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人傑一聽,不由得魂飛天外!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杜門秀才派在魔教中的臥底人物,原來就是多肉殭屍申日斌……
無情金剛匆匆念畢,冷笑道:「好小子!」
俞人傑定了定心神,接口道:「還好我們已將那位大堂主收拾下來,又在這裡攔下這兩個傢伙,不然可真不堪設想。」
他現在惟一的希望,就是希望杜門秀才沒有騙他,他固然不知道傳出者是多肉殭屍,同時多肉殭屍也不知寫這張條子的是他這位「公孫護教」!
無情金剛手一招道:「再去問問那廝!」
俞人傑佯作不解道:「東西都搜到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無情金剛搖頭道:「不,這裡面也許還有內情,前次去了那個龍姓的小子,現在又有了這個姓申的,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加上姓申的這廝又是三教主的姨侄,不能不盤問得詳實些,你來瞧瞧老夫的手段!」
俞人傑不由得暗罵一聲:可惡的老賊,剛才你老賊為什麼就沒有想到他是三教主的姨侄?
他愈想愈是後悔,不過如今後悔也已經太遲了。
當下只好點頭附和道:「這話也是……」
於是,兩人重又走來多肉殭屍面前,無情金剛將那張信箋揚了揚,沉臉問道:「這可是你交給那小子的?」
多肉殭屍答得很爽快,頭一點道:「不錯!」
無情金剛接著道:「這又是誰交給你的?」
多肉殭屍搖頭道:「不知道!」
無情金剛勃然大怒道:「渾蛋!你若是再說一聲不知道,看老夫不剝了你的皮才怪!」
多肉殭屍合上眼皮道:「別說剝皮,就是剛皮也一樣,不知道還是不知道!」
俞人傑聽了,略略安心。這些地方,那位杜門秀才總算言行如一,果然沒有欺騙他!
無情金剛牙關一咬,嘿嘿冷笑道:「我倒看你骨頭有多硬!」
說著,足尖一抬,抵在多肉殭屍腰眼上,運勁一送一搶,多肉殭屍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軀扭曲,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往外冒,一張本來就少血色的臉孔,登時變成一片蠟黃。
無情金剛將足尖稍稍鬆開少許,又問道:「現在知道不知道?」
多肉殭屍喘息了一陣,斷斷續續地答道:「戚老明察,申某人……的……的……確……
確……不知道。」
無情金剛看出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注目接著道:「那你這封書信,哪裡來的?」
多肉殭屍低弱地道:「在蛾眉刀堂前面的石階下,有一道小小的裂縫,這封書信便是從那裡面取出來的。」
無情金剛道:「你每次取得之後,就送來這家客棧?」
多肉殭屍道:「是的。」
無情金剛道:「每次都是交給剛才那個姓吳的小子?」
多肉殭屍道:「是的。」
無情金剛道:「然後再由這小子轉去那姓杜的手上?」
多肉殭屍道:「是的。」
無情金剛又問道:「姓杜的目前已經來到華容,有東西要交給他,為什麼要捨近求遠送來這裡?」
多肉殭屍道:「不知道。」
無情金剛冷笑道:「又是一個不知道!」
多肉殭屍忙說道:「真的不知道,他們也許另有傳遞方法,小的礙於忌諱,不便問得太多,這一點戚老應該明白。」
無情金剛道:「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多肉殭屍道:「這個」
無情金剛臉孔一沉道:「說呀!你是三教主的姨侄,又是教中之老人,如今不大不小,也是一名黃旗護法,要吃有吃的,要喝有喝的,教中哪一點對你不起?」
多肉殭屍垂下頭道:「他們說將來天道教正式成立,可以給我一個堂主的位置。」
無情金剛冒火道:「你如今已是一名黃旗護法,升護教已是指顧間事,一名護教比一名堂主什麼地方遜色?」
多肉殭屍囁嚅地道:「這是兩年前的事,那時我還只是一名黃旗護壇。」
無情金剛道:「就算你當時位置不高,難道你就沒有想想,你是三教主的什麼人?你這樣做對得起他老人家?」
多肉殭屍道:「小的願意帶罪立功,只求戚老高抬貴手,申某人將永遠不會忘記您老的恩惠。」
無情金剛冷笑道:「只要三位教主能夠放過你,老夫自是沒有話說。」
多肉殭屍聽說要將他就這樣帶回總壇,交給三位教主親自發落,不由得臉色又是一變。
不過他顯然知道這位黃旗大護教的脾氣,哀求亦屬枉然,因此眼皮一閉,即未再說什麼。
無情金剛四下望了一眼,轉過臉去又問道:「這家客棧再沒有他人了麼?」
多肉殭屍低聲回答道:「還有兩個夥計。」
無情金剛道:「這家客棧跟姓杜的有沒有關係?」
多肉殭屍道:「小的不太清楚,小的只知道小吳跟他們都很熟,可能沒有什麼深厚的關係,只是受到了一點好處。」
無情金剛道:「那兩個夥計此刻在哪裡?」
多肉殭屍道:「辦酒菜去了。」
正在說著,外面院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只聽一個夥計說道:「晚上還去不去?」
另外一個夥計咕噥道:「去當然要去,只是我懷疑錢瞎子那傢伙手腳是否乾淨,奶奶的,我抓『長三』,他抓『短四』,輪到他抓『人丁一』,我卻翻開一付『麼五配銅錘』,一點克一點,被他吃得那麼巧,我不信裡面役有鬼!」
先前那夥計哈哈大笑道:「這叫做皇天有眼呀!你他媽的不喝不嫖,光桿兒一個,一個月掙這麼多,不在這上面送幾個,又花到什麼地方去?」
「去你奶奶的!」
「幹什麼罵人?我是說真的呀!你看我吧:別的開銷不說,單是皮四寡婦那裡,一個月多不講,只要去上十次……」
無情金剛手一擺道:「老弟守在這裡,待老夫去收拾那兩個傢伙!」
說著身形一閃竄出便門。
這邊,多肉殭屍忽然促聲道:「請俞少俠快解開我的穴道!」
俞人傑猛然一呆道:「你,你說什麼?」
多肉殭屍不勝焦急道:「老鬼行事一向乾淨利落,馬上便要回頭,時間無多,快點動手,有話等會兒慢慢再說……」
俞人傑思念如電,迅即作成決定。
他痛恨那位杜門秀才是另外一回事,處在目前這種局面下,無疑仍以救下這名多肉殭屍為正著!
因為他如置之不理,這廝回到總壇,遲早仍會招供出來。
那樣不但對他個人沒有好處,同時華容方面接不到這封密函,很可能會被五全山人探出君山之秘密,若無杜門秀才一幫人與魔教為敵,憑他們師徒與天山三義,會是天魔教的對手嗎?
所以他決定不為個人之喜怒所左右,一切為大局著想。
心中想著,立即走上前去,將一隻手掌覆上多肉殭屍之丹田大穴,一面留意著便門那邊,一面低聲問道:「等會兒你還能動手?」
多肉殭屍點頭道:「無礙!老鬼是個大草包,剛才申某人的痛苦表情,全是做作出來的,等會兒你只須無話找話說,磨住他半盞熱茶光景,我便能完成恢復,到時候我從背後下手,等老鬼轉身,你再賞他一刺!」
外邊院中,突然傳來兩聲慘嚎。
多肉殭屍用手輕輕一推道:「行了,你讓開!」
俞人傑剛剛直起身子,便門中人影一閃,那位無情金剛已然大步走了回來。
俞人傑轉過身去道:「都解決了麼?」
無情金剛手一揮道:「是的,將這廝提去外面,然後設法找輛車子,咱們可以走了!」
俞人傑搖搖頭道:「別忙,小弟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無情金剛微征道:「什麼問題?」
俞人傑慢吞吞道:「小弟覺得我們這位申大護法適才的一番話,似乎仍有不盡不實之處。」
無情金剛霎著眼皮道:「哪一方面?」
俞人傑道:「他說剛才的那吳姓小子是終南弟子,這一點恐怕不太可靠。」
無情金剛道:「何以見得?」
俞人傑道:「就小弟所知,終南那位神刀客,為人相當正派,這小子一臉橫肉,天生一付梟獍之相,神刀客說什麼也不會收錄這樣一名弟子!」
無情金剛道:「就算小子不是終南弟子,又有什麼關係?」
俞人傑道:「關係大了!」
無情金剛道:「什麼關係?」
俞人傑道:「舉一反三,由此可知我們這位申大護法,剛才說的可能通篇都是假話!」
無情金剛道:「回去之後,有的是時間,慢慢拷問,亦不為遲。」
俞人傑搖頭道:「情形不一樣。」
無情金剛道:「分別何在?」
俞人傑道:「回去之後,這盤訊工作,勢必仍在我倆頭上,那時這廝要是心腸一橫,來個死不把認,當著三位教主之面,豈非顯出你我無能?」
無情金剛道:「這話也是……」
跟著,頭一抬道:「那麼,依你老弟之意,又待如何?」
俞人傑沉吟道:「依小弟之意,咳咳,有了,戚老請到這裡來!」
他叫無情金剛過去,自己腳下卻沒有移動半步,因此無情金剛依言走過去時,正好背對著多肉殭屍,就在無情金剛身形將定未定之際,多肉殭屍突然躍身而起,照定無情金剛後腦,一掌狠命劈落!
俞人傑不敢怠慢,一招雙龍出海,雙掌如刀,抖臂遞出!
無情金剛突遭前後夾擊,毫無騰挪餘地。這位黃旗首席大護教,空具一身絕世功力,結果也只是身軀一顛,酒醉似的含糊罵出一聲粗話,便告委頓倒地,與剛才被他收拾的三名棧伙,死法大同小異!
多肉殭屍心硬如鐵,他生怕無情金剛還會死而復甦,又在屍身上狠狠踩了幾腳,直到腦殼破裂,流出一股腦漿,方從屍身上抄出那份密函,直起身來甩頭道:「咱們走吧!」
於是,兩人騰身而起,匆匆離開那座客棧。
兩人離開鎮頭上那座客棧,又走進鎮尾另一家小客棧,要了一個房間之後,俞人傑問道:「這封密函如何處理?」
多肉殭屍思索了片刻道:「現在只有由我親自送去了。」
俞人傑道:「你還回來不回來?」
多肉殭屍道:「還回來幹什麼?雙怪的徒弟你想我能劫持到手麼?」
俞人傑道:「那麼你走吧!」
多肉殭屍道:「老弟呢?」
俞人傑道:「我還有事待辦,等天黑了,我尚得再回到先前那家客棧中,將老鬼死屍送去樹林中,和那位歐陽大堂主的死屍放在一起…」
多肉殭屍道:「誰?」
於是俞人傑又將設計賺出笑臉彌陀的經過說了一遍。
多肉殭屍聽了不禁一豎拇指道:「老弟真了不起!」
不一會,天黑了,兩人分手,各走各的,臨行之前俞人傑要多肉殭屍轉達,大教主天狐韋士雷之巢穴,一時恐怕不易查出,不過他請杜門秀才放心,這件事不好辦,他決不離開魔教!
俞人傑趁著夜裡將要辦的事處理停當之後,繼續向黃梅方面走去,只當什麼都不知道。
三天後,來到一座名叫大金鋪的小鎮,忽然無意之中,又發現一件事。
時值午初光景,他走進小鎮,正想找個小飯鋪,吃點東西,歇歇腳時,突然看到大群閒人,圍在一塊空地四周,一個個爭著往前擠,好像空地中央,有什麼熱鬧可瞧似的。
他一時好奇心起,不禁也向那片空地走了過去。
但結果失望得很,原來只是一個跑江湖賣藝的!
俞人傑看清之後,不由得為之啞然失笑,他身居魔教護教之位,平常進出魔教總壇,不知道見過多少奇奇怪怪的武功,如今對一名江湖藝人的花拳繡腿,居然也會發生興趣,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正當他轉身打算離去之際,心念微動,忽又停下腳步。
不,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江湖藝人!
此刻站在空地中央的,是個四旬上下的漢子。只穿著一條短褲,腰束板帶,除此而外,別無長物,甚至連練把式的刀劍索鎖之具都沒有一件。
這像是一個跑江湖的藝人麼?
普通吃這一行飯的,多半是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大小一家,至少也該是父子師徒一檔,或是兄弟檔和夫婦檔,一個人走單獨闖,已屬極為罕見,哪能連練把式的道具,都沒有一件呢?
他再朝那漢子仔細打量去,只見這名漢子身材中等,肌肉結實,雙目有神,除了顯示出有幾斤笨氣力外,其他亦無若何出奇之處。
俞人傑暗忖道:難道這傢伙是附近那座分壇的天魔教徒,來這裡以賣藝為幌子,實則另有圖謀不成?
這時那漢子繞走一圈,將四周閒人穩定下來,迅速退回原先站立之處,雙拳一抱,朗聲說道:「多說不如多練,在下這就獻醜了!」
說著,雙臂自然下垂,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扎坐馬式,拉開架勢!
接著,左臂微伸,右臂曲盤,狀若引弓待發。
而後驀地一聲虎吼,左拳一收,右拳暴吐,全身扭轉,向發拳之方向,接連踏出三步,不待招式用老,變化雙拳,雙眼滾動,如電如炬,眼使掌隨,掌牽身動,橫砍、豎劈、前拿、後掃,掌影幢幢,霍霍生風猛撲如豹,閃趨似猿,硬扣賽泰山倒崩,軟卸若弱水承舟,一套掌法使開,端的不同凡響!
這樣,約有盞茶工夫,又是一聲虎吼,人現原地!
四周閒人,轟然喊了一聲好,但是投錢的人卻沒有一個。
俞人傑大感意外,他意外的不是無人投錢,而是他說什麼也沒有想到對方竟有著這樣一身上佳武功!
如衡之以天魔教取人之標準,他敢說這名漢子,決不比任何一名黃旗護法遜色!
然而,眼前的這名漢子,顯然並不是魔教中之護法。
那麼,這漢子是何來路?
有著這樣一付好身手,不難想像可知,在武林中絕非無名之輩,而最主要的是,像這樣一名高手,他為什麼出現在這些庸俗的外行人面前,賣盡力氣耍出真功夫?
他已經掏出一塊銀子,想想不對,又將銀子放回懷中,事實很明顯,這漢子剛才的一套掌法,決不是為了用來換取區區幾兩銀子的!
這漢子一定另有目的,他必須將這漢子的真正居心弄清楚!
那漢子見無人賞錢,似亦不甚在意,抱拳淡淡一笑道:「單演獨練,本來不易顯出真功夫,這也怪不得你們諸位,在下目前暫離大發客棧,如有貴弟子喜好此道,不妨隨時請到棧中去,雍某人竭誠歡迎!」
什麼原來他是在做招牌,想在這一帶設館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