,像一間內室一般,淋漓的血跡,由外面一直進入內室。
聶雲飛隨著未了老尼一直進入內室之中。
內室中有一張石几與一張石榻,榻上僅有一蓬乾草,面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黃素心平躺在其上。
聶雲飛急忙趨至床前,只見黃素心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如非心頭微溫,簡直有如一具死屍。
聶雲飛激動地叫道:「素心,素心……」
但黃素心人事不知,昏迷如死,不但毫無應聲,連眼皮也沒有眨動過一下。
只聽未了師太輕誦一聲佛號道:「這位女施主失血過多,人已陷於完全昏迷之中,不論你怎麼叫她,她也是不會聽見的了。」
原來黃素心頭、背部以及腿部俱都受了嚴重的創傷,像個血人一般,衣裙之上有的已經紫黑,有的仍然鮮紅。
聶雲飛擔心地道:「她受傷如此之重,失血如此之多,傷勢……」
未了師太呵呵一笑道:「你可曾聽說過『三龍四虎二狂獒,飛天跨海一夜叉』?」
聶雲飛困惑的望著未了師太,道:「晚輩雖然孤陋寡聞,但對這百年之前天外十魔之事,還曾聽說過一些,不知老師太為何問起此事?」
未了師太口誦佛號道:「施主所聽到的都是怎樣的傳說?」
聶雲飛投注了黃素心一眼,見她鼻息沉沉,流血已止,心中稍稍寬放了一些,方才轉向未了師太道:「據晚輩所知,天外十魔禍亂中原是在百年之前,這十魔武功高強,無人能敵,江湖武林之中人心惶惶,不可終日,一場血腥大劫即將形成……」
未了師太微笑問道:「後來呢?」
聶雲飛道:「正當江湖武林緊張萬分,不知所措之際,天外十魔卻悄悄的退出了中原,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何退去,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但百年以來從無人再聽說過他們的結局,相信在外十魔早已死光,這件事也就被人淡忘了。」
未了師太忽然縱聲大笑了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不可遏止。
聶雲飛大為困惑,但卻又不便多言,只好等未了師太笑聲略收之後,方才吶吶地問道:
「老師太為何這樣發笑?」
未了師太強自收住笑聲道:「你自己的看法呢?」
聶雲飛道:「晚輩只不過把它當做一段武林掌故來聽,因為事隔百年,天外十魔早已做了古人,再去分析研判,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未了師太扁嘴道:「在武功上有特殊造詣的人,不但寒暑不侵,而且可以返老還童,活個三兩甲子,實在是十分平常之事。」
聶雲飛訝然道:「老師太為什麼要說這些,難道……」
未了師太得意的笑道:「據貧尼所知,天外十魔之中至少有兩人仍在世上,而且已經進入了中原武林之中……」
聶雲飛大驚道:「老師太怎會知道,莫非您認得他們,見過他們?」
未了師太誦聲佛號道:「貧尼如不實說,大約你是猜不出來的了。
聶雲飛頷首道:「晚輩不大注意這些江湖掌故,也不太注意江湖中的傳說,平空去猜,如何猜得出來?…」
但他目光在未了師太臉上轉了幾轉,又道:「無論如何,老師太總不會與天外十魔有關吧!」
殊料未了師太呵呵一笑道:「貧尼就是被稱為飛天跨海一夜叉的夜叉仙姬呂無瑕。」
聶雲飛心頭大震,但仍有些不信地道:「天外十魔稱霸江湖是百年以前之事,至少也在一百數十歲左右,但老師太的年紀……」
未了師太爽然一笑道:「貧尼一百五十二歲,在天外十魔之中,是年紀最輕的一個。」
聶雲飛半信半疑地道:「但老師太最多不過七八十歲的模樣,您……」
未了師太鄭重地道:「貧尼已經說過,在武功上有特殊造詣的人,不但寒暑不侵,而且可以返老還童,活上三兩個甲子,實在算不了什麼!」
聶雲飛皺眉道:「請恕晚輩放肆,聽說天外十魔俱是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那麼老師太現在……」
未了師太沉凝地道:「貧尼身人佛門,以慈悲為本。」
聶雲飛忙道:「老師太迷途知返,能夠皈依三寶,是最好的歸宿了!」
未了師太淡然一笑道:「貧尼所以要告訴你此事,是要你知道在十魔之中,貧尼是以醫道馳名,貧尼的夜叉仙拒之名,是說可以使生人死,也可以使死人生!」
聶雲飛連忙深深一揖,道:「老師太定是慈悲為懷,要把這位黃姑娘治好了,晚輩感同身受,理應向老師太拜謝!」
說著就要跪行大禮。
但未了師太卻攔住他道:「且慢,貧尼尚有話來說完。」
聶雲飛忙道:「請老師太指教。」
未了師太目光冷電般地一轉,道:「你與她是什麼關係?」
聶雲飛面色微微一紅道:「認真說來,並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們曾經共過患難,而且她的身世,也十分使人同情……」
未了師太輕輕頷首道:「貧尼明白這意思,你們該算是一雙愛侶,有意同偕白首是麼?」
聶雲飛紅著臉道:「我們私人之間,已經有過婚約!」
未了師太面色更加沉凝了起來,徐緩地道:「施主也請恕貧尼說句不當之言,如非貧尼適逢其會,在她墜澗不久時立刻救了回來,只怕她早已死去多時了……」
目光凜然一掠聶雲飛,又道:「就算及時救了她,如沒有貧尼的醫道,她也仍然是難保性命。」
聶雲飛忙道:「老師太對她的救命之恩,晚輩也感同身受。」
未了師太淡然一笑道:「那麼,貧尼可以說出救她的目的來了……老實說,貧尼本來打定主意,此生絕不收徒,但最近幾年以來,貧尼卻有些改變了心意,尤其方才救她回來之後,更是與以前的打算完全不同。」
聶雲飛道:「老師太意欲收她為衣缽弟子?」
未了師太含笑道:「以她的根骨秉賦,正是貧尼所需要的材料……」
聶雲飛欣然道:「能得老師太垂青,是她的運氣造化,晚輩也替她覺得高興。」
未了師太怔了一怔道:「你倒十分慷慨,但你們的婚期卻必須等貧尼將本身所學傳與她以後,那至少需要三年的時間。」
聶雲飛忙道:「我們還年輕得很,不要說三年,便是十年八年,也沒有什麼關係。」
未了師太高興地道:「這很好,貧尼原本還擔心,施主不肯答應呢!」
聶雲飛紅著臉道:「老師太取笑了……她的傷勢……」
未了師太含笑道:「貧尼點了她的睡穴,要不然也許她已經醒過來了。」
聶雲飛望著黃素心蒼白如紙的面色,道:「但她曾有一種先天固疾,本來活不到……」
未了師太搖手打斷他的話道:「貧尼已經替她做過一番詳細的檢查,她的痼疾已被一種失傳已久的巧妙手法治癒,但是卻有另一種古怪的藥力流動在她的血液之中……」
目光凝注著他道:「她可是有些神魂失常?」
聶雲飛歎口氣道:「豈止失常,整個的人都變了,不瞞老師太說,她被人誘服了一種迷神的藥丸,以致使她整個的人都改變了……」
未了師太頷首道:「這就對了,但她的根基秉賦太深厚了,當她遇到了某一種刺激之時,氣血交隔,發生了另一種作用,使她變成了瘋狂,這也是貧尼點了她睡穴的原因。」
聶雲飛吶吶地道:「在她未曾墜崖之前,就已經有了瘋狂之象,否則也不會墜落深澗了,老師太是否也……」
未了師太神秘地笑道:「貧尼既要收她為衣缽傳人,自然就有辦法可以把她治好。……」
聲調沉凝地接下去道:「但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貧尼還要花費很多精力與時間!」
聶雲飛道:「不知需要多久時間?」
未了師太搖頭道:「這就難說了,眼下她失血過多,外創未癒,必須等她傷勢好了之後,才能夠知道,不過,依她的根基來說,大約最快三日,最慢十天。」
聶雲飛心頭鬆了下來,道:「那真多謝老師太了。」
未了師太誦聲佛號道:「這是緣,用不著謝我……」
聶雲飛目光一轉,試探著道:「老師太隱居在這『一粟庵』,是否不再踏入江湖?」
未了師太搖頭一笑道:「貧尼已經說過,貧尼之所以取名未了,就是因為有未了之事,自然不會就此永隱不出……」
聶雲飛心頭一震道:「晚輩能夠進一步問老師太為什麼嗎?」
未了師太徽微一笑道:「縱然你不問,貧尼也想告訴於你,這要回溯到十魔退出中原之事……」
只見她話鋒一頓,似是在回憶以往之事,良久之後,始才徐徐接下去道:「百年前十魔確有雄霸武林,併吞江湖之心,如果合力而為,那是毫無問題之事,然而,由於利害衝突,意見不合,十魔卻起了內爭……」
聶雲飛插口道:「那麼老師太想必也介入紛爭之中了?」
未了師太投注了他一眼,顧自說下去道:「當時十魔分成了兩派,每派五人,在蜀中地面,展開了一場生死搏殺……」
說著又頓了下來,長吁無語。
聶雲飛忍不住催問道:「不知搏殺的結果如何?」
未了師太歎道:「當時是三龍兩狂獒一派,五虎與夜叉仙姬一派,雙方實力相當,那一場搏殺自然是十分慘烈,結果,雙方各剩了一人未死,其餘的俱皆伏屍當場。」
聶雲飛道:「老師太是其中之一,但不知另外一人是……」
未了師太咬牙道:「厭世龍公羊子。」
聶雲飛思忖著道:「老師太確定他活在世上麼?」
未了師太仰天一陣狂笑道:「貧尼不但確知他在於世上,而且還知道他已經進入了中原!」
聶雲飛駭然道:「想必他也是有目的而來,不知……」
未了師太咬牙道:「他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到貧尼,再決死戰,自然,就便將武林搞個天翻地覆,以遂百年前之願,也是他耿耿難忘之事,不過,由於他人單勢孤,加上對貧尼的顧忌,使他遲遲不曾發動而已……」
只見她滿面俱是怒意,咬牙繼道:「貧尼之所以名為未了,也就是為了要殺卻這名老賊,以雪昔年之恨!」
聶雲飛道:「看來老師太與他結恨甚深,不知究竟……」
未了師太搖搖頭道:「貧尼總應該有些保留,請恕貧尼不能說得更詳細了。」
聶雲飛頷首道:「晚輩自然不該深問,但那厭世龍公羊子在於何處,老師太知道麼?」
未了師太沉凝地道:「這正是貧尼所關切的問題,眼下尚沒有確切的下落,但以貧尼估計,他有兩個地方可去,其一是血旗門,其二則是留春谷。」
聶雲飛道:「不錯,如果他要在中原逞雄,單靠孤身一人是不行的,血旗門與留春谷都是最好的助力,但老師太隱居此處,又怎能知道他的消息?」
未了師太神秘地道:「貧尼隱居此處,並非孤單一人,至少,還有兩個伴兒。」
聶雲飛目光四轉,只見除了外間的佛堂就只有這內室中的一張石床,不由頗為困惑,但卻不知應該如何問法?
未了師太又笑向聶雲飛道:「那老賊不論做何打算,也還不是近日內能夠實行之事,因為據貧尼所知,他進入中原,至多還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眼下他只知貧尼在於中原,還沒打聽到貧尼目前的隱居之所!」
聶雲飛試探著道:「老師太又做何打算,譬如說您知道了那老魔的下落之後……」
未了師太沉靜地道:「這要看情形而定,眼下未免言之過早,但貧尼與他一搏生死,卻是遲早必將發生之事!」
聶雲飛慨然地道:「晚輩不自量力,但到時卻可助老師太一臂……」
未了師太微微一笑道:「不錯,如果這老賊與血旗門或是留春谷搭上了伙,施主縱然不想助我,也是不行的了!」
聶雲飛心頭一震,道:「老師太似乎知道得不少。」
未了師太慢悠悠地道:「如果施主想等與你的心上人晤談的話,只怕三兩日中還沒法做到,因為現在要她醒來不難,但卻是瘋狂之人……」
聶雲飛忙道:「晚輩並不想等,有老師太照顧她,晚輩是沒有什麼顧慮的了……」
深深一揖,道:「晚輩就此告辭了。」
未了師太淡淡一笑道:「且慢!……」
聶雲飛收住欲走的腳步,道:「老師太還有什麼吩咐?」
未了師太笑道:「你我有此一遇,緣分不淺,貧尼有一份薄禮,想送給你。」
聶雲飛一怔道:「晚輩應該重謝老師太才對,絕不敢接受老師太的厚禮。」
未了師太含笑道:「貧尼所要送給你的,並不是普通的東西……」
目光一轉,徐徐接下去道:「你武功不弱,但不知輕功身法如何?」
聶雲飛怔了一怔道:「晚輩雖然迭獲奇異,幸而薄有所成,輕功方面勉強可以應付,但較之老師太的一躍數十丈,卻差了天淵之別!」
未了師太欣然道:「口說無憑,貧尼要先試試你究竟已有多大道業?……注意,貧尼要扣你右肩的『肩並穴』!」
口中在說,右手五指已經徐徐伸了出去。
聶雲飛雖知這位曾是十魔之一的老尼姑武功必有驚人成就,但他自己也是藝高膽大之人,見未了師太那種手法實在並無特別驚人之處,當下凝神戒備,準備待她右掌抓來之時再行躲閃。
殊料未了師太招式似慢實快,等到他發覺五指已經抓到之時,再行閃避,業已為時太晚。
但聽未了師太咯咯一笑,五指已經牢牢的扣在了他的肩井穴之上,頓覺半身一麻,已是動彈不得。
未了師太沉凝地一笑道:「功力造詣不差,但反應仍嫌遲鈍,加上對敵經驗不足,難怪會被貧尼一招制於五指之下。」
聶雲飛紅著臉道:「晚輩與老師太相去霄壤,自然逃不出老師太五指之下!」
口中雖如此說,心中卻是有些不服,暗忖:「自己一來是輕敵所致,二來是為她那先慢後快的手法所惑,設若再較量一次,也許自己不至於如此不濟。」
忖念之間,只聽未了師太笑道:「現在該施主攻擊貧尼了!」
這話正合聶雲飛的心意,只見他輕輕一笑道:「既是老師太吩咐,請恕晚輩放肆了……」
聲調一沉,又道:「晚輩也想用右手來扣老師太的右肩!」
同時,他也摹仿著未了師太的樣兒,先慢後快,玄奇無比的向未了師太的右肩「肩並穴」扣去!
這是「玄天秘笈」中的一招絕學,依聶雲飛估計,未了師太功力再高,在這狹小的山洞之中,她也無法躲得開去。
殊料結果卻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
未了師太似是根本未曾移動,但聶雲飛疾快如電的五指卻在有絕對把握可以扣住她的肩頭之時,撲了一空。
定神看時,未了師太卻明明的立於原處,不曾移動。
一時之間,聶雲飛不由呆了起來。
未了師太呵呵一笑道:「如何?……還要再試一次麼?」
聶雲飛紅著臉道:「不必了!晚輩對老師太的神功敬服無已。」
未了師太笑道:「你可曾看出貧尼是以什麼身法躲開了你那玄奇的五指一抓?」
聶雲飛搖搖頭道:「坦白說,晚輩什麼都沒有看到,好像老師太根本未動。」
未了師太搖頭道:「貧尼不能把血肉實體變成空虛無物,如果未動,怎能避得開去,自然是動過的了!」
聶雲飛思忖著道:「那就是老師太動得太快,晚輩不曾看到了。」
未了師太大笑道:「一點不錯,這就是靜極生動,動極生靜的上乘玄功!」
聶雲飛忙道:「老師太通玄的神功,晚輩望塵莫及。」
未了師太道:「貧尼所要贈送給你的禮物,就是三式輕功薄技,雖無大用,但卻可以在必要時做抽身避過之用……」
聶雲飛吶響地道:「老師太的好意,晚輩自是不敢推辭,但晚輩已有師承……」
未了師太大笑道:「貧尼早已說過,這是送給你的禮物,與師承不師承毫無關係。」
聶雲飛凝重地道:「話雖如此,但晚輩如何能平白無故的受此厚禮!」
未了師太輕輕吁了一口長氣道:「眼下江湖大亂,貧尼要與厭世龍公羊子一決生死,留春谷、血旗門,都是江湖中的亂源,施主在這場變亂中大約不能置身事外,俗云:『寶劍贈與壯士』,貧尼大約沒有送錯對象吧!」
聶雲飛忖思著道:「長者賜,不敢辭,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
微微一頓,又凝重地接下去道:「但此後不論天涯海角,只要老師太一紙相召,晚輩必會立刻應命而至,赴湯蹈火,皆所不辭!」
未了師太輕輕一笑道:「單憑你這幾句話也就夠了!……貧尼所要送你的三式薄技,名為『天遁三轉』,俱是玄奇的閃避之學。」
說著屈身做勢,閃身一退,道「這是『天遁三轉』中的第一式『咫尺天涯』。」
由於未了師太動作極慢,聶雲飛看得十分清楚,當下依樣做了一下,覺得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未了師太神秘的一笑道:「越是神奇的功夫,看起來也就愈顯平凡,倘若你連續的練上三次,大約你就會明瞭其中的奧妙了!」
聶雲飛果然依言練習了三遍。
他方才輕視的心情立刻為之大變,原來他發覺這一式看來平常的閃避身法,果然奧妙無窮,設若練到成功之時,果然會使人有咫尺天涯之感,雖然強敵在於面前,也像遠隔天涯。
於是,他認真的習練了起來。
不大時光,他已經完全迷戀於這一式看似平常,實則繁雜無比的招式之中,只見他時而舉手,時而退身,時而喃喃自語,完全人於忘我的境界。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聶雲飛收住姿勢,欣然一笑道:「老師太看晚輩學得可以了麼?」
未了師太頷首一笑道:「你的悟力比貧尼想像中要強得多,貧尼只不過指點了你一次,就已能融會貫通,全學成了……」
微微一頓,又道:「現在貧尼要傳你第二式『雲泥永隔』了,這一式比之第一式,又深奧了一些,縱然四面受敵,仍可使你從容出困……」
於是,聶雲飛又依照她的指點練習了起來,這一式果然又比上一式繁複了一些,原來第一式只是防禦正面的強敵,對付一人所用,第二式則可應付四面受敵之勢,故而要難學一些。
但聶雲飛一個時辰之後,又已學成。
未了師太咯咯一笑道:「很好,施主注意,貧尼要教你『天遁三轉』中最後一式『煙水九重』了,這一次習成,雖是處於千軍萬馬之中,也可如人無人之境。」
聶雲飛如醉如癡,全部心神注意都用在了未了師太的舉手投足之上,這一式果然與第一二式又自大有不同,聶雲飛費了足足一個半時辰,方才習成。
未了師太含笑道:「貧尼當初習這三式絕技時也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想不到現在競三個時辰之中就被你全部學去……」
聶雲飛忙道:「多謝老師太厚賜……」
略一思忖,凝重地又道:「雖然老師太與晚輩並無師徒之名,卻也有師徒之實,晚輩當以師禮對老師太侍之……」
說著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的拜了四拜。
未了師太並不攔阻,笑笑道:「既然這是你的一番誠意,貧尼也就由你了,時光不早,貧尼不再多留你了!」
聶雲飛又投注了石床上的黃素心一眼,點點頭道:「晚輩告辭了!」
說著俯身走出了洞穴。
未了師太並未送出洞來,聶雲飛又回頭望了一下,就欲離去。
忽然,就當他將走未走之際,只聽一陣隆然的飛羽振翅之聲傳了過來,聶雲飛大吃一驚,定神看時,只見一隻巨大的鷲鷹突然凌空而下。
那鷲鷹身長兩丈,有如一片黑雲一般,是一隻罕見的猛禽,令人出奇的是它背上竟騎著一隻猿猴。
聶雲飛大感稀奇,連忙匿身一旁,靜靜觀看。
只見那鷲鷹橫空而下,落在了一株巨大的虯松枝椏之上,那鷹背上的猿猴則疾躍而下,逕向洞中鑽去。
聶雲飛頓時記起了未了師太那尚有兩個伴兒之言,顯然這一鷹一猿,就是她所豢養之物,也是替她獵食與探聽消息的靈獸異禽。
他既已弄清了原委,當下並不多待,立即急急下山而去。
但他走出不過一里多路,剛剛攀下一座懸崖之時,只見那青衣少女帶領著三名少女急急迎了上來。
聶雲飛怔了一怔,急忙收住了腳步,原來當他在一粟庵中學習「天遁三轉」之時,倒把這十多名少女拋到了腦後。
只見那青衣少女急急的問道:「姑老爺,你究竟去了哪裡,找到我們小姐了沒有?」
聶雲飛頷首道:「找到了!」
青衣少女與那三名相隨而來的少女急急的同聲叫道:「我們小姐在哪裡呢?為什麼姑老爺一個人回來了呢……」
另一名少女忖思著道:「姑老爺一定是找到了我們小姐,回來叫我們的。」
聶雲飛沉凝地道:「不錯,我是找到了你們小姐……」
青衣少女等急急地叫道:「姑老爺快帶我們去吧!我們小姐怎麼樣了,她……」
聶雲飛雙手連搖道:「別忙,你們小姐傷勢甚重,失血過多,而且,由於她服用過一種迷神的藥丸,現在已經變成了瘋狂……」
青衣少女等大驚道:「我的天,……這……這怎麼辦呢?」
聶雲飛平靜地一笑道:「你們別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目光沉凝地轉,又道:「按她的傷勢來說,她是沒有生存的希望的,但她卻僥倖遇上了一位世外奇人,現在正在治療之中,大約不久就可完全好了!」
青衣少女忙道:「謝天謝地……我們小姐是被哪一位奇人所救,現在什麼地方,快請姑老爺帶我們去,也好伺候我們小姐!」
聶雲飛皺眉道:「這……我倒不能答應你們。」
青衣少女叫道:「為什麼?」
聶雲飛道:「一來那位奇人居處甚小,根本容不下你們,二來,那位奇人脾氣甚是古怪,只怕不會歡迎你們前去。」
青衣少女皺眉道:「這怎麼辦呢?但我們是一定要見到我們小姐的呀!」
聶雲飛道:「你們一定要有耐性,反正你們小姐絕對可以平安無事了,你們如果闖了進去,也許對你們小姐有害無益!」
青衣少女目光連轉,點頭道:「姑老爺這話也對,但……」
聶雲飛道:「我可以告訴你們地方,但你們卻絕不能闖了去,只能守在附近,把你們其他的姐妹找到,等你們小姐康復之後,自然就會見到她了!」
青衣少女頷首道:「好吧,我們聽姑老爺的……」
聶雲飛伸手遙遙一指道:「攀過這座懸崖,有一片松柏雜林,在松林盡頭的山壁之上有一座山洞,但見是名為『一粟』的一座庵院,其中住著一位得道的高尼,你們小姐,就是被她救去了,據那位老師太說,最多十天,就可以治好你們小姐……」
青衣少女還想再問什麼,但聶雲飛無暇多言,匆匆又道:「在下有事他去,你們記住,不要闖進林中……」
青衣少女急道:「我們知道,但姑老爺……」
聶雲飛歎口氣道:「我不能說得再多了,等你們小姐傷癒之後,她自會告訴你們一切,因為此後她又恢復到以前的情形了……」
不待話落,人已鶻飛而起,疾躍而去。
他一口氣馳出了六七里路,方才停了下來。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回思一夜之中的遭遇,聶雲飛不禁有些彷彿如夢的感覺,望著滿天的朝霞,長吁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他不想再去洪洋莊了,因為他知道憑那一顆玉芝神丹,定可治得好岳凌霜被點的血眼穴道,則路子傑可以與她從容的擺脫開血旗門的控制,回到巫山去與他的老父幼女相會。
但他要辦的事情依然很多。
住在洪流洞中那被諸葛巧匠押往血旗門的老嫗究竟是誰?與自己又有何淵源,與血旗門主又有什麼淵源,南仙北聖是否已經追上了他!
去了淮陽山的笑天翁百里青等人情形如何?
彤雲仙子已去了黃山南屏山莊,雖然她武功高強,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若是出了差錯,叫自己如何對得起她的祖父神斧開山洪不諱!
於是,他決定趕奔黃山,這是他急於要做之事。
忖念既決,於是向黃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當日下午,他就趕到了桐柏山附近,預計再有一天的時光,就可以到達黃山南屏山莊。
經過一天的奔波,聶雲飛已覺疲憊不堪,正好他途經桐柏,於是他毫不遲疑的趕進了城去,準備飽餐一頓,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繼續登程,則入夜之前,就可以趕到南屏山莊。
此刻夕陽未沉,時光尚早,但大多數客商行旅,卻都已紛紛落店,車馬輻輳,熱鬧非凡。
聶雲飛無心觀賞街景,首先找了一家飯店,匆匆吃了一飽,然後就去街上尋覓旅店,準備酣睡一夜。
他此刻仍是戴著玉面羅剎所送的面具,一副中年文士打扮,看起來並不如何起眼,似乎是並不如何引人注意。
但當他走出飯館不遠,卻見一個五旬左右的老者迎面攔了上來,深深一揖道:「申大俠,今天真是巧遇,這是老夫運氣好,一下子就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