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報還一報

    唐慕斌來意只緣孤立無助,岌岌自危,天河鬼叟戎雲虎、北瀛島主嚴陵逸已知他尚在人世,極欲除他而後快,本意逐個借刀殺人,遂其戳殺五凶之願,殊不料半途殺出商六奇葉超塵,致使已成泡影。

    還有奪魄郎君巫翰林,他更知之甚深,水火對立,積不相容。

    他心內尚有一塊陰影,如蠶蝕桑,蔓延擴展,只覺非尋少林相助,難以解決。

    為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外人無法測知。

    如今,少林又拒人千里之外,不禁激發他凶厲的僻性,目中凶芒逼吐。

    「大師為何血口噴人,唐某昔年奔蕩江湖,只因僻性怪異,出手狠辣,才得上一個世外六凶匪號,但唐某絕不戳殺無辜,行事太過。」

    那黃衣老者合掌低誦佛號道:「那麼武林傳言都屬無稽麼,老衲佛門弟子,何能信口雌黃,老僧告罪就是。」

    唐慕斌不禁啼笑皆非,做聲不得。

    突然天際遙處傳來一聲清越長嘯,飄回雲空,聲如龍吟。

    老僧道:「阿彌陀佛,掌門人來了。」合掌問心,神色虔敬。

    藏身松柏樹上的南宮柏秋暗道:「這些假禿驢真會做作,休看唐慕斌狡計如狐,也難逃葉超塵算計之下,善泳者必溺於水,可為殷鑒。」

    嘯聲尚自裊裊不絕,大殿後升起一條人影,沖空曳掠,如一頭灰鶴,輕於落葉,點塵不揚,落在陰陽聖指唐慕斌身前,合掌聞訊微笑道:「唐檀樾別來無恙?」

    唐慕斌抬目只見正是少林掌門人,忙抱拳施禮道:「一別多年,掌門人諒功行精進,在下一如往昔,愧無善可告。」

    少林掌門了塵上人微笑道:「豈敢,唐檀樾名動武林,威懾江湖,老衲安於禪悅,不問世事,怎能和檀樾相比,檀樾忒自謙了。」

    唐慕斌道:「掌門人謬獎愧不敢當,此次前來一則有事相告,再有事相求。」

    了塵上人故作愕然道:「檀樾武功卓絕,還有何事需命老衲助力。」

    唐慕斌黯然一笑道:「燕京盛傳葉超塵輔佐五皇子事敗,遁出都門,尚自凶心未斂,轉而圖霸武林,箭頭所指,首為少林,唐某聽得風聞,殊為不信,後來方知葉超塵乃為少林叛徒……」

    了塵掌門歎息道:「此事老衲業已風聞,葉超塵乃老衲師兄。」

    唐慕斌目露驚容道:「果然傳言是實,葉超塵已習成紫府絕學,黨羽甚眾,又得金獅毒爪商六奇之助,恐非易與。」

    了塵上人道:「為此老衲已邀請九大門派掌門人趕來相助。」

    唐慕斌道:「唐某相求非為別故,實為天河鬼叟戎雲虎而來。」

    了塵上人不由一愕。

    只聽唐慕斌接下去道:「戎雲虎欲上少林竊取大般若禪功真經,只有大般若禪功堪與紫府絕學一拼,戎雲虎乃唐某眼中之釘,三兩日他必來少林,唐某欲乘機除他,煩掌門鼎力相助。」

    了塵上人略一沉吟,道:「老衲義不容辭,只是大般若禪功真經戎雲虎是怎麼知悉的。」

    口中這麼說,腹內冷笑道:「戎雲虎雖然覬覦大般若禪功,未必你來意不如此,哼!唐慕斌,這是你親送上虎口,怨不得葉超塵毒辣……」

    突從廟外飛掠而來一個少年僧人,向了塵上人道:「稟掌門,嵩陽書院發現戎雲虎多人鬼祟行蹤,似向少林而來。」

    唐幕斌道:「不料他竟來得如此之快。」

    了塵上人神色凝重,道:「唐檀樾,速隨老衲趕返少林,務使戎雲虎鎩羽而歸。」

    身形一振,掠空而起。

    唐慕斌急隨身後,杳失廟外。

    正在此際,南宮柏秋身形直拔衝霄,望殿後掠去,如同流星奔空。

    他急於找出真少林掌門人了塵上人生死下落,才可揭破葉超塵豺狼面目,或可在崔宏光身上可套出真情。

    他身形一落在後殿飛簷上,突見金獅毒爪商六奇身形從側殿暗門裡閃出,穿空如電而杳……

    南宮柏秋暗道:「葉超塵既已篡佔少林掌門,岳廟並非重地,只須留下少數暗布廟外,商六奇此去必是對付戎雲虎及唐慕斌兩人,手下爪牙該隨他而去,此際戒備已疏,自己可放膽而下。」

    心念一定,疾掠而下,一閃跨入暗間內,不禁一怔。

    只見崔宏光滿面豆大汗珠躺在一張草榻上,似是不勝痛苦,一條板凳上坐著一個四旬彪形大漢。

    那彪形大漢發現南宮柏秋邁入,急揮刀虎撲而出,刃光電奔,尋向南宮柏秋胸前「七坎」死穴。

    南宮柏秋身形一側,兩指迅如電光石火點在大漢腕脈穴上。

    大漢腕脈一麻松指,鋼刀嗆啷墮地,火光直冒,但仍凶心未滅,左掌一式「雲屏巫峰」

    劈出一股潛猛勁力。

    南宮柏秋冷笑一聲,指勢移攻,斜掌疾伸,一把扣在大漢曲池穴上使勁一擰

    那大漢一條左臂生生扭斷,離肩脫下,血湧如注,隨之淒厲慘嚎出口。

    嚎聲甫出喉中,南宮柏秋一指點在喉結穴上,低喝道:「你與我躺下。」

    大漢真也聽話,萎頓倒地,凶睛怒凸,痛澈心脾,卻嚎叫不出,滾了幾滾,氣絕喪命。

    暗淡光線下,崔宏光面目更顯得猙獰如惡鬼,眼中露出驚駭失神之色,啞聲說道:「朋友,殺人不過頭點地,行事不可太絕,乞賜一死,崔某雖死無恨。」

    南宮柏秋微笑道:「在下要取崔朋友性命,怎等到現在。」

    一線生命的火花在崔宏光胸頭燃起,但想到功力已廢,生命又有何貴,不禁苦笑道:

    「朋友若希冀在崔某口中探出消息,那簡直是夢想。」

    南宮柏秋道:「倘在下恢復崔朋友的武功呢?」

    崔宏光一聞此言,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愕然瞪目呆住

    南宮柏秋心知崔宏光之意,道:「在下之話,句句實在,用不著欺騙崔老師,但在下希望崔老師不再助紂為虐。」

    崔宏光聞言搖首歎息道:「閣下要問什麼?崔某盡所知無不相告。」

    南宮柏秋道:「方纔岳廟現身之少林掌門了塵大師是否就是葉超塵。」

    崔宏光目露驚駭之色,望了南宮柏秋一眼,點首答道:「閣下神目如電,那正是葉超塵。」

    「那麼真正少林掌門人何在?」南宮柏秋道:「可是遭了葉超塵毒手所害麼?」

    崔宏光道:「從商山主口中露出一絲端倪,只知了塵掌門被制住穴道,並未死去。」

    「囚禁何處?」

    「崔某無從知悉,此事僅有寥寥葉超塵數名心腹知情。」

    「商六奇知道麼?」

    「據崔某所知,商山主並非葉超塵心腹,恐他也難知情。」

    南宮柏秋不禁大感失望,垂目沉思。

    暗室內立時岑寂如水,氣氛異常沉悶。

    一盞茶時分過去,南宮柏秋仍在低首沉思。

    崔宏光道:「崔某指點閣下一條明路,葉超塵回山必立意捕殺天河鬼叟戎雲虎,他本人諒不致露面,必派出得力心腹三眼靈官井鱗主事一切。」

    南宜柏秋道:「三眼靈官井鱗在下不識其人,也是枉然。」

    崔宏光道:「井鱗最是好認,兩目飛斜,懸眼深隱,形成一目,故叫三眼靈官,井鱗現已扮著一名少林僧人,閣下只擒住他,葉超塵一應行事他均知八九。」

    南宮柏秋道:「多謝崔老師了。」他指點在崔宏光睡穴上,騰身奔空,向五龍峰方向掠去……

    距少林正北約有二十里,是片寧靜幽美山谷。

    谷中三十多戶人家多以獵獸砍柴為生,並辟了十數畝農田,汲泉耕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葛天民之遺子,無異世外桃源。

    煦日中天,谷外忽來了十數位不速之客,均是藍布大卦裝束,背負行囊,為首者正是那天河鬼叟戎雲虎。

    他們佯稱乃採藥人,村中男丁均出外未歸,只剩下婦孺老幼,昔時民風淳厚,樂善好客,殺雞宰鴨,款待這批殺星。

    戎雲虎手面大方,善於做作,博得村民好感,他佯言同行中一人失足澗谷,折傷手臂需靜養數日方可成行,當然,同行中果有裹臂之人,故村民不疑。

    雖然戎雲虎認為安排得天衣無縫,無人得知,但,天下事往往出人預料之外,葉超塵手下一昔年曾跟隨戎雲虎,一眼即分辨出是天河鬼叟。

    葉超塵那裹緊密鼓,安排釣餌,毒謀算計天河鬼叟戎雲虎仍懵在鼓中。

    江湖行事,利於深夜忌在白日,戎雲虎等待夜色來臨,獨自潛入少林,探明大般若禪功真經藏於何處,返來後再作定奪。

    戎雲虎正與同黨大杯酒,大塊肉談論行事細節,忽屋樑上灑下肉眼難辯之塵灰,落入酒盅菜餚內。

    群邪茫然無覺,仍是吃得津津有味。

    突自天際遙處送來一聲刺耳長嘯,劃空而過。

    戎雲虎不由面色一變,按桌而起。

    隨他多年的烈火神秦茂道:「令主不必耽憂,眼前少林正處於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境,也許是葉超塵趕來侵襲,或量九大門派中人應約前來,我等此行神不知,鬼不覺,安如泰山。」

    戎雲虎道:「話雖不錯,老夫此行志在謀取大般若禪功真經,必須於葉超塵及九大門派中人趕到之前取得,若令少林有所準備,豈不是老夫一番心願盡付流水。」

    話音方落,只聽屋外傳來陰惻惻冷笑道:「戎雲虎,可惜你來晚了一步,你我在谷外相見有話商請。」

    天河鬼叟揚手打出三支白骨針,疾如電射飛向屋外,大喝道:「朋友是誰?」

    白骨針打出如石沉大海,無絲毫動靜。

    戎雲虎面色慘白,率眾撲向屋外,落在土坪上,掃視四望,那有半個人影蹤跡,暗詫道:

    「我在谷外四周設下暗樁多處,此人怎能侵入,必是功力卓絕高手,他約我在谷外相見,但不知走何方向,是敵是友,更難分辯。」不禁心下躊躇。

    遠處陰惻惻語聲又起:「我這是好意,遲則無及。」

    戎雲虎聽出這人語音甚低,字字入耳清晰,顯然是一內功爐火純青的好手,不禁心神大震,朗聲道:「朋友盛情心感,但不知約老朽何處見面?」

    「我與你是敵非友,用不著謝我,因我不屑傚法別人卑鄙無恥手段施展無形奇毒……」

    戎雲虎不禁面色大變。

    只聽那人說下去:「你與屬下均暗受無形奇毒之害,罹受輕重,恕我未知,我在東谷口候駕。」

    語音愈說愈弱,無疑人已遠。

    戎雲虎簡直不信有其事,暗用真氣搜宮過穴,只覺並無異狀,再一望手下,但見手下目雖露驚駭之色,無絲毫不適模樣,冷笑一聲道:「此人顯系虛聲恫嚇,驅鳥入網之計。」

    烈火神秦茂道:「這倒未必,他說遲則莫及,恐有原因。」

    戎雲虎略一沉吟,道:「此言有理,我等且由北面轉向東谷口,令他摸不清我等虛實。」

    話落,率眾疾如流星掠北而去。

    一踏入北面谷外松林中,立即發現自己設下二處伏樁,雙雙被點了死穴陳屍林中,不禁大驚失色道:「難道此人所說屬實麼?」迅即封閉住心脈臟腑各處重穴。

    突從不遠處一聲桀桀怪笑騰起,隨著冒出數十條蒙面人影,揮刃揚掌攻來。

    戎雲虎驅使手下應戰,雙手打出一片暗器,獨鶴沖天拔起,隱在一株繁柯茂密大樹之上。

    他看真這些蒙面人均是內外雙修,武功上乘的好手,招式辛辣,潮湧猛攻,自己所發唁器,均為掌力撞落,不禁心頭駭異。

    所率十數人均屬一時之選,武功怪異高強,但人數懸殊,相形見絀。

    片刻時分,烈火神秦茂大喝一聲,打出九顆琉璜磷焰彈,轟的一聲,投入對方人叢中落地燃燒起來,火熱流瀉,蔓延樹桿,烈焰騰空。

    蒙面兇徒中立有三人冷笑出手,六掌同拂,發出一片排空罡勁,蔓延烈焰頓時熄滅,黑焰仍自瀰漫揚空。

    烈火神秦茂突發出一聲慘厲嚎叫,面色慘變,耳口眼鼻內黑血齊冒。

    這情形宛如波染一般,戎雲虎手下紛紛慘嚎出口,仰面倒下,七竅流血斃了。

    戎雲虎見狀不禁膽寒,知烈火神秦茂等人因拚搏猛烈,氣血迅疾運轉,毒侵內腑發作,自己因機,得以倖免不死,但奇毒仍潛存體內。

    這些蒙面人似不曾發現戎雲虎匿藏樹上,疾撤退去,剎那間身影頓杳。

    半晌,戎雲虎才瀉落沾地,凝視手下屍體久之,目中淚光潸然,頓了頓足,望東向掠去。

    東面谷外,小橋流水,垂柳滴翠,芳香如茵,野花鬥妍,遠山插雲,錦屏擁黛,景物如畫,使人俗慮盡滌。

    天河鬼叟身形落在溪畔草地上,只聽一個宏亮的笑聲道:「閣下才來麼?可惜!可惜。」

    這語聲顯非前聞,戎雲虎不由一怔,兩聲可借,更令戎雲虎面色一變,只覺心驚肉跳。

    矮坡上忽飄然走來年約四旬左右藍衣短裝背劍長瘦漢子,太陽穴高高隆突,目中精芒逼人。

    這人身法看來甚慢,其實極快,轉瞬即至戎雲虎丈外停住,凝目沉注,嘴角噙著森冷的笑意。

    戎雲虎不知怎的,心中泛上一股寒意,道:「老朽應朋友之約而來,朋友有什麼話,老朽洗耳恭聽。」

    長瘦漢子道:「兄弟友人因久候戎令主不至,因事他去,片刻即回,命兄弟留此恭候。」

    戎雲虎兩道冷電目光打量了瘦長漢子兩眼,抱拳笑道:「不敢,朋友台甫可否見告?令友是誰,可惜什麼?但請詳告。」

    瘦長漢子含笑道:「兄弟姓柯,友人來歷戎令主見面即知,恕兄弟暫難奉告,可惜戎令主不聽我那友人之言,逕向東面谷口來應約,不然令主屬下亦不致毒發身亡。」說此話音稍頓,嘴角泛起一絲耐人尋味的譎笑,接道:「那些蒙面人均是金獅毒爪商六奇身旁傑出高手,武功已臻化境,更得葉超塵調教,身蘊兩種以上紫府奇書內絕學,即是戎令主亦不易勝得其中之-……」

    戎雲虎不禁冷笑一聲,大感柯姓漢子過甚其詞。柯姓瘦長漢子冷冷一笑,道:「戎令主請勿認為兄弟信口開河,危言聳聽,令主當知你罹受無形奇毒,真力不能運用由心,甚多絕學奇招難以意隨念動,發揮其威力,無形中已受克制,何能必勝。」

    戎雲虎暗暗一震,忖道:「他說話殊有道理。」一番雄圖,俱付流水,不禁黯然神傷。

    只聽柯姓瘦長漢子又道:「商六奇爪牙非不知戎令主匿隱樹上,奈他們奉命另有他圖,所以暫時放過戎令主,不然令主危矣!

    戎雲虎道:「柯朋友如若目睹,莫非柯朋友亦在附近親眼得見麼?」

    「不錯!

    「然則柯朋友不念在武林同道份上出手相救,否則亦應預先示警。」

    瘦長漢子揚聲大笑道:「莫說兄弟無此能力相救,何況我那友人已說過與令主是敵非友,前已示警,令主不聽,一言為甚,豈可再乎。」

    戎雲虎聽他笑語相譏,胸中怒火不禁沸騰,面色一寒,冷冷說道:「朋友這些言詞專為說給老朽聽的麼?」

    瘦長漢子目中神光逼射,道:「戎令主可曾聽說過兩句話?」

    「什麼話?」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戎雲虎聽得心頭一震,厲聲道:「柯朋友你這話是何意?」

    瘦長漢子冷冷一笑道:「令主身染無形奇毒,如不妄用真力,也不過只有三天活命,令主若能投順我方,不但化敵為友,而且賜藥解開無形奇毒,一舉兩得,雙全其美。」

    戎雲虎不禁氣急,厲聲狂笑道:「死則死爾,又何可戀,老朽豈是屈居人下之人,再說老朽與朋友仇怨未明,朋友你這是枉費心機。」

    瘦長漢子道:「只怕由不得令主。」

    戎雲虎冷笑道:「柯朋友,老朽還有三日活命,眼前朋友只伯要濺血三尺,橫屍七步。」

    雙掌平胸,凝勢欲出。

    瘦長漢子立時喝道:「這倒未必!迅即擊掌三下。

    樹影叢中立時湧出九個森冷鷙瘦江湖高手,身形倏動,排列九宮方位。

    戎雲虎此刻已存必死之心,向柯姓瘦長漢子虛招一掌,身形斜射撲向一個藍衣老叟,左掌打出九支坎離釘,右手五指迅疾無倫抓去。

    藍衣老叟料不到戎雲虎發動得這麼快,心中大駭,幸虧他臨危不亂,迅即施展「金鯉臥波」身法,貼地一仰,身軀疾旋,滾了開去。

    戎雲虎冷笑一聲右手五指如若附骨之蛆般攫去猛感身後砭骨寒風襲至,只聽瘦長漢子大喝道:「戎雲虎,死到臨頭,還不知醒悟,猶敢逞兇麼?」

    他此際要取藍衣老叟本易如折枝反掌,但自己亦難逃喪命之危,通不得已躍了出去。

    一著之失,盡失先機,落入重圍之中,身形未落實,排空巨飆、刃光電奔交相襲至。

    戎雲虎心知逃走無望,只有全力相拼,殺死他們其中數人,九宮不全,或可生離遁去。

    這時,戎雲虎已顯露出平生絕藝,兔起鶻落,出手投足無不是對方致命的要害重穴。

    瘦長漢子背上長劍已撤出,振腕一掄,只見流芒驚射,寒飆彌空,劍勢宛如大河倒瀉,威力驚人。

    戎雲虎憑著一雙內掌,如非身負絕倫武學,早喪在這十人合擊之下,他掌出險招,攻其必救,招式辣毒之極。

    半盞茶時分過去,戎雲虎倏的一掌如電打實在一人胸後,「叭」的一聲,那人張嘴噴出一股鮮血,只慘嚎了半聲,心脈立斷,仆地氣絕。

    戎雲虎出手快捷無倫,掌勢斜走,按在另一人肩上,左腿同時猛抬,踢向一個黑衣漢子。

    兩聲慘嚎相繼騰起,一人被擊碎肩骨,另一人被踢中氣海重穴,身形倒撞飛出。

    正在此際,柯姓漢子一劍「后羿射日」,寒虹一閃,已點在戎雲虎背後「靈台」穴上,大喝道:「還不倒下。」

    瘦長漢子只覺虎口猛震,劍身被一股反彈之力幾乎震出手外,暗中大驚道:「戎雲虎果然名不虛傳。」劍式一滑,反挑刺向腦後玉枕穴而去。

    其餘諸人亦相繼迫攻戎雲虎而至。

    戎雲虎突感頭目一陣暈眩,知體內無形奇毒已然引發,暗道:「我命休矣!

    忽聞半空中傳來一聲朗朗大喝道:「休傷我友!

    柯姓瘦長漢子立時撤招躍出。

    戎雲虎只覺眼中又是一陣昏黑,心知有人相救,急閉目調息,須臾兩眼睜了開來,但見面前立著一人,含笑凝視著自己,不覺駭然色變,驚得退了一步,道:「怎麼是你?」

    「不錯,正是兄弟。」

    原來眼前之人正是他眼中之釘,強仇死敵,陰陽聖指唐慕斌。

    唐慕斌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可是在戎雲虎的眼中看來,無異哀憫垂憐的嘲笑。

    戎雲虎面如噴火,宛如萬刀穿心,他寧可死在柯姓漢子利劍之下,也不願唐慕斌垂憐,他認為唐慕斌有意玩弄,似貓戲耗子般,最後還是不免一死,不禁厲聲道:「唐慕斌,用不著你來假慈悲。」

    唐慕斌微笑道:「你我本是死敵,而且唐某非手刃你永難甘心,所以唐某不願假手於人,你只道我偶爾慈悲心腸救你麼?」

    戎雲虎冷笑道:「哼,別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侯紹鴻溫蔚翔兩人是如何死的?還不是借刀殺人。」

    「哈哈!唐慕斌得意大笑道:「假手於你又當別論,目的使你眾叛親離,孤立無助,而並更遂我心願。」

    戎雲虎冷笑道:「你要手刃戎某,諒永難如願。」

    唐慕斌道:「為什麼?」

    戎雲虎道:「基於兩點原因,第一,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我武功相差有限,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唐慕斌微微一笑道:「第二個原因呢?」

    戎雲虎黯然歎息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即是戎某失手,你也危在旦夕!

    唐慕斌故作驚容道:「這又為什麼?」

    突風送蟻語傳聲道:「戎雲虎話說得一點不錯,那少林已為葉超塵篡占,了塵大師亦是葉超塵易容喬裝,魚目混珠,你不曾察覺罷了,你如不及早設法逃出魔爪,恐你罹受之慘不堪想像。」

    這語聲亦送入戎雲虎耳中。

    雙邪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面色蒼白,不約而同轉身,潛龍升天,踹足斜飛如電逸去。

    戎雲虎兩個起落,已遠在數十丈外。

    他惶惶如喪家之犬,只聽兩聲宏亮的佛號入耳道:「戎施主請留步。」

    兩個高大僧人橫杖飛落阻在戎雲虎身前。

    戎雲虎此時不願多事糾纏,耽誤一分時刻,就增加一分生命危險。左掌一招「殞星流空」

    劈出。

    兩僧大怒喝道:「施主你這是找死!

    杖風奔雷,雙雙攻出。

    戎雲虎掌到半途,化劈為抓,迅疾無倫將攻來一枝禪杖抓住,擰腕斜推,向另一僧人撞去,人卻沖空而起。

    只聽一聲大叫,那名被推出僧人身形被另一僧人如山杖勢打成一團肉醬。

    戎雲虎也因用力太過,衝出之際,只覺喉頭一甜,不覺噴出一口鮮血。

    身後一片喝叱怒罵,衣袂破空之聲傳來,知落在他們之手定遭羞辱,閉著一口真氣,施展卓絕輕功,疾如流星奔電望林木森森內奔去。

    一口氣奔出三十餘里外,只覺胸口憂悶,氣血隔道,不禁停下步來,四面望去,已不見有人追來,知倖免死禍,由不得長歎了一聲。

    英雄末路,淒愴無比。

    他睜目四望,只覺身存在一片荒涼的山野中,草樹雜離,空寂無人,夕陽已是沉山,暮靄四開,下弦月已高懸天空,四野迷茫淒清暮風肅殺,寒意嗖嗖。

    山野中隱隱傳來吟歌聲:

    「見如明月家家到,

    無處無清照,

    一帆秋色共雲遙,眼力不知人遠上江橋,

    願苦書扎來雙鯉,

    古汁東流水,

    宋王台畔楚宮西,

    正是節趣歸路近沙堤。」

    聲雖遙遠,但送耳清晰。

    戎雲虎只覺無形奇毒已漸侵入內腑,他盡力通運其氣驅迫,並提聚三味真火搜焚奇毒,歌聲入耳,似漠然無聞,只注意追襲之人有無趕至。

    他擇此荒野,是因深知傷毒即將發作,如不及時運功制止,可能喪命,再則為此山野視界遼闊,來人很遠就可發現,自己能及時逃避。

    只聽歌聲又起:

    「晚風雲外送,

    鞭策起鳥騅,

    任俺飛誅,

    人生一場夢,

    惜愚夫酣睡,

    黑甜春甕,

    爭名奪利,

    總是把心機誤用,

    到頭來,

    泡影空花,

    只有孽根深重,

    誰講良心天理,

    念及兒孫,

    福田培種,

    三期末運,

    防遭劫,

    罹悲痛,

    笑狂徒奸究,

    行業欺罔,權衡般般玩弄,

    怕臨時包老閻羅,

    不輕放縱。」

    調寄瑞鶴仙,語語警世,如暮鼓晨鐘,啟人猛省

    無如天河鬼叟戎雲虎惡根已深,歌聲入耳,只道此人是個狂人詩客,非武林人物。

    但覺心亂如麻,思潮起伏,長歎一聲,喃喃自語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繼而厲聲道:「老夫決不能死,須誅盡天下異己。」面上不禁升起森冷的殺機。

    暗中起了一聲輕輕歎息,惜戎雲虎未曾聽見。

    戎雲虎強壓抑一腔忿亂愁思,閉目行功,只耳力凝注四外。

    一條淡煙般人影由十丈外冒起,兩道冷電目光如挾霜刃逼射在戎雲虎面上,突似發覺什麼可疑形跡,迅疾無論朝向南方掠去,去如電射,身影疾杳。

    半個更次過去,遠處現出兩條黑影,由遠而近,由小而大,迷濛月色下,可見一雙黑帕蒙面,楚楚柳腰少女。

    一雙少女悄無聲息落在戎雲虎身前,四道晶澈目光瞥見戎雲虎,先是驚愕,繼而面上怒芒逼吐,最後殺機森森。

    戎雲虎正在功行吃緊之際,耳昏神盲絲毫未曾察覺。

    二女互望了一眼,一個青衣少女右腕疾向肩頭挽去,另一紅衣少女兩指疾伸,迅如電光石火朝戎雲虎期門、玄璣、心俞點了三指。

    戎雲虎不禁悶嚎出聲,睜開雙目。

    青衣少女肩頭飛出一溜寒虹,刺在戎雲虎胸前「七坎」死穴上。

    戎雲虎被玄衣少女點穴,破去護體真氣,只覺氣血狂逆,目睹二女,不禁駭然汗如雨下,怪笑一聲道:「兩位姑娘,老朽與你們無怨無仇,毒手暗算老朽則甚。」

    二女疾抓下蒙面黑帕,現出兩張俏麗冷艷的面龐,正是那朱玉琪陳玉茹。

    朱玉琪叱道:「你是戎雲虎麼?」

    戎雲虎黯然答道:「老朽正是。」

    朱玉琪冷笑道:「你惡名久著,血腥雙手,可記得死在你手下之武林人物有多少。」

    戎雲虎知萬難倖免,搖首答道:「老朽不記得,二位姑娘如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老朽情甘授首,但冤有頭,債有主,兩位姑娘素不相識,越俎代庖,豈非不智。」

    朱玉琪粉臉鐵青,殺機逼露,倏又目中淚光瑩轉,奪眶而出,仰面哀喚道:「爹,女兒終於手刃大仇了,願爹在天之靈含笑瞑目。」

    戎雲虎聞言魂飛天外,道:「姑娘,你要說得清楚,是否老朽就是姑娘要尋的仇家?」

    朱玉琪厲叱道:「姑娘不願你做糊塗鬼,戎雲虎,你可曾認得有個朱嵩陽麼?」

    戎雲虎不禁機伶伶打一個寒噤,道:「朱嵩陽賢弟乃老朽金蘭之交,那有不識之理。」

    啪的一聲脆響,朱玉琪伸掌打了戎雲虎一個嘴巴。

    戎雲虎頓被打落五支大牙,口角鮮血溢出,目中金花亂冒。

    這一掌打得顯然不輕,朱玉琪已用出七成真力。

    戎雲虎苦笑道:「姑娘對付一個失去抵抗能力之人,無端羞辱,只怕貽人恥笑。」

    朱玉琪憤叱道:「我爹亦在失去還手之力之際,被你這老賊毒手害死,以牙還牙,有何不可。」

    戎雲虎驚得魂飛天外,且露詫悸之色道:「姑娘就是朱嵩陽令嬡麼?奇怪!奇怪!

    朱玉琪道:「有什麼奇怪,姑娘一個婢女替死,我已逃去,但這老賊只當斬草除根,後患已除,遂不知人算不如天算。」

    戎雲虎萬念皆灰,長歎一聲道:「老朽殺人多矣,死在二位姑娘手中當無怨瞑自,乞賜一劍。」

    朱玉琪冷笑道:「你要死得痛快麼,哼,還須費心機,姑娘要慢慢磨折,歷嘗百般痛苦,才能賜你一個痛快。」隨即朝陳玉茹道:「姐姐,你說是也不是。」

    陳玉茹道:「此言甚是有理,老賊作惡多端,理當受盡酷刑,豈可賜他痛快一死。」

    朱玉琪不禁軒眉嬌笑道:「姐姐,可有什麼法子使慢慢折磨他?」

    戎雲虎聞言,不禁心膽皆裂,魂驚肉跳,顫聲道:「老朽死而無怨,二位姑娘須自種福田。」

    陳玉茹笑道:「妹妹,我看老賊說得可憐,不如……」

    不待陳玉茹說完,朱玉琪搖首咬牙道:「不行!

    陳玉茹道:「既然妹妹贊同,先將老賊四肢割下,再點上他的『五陰鬼脈』。」

    朱玉琪揚眉道:「好,姐姐主意真絕,非要老賊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只見戎雲虎眼中流出兩行珠淚,道:「老朽作惡多端,理當遭此毒報。」

    朱玉琪冷笑道:「老賊,你說此話太遲了。」說時,劍芒一閃。

    戎雲虎右手五指削落墜地,血湧如注,只剩下一支光禿禿的肉掌。

    陳玉茹疾伸兩指,點在戎雲虎右腕脈穴上,如注鮮血立時止住,逆行而上。

    五指連心,只痛得戎雲虎神昏皆顫,汗如雨流,死去活來,不禁厲聲道:「姑娘,你太殘忍了。」

    朱玉琪冷冷一笑,目中逼射兩道殺氣寒芒,叱道:「死在你手上的無辜,難道就不殘忍?

    有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姑娘如不將你化骨揚灰,怎能甘心。」長劍一揮,戎雲虎左手五指墮地出聲。

    如此殘酷手段,豈是少女可以下得手的,但朱玉琪歷盡苦難,皆因此賊而起,怎使她不恨入骨髓。

    只見朱玉琪長劍連閃,又砍下戎雲虎雙足。

    戎雲虎禁不住發出一聲淒厲慘嚎,嚎聲遍徹荒涼山野,猶如餓狼哀嚎,令人毛髮聳立。

    朱玉琪冷笑一聲,飛指點了戎雲虎「五陰鬼脈」。

    只見戎雲虎虎睛凸目努,面形扭曲,痛得滿地亂滾,嚎如羊鳴,厥狀之慘,不忍卒睹。

    驀地--

    荒野遙處現出五條人影,奔馳神速,疾如矢射。

    二女一心貫注在戎雲虎老賊身上,竟未發覺。

    奔來五人轉瞬即至,現出五個灰衣僧人,中立著貌相獰惡,鷹眼斜飛,懸針深陷,形成三目,頷下一部如刷鐵髯,顯得凶鷙已極。

    五僧停步,二女方予警覺,忙橫劍蓄勢,戒備出手。

    鷹目鐵髯僧人合掌施禮道:「貧僧少林法空。」手指著地上亂滾哀嚎不絕的天河鬼叟,接道:「戎雲虎擾侵敝寺,放火呈凶,貧僧等奉命截捕,他隨行黨羽乃皆戳斃,只有他一人遁去,貧僧奉了掌門人嚴命擒回,望二位女施主准貧僧擒返敝寺,感恩不淺。」

    二女猶未作答,忽聽一個陰冷語聲隨風傳來道:「你真是少林法空麼?只恐未必。」

    法空聞聲,不禁駭然色變,轉面望去,只見一條身影如同行雲流水飄然走來。

    行至臨近,現出一個猿背蜂腰,面目森冷青衣少年。

    二女見少年現身,不禁目中泛出驚喜神光,張口欲喚,青衣少年忙示眼色制住

    法空眼中閃出一抹狠毒神光,合掌微笑道:「施主說笑,出家人自幼削髮為僧,那有真假,施主如不信,請至敝寺一問就知貧僧言之不虛。」

    少年朗聲大笑道:「眼前少林寺中鬼魅充斥,群魔亂舞,那是個清修之處。」

    法空道:「阿彌陀佛,施主胡言亂語,不嫌罪過麼?」

    青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在下說笑,五位大師請回吧!

    法空心中一塊大石疾落,和顏笑道:「貧僧不帶回戎雲虎,怎好覆命。」

    青衣少年道:「戎雲虎是大師所擒麼?」

    法空即道:「不是,是這兩位女施主擒住

    「既非大師所擒,帶回戎雲虎之言最好收回。」

    法空面有難色道:「這個,貧僧恕難從命。」

    少年大喝道:「再要多言,在下立即揭穿你本來面目。」

    此言一出,法空已知少林真像被這少年窺破,不覺殺機突生。

    左立一僧飄身如電,雙掌一式「日行爭郊」推出一股排空如山罡勁,撞向青衣少年而去。

    青衣少年哈哈大笑,不退反進,只見兩條人影一合倏分,悶哼聲中僧人震飛跌下,雙掌已折,肘骨破裂,鮮血濺冒,人已昏死了過去。

    其餘三僧大喝出聲,紛紛撲來,揚掌猛攻,掌風銳嘯如潮。

    青衣少年,身形一側之際,反掌斜攫,一把扣住當先撲來僧人手腕,托臂旋擰,竟把此僧身軀當作兵刃使展,疾掃相繼撲來一雙凶僧。

    三僧見狀,心神一凜,霍地撤身後躍。

    但聽青衣少年冷笑道:「你們走得了麼?」

    手中僧人脫手飛擲而出,猛如弩奔,三僧還未沉樁,頓為擊中,雙雙翻倒,胸前脅骨根根折斷,反向內腑伸穿。

    三僧面色大變,色如死灰,同時張嘴一股黑血噴了出來,痛極慘叫一聲橫屍在地。

    這些均是轉瞬間之變化,法空雖欲出手相報,但因遲了一步,已經鑄大錯。

    法空道:「施主好辣的手段!

    青衣少年忽一躍騰空拔起,身形倏滾飛撲而下,半空中發出朗朗大笑道:「大師,最好你武功勝得了在下,不然口出如風,揭露你的行藏,你也無法全命。」

    法空不答,立時反身躍出,只覺面前人影疾落,正是那青衣少年。

    井鱗如受雷擊,駭然目瞪。

    法空見青衣少年喝破自身隱秘,不禁心神大震,目瞪口呆,又見青衣少年身手絕倫,五僧慘死,知無法取勝,猛萌逃念。

    逃念方落,突聞遠處隨風飄送入耳蟻語傳聲道:「井老師,強敵已侵入嵩山,撲向太室,掌門人傳命分頭攔截,這戎雲虎已成殘廢,無關宏旨,並老師火速趕回,不得有誤。」

    他聽不出是何人語聲,但既然知道自己姓井,無疑是自己人了,於是,毫不思索,翻身穿空斜飛遁去。

    青衣少年急與二女道了相候之處,如風追下。

    法空禪師一路疾奔如風,片刻時分,已遠在十餘里外,六人同去,孤身而回,只覺一種無名陰影泛上心頭,不由自主地打一寒顫。

    他立身停步,兩道冷電寒芒掃向四外。

    黛綠擁屏,楓紅似錦,驀由林葉傳出一陣歌聲:

    「碧雲天,

    黃葉地,

    秋色連波,陌上寒煙翠,

    山映斜陽天接水,

    芳草無情,

    更在斜陽外,

    暗香魂,

    追旅思,

    夜夜好夢除非留人睡,

    酒入愁腸,

    化作相思淚。」

    林中忽走出一個身著團花織錦夾衫老者,飄然慢步向法空禪師走來。

    法空禪師不由疑雲頓生,暗道:「嵩山正值風雲變幻,道途荊棘,香客行人聞風裹足不前,怎有真個不怕死騷人墨客,哼!這人一定不是好識相。」

    忖念之間,這老者已走在身前,法空禪師不禁大震。

    原來法空禪師竟看走了眼,老者看來身法甚慢,其實快如流星,只見青衣老者含笑抱拳一揖道:「請問佛頭作糞,此話何說?」

    法空禪師料不到有此一問,聞言呆住,瞠目結舌,不知所答。

    青衣老者道:「少林高僧,佛理精深,為何不屑解答?是否真是『愚迷癡玩莫須問,我佛難度無緣人』!

    法空禪師目中殺機內蘊,厲聲喝道:「佛爺目中不揉砂子,閣下竟是何人?」

    青衣老者道:「出家人無塵不染,首戒嗔妄,大師豈猶未明心靜性,何為動怒如此?」

    法空禪師只覺怒也不得,氣也不得,心中著實迷惑這青衣老者是否武林人物。

    只見青衣老者笑道:「大師既難度癡迷,你我可算無緣,大師珍重,老朽就此作別了。」

    說時抱拳一揖,轉身而去。

    卻不料青衣老者才一轉身,突然施「逆風反浪」曠絕輕功身法翻轉,迅疾如電,兩指快得出奇伸出。

    法空禪師猛覺脅下穴道一麻,渾身真力渙散,心中大駭,只覺身軀已被老者抓起,竄入一片幽暗林木中。

    到得一處僻靜無人,籐莽揍密所在,青衣老者將法空禪師放下,背倚著一株白楊樹坐下。

    此時法空禪師再也凶不起來,知逞口舌之利,陡然遭受羞辱,長歎一聲道:「施主這等對待貧僧,不知為了何故?」

    青衣老者微笑道:「老朽最恨盜名欺世之輩,害群之馬,焉能不除。」說著伸指點下,落指如雨,點了十三處穴道。

    所點的十三處穴道部位,均是僻異怪奇,大異常譜,法空禪師心神大駭,道:「施主何為竟出此言?貧僧難以理解?」

    只覺體內起了重大變化,氣血逆沖,筋絡劇縮,不禁面色蒼白如紙,汗珠似黃豆大般冒出。

    青衣老者微笑道:「何以為老朽不認得你麼?你不是少林僧人,而是多年隱匿未出黑道劇寇三眼靈官井鱗。」說著語音略頓,仰天長吁了一聲道:「老朽如今點了你的五陰鬼穴及十三處絕脈,並廢除你一身武功,令你死前歷受諸般慘酷痛苦。」

    三眼靈官井鱗聞言不禁心膽皆寒,面目慘變,顫聲戰慄道:「冤有頭,債有主,井某自信與大俠無冤無仇,大俠如此處置太過!

    話聲方落,只覺左腿上經被巨力碰斷,痛得厲嚎一聲,全身高躍三尺,蓬咚墜下,冷汗如雨淌下。

    青衣老者略一沉吟,頷首微笑道:「也罷,老朽也不能處置太過,得放手時且放手,容你一個悔悟向善的機會。」話聲一頓,又道:「不過你要盡量供實,毫不隱瞞才是。」

    在青衣老者威迫甘言之下,井鱗照實說出葉超塵篡佔少林掌門始未經過,並將囚禁了塵上人等在峻極峰上。

    三眼靈官井鱗又道:「大俠想救出了塵上人恐怕非易,因為峻極峰上下暗樁密佈,均是身負上乘武功能手,傳聲告警,葉超塵必先下手為強,毀屍滅跡,那時大俠不但害了少林掌門人性命,事無佐證,而且反助葉超塵暗遂心願。」

    青衣老者聞言暗暗點頭,知井鱗之言不差,不禁兩道眉峰濃聚,道:「葉超塵為何留下了塵上人性命!

    井鱗答道:「葉超塵恐殺戮太重,屬下生出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念,他如今網羅的都是污合之眾,僅井某等三數人相隨多年可供心腹,萬一離心叛異,豈不前功盡棄,付之東流麼?故示寬厚收拾人心。」

    青衣老者聞言不由計上心來,伸指一點井鱗「期門穴」下五分。

    三眼靈官井鱗頓感痛苦盡失,但仍癱軟乏力。

    只見青衣老者微笑道:「諒井老師可任意出入峻極峰頂。」

    三眼靈宮井鱗聞言不由一怔,體會出青衣老者話中涵意,黯然苦笑道:「不敢相瞞大俠,井某雖有出入峻極峰之權,但無救出了塵上人之能。」

    青衣老者哈哈大笑道:「此事不勞井老師費心,老朽自有妙計。」

    說時突然面色微變,兩指迅如電光石火點在井鱗睡穴上,井鱗應指倒下,老者猿臂一探抄住,將井鱗軀體藏於隱處。

《丹楓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