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大亮,華岳廟內外就熱鬧起來了,進香的遊客一群群地湧進湧出。
今晨遊客中卻有辣手羅剎展飛虹,擒龍手陸慧乾陸慧娥在內。
依得展飛虹的性子,恩師病重,恨不能背插雙翅飛回瓊花崖探視一真師太,無如拗不過陸慧娥說先要拜廟,祈求平安並得許願。
二女進入殿內燒香,陸慧乾則去尋訪匡殘。
匡殘目睹陸慧乾忙相告知一切。
陸慧乾告辭在廡下守候二女,心內又驚又喜。
驚的是匪徒凶殘暴戾,到處無事生非,掀起武林殺劫,喜的是其九妹竟預知其事,為簡松逸暗中告知其妹,命其到了華陰,須先往華岳廟進香時將囑自己與匡殘暗面。
匡殘隱瞞了一項事實,就是把他自身如何得識簡松逸的事不予吐露,魏九公之名昔年江湖上威名赫赫,現在則改名匡殘,輿陸慧乾素未謀面,故互不相識。
但,陸慧乾目光銳厲,一望而知匡殘必身手極高,深藏不露的武林能手,而且知道在虎溪禪寺內逃出的多臂魔神彭綸亦為簡松逸降伏倚為臂助。
忽聞銀鈴語聲傳來道:「大哥!我們走吧!展姐姐心急如焚哩。」
只見二女已盈盈走來,立即步出華岳廟,笑道:「其實展姑娘大可不必心急,一真神尼卻難已過!」
展飛虹聽出陸慧乾話中有話,詫道:「陸大俠為何知道家師劫難已過?」
「方纔你們進香時,突有簡松逸友人找上陸某,他說昨晚令師棲息之所遭黑道凶煞多人猝襲犯者俱已被誅,但令師也受了黃蜂毒傷,不過逢凶化吉,已轉危為安!」
展飛虹花容失色道:「家師染病,何能退敵?少俠友人是誰?」更是心急如焚,足下加快腳步。
陸慧乾微笑了笑道:「少俠之友你我並未見過,他又拒不相告,陸某也只得罷了,命師並未染病,為何無能殲敵?」
陸慧娥不禁噗嗤笑了出聲。
展飛虹大感驚詫,見陸慧娥神情可疑,不禁迫問。
擒龍手陸慧乾含笑道:「展姑娘在徐宅及長江鏢局迭遭猝襲,簡少俠就預料到賊人必去瓊花崖生事,但並未拿準。」
「如此說來,家師染痾是簡少俠故意放出風聲的!」
「是這樣吧,陸某也是剛才得知的。」
擒龍手陸慧乾掩飾得天衣無縫,展飛虹若知陸慧娥早就知情,不打翻醋罐子才怪咧。
三人一行擇捷徑而走,一到得瓊花崖庵門外,展飛虹即嬌呼道:「恩師!」
庵丙傳出一真師太話聲道:「是虹兒麼?進來!」
擒罷手陸慧乾兄妹二人在庵外-疾。
展飛虹用歉疚目光望了陸氏兄妹一眼,低聲道:「賢兄妹請稍候!」話落即掠身庵內。
陸氏兄妹在庵外喁喁依語。
須臾,忽見展飛虹探首出外,道:「家師有請!」
陸氏兄妹進入庵中,只見一真師太盤坐在蒲團上,微微一笑道:「晚來宵小猖獗,貧尼罹受暗器又因真力耗用太過,方才才功行周天致未能起身相迎,請見諒!」
陸氏兄妹忙道:「不敢!」
展飛虹忙請陸氏兄妹落坐。
一真師太已緩緩立起,面色尚餘留一絲睏倦慘淡之色,道:「方纔聽得虹兒之言暗中相助之人乃簡少俠之友,非但留贈解藥,而且把庵外屍體收拾得乾乾淨淨,一點血跡亦未留下,但不知簡少俠是何來歷?」
陸慧乾道:「簡少俠來歷似謎,但人品極佳,只知是玉鼎居士衣缽傳人,玉鼎居士陸某迄未聞聽武林中有此奇人!」
「玉鼎居士!」一真師太面色微驚道:「原來是他?」
展飛虹忙道:「原來恩師竟與玉鼎居士夙識。」
「說不得是故友夙識,迄至如今為師尚不知玉鼎居士真正來歷及隱跡何處,但有數面之緣,為師這條性命還是玉鼎居士所救的。」
展飛虹驚問詳情。
一真師太搖首道:「此乃為師隱秘,不能提及,到是那位簡少俠身世奇特,為師遇見玉鼎居士時,見懷抱一嬰似出生不久,匆-數語後立即抱去須托人撫養。」
「他真姓簡麼?」「不!」一真師太搖首道:「玉鼎居士俗家姓簡,徒隨師姓,此子身世之謎,此玉鼎居士尤奇,其他為師就不知情了。」
忽聞門外傳聲道:「掌門到!」
一真師太向展飛虹道:「陸大俠兄妹請至靜室稍坐,容貧尼接待掌門人!」
展飛虹領著陸氏兄妹二人進入靜室。
一踏入靜室,即見窗門洞開,桌上有鎮一-,上面寫的是:「危地莫留,陸氏賢兄妹、展女俠,速來華岳廟,有急事相告。」
下款倪鳳子,
陸慧乾道:「原來瘋子也來了!」
展飛虹正欲催他們兄妹二人先去華岳廟,只聽掌門人濃重語聲道:「師姐,晚間既發生如此大事,就該稍一口信告知小弟。」
一真師太答道:「貧尼只有一人,虹兒尚未返轉,還望掌門人見諒!」
展飛虹悄聲道:「我們快走!」
將信箋揉成一團塞向懷內,先後由窗口掠出,把窗門復原之際,又聞得華山掌門人語聲道:「這就奇怪了,聞得門人報知,身在遠處似發現虹兒與一雙男女望瓊花崖而來,難到看花了眼不成。」
三人迅疾離開瓊花崖。
陸慧娥說道:「展姐姐,難道捨師與華山掌門面和心不和?」
展飛虹冷笑道:「豈止如此而已,當年為了推舉繼承掌門,致發生爭執幾乎動手,家師一氣之下,遂把瓊花崖劃為禁地,杜門不出,不經允許擅闖瓊花崖者一律誅殺。」
陸慧乾歎息道:「華山尚有如此一段秘幸,令人惋惜。」
不到半個時辰,已自趕到華岳廟。只見紫面韋護東方旭站在廟門首。
東方旭也發現了三人到來,忙迎面上前去,低聲道:「我們先去望山樓等候倪鳳子返回。」
望山樓乃華陰縣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位在華岳廟西側,四人登上樓面,小二引入雅房,問明所需酒菜後退了出去。
擒龍手陸慧乾道:「東方兄輿瘋子如何也趕來華岳?」
東方旭道:「我與瘋子兩人還不是接到簡少俠傳訊,」說著笑了一笑,正色道:「展女俠還不知道吧,華山掌門西華子卻是個清官爪牙!」
此言一出,展飛虹輿陸氏凡妹不由呆住。
正說之間倪鳳子一撩門簾,竄了入來,搖首道:「好險!」
「好險什麼?」展飛虹以為倪鳳子身後有人追蹤,道:「是否被華山派中人發現,緊緊追蹤不捨。」
「那到不是,」倪鳳子道:「倪某是指你們三人如非溜得快,差點被西華子發現。」
「難道西華子尚敢當著一真師太搜覓我等麼,」陸慧乾道:「他以掌門人之尊也不能恃勢壓人。」
倪鳳子搖首道:「那也不是,是一清師太賭氣冷笑道:『掌門人要是不相信,不妨去看看是否虹兒回來了,反正荒庵狹及,難逃掌門人如電神目-
一真師太原料西華子再大的瞻也不敢當著她的面搜覓,那知西華子哈哈大笑道:-師姐說話小弟焉能不信,到是小弟多年來未曾拜望師姐,未免愧疚,趁此小弟要看看是否要修茸改建或是需用什麼聊贖罪愆,-說時人卻已快步走入靜室。
幸虧未曾察出痕跡,一真師太則理直氣壯道:『匪徒侵襲是貧尼師徒私人江湖恩怨,輿西嶽本門根本扯不上關係,無須掌門人枉顧費心-
西華子已無顏再留,告辭離去,不過……」,倪鳳子又道:「展姑娘,千萬不可向令師吐露口風謂西華子是清廷爪牙,茲事重大,必須查獲真憑實據,否則將引起武林劇變。」
展飛虹道:「昨晚是否倪老師救家師了。」
倪鳳子哈哈一笑道:「倪某那有這麼大的能耐,展姑娘,你別在倪某臉上貼金!」
展飛虹目露憂容道:「恐怕我想回到瓊花崖也不能了。」
「令師稍時必至,展姑娘急什麼?」
驀地,一條灰鶴般地身形自窗外飛掠而入。
來人正是一真師太。
展飛虹等人驚啊出聲,紛紛立起。
一真師太一反過去冷漠如冰神態,含笑道:「多謝倪施主!」
倪鳳子連聲謙讓不敢道:「不要說倪某與展女俠是武林知已,即使陌生人也該略效棉薄,區區微勞何足掛齒。」
一真師太目注展飛虹道:「虹兒,你闖蕩江湖也有不少日子,可曾聽說過華山本門什麼流言蜚語麼?」
展飛虹受倪鳳子之囑,自然不敢說出西華子有清廷爪牙之嫌,當即答道:「徒兒聽說本門人物良莠不齊,在江湖上行俠仗義的固然有,為非作歹的仍不少,但也不算大好大惡。」
一真師太默然須臾,長歎一聲道:「昔年為師為了繼承掌門人,與本門長老發生爭執,倒不是為師覬覦掌門之職,卻因瞧出西華子心術不正,日後必為師門引來無窮大禍,寧可選擇別人,不願西華子接掌掌門之職。」
倪鳳子道:「神尼真有先見之明,西華子接任掌門後,舉止有什麼異常麼?」
一真師太道:「貧尼常居瓊花崖,表面上不問外事,輿本門中人亦少來往,其實貧尼卻在暗中觀察,只覺西華子言行詭異,屢屢獨自一人下山,而且武林各大門派久受清廷爪牙監視,時隔不久,必生不大不小事故,弄得雞犬不寧,人人自危,以及鉗制之效,為何獨華山安然無事,如不出貧尼所料,西華子必與清廷暗中勾結,狼狽為奸。」
東方旭等人不禁大為欽服。
只聽門外傳來一個語聲道:「禍事臨頭,你等還有心情在此談笑麼?」
展飛虹面色一變,嗆郎聲中倏地拔劍出鞘,寒光疾閃刺向門窗而去………
陸慧娥五指如電一把扣住展飛虹的右臂,急道:「是自己人,展姐姐不可鹵莽!」
門簾撩處,一條身影疾掠而入,正是那小達摩江上雲。
江上雲望著展飛虹雙目微瞪,怒道:「如非陸姑娘插得快,江某豈非被刺個透明窟窿,看你如何向簡少俠交待!」
展飛虹不禁霞飛雙靨,嗔道:「江大俠怎麼也向我要起貧嘴來了!」
江上雲怒道:「江某說話一向是一不二,事實如此,誰像倪鳳子一樣說話瘋瘋顛顛,不大老實。」
倪鳳子冷笑道:「你不要一竹篙打盡一船人!」
東方旭哈哈大笑,為江上雲與一真師太引見。
倪鳳子道:「江兄是與簡少俠同路而來了?為何不見少俠?」
「江某確與少俠接伴同行,北上赴京,稍作勾留後又起程往晉至陝,不料五娘子關因事-擱,少俠因此請江某兼程趕來華陰,也許江某較四位早到了一天!」
陸慧乾道:「看來,瓊華崖之事江兄俱已目睹了!」
小達摩江上雲點點頭道:「江某卻潛匿不動,少俠鄭重相囑,我等絕不可露面,防貽西華子口實,置一真神尼於不利之地,」說著望了倪鳳子一眼,接道:「瘋子,你將神尼引來此處,可曾料到西華子派出高手多人追蹤麼?」
倪鳳子勃然色變,道:「追蹤之人現在何處?」
陸慧娥嬌笑道:「倪少俠急什麼?如非追蹤之人被驅退,江大俠怎能如此開懷說笑。」
一真師太含笑道:「久聞陸氏九雄,唯幼最聰,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陸慧娥玉靨一紅,道:「前輩誇獎,愧不敢當!」
江上雲道:「瘋子,料你也不會相信,騷退華山追蹤之人卻是江某一個死對頭。」
「誰?」
「多臂魔神彭綸!」
展飛虹等人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江上雲習性剛烈,嫉惡如仇,除惡務盡,故掙來小達摩之名,倪鳳子搖首嘿嘿一笑道:「換了別人,瘋子到還相信,就憑你江上雲,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與彭綸拚命才怪!」
「說你不信是吧,彭綸為少俠降伏,收歸己用,就算此仇不共戴天,也當看在少俠面上不予計較,」小達摩江上雲目注一真師太道:「追蹤華山門下共是五人,其中兩人此較正派,而且心向著神尼,途中一路發生爭執,腳程因此稍緩,方被彭綸所阻,華山追蹤五人欲與彭綸動手之際,忽聞同門下山飛報說是上方宮有變,三名高手無緣無故陳屍在大殿上,屍身青紫,顯示罹遭毒害,因此轉身趕回上方宮而去,莫非又是姜翰林所為,為何姜翰林暗暗相助我等,委實使人難以理解。」
一真師太聞言不禁露出駭異之色。
陸慧娥詫道:「真有姜翰林其人麼?久聞姜翰林名列十大凶殘之內,怎會暗助我等,其中必有蹊蹺。」
東方旭道:「江湖中事雲譎波詭,瞬息萬變,昨日之非,今日成是,偶聞長江鏢局傳出說是姜翰林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聽得姜翰林輿展姑娘大有淵源,莫非因此之故麼?」
一真師太詫道:「真有其事麼,恕貧尼不知!」
展飛虹亦感納悶。
倪鳳子笑道:「此事不必操心,是真是假,總有水落石出之日,眼前暫看西華子窩裡反,等著瞧熱鬧吧!」言畢呼叫小二,吩咐為一真師太備準備素宴。
一真師太意欲告辭。
東方旭道:「神尼若轉返瓊花崖反而不美,只當負氣離去,置身事外,免卻甚多口實,華山動靜自有人應付,一切都不出少俠預料中。」
一真師太頷首笑道:「貧尼遵命就是!」
展飛虹知其師剛愎自負,向不服人,今日卻如此溫順,大悖常情,更一聽得簡松逸之名,即目露靄然憐愛神光,感覺其師必知簡松逸來歷,情不自禁追問。
一真師太靄然笑道:「為師不是說過曾與其師玉鼎居士有數面之緣,而且身受救命宏恩,瞧見簡松逸時甫出生不久,玉鼎居士急欲擇一哺養之人匆匆離去,此後再未見過麼?」說著目注展飛虹,若有深意道:「為師從各位大俠口中測知各位對簡少俠推崇備至,不言而知玉鼎居士一身曠絕奇學傳授得人了,但他人品如何?虹兒,你一向眼高於頭,只怕獨獲虹兒青睞吧!」
展飛虹不禁嬌羞不勝,嗔道:「恩師你是怎麼啦?他與平常人一般無二,沒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
倪鳳子哈哈大笑道:「展姑娘恐怕言不由衷吧!簡少俠又不是缺一胳膊少條腿,自然與常人無異,那有與眾不同之處?」
展飛虹更是無地自容,嬌嗔道:「你這瘋子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群雄相與大笑不絕……
口口口
華山掌門人西華子忍氣離了瓊花崖,掠上蒼龍嶺脊,向二隨行弟子冷笑道:「若不出本座所料,老賊尼定會離山而去,本座已派了五人暗暗監視,只要拿著一點把柄,管叫賊尼死無葬身之地!」
一名弟子答道:「掌門人神算,但掌門人派下監視五人,有兩人心向著賊尼!」
西華子大笑道:「這有什麼不安,本座則可證明絕無私心,大公無私,杜絕本門幾個老鬼閒言蜚語,走,我們先回上方宮,一切均按照計劃進行。」
行至半途,突聞上方宮方向隨風傳來急敲鐘聲。
西華子不禁臉色一變,知鐘聲傳警,喝道:「快走!」
一登上宮外廣坪,郎見本門長老及弟子門人三三兩兩窈窈私語,目露駭然之色。
西華子飛掠躍入上方宮大殿,只見三個中年道人面膚青紫、渾身發黑,認出死者三人都是自己心腹親信,不禁心神猛凜,反身疾掠出殿,沉聲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一個少年道者躬身稟道:「還不到片刻之前。」
「你怎麼如此清楚?」
「弟子就在片刻之前在殿外打掃,三位師兄說是奉了掌門人召見而來,弟子不知掌門人不在室內,任由三位師兄進入,那知三位師兄甫人宮內,立即發出淒厲慘-,弟子趕入室內,即發現三位師兄屍橫在地。」
「只你一個人打掃?」
「還有知理師叔亦在樹下練拳,弟子立即傳警,嚴密搜覓並無發現可疑人物。」
西華子暗暗心驚,只見派去跟蹤一真師太五人已然轉回,稟稱遇阻使一真師太安然離去。
如此一來,西華子無法諉罪於一真師太,冷笑道:「阻住你們的人是何來歷?是否是你們一真師伯同道好友?」
五人互望了一眼,一中年道者躬身答道:「此人貌像怪異,高大微駝,自稱與掌門人是死對頭,結有不解之仇,命弟子帶信給掌門人,在這兩三日內必令華山愁雲密佈,西嶽本門弟子也將不明不白地死去一半!」
西華子聞言不禁大驚失色,但想不出自己仇家有這麼一個高大微駝、貌像怪異老者,稟知自己的中年道長又是他心腹親信,顯然一點不假。
驀地,山谷中又傳來急驟鐘聲,一道童倉皇奔來稟道:「靈宮殿火起!」
西華子大驚喝道:「全力搜山,如有可疑格殺無論!」
「且慢!」只見一鶴髮童顏老道踱了出來。
西華子面色一驚,躬身道:「師叔有何訓示?」
「全力搜山事在必行,格殺無論希掌門人慎重,西嶽朝山進香遊客固多,朝廷官員亦不在少數,可疑不可疑有何憑準?」
「是,是,師叔訓誨正是!小侄遵命!」
鶴髮童顏老道寒著一張臉,轉身飄然離去,視三道之死靈宮殿失火竟若無動於衷。
西華子暗暗懷恨在心,目送門下紛紛趕向靈宮殿而去,命人收斂屍體,頓了頓足掠入靜室。
只見一人背立著茶几旁,不禁一怔,凝目一望,此人已緩緩轉過身來,正是那夜襲瓊花崖的寒儒,詫道:「鄭老,原來是你……」
寒儒面色一沉,冷笑道:「是老朽又怎麼樣,你那三個孽徒想倫取那份名單送與明逆,故老朽不惜殺之滅口。」
西華子大感驚詫道:「什麼名單?」
寒儒噫了一聲,目蘊怒光道:「老朽親耳聽見他們趁著掌門人外出之際盜取,無疑是指我等籌劃已久的那份組織名單!」
西華子駭然色變!
「掌門人,你也太大意了,竟不事先考驗是否思心不二便強以為可信心腹,老朽不知你那門下是否可靠,掌門人,望你明日大早抄列一紙詳細海底交與老朽,老朽親自一一考驗。」
「貧道遵命,不過……」西華子道:「靈宮殿失火及貧道派下五人追蹤一真賊尼時被高大微駝,貌相怪異老者所阻,不知可否指點!」
「那是掌門人你自己的事,恕老朽無可奉告,五人被阻,掌門人未免太擅作主張,幸虧為你仇家阻回,否則豈非自露破綻麼?所以當家的懷疑掌門人是否仍值得信任。」
西華子悚然一凜,道:「貧道知錯,貧道領罪。」
「老朽明日後再來,在這三日內貴山將有非常之變,老朽無當家之命,決不能捲入是非中,是禍是福,全憑掌門人的智慧與定力了,」曰畢一閃即杳。
西華子憂心如焚,他不耽憂寒儒命他抄錄名冊的事,而為了身形高大背部微駝老者之言三兩日之內必將不明不白地死去華山門下一半而心驚膽戰。
須臾,聞報靈宮殿火勢撲滅,損失輕微,興傷亡,起火原因不明。
華山派中人聚論紛紛,三道之死因太過離奇,莫非乃西華子昔年仇家所為,因此長老們集會密商
當然
對西華子自是極為不利,西華子猶若啞叭吃黃蓮,有苦難言,只有派遣門人四出訪覓那高大微駝老者下落。
那高大微駝老者之言委實不錯,西嶽華山此刻已籠罩在愁雲迷霧中………」
口口口
東方旭等在華陰縣租了一幢民宅,雖是平常住戶,毫不起眼,卻也是獨門獨院,清靜異常。
一真師太獨佔了一廂後院,兩明兩暗,禮佛誦經,展飛虹陸慧娥共住一室,情若姐妹。
前院西進則住著擒龍手陸慧乾通臂猿倪鳳子小達摩江上雲紫面韋護東方旭,連多臂魔神彭綸也搬了來。
彭綸業已改邪歸正,往事昨非絕口不提,群雄亦樂於親近,發現彭綸竟也是性情中人,可見人之善惡端在一念方寸之間,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群雄均守候著簡松逸到來,杜門不出,食物等均有人送來,奕拱飲酒,聊天練武,二女則下廚治餚,到也平靜異常。
唯有匡殘一日數次到來,告知簡松逸行蹤及華山動靜。
第三日清晨,匡殘翩然到來,笑道:「簡少俠即將離開太原府向華陰縣寅程趕來!」
陸慧娥道:「匡前輩,簡少俠何事在太原府耽攔,江大俠又語焉不詳,還望講道其詳!」
匡殘鯨吞了一杯酒後,笑道:「簡少俠之事暫且不提,容老朽向神尼稟知華山近事。」
一真師太道:「匡老施主太客氣了,平輩論交,直呼貧尼道號就是,再要如此,貧尼要拂袖離去了!」
匡殘忙道:「不敢,老朽身受簡少俠救命大恩,焉能對恩公前輩有所不敬,既然如此,老朽改口就是,」繼-出西嶽華山業已籠罩在一片疑雲愁霧中。
展飛虹望了小達摩江上雲一眼,詫道:「這是有計劃的行動,每一件事發生均要拿準時刻,莫非江大俠受命於簡少俠,按照步驟進行。」
江上雲呵呵笑道:「展姑娘,你說簡少俠才華武功無一不高,尤其是智計過人,這點江某承認,有計劃的行動江某不能說沒有其事,至於指江某受命依計行事則有點太離譜了!」
陸慧娥嫣然笑道:「先是彭前輩計阻華山五弟子追蹤一真老前輩,自稱乃西華子強仇,三兩日內華山門下必將不明不白死去大半,此乃先聲奪人,使其不戰自亂之計。
繼又三華門下陳屍於上方宮大殿內,再靈宮殿火起,使華山上至長老,下至第三弟子無不相互猜嫉離心。昨晚又是上方宮鬧鬼,今日又是第三天,彭老師揚言華山門下將不明不白地死去大半總該有應驗了吧!」
多臂魔神彭綸大笑道:「毫無應驗,此乃虛張之詞,使西華子慌亂失措,疑神疑鬼,至於華山三弟子陳屍於上方宮內絕非彭某所為。」
「不錯!」匡殘道:「亦非老朽所為,諒另有其人,老朽心想憑簡少俠也無此能耐,說到簡少俠,老朽要告知一件轟動遐邇的消息,簡少俠並未參預,僅適逢其會而已。」
原來太行白龍堂主屠靈在羅如皋宅中被制後,太行與羅如-沆瀣一氣奸謀終於真像大白,還有雙方親筆函札及洪文龍作證,再避重就輕,絲毫不牽連明珠,只說與明逆互通口氣,欲興兵作亂,人贓俱獲問個斬立決罪。
至於謂動大軍晉撫奏明不與外面傳言之盛,只是例行操練而已,盡鐵騎三千用疑兵之計,使太行山寇懾伏不敢妄動。
明珠見未牽連到自己,私自慶幸,樂做好人,將一干有功官員奏明從優議獎。
一真師太長歎一聲道:「一計不成,又出一計,蒼生何辜,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怨怨相報何時可盡?」
忽聞廳外傳來徐三泰語聲道:「不速之客,有擾諸位清興,實感歉疚!」
陸慧娥喜道:「徐老爺子!」倏地離坐迎出。
群雄亦紛紛出迎,只見鐵膽孟嘗徐三泰與一字慧劍丁源並肩立在院中。
徐三泰丁源二人向一真師太施禮問好。
群雄延請徐丁二人入席。
徐三泰捋鬚含笑道:「方纔在外聽得神尼一番悲天憫人之語,徐某頗有同感,無輩我輩俠義人物不能眼見蒼生無辜任人宰割,惟其盡其在我而己!」
一真師太頷首道:「徐老施主說得即是,我佛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尼決定仗劍重入江湖,以還我河山為己志,縱使身死也甘冥目。」
展飛虹不勝雀躍,嬌笑道:「恩師,真的麼?」
一真師太面色微慍,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為師幾曾說話不算!」
徐三泰太息一聲道:「太行華山之事,不過是其中細枝末節,俾使我等疲於奔命,諸位尚懵若無知,皇明志士各地秘密分舵為清廷爪牙破獲不少,傷亡之慘不下四五百人,所幸江河境內志士及早移往他處,損失極為輕微,可惜的是延平鄭王又被清兵遏阻,無法相互策應,否則東南沿海數省又重奉永歷正朔了!」
群雄不禁欷獻歎息不已。
一字慧劍丁源忽道:「丁某與徐老路經太原,匆匆輿簡少俠相遇,僅寥寥數話後又即分別,簡少俠囑語我等不可中了大內奸計,否則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已。」
「不錯,」擒龍手陸慧乾頷首道:「此乃一針見血之詞,簡少俠想必還有下一步對策。」
「不是對策,」丁源搖首道:「只是兩件艱難的事務。」
小達摩江上雲道:「那兩件?」
「全力偵出失蹤下落。顏中錚被劫受傷不假,其下落不明,也許被皇明志士隱匿,逼使程乃恭露出狐狸尾巴。其次卻是最重要的,簡少俠聞及清廷業已調教成一名少年高手,無論人品武功均臻上選,表面上他乃俠義道後起之秀,藉俠行義-期獲我輩信任欽佩,其實屬清廷爪牙,希我輩當加警惕,深懷戒心!」
「這人是何姓名?」
「就是目前尚無法探出,又是清廷極為機密,恐康熙滿帝也無法知之!」
匡殘忽離席立起,道:「華山門下也該尋到華岳廟了,原定之計不變,老朽輿彭老師告辭照計行事,」輿多臂魔神彭綸雙雙離去。
陸慧娥一拉展飛虹,道:「我們也去暗中瞧瞧熱鬧!」疾掠而出。
江上雲望了陸慧乾一眼,笑道:「陸兄,這兩個丫頭不知又要玩什麼花樣,你我何妨暗隨一行。」
陸慧乾知江上雲必有用意,大笑道:「長兄如父,陸某理應管束,走!」
一真師太微笑不語………
口口口
華岳廟一到中午,更形熱鬧了,熙攘人群中現出兩名華山弟子,道冠背劍面目冷肅,緩緩走入廟內找著香火道人,其中一道冷冷笑道:「那身材高大,背部微駝的老人住在那裡?私自租賃給匪人,該當何罪!」
香火道人認出來是來自華山派,不但不懼,反冷笑一聲,理直氣壯高聲道:「奉縣太爺之命剩出一間房供他居住,他是官差,奉命辦案,華岳廟乃是官產,又非你華山私業,你們無事生非找錯地方了。」
一雙道者聞言大驚相顧失色。
只聽身後傳來蒼老語聲道:「開遠開平兩位道長,可是尋找老朽麼?」
說時人已轉出,卻是匡殘。
匡殘並沒有彭綸這麼高大,卻也不矮,目中精芒內蘊,修長七尺,不怒而威。
一雙道長不禁一怔,左側一道答道:「貧道開遠,但不知施主為何識得貧道兩人?」
「身在公門,奉命辦案,貴派共三百八十九人,老朽無一不瞭若指掌,兩位何能不識,」匡殘沉聲道:「不知老朽可是二位要找的人?」
「不是!」開遠道人忙稽首答道:「是貧道聽聞有訛,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多臂魔神彭綸一共在華岳廟打住兩晚,平時又不在人前露面,只有香火道人和匡殘知道,而香火道人更未曾輿彭綸照面過。
開遠開平兩道無意聞及有身形高大背部微駝老人租住在華岳廟內,系由香火道人作主,這分明是詭計,誘使二道找上門來。
匡殘冷冷一笑道:「你們走吧,下次不可如此魯-,有損華山清譽。」
開遠開平兩道稽首致歉,甫走出廟門不遠,迎面猛傳出一聲清亮喝聲道:「站住!」
只見迎面站著一個約莫二十一二英武背劍少年,猿背鳶肩,五官端正,英武勃勃。
開平道人蹩著一腔怒火無處發洩,禁不住怒-道:「施主為何阻住貧道兩人去路,速速讓開,免得無趣!」
這時,匡殘業已遙隨兩道之後,暗道:「此一少年是何來歷?不要壞了老朽預定之計,」隱隱察覺展飛虹陸慧娥二女及擒龍手陸慧乾小達摩江上雲混在人叢中,忙迎上前去示意不可露面。
那少年朗笑道:「在下不過想請兩位道長借步說話,那來這麼大的火氣,可見傳言不虛華山門下獨少善類,兩位如不想失去雙耳,最好隨在下去僻靜之處!」
兩道不禁勃然大怒,雙雙撤劍,開遠道人大喝道:「施主說話未免太猖狂,貧道就不信施主能取下貧道兩人雙耳。」
少-年雙目一睜,冷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遵命,不過此處人多,難免驚世駭俗,華山劍法負譽武林,在下有幸瞻仰,請!」
一雙華山門下已成騎虎之勢,怎能示弱,相繼冷笑出聲,邁步行去,約莫一里之遙正是一片荒蕪曠地。
少年沉聲道:「可以止步了,」嗆啷聲響撤出一柄形狀奇特長劍。
兩面劍鋒稍望內弧,並不雪亮眩目,黝黑森沉,但明眼人一望而知此乃一柄寒鐵瘁厲的好劍。
只見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本不想出手動武,只是想問明一事?」
開遠道人道:「施主想問何事?」
「久聞傳言,華山一派自現任掌門西華子用不正手段取得掌門之位,便聲譽每下愈況,門下弟子莠多於良,在外恃勢傷人,不守清規,正人君子惴惴不安於位有求去之心……」
話尚未了,開平道人不禁面色一變,喝道:「胡說!」
少年冷笑道:「你不服氣麼?華山瓊花崖一真師太乃貴派正人君子,為何夜間猝襲瓊花崖,欲將一真師太置予死地,可笑自不量力,飛蛾撲火,悉數就殲,事後西華予反到大興問罪之師,責一真師太為華山引來無窮大患,因此一真師太負氣離山而去,不料西華子仍本斬盡殺絕之旨,命五人追蹤而下……」
兩道已是按忍不住,雙劍寒芒疾閃揮玫而出。
少年只是右腕微微一振,長劍動處,猛聞兩道驚呼出聲,身形振了開去。
只見兩道雙耳已失,血流滿面,目露驚悸之色,右臂緩緩垂落,手中長劍嗆啷墮地。
開遠道人獰笑道:「原來是你……」
「是在下什麼?」少年目泛怒光道:「最好不要張冠李戴,請兩位帶話西華子,在下意欲代天行道,替貴派清理門戶,」說著緩緩回劍還鞘,歎息道:「原來華山劍法也不過爾爾,早知如此,也不要撤出這柄雙月劍了,」轉身飄然離去。
兩道慌不迭地狼狽拾起地下長劍斷耳逃往華山。
瞧熱鬧的人不在少數,卻遙遙觀望,此刻已作鳥獸敵,唯擒龍手陸慧乾陸慧娥兄妹,小達摩江上雲,辣手羅剎展飛虹,匡殘五人仍留在原處。
一條龐大身影疾閃而出,正是那多臂神魔彭綸,神情驚詫道:「這委實透著邪門,半路上殺出程咬金來,匡老,與我等原定之計豈非枝節橫生?」
「無妨,」匡殘搖首道:「你我正好趁水推舟,省卻甚多力氣!」
展飛虹忽道:「此人是否就是丁大俠所指的大內謂教出來的武林後起之秀?」
「不錯,」陸慧娥道:「此人目光銳利,方才在廟外尚未喝阻一雙華山門下的,似發現你我混在人群裡,雖只微現愕然神色,但卻瞞不過我,是以在華山門下之前故意藉令師之事,以為日後親近的根由!」
展飛虹輕哼一聲道:「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上他,非查出他真正來歷不可!」
陸慧娥道:「也許此人並非丁大俠所指的哪人!」
展飛虹道:「多認識一個俠義道人物未必沒有不好之處!」
擒龍手陸慧乾暗暗歎息道:「展姑娘如此剛愎任性,難怪簡少俠避之惟恐不及。」
陸慧娥人最聰慧,察出其兄似不直展飛虹之言,忙道:「展姐姐,我們先回去,免得令師心焦,」不待展飛虹應允與否,拉著展飛虹逕自走去。
小達摩江上雲長歎一聲道:「展姑娘如此性情,日後難免誤事,我等以後多避著她一點,重要機密能不讓她知道就不讓她知道!」
陸慧乾道:「江兄輿小弟之見不謀而合,為何簡少俠多少次有意避開展姑娘,從而就知一斑!」
匡殘道:「老朽只覺陸姑娘與簡少俠正是佳藕天成,璧人一雙!」
多臂魔神彭綸嗯了一聲道:「匡老之言甚有道理!」
陸慧乾哈哈大笑道:「越說越似真的一般,真能如此,二位到是現成大媒。」
匡殘笑道:「等簡少俠到來老朽定然撮合玉成,眼前老朽與彭兄因事未了,稍時再見。」
四人作別分手離去。
二女隨意去華陰街上閒逛,街道逼窄,人來人往,見二女貌美,不禁停步凝視,竊竊私語,評頭論足。
陸慧娥低聲道:「展姑娘,我們回去吧!」
展飛虹也有此意,尚未回答,忽聞身後語聲傳來道:「展師妹別來無恙?」
陸慧娥暗道:「要糟!」
展飛虹轉面望去,只見是五師叔首徒開智道人。
這位開智道人心術不正,展飛虹最是厭惡,冷冷答道:「原來是開智道長,久違了!」
開智道人見展飛虹神色不善,卻毫不以為忤,狡笑道:「見到師妹真是太好了,師妹能否隨愚兄去見掌門人,為了一真師伯負氣離山,掌門人焦急異常……」
展飛虹冷笑道:「家師和我早就不是華山中人,請上覆貴掌門人無庸費心!」
開智道人面色一變,大喝道:「展飛虹,你膽敢叛門,目無尊長麼?」
話聲一落,卻見寒光疾閃了閃。
只聽開智道人一聲慘哼,兩頰淌下殷紅鮮血,雙耳已失,目露悸恐之色……
那身佩雙月劍的少年現出,含笑目注在開智道人臉上,道:「在下複姓諸葛,草字一個敬字,請上覆貴掌門西華子,令同門兩人已割耳示儆,道長算是第三人了,不用他勞師動眾尋覓在下理論,在下自會找上門去。
開智道人那敢還有半句話說,場面話也不留,只狠狠地盯了展飛虹一眼,狼狽奔去。
此刻,諸葛敬向二女施揖微笑道:「下習性多管閒事,伸手不平,若有目犯二位姑娘之處,還望見諒!」
展飛虹道:「不敢,多謝諸葛少俠及時解圍之德。」
諸葛敬含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聽方才道人之言,姑娘必是名震江湖的展女俠了,這位姑娘諒也是武林世家,不知展女俠可否代在下引見?」
展飛虹道:「這位姑娘姓陸,名陸慧娥,乃名震江湖擒龍手陸慧乾大俠幼妹!」
諸葛敬不禁長長哦了一聲道:「陸氏九雄,唯幼妹最聰,原來是小龍女陸姑娘,失敬失敬,展女俠,令師之事,已震動關中,西華子視令師徒猶若仇讎仇,非拔之而後快,望能避則避,免遭暗算,在下尚有事未了,日後有緣自當相見!」抱拳一拱,穿空疾杳。
陸慧娥低笑道:「以退為進,故示磊落,展姐姐,你可要當心上鉤。」
展飛虹玉靨泛霞,歎道:「別胡說了,想不到他對武林人物家世無不瞭若指掌,賢妹小龍女之名如非諸葛敬吐露,愚姐還不知道咧!」
陸慧娥心頭有事,只嫣然一笑,道:「我們快回去吧,小妹想起,你我出外只怕事有差錯,大哥不知又要如何責-小妹咧!」
果然,回去後,群雄依然談笑如舊,唯擒龍手陸慧乾神態冰冷,對其妹陸慧娥望也不望一眼。
陸慧娥心內雪亮,展飛虹又何嘗不明白,只覺老大不是意思,逕往內院去見其師一真師太。
展飛虹只見桌上鎮著一紙函箋,一真師太則不知所蹤,被褥摺疊得乾乾淨淨,不禁一怔,忙伸手扯出函箋:
飛虹我徒:
為師別矣,此後相見恐無期,為師昔年剛愎任性,一誤再誤,希你善自珍重,不可步為師後塵,誤人誤己,誤己事小,誤人則蒼生何辜,切記,切記。
師,一真留字
雖只寥寥數語,卻語重心長,全函並無一字斥責之詞,但字裡行間,但暗示展飛虹不可剛愎任性,誤人誤己。
展飛虹珠淚似斷線般淌下,只覺其師為何突然離去,方才不久與徐三泰敘話,其師有仗劍重入江湖,以還我河山為己志之言,甚感困惑,快步走入前廳,告知其師突然離去。
群雄不禁面面相覷,甚感意外。
只有鐵膽孟嘗徐三泰捋鬚微笑道:「展姑娘,令師向老朽說決仗劍重入江湖,言猶在耳,決不會出爾反爾。但令師一向剛愎自負,積習難改,留在此處反為不便,她是前輩人物,反受我輩支使,似嫌縛手縛腳,展姑娘但請放心,令師必在暗中形影不離保護姑娘。」
展飛虹暗道:「是啊!恩師在此委實礙手礙腳,誰聽誰的都不妥,」頷首答道:「徐老爺子之言甚是,但她老人家總該與諸位商量商量再走不遲,她老人家要走誰也留不住。」
倪鳳子呵呵大笑道:「這句話被展姑娘說對了,她若是堅決要走誰也留不住,何必多費唇舌又情面難卻,那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如一走了之。」
展飛虹無詞可駁,心頭直不是滋味,發覺陸氏兄妹不在廳內詫問到何處去了。
江上雲指指廂房內室,道:「他們兄妹不知有什麼話要談,江某方才隱隱聽得他們之間起了爭執,似為了什麼諸葛敬之事,莫非諸葛敬就是割除華山兩道雙耳之人?」
「諸葛敬!」展飛虹一顆心猛望下沉,詫道:「關他們兄妹何事?」情不由主地走出廳外。
天井東端就是陸慧乾所住廂房,只聽陸慧乾語聲甚低,道:「……不論諸葛敬是否就是丁大俠所說的清宮精心訓練成的後起之秀,圖以魚目混珠之法打入皇明志士內部,我等切不可惹鬼上門,否則後患無窮。」
陸慧娥嬌聲道:「這麼說來,大哥也是皇明志士了。」
「不是,我輩只是武林豪傑,但有需要當不惜犧牲作皇明志士前驅,拚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計,然皇明志士也吸收我輩參加,若你大哥外貌忠誠,其實奸詐陰險,獲得參入,那皇明志士將廢於一旦,邇來各地皇明秘密分舵紛遭挑破,傷亡眾多,即因此故。」
只聽陸慧娥格格嬌笑道:「好啦!大哥講了這麼多的大道理,小妹那有不懂的道理,其實展姐姐和小妹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諸葛敬既然為刺探我等隱秘而來,我等何不反守為攻,亦刺探他的隱私。」
陸慧乾大笑道:「此人久經調教,善於隱藏自己的身份,真有你這樣說的不費吹灰之力。」
「這小妹知道,」陸慧娥道:「人性永遠有著一處弱點,小妹就不信諸葛敬不會暴露弱點,反正他目前不會尋上展姐姐,否則豈非欲蓋彌彰,不過小妹耽心的有幾件事?」
「那幾件事?」
「首先,一真神尼遭此拂逆不可謂不小,多年來強自抑制,修心養性,實際上心中一團怒火仇焰鬱結於胸,經此觸發,恐不可收拾,大哥你瞧見麼?神尼謂決披劍重入江湖,表面從容,目中滿蘊殺機,如不出小妹所料,神尼必會不辭而別!」
展飛虹暗暗大驚,忖道:「陸妹妹果然智慧過人,料事如神,怎會瞧出恩師不辭而別?」
只聽陸慧乾詫道:「九妹不可愚測前輩人物。」
「不是,以神尼習性,剛愎自負,說做就做,絲毫沒有轉圜餘地,她豈可長留在此周事與大哥等商量取捨,何況神尼也有自知之明,惟其馬首是瞻決然誤事。」
「嗯,有道理,第二件呢?」
「小妹耽心展姐姐輿神尼一脈相承,剛愎任性,恐誤己誤事。」
擒龍手陸慧乾長歎一聲道:「展姑娘論人品,論武功均臻上選,就是這麼一點習性使其白璧之瑕,不過氣質之陶冶在於後天,日久自會轉變,你我遇機從旁諫勸,更不可有負簡少俠重托。」
展飛虹聽見不禁芳心一顫,暗道:「原來他暗中仍關心我!」
只聽陸慧娥秀聲長歎道:「說起簡少俠,自神尼口中約莫測知少俠有一段極為幸酸的往事,故而簡少俠似有極為沉重的任務在身,跋涉江湖,宛如天際神彪,飄忽不定,行事莫測高深,無意涉及兒女之私,看來,少俠不會來華陰了。」
陸慧乾哈哈大笑道:「陸家女諸葛,近來說話越來越玄了,好,就算你有未卜先知之能,待事實明白後若應驗無訛,大哥當送你一份豐盛的嫁妝!」
「大哥,你……」
展飛虹乘機喚道:「陸妹妹,家師不辭而別了!」
房門倏地開啟,陸氏兄妹一臉驚訝之色走了出來。
陸慧娥接過展飛虹手中一真師太留函,道:「展姐姐放心,捨師此去必然仗劍江湖,你我去找也找不到,不如靜以觀變,自有消息到來,如不出小妹所料,西華子作法自斃,三兩日內將掌門一職拱手讓人,」說時拉著展飛虹走向廳屋而去。
擒龍手陸慧乾目露迷惘之色,搖首一笑道:「幼妹料事如神,看來我做大哥的須向她遇事請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