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兩敗俱傷

    一間珠光亮如白晝的石室中,綿榻流蘇,陳設典雅,妝台前坐定風華絕代狄雲鳳,正對鏡理妝。

    忽見一捧劍女婢走入稟道:「蘋姑娘回來了。」

    「葉公子咧?」

    「婢子不知,恐在別室與院主敘話!」

    說時蘋兒已匆匆走入。

    狄雲鳳纖手理了理蟬鬢,回眸嫣然一笑道:「他咧?」

    蘋兒嬌笑道:「他現與院主敘說別後經過。」

    「苗疆之行如何?我就耽心他心情沉重,鬱鬱寡歡,為此請賢妹途中作伴。」

    蘋兒答道:「苗疆之行順利,葉公子表面上有說有笑,其實內心痛苦無比。」

    狄雲鳳曼歎一聲道:「葦弟自明白自己身世來歷後,心情沉重,葉堡主夫人對葦弟勝如己出,珍愛異常,他生身之父被不知來歷,隱名巨邪所害,卻絕口不問,遵其恩師之戒時至自然明白,但內心創痛之深卻無以復加,因此我請賢妹作伴,免得一時之念,功虧一簣。」

    蘋兒道:「婢子發現公子沉穩若定,郡主不須憂慮,可慮的是梁丘皇發現我等所居就在三才院後則全功盡棄。」

    忽聞室外傳來葉一葦朗笑道:「梁丘皇末日已至,心神恍惚,決料不到我等在此藏身,但等他除去韓仲屏後,就是他大限來到之時。」話聲一落,葉一葦已翩然走入。

    狄雲鳳盈盈含笑迎上,道:「賤妾正詢問葦弟苗疆之行,蘋兒尚未告知經過詳情。」

    葉一葦道:「郗老山主現已治癒,梁丘皇做夢也未想到毒叟仍活在人世落在郗南鴻手內。」

    說時三才院主狄洛偕同二人走入,正是陰司秀才於冰及一慈眉祥目,頷下銀髯飄飄方外僧人。

    狄洛捋鬚笑道:「這位禪師法諱定慧,曾受於老師救命之恩,自願攜帶書信面見梁丘皇,定慧老禪師身無武功,是一極好的人選。」

    狄雲鳳道:「萬一梁丘皇起疑,不是老禪師白白喪失了一條性命。」

    於冰搖首答道:「稟郡主,屬下以為不會,只有如此梁丘皇才深信屬下看破紅塵,剃度為僧,俾使梁丘皇墮入殼中而不自覺。」

    葉一葦朝向定慧禪師深深一揖道:「老禪師本系世外高僧,清淨無為,怎能捲入武林恩怨是非中,大德難報,請受在下一拜。」

    定慧忙謙讓道:「貧僧不敢。」

    狄洛道:「事不宜遲,葉賢侄請護送定慧老禪師至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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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才院,群邪不絕如縷相繼趕至。

    他們均非武林各大門派高手,而是桂林澄波府鄧元超、鄧雅飛父子及杭州上天竺擁翠山莊莊主丘玄璣、嶺南雙燕堡主葉楚雄率領屬下親信,尚有長沙金鷹鏢局局主裘觀海。

    尤其是裘觀海因友及友,為微詞說動,同來者竟有江南六省九家鏢局高手。

    院內盛宴款待,高朋滿坐,由翟羽接待如儀,梁丘皇卻心情沉重返回,目睹群雄來到大感意料之外。澄波府鄧元超笑道:「鄧某等原奉命向各大門派挑起是非,正值五行院罹受金塔寺及常鴻年老鬼圍攻,本欲趕援,不料鄧某等接奉按兵不動令諭避免各個擊破,徐待後命。」

    梁丘皇道:「這個兄弟知道,不過兄弟遷至三才院後並未下書柬邀諸位……」

    「梁丘院主有所不知。」鄧元超忙道:「擁翠山莊滕紹周總管偶至雲隱禪寺偶識一僧,謂他本系五行院總護法兼領金龍堂主於冰,言各大門派內應均被其掌門人急令召回,現梁丘院主孤立無援,身陷危境,不能坐視不顧,他已皈依禪門,三日後須前往普陀……」

    「他真是於冰麼?」

    丘玄璣道:「丘某聽得滕紹周回報,立即趕往雲隱,於冰取出五行院金符,果然不假。」

    梁丘皇不用多問,便知鄧元超等奉於冰之命趕來應援,長歎一聲道:「於賢弟為何定須棄我離去!」日前似聞搜魂閻羅匡散言說於冰皈依禪門,認系謊言並未曾深信,至此已證實無疑了。

    其實梁丘皇此時的心情似患得患失,鄧元超等趕來自然壯大聲勢,但丘玄璣、鄧元超、葉楚雄均曾參預北天山之役,恐隱秘敗露,反誤大事。

    他最恐懼的就是那面如重棗高大黑衣老叟,當務之急無過於及早救出妻兒,再孤注一擲先發制人將黑衣老叟置於死地,否則自身必死無疑。

    金萬森等聽翟羽說梁丘皇妻兒為叛徒韓仲屏囚禁之事,卻不敢啟齒詢問。

    人不可有心病,梁丘皇此刻已將爭雄天下,雄霸武林之念化為烏有,宛若一塊千斤重石壓在胸頭無法消釋,面對著金萬森等趕來只有佯裝歡愉。

    忽聞稟報道:「雲隱老僧定慧禪師求見!」

    梁丘皇不禁一怔,目光轉注在擁翠山莊莊主丘玄璣面上。

    丘玄璣道:「雲隱僧眾不下三千餘人,丘某怎不識定慧禪師,莫非與於堂主有關?」

    梁丘皇驀然醒悟,忙道:「本座出迎!」獨自一人趨出三才院外。

    只見竹索橋端合掌立著一個銀鬚飄飄,慈眉祥目的老僧,目睹梁丘皇快步走來,含笑施禮道:「想必就是梁丘檀樾,貧僧定慧受於冰師弟之托而來。」

    梁丘皇笑道:「在下正是梁丘皇,老禪師遠來辛勞,在下有失遠迎,請乞海涵,老禪師請!」

    定慧禪師笑道:「不必了,貧僧並非武林中人,於冰師弟禪號定悟,貧僧善功將完,此次轉回滇西善化寺後不久便圓寂證果,受定悟師弟托交一封書信順道來此。」說著在僧衣之內取出一封厚重緘函遞交梁丘皇手上。

    梁丘皇接過致謝,看出定慧禪師全無武功,道:「請問禪師,於賢弟尚在雲隱否?」

    「定悟五日前已去南海普陀了。」

    梁丘皇聞言更感驚異,詫道:「老禪師是否目睹於賢弟離開雲隱?」

    定慧禪師不禁微笑道:「貧僧與定悟師弟同日同時在六橋之竺分袂,梁丘檀樾是否詫異貧僧並無武功,為何來得如此之快?貧僧只不過是依照定悟師弟所開途程,沿途均有接應,他說事關重大,不得不爾。」說著又取出一張摺疊甚小的信箋。

    信箋上果是於冰親筆所書,開明了沿途的接應人,安排快馬或車轎,擇最快的途徑趕至山外。

    梁丘皇至此才深信不疑,不由慨歎一聲,目露感激之色。

    定慧禪師合掌和什道:「貧僧現需趕往善化寺,恕無法再留,檀樾珍重!」轉身飄然走去。

    梁丘皇忙道:「在下恕不遠送了。」他有心留住定慧禪師,詢問於冰剃度出家經過詳情,無奈心緒煩亂,又急於拆閱於冰之函,是以隱忍未言。

    於冰函內附還五行院一支金符,言說韓仲屏懷恨太深,業已邀約甚多武林高手並言當年北天山梁丘皇實系罪魁禍首,最好梁丘皇先發制人,免得韓仲屏找上門來當眾將梁丘皇妻兒慘殺。

    於冰還說在西湖曾發現韓仲屏與桑逸波同行並窺聽得他們談話商計如何行事,匡散現在成都南郊四十里外浣花村潛隱等語。

    梁丘皇不禁面色大變,忙掠入三才院內,與眾商計,決定孤注一擲,僅留少許人手留守三才院,化整為零,分頭趕往浣花村外聚集。

    葉楚雄率同雙燕堡親信自成一路,距三才院數十里外山道上,只見遠處一條身影阻住去路,辨明卻是莫潛,不禁喝道:「莫潛,你為何來此?」

    莫潛躬身施禮道:「老奴奉了公子之命,勸阻堡主勿與梁丘皇沆瀣一氣,請速回雙燕堡。」

    葉楚雄雙眉微微一聳,沉聲道:「此非你所知,乃逼不得已,你怎可留下公子一人獨自前來?」

    「夫人已回堡,公子已與夫人在一處,夫人說堡主如不及時回頭,恐後悔莫及。」

    葉楚雄不由心神猛震,自己心頭一塊暗病難道為其妻察知麼?除了主凶及梁丘皇二人外,未有第三者知情,淡淡一笑道:「夫人性情你是知道的,大驚小怪,未免杞人憂天,夫人還說了些什麼?」

    「夫人近悟徹先天易數,推究之下返魂珠等三寶未為梁丘皇所得,更謂梁丘皇氣數將盡,堡主此行兇險異常,不如及早回頭!」

    葉楚雄哈哈大笑道:「真是婦人之見,為人豈可不全始全終麼?我自會見機行事,你回去吧!」

    莫潛不由暗歎一聲,躬身道:「老奴遵命。」

    葉楚雄率眾疾奔離去去。

    森鬱林中紛紛掠出葉一葦、狄雲鳳、蘋兒及捧劍七婢。

    葉一葦怒道:「你們為何阻止在下晤見家父!」

    狄雲鳳嫵媚嬌笑道:「葦弟,是兩位伯母及你恩師所命,此時相見有害無益,反而害了你們全家性命!」

    「有這麼嚴重麼?」葉一葦神色詫驚似不深信,目光注視在莫潛面上。

    莫潛躬身答道:「鳳郡主所說句句是真,兩位老夫人與無名老前輩一再叮囑老奴,並知堡主決難中止此行!」

    葉一葦道:「堡主此行真的凶險無比麼?」

    狄雲鳳道:「但無性命之危,葦弟不可耽誤,速依計行事。」

    山徑中頓時寂靜無人,片刻,一條龐大黑影如展翅大鵬般電瀉落下,正是那身高八尺,面如重棗的黑袍老叟,威稜炯炯四望了一眼,兩道霜眉猛剔,喃喃自語道:「這就奇了,那葉楚雄不是由這條路前往浣花村的嗎?為何途中迄末發現行跡,老夫如此刻除去葉楚雄,事無對證,可免去莫大困擾。」目露失望之色,振臂衝霄拔去,刺空如電,瞬即杳然。

    突又閃出鐵筆震九州田非吾及川東二矮笑面如來邱浩東、六眼靈獼霍元揆三人。

    田非吾冷冷一笑道:「此人急於返回巢穴,無名前輩和匡老判斷無差,他那『束雲』神指僅練成五成火侯,但他那『反太乙顛倒陰陽』武功尚未打通生死二關,必須按時勤練不能中止,否則必行血逆沖,全身震裂慘死,你我必須淆亂他心神,使其無法習成爐火純青境界,俾免無謂傷亡。」

    霍元揆笑道:「田大俠請放心,弄神扮鬼是我老猴兒拿手玩藝,準錯不了。」

    田非吾道:「兩位切不可輕心大意,咱們走!」

    邱浩東道:「無名前輩曾謂此人狡作如狐,心機至上,我等最好不要心急,待他進入崖洞後才登上絕頂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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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失意時,雖不免心懷怨恨,但久而久之,思今追昔,多少應知當日之非,由心充滿了無限愧疚懺悔。

    卻有一種人惡根天生,不但不知有所贖悔,反倒仇恨不可戴天,有朝一日否極泰來,非盡情報復難治心頭之恨。

    玉面哪吒韓仲屏就是如此,他每日備受陰火焚身,酸筋蝕骨之苦,照理他應折磨得不成人形,但陰司秀才於冰不時前來探望,攜來培元固本靈藥,體力得以不衰。

    他已五易其居,由一又聾又啞老者按時送上飲食及雜事,不言不語,問他也是白問。

    這日陰司秀才於冰突然光臨,面露欣喜之色,道:「韓老弟,脫困有望了。」

    韓仲屏聞言精神一振,道:「於兄,這話怎麼說?」

    於冰道:「於某每次前來探望,老弟急於脫困,問東問西,於某總是閃爍其詞,老弟為此深感不滿,奈於某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可以言明了,自老弟罹受苦難後,於某數次險遭暗殺。」

    韓仲屏驚詫道:「這是何人欲置於兄於死地?」

    「梁丘皇!」於冰歎息一聲道:「於某早就脫離了五行院,只是老弟不知罷了。」

    韓仲屏面現驚異之色道:「在下萬萬料想不到的事,但梁丘皇心狠意毒,決難放過於兄。」

    「還有老弟意料不到的事,於某不是明言叛幫,只是避而不見,傳遞不真飛訊,使梁丘皇動則得咎,最近於某又傳訊梁丘皇謂省悟前非,業已皈依佛門剃度為僧了!」

    韓仲屏冷冷笑道:「梁丘皇未必就能見信。」

    「信不信由他!」於冰忽目注韓仲屏,道:「老弟想聽聽梁丘皇近況否?這與老弟脫困之事大有關連。」

    韓仲屏急於脫困,忙道:「在下洗耳恭聽。」

    於冰便滔滔不絕說出。

    韓仲屏不由駭然失色道:「於兄屢次提及有人處處與梁丘皇作梗,致梁丘皇有金塔寺之敗退,五行院被毀,此人似影射在下。」

    「不錯,正是你韓老弟。」於冰肅然正色道:「也是於某化身!」

    韓仲屏目泛困惑之色,搖首道:「這事在下絕不相信是真,至少於兄那部長鬚無法掩飾。」

    於冰微笑不答,伸手緩緩撕下長鬚,卻是用藥物黏上,再取出一張薄膜面具戴上撫摸幾下以使熨貼。赫然與韓仲屏貌像無異,一無絲毫破綻可尋。

    韓仲屏大驚失色道:「於兄,你何處製作得這一付面具?」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些於某都是代老弟做的,眼前老弟若功力恢復,不知老弟仍有毅力決心與梁丘皇抗衡否?」

    韓仲屏冷笑道:「在下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方消心頭之恨,但不知於兄何時可助在下功力恢復。」

    於冰笑道:「老弟稍安勿躁,助老弟脫困之人今日必可趕至,惟此後於某只藏在老弟身旁劃策,要知梁丘皇並非易與之輩,只宜智取,不可力拼,更須與老弟約法三章,時機已至,老弟必可手刃梁丘皇。」

    韓仲屏道:「只要能手刃梁丘皇,就是約法十章在下也件件遵從。」

    「好,於某先要告知老弟一些未知之事。」於冰又將自己易容在大別救了桓愛珍,梁丘皇妻兒落到自己手中等等詳情敘出,正色道:「老弟千萬不能與往昔一般沉溺漁色,剛愎自用。」

    韓仲屏不禁眉飛色舞,欣然笑道:「梁丘皇也有今天,委實意料不到,在下唯命是遵就是。」

    這時聾啞老者進入送上酒食飯菜退出,兩人對酌娓娓傾談武林情勢。

    食用半飽之際,忽聞室外傳來蒼沉語聲道:「於老師在此麼?」

    於冰聞聲倏的立起,朗聲答道:「匡老麼?快請。」

    只見一條龐大身影疾掠而入,正是那搜魂閻羅匡散。

    韓仲屏亦緩緩立起,欠身施禮道:「晚輩韓仲屏拜見前輩。」

    匡散也不答言,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扣在韓仲屏腕脈穴道上,半晌才冷笑道:「梁丘皇果然歹毒陰狠,比施之於老夫身上者猶有過之。」五指緩緩放開了韓仲屏手腕。

    於冰道:「匡老,能否為韓少俠施治?」

    匡散哈哈大笑道:「於老師,老夫費盡艱辛,窮究心力,才不過恢復八成功力,而且把餘毒驅在空穴內暫予封閉,除非尋獲毒叟取得解藥,則不知何年何月突然復發。」

    於冰笑道:「眼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匡散沉聲道:「只准成功,不准失敗,於老師你竭盡心機喬裝這位韓少俠,業已逼使梁丘皇動則得咎,如今全仗韓少俠了。」

    韓仲屏惶恐答道:「在下晚輩末學,除去梁丘皇尚望前輩鼎力成全。」

    匡散搖首道:「話是如此說,要知老夫家人尚陷在梁丘皇毒手禁制中,投鼠忌器,唯有韓少俠對他恨如切骨,梁丘皇也對韓少俠銜恨甚深,他如不殺你恐無法救出家小。」

    於冰道:「這些話於某俱已向韓少俠說明,匡老無庸顧慮。」

    匡散略一沉吟,頷首道:「韓少俠服下藥後,立即行功將餘毒驅逼於空穴內,日後對敵時切忌施展十成真力。」說時在懷內取出三隻藥瓶,傾出赤黃綠三色丹藥各五顆,接道:「藥性強烈,必須忍住痛苦,老夫從旁相助就是。」

    韓仲屏欣喜不勝,連聲致謝,把十五顆丹藥用無根水吞下。

    丹藥入喉,只感尤甚於烈酒,亦感火辣辣的熱燙難忍,瞬即五內翻絞沸騰,行血宛如奔馬般飛馳,汗出如蒸,但聞於冰大喝道:「速驅毒性逼入空穴!」

    臟腑絞痛不言而知是奇毒流竄狂奔,韓仲屏聞聲強忍著痛苦,將毒性緩緩逼入空穴內。

    搜魂閻羅匡散忽起一掌按在韓仲屏胸後命門穴上。

    韓仲屏頓感如聞一聲霹靂雷震,耳鳴目眩,眼前急黑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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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經歷過多少時候,韓仲屏悠悠醒轉過來,只覺已非前所居室,置身一間布設雅潔,睡在一張錦榻之上,試運真氣果然能運用自如,不禁心頭狂喜。

    只聽傳來於冰笑聲道:「恭賀老弟痊癒了。」

    韓仲屏聞聲翻身坐起,只見於冰坐在床頭不遠一張太師椅上,含笑望著自己,不禁詫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於冰緩緩立起道:「已在千里外,於某在老弟身旁守護已有五日五夜未睡了!」

    韓仲屏不禁泛出從未曾有感激之念,拉著於冰雙手道:「於兄此恩此德,叫在下何以為報?」

    於冰忙道:「貴在知己,別提報答之語,老弟謹記於某之言,現在於某為老弟引見幾位武林道朋友,切不可出絲毫破綻,稍時酒宴桌上,與九指雷神桓齊父女敘話更須謹慎,佯裝狂傲,這點至為緊要。」言畢飄然出室而去。

    韓仲屏委實不明白於冰為何要自己佯裝狂傲用意,但其中必有道理,正思索之際,忽見於冰引著數人進入室中,其中二女有一乃自己夙識揚花奼女彭凌仙,另外一女徐娘半老卻嬌艷如花,膚如凝脂,另外是三個面目森冷的老者。

    於冰為韓仲屏一一引見,道:「除了彭姑娘是老弟多年舊識外,這四位均是匡老昔年生死與共的成名人物。」手指三面目森冷老者敘說來歷。

    韓仲屏才知三人在四十年前便已卓著威名的關洛三煞左維秋、佟旭鍾、鐵振山,遂微微一笑抱拳道:「久仰。」

    三老者面現淡淡笑容道:「幸會!」

    及至於冰為韓仲屏引見那嬌艷如花的半老徐娘道:「老弟,這位是桃花娘子齊曉春女俠,你可要多加親近。」

    韓仲屏不禁俊面一紅,抱拳道:「原來是齊女俠!」

    齊曉春凝眸向韓仲屏嫣然一笑道:「韓少俠,你怎不說久仰幸會?」回眸一笑百媚生,風情萬種。

    韓仲屏不禁怦然心動,俊面又是一紅道:「齊女俠在說笑了。」

    於冰道:「老弟在此可暫陪二位姑娘談談,於某與左老師三位還要接待遠道趕來嘉賓,屆時定在大廳內晤面。」言畢與左維秋、佟旭鍾、鐵振山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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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內席開十數桌,山珍海味陳列,酒香四溢,入席者多是江湖卓著盛名人物。

    奇怪的是武林名門正派的人物竟一個未見,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丐幫天地二老辛鐵涵、薛海濤、奪命閻羅桑逸波、鐵筆振九州田非吾、川東二矮笑面如來邱浩東、六眼靈獼霍元揆、大別山主九指雷神桓齊、桓愛珍父女與羅韶華。

    那武當名宿童清溪並未在座,搜魂閻羅匡散隸屬之人,敬陪下首。

    韓仲屏與齊曉春、彭凌仙二女坐在一席,眉目傳情,視若無人,陰司秀才於冰卻換了僧人裝束,頭戴昆盧,身著僧袍,共席者尚有桓齊父女、羅韶華、搜魂閻羅匡散、鐵筆振九州田非吾及川東二矮邱浩東、霍元揆等人。

    桓愛珍委實瞧不順眼韓仲屏、齊曉春、彭凌仙這等狂傲媚蕩神態,不禁心生厭惡。

    桓齊察顏辨色,呵呵笑道:「珍兒,你得了天地二位老前輩許多好處,還不去敬兩杯酒表示謝意。」

    桓愛珍盈盈一笑應好,離座望天地二老席上走去。

    辛鐵涵目睹桓愛珍走來,不禁呵呵笑道:「賢侄女且莫敬酒,這席上無一不是海量,一人一杯不把賢侄女醉倒才怪,老叫化要告訴你一件事。」拉著桓愛珍坐了下來接道:「老化子早發現賢侄女對韓仲屏和二個狐媚淫娃極為厭惡,這叫做物以類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算不得什麼大不了之事,但有一件事賢侄女必須明白。」說著附耳壓低語聲道:「韓仲屏就是賢侄女救命恩人,令尊以霹靂雷珠救他免於一死,是以他投桃報李,各不相欠。」

    桓愛珍做夢也不曾料到韓仲屏是自己救命恩人,不禁怔住……

    辛鐵涵低聲笑道:「賢侄女無須耿耿於懷,你不是要敬老化子的酒麼?來,老化子先干一大杯如何?」

    桓愛珍嬌靨一紅,道:「晚輩量淺,隨意不是很好麼?」

    突見一身裁矮瘦老者,比川東二矮更矮,疾掠入廳,向搜魂閻羅匡散施禮道:「屬下探悉梁丘皇率領人手已離三才院,似欲偷襲浣花村,化整為零,分向離山,其中尚有桂林澄波府鄧元超、鄧雅飛父子,長沙金府金萬森、金獨白,擁翠山莊丘玄璣及嶺南雙燕堡葉楚雄等!」

    匡散不禁一怔,道:「真是撲向浣花村而來麼?梁丘皇為何得知老夫在浣花村潛跡?」

    「因他等分向離山,屬下僅能追蹤金萬森這一路,金萬森行程緩慢,迂迴轉折,不知存何詭計,屬下無意聽得兩人說話,此行目的地正是浣花村。」

    薛海濤哈哈大笑道:「就怕他們不來,正好一網打盡。」

    韓仲屏冷笑道:「梁丘皇絕對不會露面,即使來犯,他也在暗中施展奇襲,倚仗不解奇毒,他可以犧牲屬下,決不能犧牲自己。」

    桑逸波冷冷一笑道:「梁丘皇急於搭救妻兒出險,怎會不來?」

    韓仲屏道:「在下昔年曾在梁丘皇門下,知師莫若徒,他妻兒曾在番境假以客賓相待,實則視作人質,十數年之久亦未見梁丘皇憂急不安,他目的志在我韓仲屏,救出妻兒猶在其次,何況他尚未知其妻兒囚在何處,怎敢輕舉妄動。」

    薛海濤道:「韓少俠之言是極,老化子不勝欽佩,但少俠是否有對付梁丘皇之策。」

    韓仲屏哈哈狂笑道:「在下此次不將梁丘皇置之於死誓不為人,也只有在下能讓梁丘皇制之於死。」

    桓愛珍暗道:「怎麼此人如此狂妄!」

    桑逸波冷冷說道:「但願如此,但老夫不信韓少俠可置梁丘皇於死地。」

    韓仲屏兩道劍眉猛然一剔,倏又轉顏為笑道:「桑前輩不用拿言語相激,在下與梁丘皇誓不兩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隨又目注匡散道:「宴後有勞匡老再去約晤之處與梁丘皇見面,照原定之計行事,不怕梁丘皇不墮入殼中。」

    匡散道:「梁丘皇既探知我等在浣花村藏身,還會去約定之處麼?」

    韓仲屏傲然一笑道:「明日就是七日約定之期,匡老若不去應約,他必認定匡老前數次見面均藏有陰謀毒計!」

    匡散略一沉吟道:「好,老朽明晨前往赴約就是。」

    韓仲屏緩緩立起,高舉酒杯,微笑道:「諸位請盡興開懷暢飲,在下尚有事待辦不克終席奉陪,務望見諒,在下乾此一杯致歉。」言畢一飲而盡環施一揖,偕同齊曉春、彭凌仙辭席向大廳外走去。

    辛鐵涵冷笑道:「年歲輕輕如此狂妄,難成大器!」

    韓仲屏真如此狂妄麼?倒也未必,他來浣花村之前,齊曉春、彭凌仙二女盛讚他往昔英雄事跡,予梁丘皇多次重創,英名大振,後經證實二女之言又確實不假,為此除深感於冰外,又因盛名難繼,自己不便稍露破綻,知於冰之教必有深意在內,戰戰兢兢不敢稍違。

    大廳內仍是觥籌交錯,豪笑盈耳,桓愛珍已然返坐,神態沉默,似有著什麼心事。

    九指雷神桓齊察知愛女心意,低聲笑道:「珍兒,為父知你心意,不管韓仲屏心性人品如何,總對你有救命大恩,不可不表示謝意,其實這也不算什麼,為父先有恩於他,他投桃報李,何況為父早與他先有約定,故而無須耿耿於懷。」

    桓愛珍詫道:「爹與他早有約定!為何女兒毫不知情?」

    九指雷神桓齊微笑道:「如非爹一顆霹靂雷珠他已化為異物了,他為了相助金塔寺天象活佛,破去不解奇毒,翦除梁丘皇黨羽乞賜一袋雷珠,爹慨然應允,但須治癒珍兒你為交換,先將霹靂雷珠賜贈。」

    桓愛珍道:「他倒遵守信諾。」

    「他能不遵守信諾麼?日後他仍須爹霹靂雷珠之助。」

    「可惜兩袋霹靂雷珠在身受暗算之後為防梁丘皇搜去埋置土內,哪知尋覓無著。」

    桓齊微微一笑,目注羅韶華道:「此宅庭園景物幽麗,羅少俠不如陪小女去園內賞玩,老朽還要找邱浩東兄對奕一局。」

    羅韶華應諾偕同桓愛珍離席而去。

    庭園景物宜人,花木茂盛,假山水池,亭謝畫閣,無不極其匠心,嫣紅奼紫,沁香襲鼻,令人悅目神爽。

    羅韶華、桓愛珍並肩漫步在白石小徑內,忽聞前面翠篁叢中傳來媚蕩嬌笑聲,發現桃花娘子齊曉春、揚花奼女彭凌仙兩個淫娃在竹林草地坐著彼此謔笑不絕。

    二女背坐,未曾發現羅韶華、桓愛珍二人。

    羅韶華、桓愛珍忙繞道而行,避開二女不使發現。

    只聽揚花奼女彭凌仙嬌笑道:「齊姐姐,韓少俠說我們兩人奇趣天生,今後不准他人染指,小妹看來若得以一床三好,於願足矣。」

    齊曉春道:「彭賢妹,愚姐年歲較長,閱歷自比賢妹稍豐,桑間濮上,露水夫妻怎能長久?何況韓少俠情有獨鍾,漢光武微時嘗曰為官莫如執金吾,娶妻當如陰麗華,他心目中已暗戀一人。」

    彭凌仙詫道:「齊姐姐怎知道?難道是桓山主之女桓愛珍麼?」

    齊曉春道:「這倒不是,韓仲屏暗中戀慕的乃三才院狄洛院主愛女狄雲鳳郡主,但鳳郡主卻不假他顏色,冷言冷語,再不就是嚴詞斥責。」

    「鳳郡主美艷出塵,風華絕代,小妹久已聞言,可惜緣吝一面,韓少俠豈非單相思成空麼?」

    「這也不見得,韓少俠不是叛離梁丘皇麼?所作所為,雖俱是與梁丘皇怨如海深,誓不兩立,半亦為讓狄雲鳳瞧瞧他韓仲屏也是個英雄人物,使其刮目相看。」齊曉春忽曼歎一聲,道:「可是有些話不是你我能說的,至少韓少俠剛愎狂傲,性嗜漁色,怎獲狄雲鳳青睞,別說是鳳郡主,就是你我日後若終身有托,也無法容忍床頭人移情別戀,到處留情。」

    彭凌仙默然無語。

    忽聽齊曉春嬌笑道:「賢妹別操心了,我們去瞧瞧韓少俠練功完了沒有。」

    這些話卻是搜魂閻羅匡散透給桃花娘子齊曉春聽的,言者有心,聽者有意,卻被桓愛珍無意聽見,不覺心冷,更羅韶華年少翩翩,與韓仲屏不相上下,自己因韓仲屏救命之恩,卻無別的用心。

    這時羅韶華道:「前面不遠畫閣建築瑰麗,崇樓飛簷,必有可賞性悅目之處,姑娘願登臨一遊麼?」

    桓愛珍輕頷臻首,盈盈與羅韶華並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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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濱垂柳抽青泛綠,籠煙如絲,碧波遴遴,帆影片片。

    一株老柳上繫著一艘無蓬魚舟,艙中正是梁丘皇與匡散相對而坐。

    匡散冷笑道:「梁丘院主未免操之過急,不錯,韓仲屏已回至浣花村,但梁丘院主目的還是除掉叛徒呢?抑或志在安然救出妻小。」

    梁丘皇道:「在下妻兒未在浣花村麼?」語氣冷漠如冰。

    匡散哈哈大笑道:「院主寶眷落在浣花村,老朽早就護送返回三才院了。」說著面色肅然,沉聲道:「現在卻好,院主弄巧成拙,率領華山之眾趕來浣花村,非但老朽無法探詢寶眷囚禁之處,而且韓仲屏業已蓄意相待院主入伏。」

    梁丘皇似已先入為主,為陰司秀才於冰那封書信所動,微微一笑道:「在下如非胸有成竹,豈可貿然前來,只要匡老置身事外,定可穩操勝算。」

    匡散不禁一怔,道:「原來梁丘院主已探明寶眷下落,好,老朽誰也不幫,置身事外,但老朽只能制止老朽昔年同道屬下,韓仲屏約請人手甚多,恕老朽無能為力。」

    梁丘皇雙眉一揚,大笑道:「說來匡老也許不信,俟在下到達浣花村時,逆徒約來人手已是散而去,僅剩下匡老屬下同道。」

    匡散大感愕然,詫道:「這為什麼?」

    「在下相救妻兒,誅殺叛徒乃名正言順之事,武林再大,也抬不過一個理字,多說無用,匡老,你我何不一同前往便知真假!」

    匡散笑道:「老朽如不偕同院主前往顯得情虛,但容老朽再晉一言,凡事欲速則不達,操之過急適得其反,韓仲屏心計狡智卓絕,院主請勿掉以輕心。」

    梁丘皇道:「多謝匡老指教,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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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浣花村群雄會宴後深夜,搜魂閻羅匡散動身去江濱候晤梁丘皇后,陰司秀才於冰獨自一人閃入韓仲屏房內,見齊曉春、彭凌仙二女不在,大感驚訝道:「二位姑娘不在麼?」

    韓仲屏笑笑道:「大敵當前,哪有心情歡樂,於兄前賜贈那兩招半劍法猶未能全部參透神髓,在下正在思索招中變化!」

    於冰道:「以老弟聰穎不難悟徹玄奧,此乃於某在院主藏書室竊來,諒梁丘皇以其殘缺不全所以棄之塵封,於某發覺雖僅兩招半劍式,卻威力無匹,惜於某資質愚鈍未能參透。」

    韓仲屏道:「不錯,的確威力絕倫,在下雖僅能發揮劍式七成威力,諒可重創梁丘皇。」

    於冰忽長歎一聲,道:「那些自命不凡老而不死人物彼此商談,被於某無意聽見,他們說梁丘皇如為相救妻兒,清除門戶,那麼梁丘皇師出有名,自無出手相助之理,除非證實梁丘皇系當年北天山主凶。」

    韓仲屏冷笑道:「難道他不是麼?」

    於冰答道:「不瞞老弟,當年北天山之事於某未曾參預,而且梁丘皇守口如瓶,於某無法證實,據他們那些老鬼推測,另有其人,梁丘皇只不過是助紂為虐的幫兇而己。」語聲略略一頓,又道:「不過,此人是誰,只有梁丘皇知道,如果老弟能制勝梁丘皇,則一切迎刃而解。」

    韓仲屏兩道劍眉一皺,道:「在下畏忌的就是梁丘皇身懷有不解奇毒,除此在下雖未必能勝,亦無必敗之理……」說時歎息一聲道:「於兄命在下故作狂傲,其實在下習性雖有傲慢,但也知分寸,也許這班老鬼見在下自負不凡,故而決計袖手。」言下似有埋怨於冰之意。

    於冰哈哈一笑道:「老弟,你真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如低聲下氣,恭順謙虛就能獲取這些老鬼好感麼?倘或不信,老弟不妨試試如何?」

    韓仲屏思索良久,權衡厲害,緩緩立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身為晚輩,又是生死關頭,即使卑躬屈膝有何不可,匡老還在麼?」

    於冰道:「匡老已去江濱了。」

    「那麼在下只有一人前往了。」言畢昂然跨出室外而去。

    天地二老、川東二矮等武林群雄寓居東南院牆內一幢精緻小四合院內,說四合院卻非四合院,只是一棟軒謝,紛堊白牆,天井院落,廳堂軒屋不下十數間,環牆滿植桃李,繁紅繡白,繽紛似錦。

    月洞門前分立著黎環、郝元霸兩人,目睹韓仲屏獨自一人快步走來,兩人抱拳施禮道:「韓少俠。」

    韓仲屏抱拳還禮道:「在下有事要見桓山主,有勞兩位通稟。」

    郝元霸哦了一聲道:「韓少俠真來得不巧,桓山主攜同愛女及羅少俠方才離去了,後天必然返轉,少俠有事麼?」

    韓仲屏聞言大感失望,道:「在下為誅殺梁丘皇而來,恐計有未全,故煩請桓山主代向院內所住武林前輩求教,既然桓山主已離此他往,不知還有哪位老前輩在!」

    郝元霸微笑道:「少俠也是此地半個主人,實用不著我們通報,請逕自入內便了!」

    黎環忽面現門內高聲道:「韓少俠來訪。」肅客右手一擺,含笑道:「請!」

    韓仲屏笑謝了一聲,飄然走入。

    廳屋內隱隱聽得落子之聲,但見川東二矮笑面如來邱浩東正與六眼靈獼霍元揆聚精會神對奕,霍元揆黑子被白子一著吃了一角,棋勢瀕危。

    鐵筆振九州田非吾坐著一旁觀戰,三人均屏息無聲。

    韓仲屏久聞這三人嫉惡如仇,尤其是鐵筆振九州田非吾最性情剛烈,耿直磊落,甚難講話,無如人已進來,又不便退身,只有硬著頭皮躬身一揖,笑道:「三位前輩雅興不淺,晚輩冒昧闖進甚感不安。」

    六眼靈獼霍元揆頭也不抬,冷冷說道:「既然知道攪擾老猴兒的奕興,現在何不離去?」

    韓仲屏不禁僵在那兒,面紅耳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鐵筆振九州田非吾道:「韓少俠有事麼?請坐!」說著已起身向左列擺設的太師椅走去。

    韓仲屏道:「晚輩遵命。」欠身坐於下首。

    田非吾神態冷漠如冰,不無笑容,道:「韓少俠何事見教?」

    「不敢!」韓仲屏神態甚是恭敬道:「梁丘皇率舉山之眾即將來犯,晚輩只覺獨力難支,特來求教老前輩並望鼎力協助。」

    田非吾哈哈大笑道:「韓少俠業已名動江湖,威震武林,金塔寺使五行院殺手悉數葬生,一舉毀五行院成為瓦礫,如今梁丘皇率眾前來,諒少俠智珠在握,必穩操勝算,何必自謙忒甚,老朽等並非不願相助,怎奈梁丘皇師出有名,實不得已爾。」此言無異拒韓仲屏於千里之外。

    韓仲屏聞言忖道:「相助金塔寺殲敵,攻毀五行院,均非自己所為,但自己能否認麼?」既然於冰都能做下如此轟轟烈烈的大事,自己又何嘗不能,不禁激發了天生偏傲之性,霍地立起,冷笑道:「話不投機半句多,恕在下告辭。」拂袖向外走去。

    耳聞霍元揆道:「田兄這等人理他則甚,就拿他同兩淫婢在一處言笑無忌,便知此人心性本非良善,他與梁丘皇全系為了私怨報復,我等不如及早退身為妙。」

    田非吾道:「不可,我等宜來去分明,等匡老回來再說,就是梁丘皇來犯,也可言明置身事外。」

    韓仲屏才知於冰所言不虛,撇著一腔怒氣返回居處,只見於冰仍坐在室內守候,不禁忿然冷笑道:「悔不聽於兄之言自討無趣!」

    於冰詫道:「難道桓山主也語氣不善麼?」

    韓仲屏便將詳情說出。

    「難怪!」於冰歎息道:「老弟頭一個便遇上最難講話的人,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於某以為老弟可以獨任其難,老弟難道還不如於某麼?」

    韓仲屏點點頭,鼻中冷哼一聲道:「在下也是這般想法,只可惜桓山主離此他往了,雖說兩三日內返轉,恐似未定數,不然求贈霹靂雷珠,必可制梁丘皇於死地。」

    於冰略一沉吟道:「據於某猜測,桓山主身旁霹靂雷珠恐已用罄,聞得霹靂雷珠威力極大,不但配製合成藥物覓取不易,而且練成也費時甚久,數量更少,大概桓山主離此諒為了配製雷珠而去。」

    韓仲屏忽冷笑道:「對,求人不如求己,於兄,你我能用的人手究有多少?」

    於冰屈指算算,道:「二十餘人,但匡老的同道能為我用就不止此數了。」

    驀地,窗外隨風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破空哨音。

    於冰面色一變,道:「諒村外伏樁發現梁丘皇黨羽侵入了,不然不會旗花傳警!」

    韓仲屏忙道:「梁丘皇未去江濱赴約麼?怎麼來得這麼快!你我速去察視!」

    「不!老弟獨自前往,於某僅能在暗中相助。」

    韓仲屏醒悟於冰絕不能被梁丘皇看出破綻,也不答話,急掠而出。

    正好桃花娘子齊曉春、揚花奼女彭凌仙找來,匆匆數語,偕同掠向浣花村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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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花村外瀰漫著濃重殺氣,花間柳蔭中藏匿著魑魅魍魎,僅見五行院殺手翟羽,長沙金府霸主金萬森、杭州上天竺擁翠山莊莊主丘玄璣四人,以翟羽為首均是勁裝捷服,雄威森冷,殺氣逼人。

    翟羽目注浣花村方向抱拳宏聲道:「在下六合門五行院門下翟羽,請匡老英雄答話。」

    一株參天合抱古樹後現出一人,慢步走向翟羽而去,正是令人頭痛辣手的奪命閻羅桑逸波。

    翟羽目睹桑逸波現身,不禁心神暗凜,身不由主的退後一步。

    桑逸波冷冷一笑道:「匡閻羅不在,老夫可代他作主,你等傾巢來犯,是否意欲決一死戰。」

    翟羽躬身答道:「不敢,翟某奉梁丘院主之命來此面見匡老英雄相求交出韓仲屏叛徒帶回治罪,並無他意!」

    桑逸波略一沉吟,頷首道:「韓仲屏確實在此,不過你等有無把握可將韓仲屏帶走。」

    翟羽道:「只要桑老英雄不出手干預,諒可手到擒來。」

    桑逸波哈哈大笑道:「這倒未必,梁丘皇清理門戶,那是五行院私事,老夫等決不插手過問。」

    翟羽聞言暗感欣喜,抱拳一揖道:「但願老英雄說話算話!」

    桑逸波冷笑道:「老夫一向言出如山,說一不二,老夫等此來浣花村為與匡閻羅商計另事,非為敵對梁丘院主而來。」說著面色一寒,又道:「縱使老夫等置身事外,但韓仲屏卻非易與之輩,汝等恐難全身而退。」言畢目光向四外林木巡視了一眼,忽騰空拔起,疾逾飛鳥般落向浣花村內。

    突然韓仲屏身形現出,面寒如冰,望翟羽飄然走來。

    翟羽面色一變,厲喝道:「叛徒,還不束手就擒,相隨翟某回見院主領罪!」

    韓仲屏陰惻惻一笑道:「翟羽,你不怕死麼?在下業已盟下一條誓言,凡五行院主人見得在下必死無疑,你納命來吧!」話落手揚,袖底三點金芒疾射而出,快速無倫,三點金芒已自觸及胸前。

    翟羽知韓仲屏出手快極,卻料不到如此之快,不禁大驚,身形疾挪移位,意欲撤刀出鞘。

    哪知韓仲屏身法捷如鬼魅,三點金芒宛若附骨之蛆般不離胸口,翟羽竟無法撤出鋼刀迎擊,不禁嚇得魂不附體。

    那金萬森、丘玄璣、鄧元超也不禁駭然變色,互望了一眼,知如不出手相助,恐翟羽必遭無幸。

    三人同一心意,縱身竄出,大喝揮掌攻向韓仲屏,狂-濤湧。

    韓仲屏迅疾退身,三點金芒倏斂,朗笑一聲,肩頭長劍驚天虹飛奔卷,劍勢蘊藏無窮奧妙變化,金蛇亂閃,使人目眩神亂。

    只聽金萬森發出一聲狂叫,身形倒撞,但見金萬森一支右掌離腕飛墜,血噴如注。

    丘玄璣、鄧元超大驚倒躍退出。

    韓仲屏冷笑道:「助紂為虐之輩,削掌微懲,還不及時回頭。」

    這時林木中突竄出金獨白、鄧雅飛兩人。

    金獨白忙與其父點上穴道,止住血溢敷藥裹紮。

    鄧雅飛戟指罵道:「韓仲屏,你叛逆犯上,猶敢行兇傷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韓仲屏陰冷一笑道:「我知你與金獨白、丘象賢人稱江南三英,武功也不弱,卻在我眼中猶若螢末之光,不堪一擊,你等不自量力,助紂為虐,兵刃無眼,不死必傷怪得誰來,聽我相勸及早回首,尚可免去一死。」

    鄧雅飛冷笑一聲,手中飛芒-呼地打出。

    飛芒-乃軟兵刃,俗說一寸長,一寸強,鄧雅飛又將其悟研出神奇招式,堪稱一絕,一出手振腕之間,只見芒-漫空而至!生似十數柄飛芒-同時出手。

    韓仲屏亦知厲害,尤其-索非金非鐵,乃蛟筋編成,非神物利器千將莫邪之屬無法割斷,但已想出克敵制勝之策,只見寒虹過去,灑飛出萬朵金星,起了一片劍-交擊之聲,劍無虛發,將芒-磕飛轉勢。

    芒-雖然轉勢,但仍綿綿不絕由另向擊攻韓仲屏,而且觸發-內飛芒銀針凌空急射而出。

    哪知芒雨飛針觸發之際,突聞韓仲屏一聲長笑,人已騰空拔起,夾著漫空劍影流芒飛攫而下。

    這人劍合一撲標之式,金萬森、鄧元超、丘玄璣三個老江湖駭然神凜,便知鄧雅飛凶多吉少。

    此刻金獨白救治其父金萬森事了,見狀不由大喝一聲,長劍一式「金針度厄」,身隨劍出,刺向凌空襲下的韓仲屏而去。

    驀聞韓仲屏又是一聲長笑發出,漫天劍影流芒倏斂,現出身影,只見鄧雅飛、金獨白兩條身軀震得飛出兩丈高下,飛芒-青鋼劍脫手墮地。

    丘玄璣發現金獨白、鄧雅飛鮮血染污右半邊身子,昏死在地,不由大駭,他始終不曾察知韓仲屏劍招來歷路數,只覺委實鬼神難測。

    其實,韓仲屏亦未悟澈玄奧,而且僅能使出六成功力,即使如此,韓仲屏不由信心大增,暗道:「這半招劍法就如此威力神奇,其餘兩招諒可致梁丘皇死命了。」忖念之間,人竟望翟羽走去。

    翟羽目睹韓仲屏斷了金萬森一隻右掌,又連續傷了金獨白、鄧雅飛兩人,不覺心神猛凜,知今日不易生離浣花村,除非梁丘皇及時趕至。

    此刻,翟羽發現韓仲屏面泛濃重殺氣向自己走來,不禁神色大變,大喝道:「上!」

    林間人影紛紛疾閃而出,步履如飛布成「天罡殺陣」,連翟羽恰滿卅六天罡之數。

    韓仲屏悚然一驚,倏的止步,瞧出天罡殺陣密佈殺機,只要一陷身陣中,便有殺身之危,遂凝目觀察陣勢變化,悟思如何破陣之法。

    浣花村外雖花林似錦,也有參天古木,正南方有兩株合抱古楠,枝葉密翳,連蔭接抱,密林中卻隱著五行院主梁丘皇、搜魂閻羅匡散兩人。

    匡散道:「梁丘院主現在相信老朽的話了吧,韓仲屏已非當日阿蒙,你那卅六天罡殺陣未必殺得了他,除非梁丘院主你親自出手!」

    梁丘皇面色冷肅,道:「匡老知否叛徒適才所用的劍招傳自何人?」

    「老朽也知之不詳!」匡散搖首答道:「但他隱約吐露此乃無師自通之學,得自五行院內藏珍庫內一頁抄本,晦澀玄奧,足足耗費了三年工夫才得悟徹!」

    梁丘皇暗中一驚,忖道:「為何我不知此事,莫非老鬼用移花接木之計暗藏在五行院內?」

    他心指老鬼並非絕頂崖洞黑袍老叟,而是六合門主。

    梁丘皇他有太多的心病,內懼六合門主,外忌那絕頂崖洞的黑袍長鬚老者,更受制於番酋呼延罕。

    關於六合門主,武林中均莫知其人之有無,能看見的僅三才院主狄洛、狄雲鳳父女及五行院主梁丘皇寥寥數人。

    因此梁丘皇疑心六合門主將絕學秘譜藏在自己五行院庫中,每次謁見六合門主時,均有狄洛在旁,雖說六合門主走火入魔,終年靜坐於榻上,卻神態如常,更有重重奇門禁制,有心取代六合門主之位,恐一擊不中反作法自斃,為此投鼠忌器。

    匡散見梁丘皇沉思不語,淡淡一笑道:「梁丘院主如不親自出手,恐三十六天罡盡遭毒手!」

    梁丘皇不禁冷笑道:「匡老不要太將逆徒估量過高,須知卅六天罡殺陣威力無匹,逆徒武功再高,入得陣中不死必傷,何況他只有獨自一人。」

    「韓仲屏並非獨自一人,尚有翼黨。」

    說時忽見浣花村內十數人相繼現出,由桃花娘子齊曉春、揚花奼女彭凌仙為首疾掠如飛望韓仲屏身前聚集。

    那面丘玄璣、鄧元超、金萬森三老業已將金獨白、鄧雅飛救醒,雙燕堡主葉楚雄偕同葉玉蓉、程映雪二女趕至集商攻退之計。

    梁丘皇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一雙淫蕩賤婢!」

    匡散道:「除了二女外,梁丘院主均能識其來歷麼?老朽只知個個都是凶殘狠毒之輩。」

    梁丘皇忽長歎一聲道:「兵凶戰危,難免傷亡,在下惟能期望者就是匡老!」

    匡散面色微變,詫道:「老朽事前已言明,無法左右袒護,更無法出手相助。」

    梁丘皇搖首道:「匡老誤會在下之意了,在下只求能知妻兒下落,不過在下如能制住逆徒,恐逆徒抵死不吐。」

    匡散頷首微笑道:「老朽業已遣出多人探訪韓仲屏經常落腳之處,諒不久必有確訊到來!」

    梁丘皇聞言泛出一絲驚喜之色,道:「匡老所說不久是指三兩日內,抑或片刻之後。」

    匡散目光沉凝須臾,答道:「依老朽料測,不出兩個時辰必有訊息到來,否則,院主非將韓仲屏生擒活捉不可,韓仲屏是人,哪有人不怕死的!」

    梁丘皇道:「在下就等兩個時辰!」

    就在這株參天古乾枝葉密翳樹枝上貼著一黑衣人,身形隨風搖曳,暗道:「兩個時辰,老夫也等兩個時辰!」

    驀地,韓仲屏黨羽十數人紛紛撲入天罡殺陣中。

    桃花娘子齊曉春、揚花奼女彭凌仙二女為首,右手握劍,左拳緊握,一入陣中,立即有異常態,媚笑冶蕩,穿得又薄,似一層輕紗籠罩,胴體隱約可見,撩人邪念。

    殺手見狀不禁心笙猛搖,風送幽香撲鼻,更血脈賁張,幾難把持。

    只見劍光連閃,慘呼騰起,一雙殺手糊里糊塗被兩淫蕩妖女劍劈兩斷。

    齊彭二女得手之際,方再欲擇人而誅,忽見眼前閃現葉玉蓉、程映雪二女,葉玉蓉叱道:「淫婢膽敢逞兇,還不納命來!」

    葉程二女著名女中羅剎,雙劍起處,無不是狠毒辣招,頓時四女打得難分難解。

    隨同齊曉春、彭凌仙二女凶邪均已發動猝襲,刃光電閃,兔起鶻落,殺聲震天。

    韓仲屏忽振吭發出一聲長嘯,身形疾拔而起,半空中化為飛鷹攫兔,頭下足上,穿入天煞殺陣,雙足甫一沾地,即發現黨羽數人已喪身在殺手聯臂刀陣之下,慘嗥未出,即劈成數截,鮮血噴濺,慘不忍睹。

    天煞殺陣為齊彭二女殺了兩名殺手,立即補入兩人,湊滿卅六天罡之數,一見韓仲屏侵入,翟羽率同八名殺手布成九宮連環,橫刀繞著韓仲屏快步疾轉。

    在九宮陣式之外圈,更又是九名殺手反方向疾轉,正反九宮運行,刀光映空生寒,振腕起處金星飛灑,令人眼花撩亂。

    韓仲屏在陣中屹立如山,兩目不瞬,劍尖上指,唇角泛出冰冷森寒笑容。

    不言而知,一擊出手無異石破天驚,立即血濺五步,屍橫七尺。

    但,誰也不願輕易出手。

    驀聞數聲尖銳慘呼,四女拚搏勝負已判,齊曉春、彭凌仙二女已變成兩具血人般,罹受數處要害重創,鮮血染污溢流不止,仍自出劍力攻。

    葉玉蓉、程映雪二女身上亦自帶傷,劃破多處口子,鮮血透衣。

    齊曉春獰笑道:「賤婢,你們不知姑奶奶劍上有毒麼?」但已出劍無力,身軀搖搖欲傾。

    蓬的一聲,彭凌仙業已倒地不起。

    葉玉蓉、程映雪二女猛感體內有種麻木感覺陣陣襲湧,情知齊曉春之言不假,忙躍身陣外。

    雙燕堡主葉楚雄見二女帶傷,面色慘白,極為憂急,疾掠上前道:「蓉兒、雪兒,傷勢不重麼?」

    葉玉蓉道:「爹,女兒與雪妹傷勢雖不重,但劍傷有毒!」

    雙燕堡主葉楚雄聞言大驚失色,疾向桃花娘子齊曉春掠去,身未落地,齊曉春業已倒下氣絕斃命。

    彭凌仙先齊曉春倒地,並未氣絕尚有餘氣。

    葉楚雄如同瘋狂般抓起彭凌仙,喝道:「速交出解藥,不然老夫將你碎屍萬段!」

    彭凌仙吐聲如蟻道:「解藥須向韓……索……取。」頭一歪氣息已絕。

    葉楚雄不禁一呆,向韓仲屏索取無異虎口討食,只聞身後傳來桑逸波語聲道:「老朽現有解藥,葉堡主請拿去治癒令嬡,還望葉堡主及丘莊主三位急流湧退,免遭不測之禍。」

    雙燕堡主猛地旋身,只見奪命閻羅桑逸波掌中托著兩粒朱紅清香撲鼻丹藥,急忙接過,道:「葉某遵命!」

    桑逸波轉身望浣花村掠回。

    葉楚雄忙將兩顆丹藥與二女服下,忽聞另一語聲傳入耳內道:「葉楚雄,異心背叛自尋死路,孽障韓仲屏片刻即要授首,你速與金萬森、丘玄璣、鄧元超同至三才院候命。」

    聽出是梁丘皇語聲,不禁暗暗打了一寒顫,忙轉身與丘玄璣三人低語。

    鄧元超道:「原來院主已趕來了,我等遵命撤回三才院就是。」

    葉玉蓉、程映雪二女服下丹藥後,毒性立解,雙雙躍落葉楚雄身前。

    葉楚雄低喝道:「不要多言,快隨為父等趕回三才院去!」

    二女互望了一眼,急隨葉楚雄等人撤走。

    九宮內外兩圈尚自正反疾繞不停,韓仲屏原式不動,屹立如山,十數凶邪亦沉椿巍立。

    突然,不知何時最外面兩圈十八人,亦循正反方向飛繞,只聽翟羽一聲大喝,九柄兵刃倏地出手。

    寒光疾閃了閃,雙方僅交手一擊,五行院九名殺手仍退原處不動,只見三名凶邪目光變為黯淡呆滯,兵刃脫手墮地,軀體突變成兩半,自顱至尾分向倒下,五臟六腑隨著鮮血急湧濺噴溢流滿地,腥氣刺鼻欲嘔,慘不忍睹。

    其餘凶邪均罹受輕傷,為犀利刀鋒劃破一條血口,見狀不禁駭然變色。

    韓仲屏自始至終不會出手,見狀也不由暗感心驚,面色一變,厲喝道:「翟羽,血債血還,你難逃一死!」不待翟羽答言,目光向身側黨羽望了一望,長劍疾揮出手。

    其餘凶邪知韓仲屏之意,分向攻取一名殺手,迅如電霆掣擊。

    翟羽大喝道:「九宮連環!」

    狂-怒嘯,寒濤疊湧。

    但,僅一霎那工夫,風定電斂。

    三十六天罡殺手屍橫塵埃十一人,腰斬藕斷,顱裂肩飛,韓仲屏黨羽悉數斃命,死狀厥慘,不忍卒睹。翟羽面色慘厲,左臂連肩斷落,身形搖搖如傾……

    這時,藏身樹上的匡散、梁丘皇兩人瞧得一清二楚,為之暗感駭然。

    梁丘皇目中殺機逼泛,正要啟齒之際,忽見一條身影疾逾猿揉騰身上樹,現出一身形瘦小紫瞠臉老者,低聲口稱匡散為老爺子,道:「梁丘院主家小已探明囚在瞿塘峽口削壁上山腹洞內,韓仲屏有人嚴密看守。」

    匡散目注梁丘皇道:「院主,你我趕往相救如何?」

    梁丘皇欣喜不勝,略一沉吟道:「容在下殺了逆徒再說,只須片刻工夫。」話落人出,電瀉落地。

    韓仲屏目睹梁丘皇現身,不由為之心神猛震,身形後退了兩步。

    梁丘皇向翟羽道:「你們回去吧!」

    翟羽忙伸手在地下搶拾自己斷臂,率眾轉身退走,轉眼走得一乾二淨。

    梁丘皇沉聲道:「韓仲屏,你還認得老夫麼?」

    韓仲屏淡淡一笑道:「自然無不識之理,你便是五行院主梁丘皇。」

    「大膽!」梁丘皇目眥欲裂,忿極大喝道:「你罪大惡極,背師叛逆,還不俯首認罪!」

    韓仲屏哈哈狂笑道:「我有何罪?屢次遣人追殺,你既不仁在先,我為何不可不義,廢話少說,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劍式倏改,一劍直指梁丘皇前胸。

    梁丘皇面色微變,只覺韓仲屏劍勢所指,週身重穴無不俱在籠罩之下,幻奇不測,暗道:「他方才展出的劍招委實凌厲萬鈞,詭異神奇,似未竟全力,不然,卅六天罡無一可活命,而且他那狐群狗黨亦可倖存,難道他尚未悟徹神奧麼?」繼又轉念道:「匡散言他習自五行院內,看來未必,莫非佛門三寶內那本『散花摩訶真卷』,昔年在北天山為人無意獲得一紙散頁……這謎團無法可解,只有生擒韓仲屏,一切均可水落石出。」

    此刻,韓仲屏也緊張已極,知一劍擊出,立判生死,決無僥倖之理,忽聞於冰蟻語傳聲道:「老弟,這是你生死關頭,兩招半劍法應反覆連環,能發揮到多少威力就讓它發揮,但不可超越極限,慎防反震之危,記住,老賊不動你也不動。」

    但見韓仲屏額角微微沁出汗漬,不言而知他外表鎮靜內心卻無比緊張。

    樹上隱身的搜魂閻羅匡散及紫瞠臉瘦小老者聚精-神凝視著此一畢生罕睹的生死拚搏。

    那高踞樹梢的黑袍老叟亦未離去,雖亟於前往瞿塘峽口削壁,卻極欲觀一究竟,若梁丘皇死在韓仲屏劍下,則此行可免,更要瞧瞧韓仲屏劍招來歷路數。

    忽聞紫瞠臉老者問匡散道:「老爺子猜猜看誰勝誰負?」

    「不是勝負而是生死!」匡散道:「老朽尚未知梁丘皇功侯深淺,但知韓仲屏劍法委實奇絕凌厲,超越了中原武林劍法範圍。」

    「聽韓少俠說劍法實出自五行院,怎麼梁丘皇這麼多年來竟蒙若無覺。」

    匡散微喟一聲道:「昔年北天山老朽未曾親眼目睹,事實全然不知,據說佛門三寶並非放置一處,當時時機稍縱即失,分由三人攫奪,梁丘皇就是其中一人,防聞風而來能手搶去……」

    「主使人是誰?老爺子知道麼?」

    「不知,眼前恐只有梁丘皇一人知道,梁丘皇那時雖將那本武功秘笈到手,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但挨了一掌,而且秘笈亦為那人搶去,梁丘皇僅扯下一頁。」

    紫瞠臉老者聽得入神,似欲知究竟,道:「那搶去秘笈那人是誰?」

    「梁丘皇不知,老朽更不知,但梁丘皇卻瞧出身影似是同黨,當時卻蒙面黑衣莫辨彼此真實來歷,那人得手後立即騰空掠去,又為主凶一掌撞下萬丈深淵之下,秘笈沾手之際,卻被強勁山風刮離指外,亦向無底壑谷翻飛落去……」

    「老爺子何從得知?」

    「老朽也是隱約得自韓仲屏談及,其實韓仲屏所知只是一麟半爪而已,梁丘皇扯下的一頁秘笈卻是一張空白。」

    紫瞠臉老者神情困惑,詫道:「老爺子越說越使小的糊塗了!」

    匡散道:「你不明白難道老朽就明白麼?那冊武功秘笈全是無字天書,沒有返魂珠無法顯露字跡,韓仲屏幸遇得珠人之助……」

    語聲突然頓住,目光凝向梁丘皇、韓仲屏兩人。

    原來石破天驚生死拚搏已然展開,只見一團劍-隱沒梁丘皇、韓仲屏兩人身影,但聞急如驟雨一片金鐵交擊之聲隨風四溢。

    驀地,眩目劍-突斂,梁丘皇身形踉蹌退了數步,長衫被割破十數處口子,面色蒼白無神。

    只見韓仲屏渾身血污,兩目圓睜,面色慘厲,獰笑道:「我恨未能覓獲一柄寶劍利刃,不然你何能逃去一死?」言畢口中噴出泉湧鮮血,仰身轟然倒地不起。

    搜魂閻羅匡散疾如鷹隼飛落,道:「恭賀梁丘院主親手誅戮得以清除門戶。」

    梁丘皇苦笑了笑道:「不瞞匡老,孽障說得不錯,他如有一柄寶刀利劍,在下早喪命他那劍下了。」

    匡散知梁丘皇為制死韓仲屏不惜施展邪惡武功,雖幸得逞但也受了極重的內傷,而內傷系因邪惡武功反擊之力所致,遂微笑道:「梁丘院主,你我急速趕往瞿塘峽口,了卻老朽諾言。」

    此刻,梁丘皇要緊的是擇一隱處調息歸元,無奈不願被匡散瞧破,更不便啟齒,頷首應允。

    途中匡散發現梁丘皇步履緩慢,似在沉思,知梁丘皇為掩飾身受內傷,故意裝著,暗暗冷笑一聲道:「梁丘院主在想什麼?」

    梁丘皇歎息一聲道:「在下後悔殺死了叛徒,有許多事必須在他身上找出答案!」

    「那麼院主何以不將他生擒活捉?」

    「在下施展的乃曠絕奇學乾坤逆轉神功,一經施展威力無匹,猶若五丁開山當者必死無疑。」說著微微一笑道:「逆徒已死,拙荊犬子必可接出,前途尚有屬下相候,容在下略作安排,何況今日也未必能趕至瞿塘峽口。」

    匡散道:「但憑梁丘院主。」

    只見前路現出七條迅快身影,如飛奔來。

    來人正是翟羽率領六名殺手,翟羽已將斷臂接好,外敷內服靈藥,以黃柏皮夾妥,裹紮吊懸肘腕在胸前,只是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無神。

    搜魂閻羅匡散知梁丘皇有事吩咐屬下,自動閃身開去。

    梁丘皇低聲道:「翟堂主傷勢無礙麼?」

    翟羽躬身道:「幸及時接好,諒可復原!」

    梁丘皇走前一步,附耳相囑速趕回三才院,監視葉楚雄等人不得離去及各項安排。

    翟羽等領命離去。

    梁丘皇轉面向匡散含笑道:「匡老,咱們可以走了,有勞匡老久候,在下心甚不安。」

    匡散哈哈大笑道:「梁丘院主太見外了,你我相交雖淺,這點小事老朽定能置懷,只待瞿塘事了,老朽便可還我自由之身,不過梁丘院主前路維艱,尚須謹慎小心。」

    梁丘皇面色微變,道:「匡老隱有所指,不知可否明言?」

    匡散略一沉吟道:「北天山往事,梁丘院主心中諒甚明白,毋庸老朽贅言。」

    梁丘皇長歎一聲道:「匡老,當年在下亦是受害人,你我邊走邊談如何?」

    匡散自然要聽,也知梁丘皇決不吐實,但卻可在謊言中找出一點真情,更知梁丘皇受了極重的逆震內傷,今晚住客棧歇息時須調息歸元,料出必遣翟羽在前途安排歇息之處後繞道返回三才院,當即允諾。

    兩人並肩飄然行去。

《佛魄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