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重振雄風光門第

    但等聶雲飛返身撲回之後,江倩華早已震斷心脈而死。

    聶雲飛只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來。

    南仙北聖在洞口歎息連連,但卻一任憑聶雲飛哭夠之後,方才將聶雲飛輕輕扶了起來。

    符兆南歎道:「未選生,先選死,人生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這是沒有辦法之事,還是節哀吧!」

    聶雲飛終於收住眼淚,道:「晚輩對天發誓,定要親手殺死西荒仙狐翁玉好……」

    卓元倫哼道:「這是自然,這妖婦害得聶大哥一家好慘!」

    符兆南忖思了一下,道:「眼下依我看來,還是先將洞口封堵,等把留春谷消除之後再來移葬你母親的屍體!」

    聶雲飛頷首道:「晚輩也覺得這樣較妥!」

    卓元倫道:「既然決定如此,咱們快些走吧!」

    於是,三人相繼出洞,聶雲飛用幾塊大石堵塞了洞口,又拜祭了一下,方才與南仙北聖走出峽谷,離開了外方山。

    符兆南目光轉動,道:「翁玉好能夠離谷之事,不知是真是假,倘若她真的離谷而出,連結上血旗門主與紅木真人,倒也不是可以忽視之事!」

    卓元倫忽然皺眉道:「那血旗門主雖然不知道前五好是他的母親,但前五好卻知道他是她的兒子,為什麼留春谷也要與血旗門爭霸,大約翁玉好也要殺死聶勝大,這義為了什麼?」

    符兆南忖思了一下,道:「這其中原因極多,也許翁玉好向聶勝天吐露過實情,但聶勝天不願認她這個母親,也許聶勝天根本不相信這事,因為表面上,兩人年齡不可能會是母子,更重要的一點是翁玉好要稱雄江湖,以補償她情場上的失意,而聶勝天也想要做武林霸主,所以他們雖是母子,卻也不能相容!」

    卓元倫叫道:「這些猜測都有道理,咱們還是快些趕回淮陽山吧!」

    於是,三人不再遲疑,急急向淮陽山趕去。

    淮陽山,已經成了群雄擁聚之地。

    不但當世有名的武林高手群集於此,四方豪傑更是紛紛來的,朝氣蓬勃,一片中興氣象。笑天翁百里青以武林第一家總管的身份,治理得井井有條。

    公羊子,七星侍者,與洪不諱、彤雲仙子已經先聶雲飛與南仙北聖而到,黃伯揚、伍子漁帶領一干留春谷高手更是早已抵達。

    當聶雲飛與南仙北聖抵達之後,立刻掀起了一片熱潮。

    聶雲飛與眾人一一會見,對風、雨、雷、電以及神鷹侍者等人更有一份親切之感,因為他們不但是武林第一家的老人,也是聶華天的忠僕。

    但是,也有一樁不幸的消息,那就是徂徠山沉香坪的沉香夫人。

    聶雲飛曾傳書要她速速趕來淮陽山,但是她卻始終未來,而後傳來了消息,沉香坪所有之人,包括沉香夫人在內,已經俱皆橫屍於血泊之中。

    至於是什麼將沉香夫人等致於死命,並不深知,只在沉香坪中找到了一面追魂令牌,是留春谷所有。

    帶這消息來的人則是玉面太極與玉面羅剎夫婦。

    此外,另有一個消息,但也是屬於意料之中的事,那就是血旗門主果然率領殘餘徒眾去了留春谷。

    就在聶雲飛到達淮陽山的當夜,大寨中有一場隆重的集會,會中包括了所有重要的人物。

    諸如笑天翁百里青、南仙北聖、黃伯揚、伍子漁、洪不諱、彤雲仙子、公羊子與七星侍者、玉面太極玉面羅剎夫婦、風、雨、雷、電四侍者、神鷹侍者,以及十八名原屬留春谷的高手俱皆在內。

    聶雲飛高踞主位,正式成為武林第一家第三代家主。

    然而,眼下還有一個最大的難題等他解決,那就是血旗門的殘餘之眾,與留春谷的西荒仙狐翁玉好。

    會中眾人意見不一,有的主張直搗留春谷,有的主張坐以待敵。

    同時,對西荒仙狐翁玉好是否有可能離谷而出之事,也是猜測不一。

    但最後,聶雲飛採取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那就是既不去直搗留春谷,也不坐以待敵,而是到中途的一處地勢險峻,而又為血旗門留春谷所意料不到的地點,而又是他們必經之處,預先佈置,期能一舉將禍亂彌平。

    經過一番爭議,這地點選在了一座地勢險峻重要,而又極易被人忽略的小山,赤枯山。

    聶雲飛所安排的人俱是當世精英,因為這不是以群打至勝,而是只要剷除了貧玉好,紅木真人以及血旗門主等,就算大功告成,天下平定。

    當計議完畢之後,聶雲飛又悄悄地把玉面太極申公楚夫婦召到了密室之內。

    玉面羅剎十分興奮地道:「恩公想必有重大事體交給愚夫婦去做了?」

    聶雲飛沉凝地道:「不錯,我又想勞駕賢伉儷出一趟遠門。」

    玉面羅剎欣然道:「恩公只管吩咐。」

    聶雲飛道:「我想要賢伉儷去一趟太行山……」

    於是,他把未了師太所住的地方,與她替黃素心醫傷之事,說了一個詳細,最後方道:「未了師太是十魔之一,武功不在公羊子之下,赤枯山之戰,果爾西荒仙狐能夠離谷外出,勝負之數倒是十分難料……」

    玉面羅剎忙道:「這樣看來,是要直接把她接到赤枯山去了?」

    聶雲飛頷首道:「如果黃姑娘已經病癒,這是最好不過,但如果黃姑娘未曾病癒,那就只好過些日子再說了!」

    玉面羅剎忙道:「恩公儘管放心,愚夫婦一定可以把這件事情辦好。」

    聶雲飛道:「那麼賢伉儷且安歇一夜,明天再走吧!」

    玉面羅剎連忙搖手道:「不,這樣重要的事是趕早不趕晚,我們還是早一些走吧!」

    聶雲飛拗不過她,只好任由她們夫婦匆匆就道。

    五天之後,一向不為人注意的赤枯山,忽然熱鬧了起來。

    其實,若說熱鬧,也是不正確的,因為表面看來,並沒有一點熱鬧的實情,彷彿山中根本沒有一個人。

    但聶雲飛等一干高人,卻已到了山中。

    赤枯山雖然範圍不大,但卻高峰深谷,十分險峻,而且樹木茂密,就算潛伏著千軍萬馬,也不易被人看得出來。

    同時,五十里方圓之內,都設上了眼線與傳訊之人,只要一有留春谷血旗門的行蹤,消息登時會傳遞到赤枯山的核心之中。

    然而,有關血旗門與留春谷的消息卻寂然無聞,再也聽不到一點下落。

    聶雲飛與南仙北聖等人不免有些焦灼了起來。

    派往巫山的幾名高手也一直沒有信息回報,但根據判斷,血旗門主等人大約早已進入了留春谷內,至於他們為什麼遲遲沒有消息,卻是難以猜到之事。

    赤枯山下,是南北驛路,各色人等,每天都行經其下,偶然也有不少人在山邊休息,或是入山遊玩,聶雲飛等在山中一住十餘日,這種情形已經習以為常,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自然,對那些人他們也都嚴密監視,而且必須弄清他們的身份。

    那天薄暮時分,一隊鏢車自北南行,插著天奉鏢局的旗子,三輛鏢車,共有鏢師等二十餘人隨行。

    放哨監視的人,立刻報與了聶雲飛與笑天翁等人,因為那一隊鏢車在山下忽然歇了下來。

    聶雲飛立刻命令對鏢局熟悉之人繼續去查,據口報,確是天奉鏢局的鏢車,其中有兩名鏢師陰陽算盤李一撥,過江龍於遠都是天奉鏢局的老人。

    一來由於這隊鏢車是由北向南而行,二來其中有認得的鏢師,自然減少了疑問,於是沒有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那隊鏢車在過了些時間之後,竟趕入山中,在一處山坡下支起帳幕,準備在此過夜。

    聶雲飛據報之後,只派人注意監視,卻也並不曾放在心上。

    聶雲飛等在山中也是搭蓋的帳幕,只不過是在樹木茂密的深山之中,不易為外人發覺而已。

    那夜,聶雲飛獨坐帳幕之中,對著一盞孤燈,默默發怔。

    忽然,只聽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身後。

    聶雲飛不由為之一驚,因為如果是自己人,絕不會用這樣輕的腳步走路,當下驀地轉身,不由更是為之一呆。

    原來一個身披白巾的人已到一丈之內。

    那人用一幅白巾自頭部整個的罩了下來,乍然相見,實在有如幽靈鬼怪,令人不由為之起僳。

    聶雲飛沉聲喝道:「你是誰?」

    那人拋卻自巾,露出來的卻是一個風姿綽約,看年紀不過四旬出頭的婦人,面目森冷地道:「認得我麼?」

    聶雲飛頓時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認真說來,但並不認得這個婦人,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的面目,但卻聽得出她的聲音,因為那正是留春谷主,也就是西荒仙狐翁玉好。

    聶雲飛鎮定了一下心神,冷笑道:「你來得好,我正在等你。」

    留春谷主咬牙道:「這也是本谷主日夜想著的事,今夜能夠見到你,本谷主可以一解多日來的恨意了!」

    聶雲飛也咬牙道:「聶家一門與你何仇何恨,為什麼你要把我聶家害得如此之慘,自我祖父母以下,沒有人不受你之害……」

    「你說什麼……」

    留春谷主一怔道:「再說一遍本谷主聽聽。」

    聶雲飛怒道:「你認為我不知道你是誰麼,西荒仙狐翁玉好。」

    留春谷主大感意外地道:「你聽誰說的?」

    聶雲飛恨恨地道:「我母親……也是受你害最慘的人!」

    留春谷主道:「她……沒死?」

    聶雲飛淒然道:「死了,但卻是最近才死的,而且她受夠了人間最慘的活罪!」

    留春谷主慢悠悠地道:「不錯,只有她知道一切真相,本谷主把一切都告訴了她,因為本谷主最喜歡她,很想把她收為弟子,但她卻也背叛了我……」

    「呸……」

    聶雲飛大怒道:「你是聶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留春谷主忽然長笑道:「這倒真有意思,為什麼我一生中都與你們聶家的人分割不計,當年我想嫁的是你祖父,而後我想收的弟子是你母親,現在我所認為的惟一心腹,得力的屬下,卻是你聶雲飛,而你們一個個的卻又都如此恨我,背叛我……」

    聲調一沉,又道:「如果不是本谷主煉成了可以消解沼氣之藥,能夠離谷外出,本谷主豈不等於毀到了你的手上,你不但背叛了本谷主,而且將本谷主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吸收的屬下完全拐走!」

    聶雲飛咬牙道:「對付你這種惡人,可以不擇手段,我問你,我那姨母呢?」

    「死了……」

    留春谷主陰冷地笑道:「是吊死的。」

    聶雲飛恨聲道:「又是受你害死的!」

    留春谷主苦笑一聲道:「隨你說吧……本谷主當初收不到你母親,只好退而求其次,收了你的姨母,但她日夜哭啼,結果一條麻繩解決了一切!」

    聶雲飛怒道:「妖婦,今天是你末日到了!」

    暗運功力,準備動手。

    留春谷主搖頭道:「且慢,本谷主還有一件事問你,要你據實回答,為什麼我的藥對你毫無效力,那藥已經本谷主再三改良,與當年給你祖父母等人服用的大為不同……」

    聶雲飛冷哼道:「你的藥有效無效,我並不知道,因為我根本沒有服用!」

    留春谷主奇道:「為什麼你不服用?」

    聶雲飛大喝道:「不為什麼,只因為我知道你的藥必是害人之物!」

    留春谷主冷厲地道:「好了,聶雲飛,在你們聶家的人中,我對你恨意最深,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目光一轉,又復冷笑道:「我要你知道本谷主的武功有多高,對你來說,至少高過十倍以上!」

    聶雲飛哼道:「那也要試一試才能知道!」

    留春谷主大笑道:「這話不錯,現在你可以來試了!」

    聶雲飛驀地一掌拍了過去,同時厲叱道:「妖婦納命,聶家三代的仇恨,今夜要與你清一清了!」

    留春谷主則咭咭一笑,一掌迎了上來!

    雙掌相較,但聽蓬的一聲爆響,整個帳幕被震得飛了開去,只聽隨之是留春谷主的一串咭咭大笑。

    而聶雲飛則腳步踉蹌,連續後退,同時一股鮮血由口中噴了出來!

    一掌相交,聶雲飛就已受了內傷。

    留春谷主大笑聲中,二度揚掌就劈!

    聶雲飛不由心中一慘,留春谷主武功之高,顯然在他想像之外,她說得一點不錯,至少也比他高強十倍。

    他已受內傷,但留春谷主似是全力劈來一掌,這一掌只怕就要使自己喪命當場。

    然而,就當留春各主一掌劈出之際,南仙北聖雙雙趕到,兩人合力出掌,同時接下了她的一招。

    又是山搖地動的一聲大響,但見南仙北聖也同時摔了出去,兩人面色慘白,顯然也已受內傷!

    這是不可思議的事,留春谷主先後兩掌,一連擊傷了三名稀世高手。

    同時,所有聶雲飛等一干俠義群雄,此刻都已趕到,而與留春谷主同來之人,也都到了一起。

    那些人中包括了血旗門主、紅木真人、白洛天等,天奉鏢局的兩名鏢師霍然也在其內。

    雙方各據一邊,成了生命搏鬥之局。

    但留春谷主出手驚人,兩招之中傷了聶雲飛與南仙北聖,已使俠義道群雄為之心悸。

    留春谷主得意洋洋地大喝道:「還有哪個敢與本谷主過招?」

    聶雲飛、南仙北聖三人面色蠟黃一語不發,各自就地調息。

    留春谷主雙肩晃動,逼向聶雲飛道:「小子,現在本谷主要將你千刀萬剮了……」

    但聽一聲怒吼,恢復了斗笠蓑衣的公羊子橫身攔住了去路。

    留春谷主喝道:「你是什麼人,也敢與本谷主交手?」

    公羊子冷冷地一笑道:「我老頭子闖蕩江湖之時,你還沒有出生呢!」

    留春谷主勃然大怒,摔出一掌,拍了過去!

    公羊子揮掌迎擊,雙掌立刻牢牢的吸到了一齊。

    留春谷主大奇道:「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高強之人,老鬼,你叫什麼名字?竟敢與本谷主以內力相搏?」

    公羊子冷凜地道:「我老頭子就是天外十魔中的厭世龍公羊子!」

    「啊……」

    留春谷主大笑道:「那可真是幸會,但你好不容易活了一百多歲,為什麼定要在本谷主的手下送死?」

    公羊子一言不發,運聚全力,拚命對峙。

    兩人一經展開內力之搏,暫時之間成了相持之局,但一旁的血旗門主與紅木真人卻揮眾展開了搏殺。

    笑天翁百里青抵擋了血旗門主,伍子漁、黃伯揚,以及洪不諱與彤雲仙子四人抵住了紅木真人。

    其他雙方之人,也隨之展開了一場猛烈的搏殺,喊聲震天,使整個的赤枯山都為之起了震動。

    但就整個情勢看來,顯然俠義道落了下風。

    因為聶雲飛與南仙北聖內腑受傷,傷勢雖不算嚴重,但一時之間,卻不能再參加搏戰!

    百里青與血旗門主棋逢對手,難解難分,但伍子漁等雖是四人合戰紅木真人,卻仍是險象環生,居於不利地位,其他雙方之人,互有傷亡,一時倒還看不出是哪一方居於劣勢。

    最使人關切的自然是公羊子與留春谷主之搏。

    但兩人不到勝負決定之後,實在很難在事前看了出來。

    搏鬥繼續進行,紅木真人武功非凡,伍子漁等四人逐漸不支,險象環生,已到危機一發之時。」

    公羊子與留春谷主之間也到了勝負即分的階段,但見公羊子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顯然他也不是留春谷主的對手!

    忽然,只聽蓬的一聲大響,兩人倏然而分。

    只見公羊子摔出了一丈餘遠,但卻沒倒下地去,而是立即躍坐了下來,瞑目運功,自療傷勢。

    留春谷主也摔了出去,但她立即挺身而起,又發出了一串咭咭大笑。

    雙方搏戰的情形已經有了決定性的分別,很顯然的是聶雲飛等一干俠義道群雄栽了跟頭!

    只見留春谷主在一串咭咭大笑之後,厲聲叱道:「順我者生,道我者死……」

    然而叱喝甫畢,卻見她身子突然震了一震!

    紅木真人大奮神威,也相繼開聲喝道:「爾等還不住手,當真要存心找死麼?」

    伍子漁等雖然不支,但仍然勉強支持,金星堡主黃伯揚,左臂已被紅木真人掌風震傷,只能用右臂攻敵,情勢更加危殆。

    其他人都在相搏之中,沒有一人能夠分身相助,聶雲飛與南仙北聖仍在調息,顯然尚未穩住傷勢。

    留春谷主已將公羊子擊傷,設若她此刻走向聶雲飛與南仙北聖,則三人將只有瞑目等死的份兒。

    然而奇怪的是她卻不言不動,不但未走向聶雲飛等人,連被他擊傷的公羊子也未再投注一眼。

    忽然,四條人影飛掠而至。

    眾人立刻看清了來者是誰,原來那竟是玉面羅剎夫婦與黃素心及未了師太。

    這是一支生力軍,那時正當伍子漁等四人無法再支持之時,未了師太不等指引,就在掠到場中之時,驀出一掌,拍中了紅木真人的後心!

    這一掌用力甚猛,紅木真人雖然佔盡了優勢,但他卻無法抵擋這猝來的一擊,何況未了師太是天外十魔中人,武功已入化境。

    但聽一聲輕響,紅木真人頓時被擊倒在地,鮮血狂噴,死於當場。

    玉面羅剎夫婦及黃素心三人則直接奔向了血旗門主,血旗門主與百里青之間本來是平手之局,那裡擋得了三名高手的猝然加入,招式一慌,立刻被黃素心點中了胸前的巨闕大穴。

    由於四人的猝然而至,場中的搏鬥頓時停止了下來。

    但奇怪的是留春谷主仍然靜立不動,一時雙方之人俱皆把目光投注到了她一人的身上。

    只見她怔立移時,忽然轉向隨在她身後的一名長髯老人叫道:「采薇子……」

    那老人一直隨在她不遠之處,但卻始終不曾參與搏鬥。

    只聽那老人一笑道:「老朽在此。」

    留春谷主咬牙道:「你騙了我……」

    采薇子朗然一笑道:「可以說騙了你,也可以說沒騙你。」

    留春谷主怒叫道:「但我的功力……」

    采薇子呵呵一笑道:「你連敗數人,不是很好的麼?」

    留春谷主道:「不錯,但現在……」

    采薇子搖搖頭道:「老朽沒有騙你,是你離谷之後,功力一直未減,這點已可證明,但老朽騙你的,只是有件事不曾告訴你……」

    微微一頓,又道:「當你功力用得太多時,就會引起經血逆轉,那就不只是功力消失減退的問題了!」

    留春谷主咬牙道:「會怎樣?」

    采薇子爽朗地笑道:「會血凝氣涸,死於非命……」

    留春谷主咬牙道:「你這老賊……本谷主要立刻取你的性命,為什麼你不早說明這一點?」

    采薇子笑道:「如果老朽事前說明,只怕還要受迫繼續為你試煉藥物,永遠也無法出谷了!其實,老朽的入谷,還不是也受了你的騙麼?」

    留春谷主咬牙道:「本谷主要將你碎屍萬段!」

    右掌高舉,就要拍下!

    采薇子放聲笑道:「沒有用處,如今你的武功已經完全消失,如何還能殺得了老朽……」

    目光緩緩一轉,又道:「你的屬下之人雖仍在四周,但他們都是為了怕你才肯屈從,但當瞭解了你已經形同常人而且不久必死之後,沒有人會再怕你,也沒有人會再助你,如果想使你自己死得舒服一些,最好就地自裁……」

    留春谷主勃然大怒,猛然一掌,拍了出去!

    然而,采薇子的話並沒有說錯,她確然已經毫無功力可言,一掌拍出,沒有絲毫威力,而她整個人也因之摔了下去。

    場中情勢由此突變,而使正邪雙方完全改觀,留春谷主身子俯臥在下,摔倒之後就沒有再移動一下。

    紅木真人已死,血旗門主被擒,至於白洛山與陰山雙煞以及所有血旗門主與留春谷主等的得力屬下,則有的已逃,有的已降,頃刻之間,俠義道反敗為勝,血旗門與留春谷主兩個爭雄江湖的門派就這樣完了。

    山林間出現了短暫的靜寂。

    但這靜寂的氣氛並沒延續多久,只見未了師太拖著沉重的步履走向了公羊子,而聶雲飛與南仙北聖也已經站了起來,可知三人傷勢已經穩住,沒有多大妨礙了。

    公羊子雙目深閉,臉上卻平靜得沒有一絲表情。

    未了師太在公羊子面前靜立許久,方才輕叫道:「公羊……」

    公羊子雙目微啟,有一抹激動之色,但他立刻就又平靜了下來,低弱地道:

    「你是無瑕,你……出家了……」

    未了師太苦笑道:「這樣可使心情平靜一些!」

    公羊子喘吁了一陣,道:「你……快樂麼……」

    未了師太怔了一怔,道:「平靜就是快樂……但是,我覺得對不起你!」

    公羊子呈現出一抹笑意道:「是我對不起你……」

    未了師太輕柔地道:「等你傷勢復原之後,也可以出家,我們合借雙修,可以晨昏相見!」

    公羊子慘然一笑道:「只怕不行了……」

    未了師太激動地道:「為什麼不行?」

    公羊子苦笑道:「我……身受重傷,若非心願未了,盼望見你一面,早就心脈斷了……」

    未了師太急道:「公羊,你不能打死的念頭,你要活著,為什麼我們一見就要死別!」

    公羊子聲音更加微弱地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能在死前見你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

    只見他頭一偏,已是氣絕而死。

    未了師太忍不住老淚縱橫,聶雲飛等人也無不慘然。

    忽然,只聽彤雲仙子叫道:「快看,那妖婦死了……」

    原來,留春谷主是俯身而臥,只見她身子已經僵挺,由面部之下流出了一大灘鮮血。

    聶雲飛急忙翻過她的身子看時,只見她是嚼舌自盡,原來她已沒有自裁的餘力,故而只有咬舌自盡。

    聶雲飛咬牙道:「便宜了你……」

    南仙北聖走了過來,道:「小子,恭喜你了……」

    聶雲飛連忙施禮道:「這都是諸位前輩的幫助,尤其是公羊子前輩為此殉身,使晚輩悲不自勝!」

    忽然,只聽一陣哭聲傳了過來。

    原來那是七星侍者,俱皆跪於公羊子面前痛哭了起來,當搏戰未起時,他們奉派在山外巡查,沒有趕上這一場搏戰……

    七人哀哭逾恆,良久始止。

    聶雲飛忽然走向血旗門主,探手解開了他的穴道。

    血旗門主掙扎著站了起來,色厲內荏地叫道:「聶雲飛,你是我的侄兒,你想把我怎樣?」

    聶雲飛冷笑道:「我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

    伸手一指留春谷主的屍體道:「她才是你的母親……」

    血旗門主嘶聲叫道:「胡說……無稽之談……」

    聶雲飛冷笑道:「你並非不知,只不過是不願承認而已……」

    血旗門主忽然像發瘋似的狂叫道:「我堂堂血旗門一門之主,這算什麼下場……」

    聶雲飛冷笑道:「這下場已是最好的了,在下不願太為已甚,你自己了斷了吧!」

    血旗門主環目四顧,突然仰天發出一串狂笑,狂笑聲中,揮出一掌,向自己天靈之上拍去!

    但聽蓬地一聲,鮮血四濺,已是橫屍當場。

    聶雲飛神色沉凝,靜默無言。

    良久之後,方見他走向悲涼的未了師太面前,凝重地道:「公羊前輩大德難報,晚輩一定要厚葬他老人家。」

    黃素心也在未了師太身邊勸著道:「師太,您老人家保重身體……」

    未了師太輕誦一聲佛號道:「貧尼沒有什麼想不開的……在泰山他已為九瓣梅修了一座墳墓是麼?」

    聶雲飛吶響地道:「既是前輩已經知道了,晚輩也不瞞您……」

    未了師太頷首道:「他的喪事,貧尼自會料理,有七星侍者幫辦,人手已經足夠了!貧尼要使他與九瓣梅合葬……」

    在笑天箭百里青有條不紊的處理之下,場中已經大致處置清楚,當下笑向聶雲飛道:「強仇已除,江湖初定,武林第一家又已領袖江湖,家主是回轉淮陽山接受天下群雄祝賀,還是……」

    聶雲飛忙道:「晚輩尚有許多事情要辦,首先要把父母骨骸遷葬淮陽,而後,還有幾樁恩怨之事需要了清,先祖父母的墳樞,晚輩也要遷葬淮陽,另外,留春谷雖是一處奇異之地,但鑒於西荒仙狐之事。晚輩也想去把它封閉……」

    百里青笑道:「自然,這些事是應該先做的,那麼……家主要帶多少人去辦?

    要多少時光可以完?」

    聶雲飛忖思了一下道:「晚輩只帶風、雨、雷、電四侍者與神鷹侍者五人足矣,至於時間,最多以一年為期,必可回到淮陽!」

    百里青欣然道:「如此我們就以一年為期,明年此日,在淮陽山召開天下武林大會,將武林第一家危而復存的經過昭告天下!」

    聶雲飛忙道:「一切任憑前輩安排!」

    百里青向所有在場之人環顧了一眼,繼續笑道:「為了爭取時間,家主似乎可以啟行了,此地的一切善後與淮陽山的諸種雜事均由老朽一力擔當如何?」

    聶雲飛欣然一揖道:「那就多謝前輩了!」

    於是,他向南仙北聖等人一一告別,帶著神鷹侍者等人告辭而去。

    當聶雲飛等的身影消失了之後,南仙符兆南悄向北聖卓元倫道:「聶家兄嫂總算有一個英俊的後人,足以克承先人遺業,但是咱們還不能就此罷手,另外有點小事要辦!」

    卓元倫雙眉一皺道:「還有什麼要咱們出力?」

    符兆南笑道:「那小子年紀到了,咱們要給他討房媳婦。」

    卓元倫欣然道:「誰?」

    符兆南伸出兩個手指道:「兩個,一個是金星堡主之女,一個則是洪不諱的孫女,咱們必須把這事辦成!」

    卓元倫欣然道:「這容易……」

    於是,兩人分別走向了黃伯揚與洪不諱。

    經過一番低語後,四人俱皆開懷大笑,但彤雲仙子與黃素心只羞得低下了頭去。

    原來兩人已把四人的話聽了個清楚。

    於是,在歡欣鼓舞之中,一干群雄在笑天箭百里青引領下,同向淮陽山的方向走去。

    公羊子的屍身也收殮了起來,由七星侍者與未了師太護送歸葬泰山。

    赤枯山中已經沒有了人影,有的只是西荒仙狐翁玉好與血旗門主兩人的屍體,橫躺在原地,任由蟲鳥啄食。

    至於血旗門主究竟姓什麼,叫什麼,只有死去的翁玉好才能知道,其實,也許連她都無法知道,但也沒有人再去追究了!

《留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