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那面如銀杏的少女聞言面凝秋霜,柳眉一緊,未看清她身形怎麼晃動,人已落在姚耀祖身前,玉腕一伸,出手奇快,三指已搭向姚耀祖脈門,這一下可把姚耀祖整慘了!苦著一副臉僵在哪裡,豆大般的汗珠兒由額上直往外冒。並戟指著崔、徐兩人罵道:「狗賊,招子要放亮些,姑娘們也不是怎麼好招惹的,憑你們那點三腳貓,也敢出來現世,識相的趕緊爬下去,不然你家姑娘要將你們兩對半招子留下啦!」

    崔洪一聽,自己在台州縱橫十餘年,幾曾丟過這種臉?「浙東三鳥」

    就數他能為最高,明知這少女身手了得,無奈按不住怒火,不禁虎吼一聲,雙掌一招,就向姑娘身前撲去,姑娘見狀知他情急拚命,微笑一聲,略一晃肩,人已落在崔洪身後,玉腕電閃一般疾出一招「推窗望月」崔洪背心著實挨了一掌,只聽得「哼」的一聲,人被撞出去七、八步,崔洪只覺眼冒金星,逆血上湧,怔在哪裡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笑道:「狗賊,如何?」一副刁鑽得意的神情呈現在她的臉上。

    那旁岳文驤、尚維三,見少女出手如風,功力非凡,不禁大為驚異。

    驀然間,由樓下上來了一老者,身穿一襲紫袍,青面紅-,雙目白多黑少,一見碰上二少女,即「嘿嘿」笑道:「我道誰在這兒撒野?原來又是你兩個丫頭!前次在翠華山莊被你們逃跑,如今呢?還不乖乖地隨我去翠華山莊聽候莊主發落。」

    那少女一見老者闖來臉上微現驚容,瞬即平復,嘻嘻笑道:「老賊,憑你這兩手兒,姑娘們還沒放在眼裡,那晚姑娘們不是另有要事,準叫你這老賊魂遊地府啦。」

    青面紅-老者聽了,也不動氣,反而變成笑顏道:「你這丫頭,真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我老人家豈是你能招惹的嗎?不相信你兩人齊上試試看,管叫你心服口服。」

    那少女笑道:「唷!看不出你還會吹牛!瑩妹,我們一齊上,倒瞧瞧他這老不死的有甚麼鬼畫符。」

    喚著瑩妹的那位少女起身離座,應了一聲道:「斐姊,你一人就夠打發了,何必加上一個?他找死也不能找到這兒,想必這塊地風水好!」一面說著,人可走向近前與喚著斐姊的少女,同時立好方位,神態自然。

    青面紅-老者一現身,老化子忽然一驚!低聲向小俠道:「來人是「陰山雙燕」老大彭燕西,此人淫凶無比,早年出沒塞北一帶,從未踏進關中一步,怎地會出現於江南,老化子拜弟曾喪身他手,但此人功力非凡,自忖不敵,最好由老弟下手除去,為江南人造福不淺。」

    小俠聽說來人為「陰山雙燕」雙目突現威-,神光逼射「啊」了一聲,頷首低語道:「原來是此賊,且等二少女不敵時,小弟再出手不遲。」

    六年前小俠隨霍玄衛北上天山,路經一民家,意欲稍事歇息,討一杯水喝,喊了半天門,並無一人應聲,戶外雞鴨吃食,衣褲仍曬竿上,按說不應無人,心中不由犯疑?兩人撬開戶門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卻見一家四口兩大兩小,均橫-床前,二小不過七歲、四歲光景,男的大約卅左右,女的是一少婦,一絲不掛口張目瞪,下部流血灘了一地,凝結呈紫色,分明生前系遭強暴蹂躪而死,四人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明傷,諒必為賊人用陰柔重手法致死。

    霍玄衛見其狀太慘,不忍觸目,深覺此賊太無人道,連兩個無知小兒均下毒手,兩人搜索賊人有否留下痕跡?西北住房窗戶太小,室內黑暗異常,兩人乃秉燭巡視,發現靠窗粉壁赫然有一紫色燕子標記戮印牆上,霍玄衛一見紫色燕子,寒霜罩面,自言自語道:「又是此賊所為!此賊不死,真是天道無憑了!」

    岳文驤那時不過十二歲,也自覺得這種情景,慘絕人寰,俊目含淚,瀅然欲滴,聽見師父自言自語,忙問道:「賊人是誰?」

    霍玄衛道:「此人是「陰山雙燕」之一,名叫彭燕西,生就青面紅-,易於識別,到處-花做案,淫惡凶殘,民女稍有姿色者無一-存,塞北鄉民,談虎色變,只是此賊與其拜弟宋燕青,雖是同為凶殘人物,卻各行其是,出沒無常,神出鬼沒,不易捕截,日後你若撞見此賊,應下手除去,不可輕予放過。」

    岳文驤默記於胸,此時聞老化子言說來人即是彭燕西,六年前慘景,歷歷如繪呈現目前,不禁怒火填膺,打算一擊而斃之,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且說彭燕西聞得那喚作瑩姑的說話刻薄,即大笑說:「你兩個丫頭真是吃了熊心豹膽,說話如此刻薄,老夫豈是你們頂撞得的!不是看你們長得貌美,捨不得下毒手,如今就要你們血濺五步,橫-樓前。

    也罷,老夫也不究既往,乖乖隨老夫回去,包你們受用不盡。」

    兩少女聽言也不生氣,雙雙用足一踹,兩張桌子踢飛向欄外而去,本來地盤太小,不踢開桌椅無法施展,身形一動,分作兩方,雙雙出掌向彭賊兩脅攻到。

    彭賊見二女出招奇快,心中微驚,急挫右腕猛使「驪龍探珠」一架來掌,順勢駢指點斐姑娘「乳中穴」同時左掌「鶴翔九皋」勁貫全掌,猛劈瑩姑娘右肩,一式三招,同時使出,快如疾風驟雨,勢若雷霆萬鈞,奇的是彭賊三招劈出,全不見勁風,均為玄陰氣功發出。

    兩少女刁滑得緊,吟吟一笑,兩足一蹬,綠影掠空,兩人彼此換了位置,同時避敵虛招「玉女證道」「羅漢坐蓮」「滿天化雨」「柳枝滴露」四隻玉掌分前後左右襲到。

    彭燕西見一式三招打空,不禁愕然!自忖:「這一式三招喚著迎門三不過,明看似柔弱無力,其實陰勁奇大,一經中上,五臟俱裂,體外一絲傷痕均無,又出勢如電,怎被她們輕飄飄避過?」這意念在他心中曇花一現之際,驀覺四股勁風四面八方襲來,不覺大驚!忙滑肩斜步,兩足一晃,人似柳絮隨風般飄落在五、六尺以外。

    彭燕西三角眼一瞄,陰笑連聲道:「嘿嘿,看你這兩個丫頭不出,還有兩手?算是老夫今晚失眼,來,我們再玩幾手試試。」說著又欺身進步,將陰山百燕掌法施出,手法快詭怪異,快處似流星趕月,詭異若群燕交飛,錯綜千萬,帶起絲絲微弱風聲,只覺千百條手影一齊向二女身旁罩到。

    「陰山雙燕」彭、宋二賊,長年匿居陰山巖穴,在千尋絕壑中,人跡不到,巖穴內萬千紫燕巢居,年深月久,彭、宋二賊細審燕群飛翔撲擊之態,悟出一套百燕掌法,又將五陰勁功攙雜於內,練成獨門手法,威力不同凡響,橫行塞北賴以成名。

    二女見彭燕西使出不常見之怪異手法,知是雙燕獨門百燕掌法,二人以目示意,同聲發出咯咯銀鈴嬌笑,倏地身形一變,倒踩七星步,玉掌揮舞,身隨掌動,使出一套美妙絕倫的掌法,如穿花蝴蝶般,向彭賊掌隙中遞到,見招卸招,一味游鬥,美妙處似天女下凡,霓裳艷舞,處處生香,輕鬆處,全不像對敵以命相拚,直是手揮琵琶,目送飛鴻,意態安詳之至。

    「齊魯怪乞」見二女使出掌法「噫」了一聲,向小俠道:「二女定是天目山碧落庵無憂老尼門下弟子,這掌法是無憂獨門手法「佛門散花掌」可惜二女功力尚淺,不能盡情發揮威力,不然彭賊早就落敗了。」

    岳文驤目不轉瞬地注視二少女路數,口角含笑,漠不經意答道:「尚兄所言不虛,果是「佛門散花掌」不過二女,猶有取勝之道,只看她們一味游鬥,想必意在消耗彭賊體力,且觀彭賊真力已漸不繼,據小弟猜度不出廿招以外,二女定有甚麼殺著。」說著一雙俊目仍然注視場中。

    老化子聞言,似猶不信,再仔細一瞧,只見二女嬌笑連聲地在彭賊掌風中穿閃遞招,意態輕鬆,反觀彭賊,身形依舊縱躍如飛,但額角已是青筋微冒,鼻端沁汗,心知小俠所料不差,自愧不及。

    你道彭賊為何心粗氣浮起來?原來彭燕西仗著五陰氣功護身,一套百燕掌法,十二支追魂燕尾鏢,雄視塞北不可一世,多年來自己行事後,必遠避百里以外,閃避得宜,使俠義道無法覓蹤,故未遇挫折,縱或遇上,避強斗弱,一般人實非他對手,所以愈發養成他目空一切,夜郎自大的習氣。

    這次應昔年刎頸之交沈一飛之邀,禮請至翠華山莊,意欲組盟天台幫,有所圖謀,他自忖塞北風光,荒漠千里,長久-居,極其乏味,屢次靜極思動,急欲進關一覽江南柳暗花明之勝,均被他拜弟宋燕青勸阻未果,此番來浙,與拜弟爭執終日,幾至翻臉,他拜弟說:「江南人才輩出,你如出現,俠義道必不容你存身,多年成名不易,何必落得個身敗名裂?」他固執不聽,與拜弟訣別,來浙已然半年。

    今日「浙東三鳥」命人飛報,近日發現沈莊主昔日仇家門下,在台州仙居一帶出沒,日內將大舉進襲翠華山莊,沈一飛方請彭賊出面代為指示機宜,因沈一飛自知結仇甚多,近年來避居甚密,非其心腹極其得力助手輕易難得一見,彭賊這才到醉月樓來,不料又遇上二少女,二女前晚縱火大鬧翠華山莊,數度對面,未經交手,被她們逸去,把彭賊恨得牙癢癢地。

    今晚碰上,見二女貌美如花,自料到口之食,定可手到擒來,不料一上手一式三招,卻被她們輕輕化解,這才一驚!知非易與,急將百燕掌法施出,料不到又為她們巧妙難測的掌法所克制,自己遞出一招,就被一種柔軟無形的力量擋住,比自家五陰勁功更具威力,更為玄妙,是以迭遇險招,錯非以本身數十年功力,兼以輕快的身法,早已無法抵敵,只氣得-眉怒張,狂嘯連聲,不覺心粗氣浮起來。

    三人對手又是十數招,彭賊見一時無法取勝,不覺凶心大發,左足撩起,一個平均旋風,雙掌疾伸一分,左手五指捲曲微張,一招「餓鷹攫兔」向瑩姑娘「氣海穴」抓去,右手駢指如戟,一招「斗轉參橫」

    向斐姑娘「乳中穴」斜劈猛擊,這一式兩招,快如疾風飄雨,凌厲異常,而且輕薄得緊,跟看兩少女就要喪生在他手下。

    兩少女對手之際,早存心意在戲耍,鬧市中殺生害命也不太好,故令他知難而退,驀見彭賊雙手直向自己兩人私處遞招,心中又羞又忽,在彭賊攻到之際,陡地蓮足一點,身子翻向空中,同聲嬌叱,又自飄身落地,晃身疾進,玉掌翻飛遞招,姑娘恨他輕薄,出手卻是殺著。

    彭賊出招如風,自料必勝,誰知眼前一晃,又告撲空,兩女再度落下,掌勢一變,頓覺四面八方全是兩女身影,分不清是彼是此,只見四隻玉掌又快又凌厲,一時掌影如山,逼得自己連連向後移去,自己空有雙掌,不知向何方招架?只搞得彭賊頭昏眼花,暗叫不好,若不及早抽身,恐一世英名,立將付之流水。

    猛地厲嘯一聲,雙足一踹,人已翻過兩張桌面距離,一個旋身,兩手一揚,十二支追魂燕尾鏢,六前六後,三上三下,向二女身上打到。

    這燕尾鏢有一宗奇處,鏢後燕尾會自行旋轉,改換方位,鏢將到敵方身上,遇空氣阻力會跳二寸,或移下三寸,令敵人捉摸不到,而且鏢尖蘊有奇毒,見血封喉,端的厲害。

    二女見彭賊欲逃,又自怒叱騰身追撲,人還在空中,卻見彭賊十二支燕尾鏢電閃也似地迎面襲來,一時封架不及,只有用「千斤墜」身法,硬逼身形下降,先救自身要緊。

    小俠一見彭賊圖逃,又用燕尾鏢突襲二女,暗恨此賊太以歹毒,右掌一揮,遙將燕尾鏢去勢上托,同時左掌暗用九成天罡真氣,向彭賊身後打去。

    燕尾鏢看看將要打在二女身上,被小俠掌風帶起「篤、篤」地連響,十二支燕尾鏢全都釘在天花板上,有如蓮實蜂窩。

    彭賊十二支燕尾鏢發出,已顧不及細瞧是否傷人,即欲躍過欄杆逃走,哪知就在他雙足一踹尚未縱起間,驀覺一股強烈的勁風,擊在身後,已如著了一記萬斤石杵似地「喀嚓」聲響,背心肋骨斷折四、五根,一聲「哎喲」猶未發出,便自眼前發黑,血噴似泉「噗通」倒在樓板上死去。

    只可笑「浙東三鳥」躲在樓角上,縮在一處,顫抖不止。

    二女見這種無法閃過的奇門手法之燕尾鏢,卻被小俠輕輕一揮,便已全部釘在天花板上,又見一掌竟將功力深厚的彭賊擊斃,頓覺驚訝不已,兩眼睜得銅鈴般大,心奇此少年功力高得嚇人,與恩師無憂老尼相較,恐恩師尚差一籌。

    小俠給她們瞧得不是意思,趕緊立起身來,向二女招呼道:「二位姑娘身手不凡,莫非無憂老前輩門下?可否請示芳名?」

    二女等他一問,這才記起自己舉止失態,哪有這樣瞧人的?何況又是素不相識的少年,立時羞得無地自容,便自上前福了一福,那叫斐姑娘的嫣然一笑道:「我名叫陳鳳斐,她叫謝婉瑩,家師無憂,多蒙伸手援救,請問公子與這位老前輩高姓大名?」說完後嫣然一笑,那謝姑娘卻立在一旁梨渦生春,一語不發睨定小俠。

    小俠哈哈一笑道:「不敢,在下岳文驤,這位就是名動武林的「齊魯怪乞」尚維三老前輩。」

    二女趕忙見禮,口稱老前輩,老化子雙手亂搖,推說道:「當不起,當不起,令師武林班輩甚高,二位姑娘請以平輩論交已足,稱我老前輩真是罪過,夠我損壽三年,阿彌陀佛!」

    陳、謝二女被他引得抿嘴咯咯笑個不住,那謝婉瑩姑娘欲待啟口相問,忽見樓下閃上一個身著天青色-衫,卅餘歲的中年人,一見兩位姑娘即氣急呼呼道:「兩位師妹,大事不好,龍-被黃龍寺悟元賊禿擄去了,他們已分途追蹤,命我來尋你們趕往救護。」

    二女倏然一驚!花容失色,連連頓足,陣風緊急,向岳、尚二人道:「我倆現有急事,不能不去,容再相見。」

    那謝婉瑩張口欲言,要去還留,星目現出依戀不捨神情,禁不住中年人在旁連聲催促,瑩姑娘一頓足掉頭下樓而去,那陳鳳斐向小俠嬌笑一聲,同中年人也隨瑩姑娘下樓而去。

    小俠抬頭卻見「浙東三鳥」尚自-促樓角,笑喝道:「今晚且自饒過你們一遭,如再怙惡不悛,這地上彭賊-體便是你等榜樣,還不快滾。」

    三鳥先還以為岳、尚二人要找他們晦氣,在旁猶自心悸,一聞此言,崔洪膽氣頓豪,說道:「俺三人只怪投師不高,學藝不精,今晚之辱,矢日莫忘,十年後今日,定必湔雪前恥,不過這位將彭燕西擊斃,翠華山莊沈莊主定不饒過二位,二位能否逃出浙境,甚難預料?二位身手絕世,何妨請去翠華山莊一顯身手,作個了斷?」

    小俠劍眉一揚,縱聲大笑道:「小小翠華山莊,又非龍潭虎穴,何足懼怕?岳某現下有事,汝等可歸報沈莊主,就說十日內定親蒞翠華山莊,瞧瞧莊內有甚臥虎藏龍人物?你們今日辱由自取,怨得誰來?別說甚麼裝門面話,再練卅年你們也是白費,再要-嗦,可莫怪岳某不客氣啦。」

    三鳥哪還敢再說甚麼?崔、姚兩賊抬起彭賊-體就走,徐智苦著一張臉,捧著一條腫得發紫的左臂,蹣跚下樓而去。

    那尚維三咧嘴怪笑,兩眼充滿神秘光芒,目不轉睛地瞧著小俠臉上,小俠見了,不由俊臉一紅,罵道:「老化子,你怎麼啦?你少使壞心眼,別盡在找罵挨啦!」

    老化子噗嗤一笑,大聲說道:「我的公子爺,老化子天大膽子也不敢對你使壞心眼,不過方纔那二位姑娘卻對你用上心了,不信我們望後瞧吧?」

    小俠一張俊面,越發紅起來了,跳起直罵道:「你這死老化子胡嚼甚麼舌根?我們該回旅店歇息了,明兒一早還要上路,你留點精神吧。」

    老化子這才起身離坐,不停地口中嘟囔著說道:「老化子這頓酒吃得還沒過癮,甚麼「浙東三鳥」跑來這裡闖魂,弄得一碗紅燒雞也沒吃好,往後遇上,不把他們剝皮抽筋才怪啦。」

    小俠心中好笑,也不理他,留下一錠銀子,用手一拉老化子,口中說道:「我們往這兒走吧!」說著,將身一晃,人已穿出欄外,落在鉤-上,老化子也自跟著穿出,兩人越屋穿脊,瞬已無蹤。

    兩人宿在城西一家高-客棧,天色未明,繁星尚自滿天,兩人即已上道撲向天台。

    岳、尚二人腳程本快,哪消一頓飯時,便自趕出卅里,到達梁隍山頂,此時天色大明,沿途萬壑爭奇,景色極為崇麗,一望無際的東海已呈現眼前,只見白浪滔天,驚濤拍岸,一湧金輪,在海平面處跳躍不停,霎時已自上升,紅霞漫天,映起金鱗萬點,歎為奇觀,二人不禁駐目觀賞移時。

    海風撲面吹來,驀感神清氣爽,老化子長呼了一口氣,歎道:「老化子奔波江湖四、五十年,一事無成,終日爭強鬥勝,自己也不知為了何故?差幸齒堅腳健,尚可與人爭一日之短長,但歲月終不留人,如今白生兩鬢,不覺垂垂老矣!安得一日在這種地方,築一茅屋逍遙物外,徜徉於山水之中,嘯傲煙霞,於願足矣。」

    岳文驤見他這樣,不禁大笑道:「你這老化子,怎麼也一肚皮不合時宜思想!你到底是拜梁王懺呢?還是在禮阿彌陀佛?像你這種既吃肉又喝酒,兼又憤世忌邪的人,叫你跑在荒山野嶺,茹素唸經,矯情鎮物,恐所難能吧?」

    老化子徉怒一翻雙眼道:「這不行,那不能,終不成叫我跳水而死?」

    小俠微笑道:「我出資本,請你開一酒坊,你如覺活得不耐煩,盡可跳進酒槽,一醉而歿。」

    老化子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年頭,年輕人嘴皮愈來愈刻薄,料事又准,好罷,我算是這條老命賣給你了。」

    小俠笑笑道:「我們且莫說笑,天台山廣袤千里「三目神君」姜聲誥巢穴究在何處?如漫無目的搜尋,三日三晚怕也無法找到。」

    老化子道:「老弟,你莫急「三目神君」居在國清寺,此寺為天下四大叢林之一,由此而入,大小寺院不下數十處,僧侶眾多,近年來「三目神君」悉數趕跑,進山我等就是不去找他,他也要找我們,此賊徒眾甚多,要到達國清寺恐尚須費一番手腳啦!」

    小俠雙目神光煥發,縱情大笑道:「我就怕他不來,這回我岳文驤不令他們-橫山野,血濺澗血,就算不得「神州雙奇」再傳弟子。」

    老化子一聽,暗驚他殺心好重,也不多講,只說聲:「我們去吧,你這叫做老虎不吃人,凶相難看。」

    說罷,兩人施展絕世輕功,翻山越澗,度嶺登峰,不一會即已奔出二、三十里路,老化子一邊走一邊說道:「前面不遠,即為彌陀庵,庵主本是昔年綠林大盜之妻,在內帶髮修行

    ,誦佛茹素,以贖其夫前愆,二十五年前業已物化,現此庵主持何人?不得而知!恐系「三目神君」

    門下耳目,庵在萬山坳中,路荒且寂,野草高可逾人,賊黨如要埋伏,必在此地設卡,我等尚須當心一二。」

    岳文驤聽老化子說話,也不應聲,轉臉向老化子望了一下,一聲輕嘯,加緊步法,絕塵而去,登時又飄出一、二十丈外。

    老化子見小俠眼光中蘊有無窮殺氣,不由心頭一震!心說:「該當魔崽子當災,惹上了這個小殺星,還有甚麼話說。」

    當下老化子也不再想,一納丹田真氣,緊跟隨在小俠身後。

    兩人還未奔出四、五里路,即見前面嶺旁短松叢中,高高低低佇立著十數人,一見二人到來,其中一人即施出白鶴飛舞身法,向尚、岳二人身前撲來,一足提起,輕輕飄落在地。

    岳、尚二人定神一瞧,只見來人模樣長得瘦長清,二目神光炯炯,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那中年人拱手施禮,微微含笑道:「二位光臨寒山,為了何事?乞道其詳。」

    岳文驤見來人以禮相待,也以禮相應,略一拱手道:「在下兩人欲往國清寺覓人,閣下率眾在此究為何事?」

    那中年人聞後微驚!又微笑相問:「那麼二位定系為三江鏢局失鏢一事而來,實不相瞞,家師「三目神君」近年來已不聞外事,處處息事寧人,抱著人家不犯我,我不犯人宗旨,不然二位一進山口,即已發現,不過友敵未辨不便妄自出手,否則二位難有如此安詳!鏢銀不在本山,奉勸二位急速離去,以免徒勞往返。」

    佇立在身後的十數位天台徒眾這時也自擁近跟前,岳文驤用目一掃,面容一肅道:「鏢銀既未落在貴山,我等自可離去,但聞得「巫山三凶」潛跡貴山,恃令師「天目神君」以作護符,不知確否?」

    中年人聽後用眼上下打量小俠個不住,後又揚聲大笑道:「閣下說話為何如此狂妄?「巫山三英」當代武林奇人,名重海內,二位雖然身手高明,但三英還不致於怯怕二位,龜縮不出。不錯!三英現已光降敝山,身為嘉賓,不過在下還是奉勸二位急速離此為妙,過此彌陀庵一步,即為禁地,刀箭無眼,尚望三思而行。」

    岳文驤一聽三凶確在山上,劍眉雙聳,朗聲高笑道:「閣下善言,岳某心感,三凶既落在貴山,我等就衝著三凶而來,只要貴山門下不妄自出手,我等絕不殺戮無辜。」

    那中年人尚要出言勸阻,忽由身後閃出一人猛喝道:「好狂妄的口氣「三目神君」門下竟是這麼好惹的麼?你這小子自恃學了幾手村把式,就敢目中無人,你要找三英可以,不過尚要闖過我們這一關才可,小子,你亮出兵刃來吧。」

    那中年人雙眉緊皺,意似怪那人出言無狀,雖然如此,身卻閃在一邊。

    岳文驤見閃出那人,長像兇惡,獅鼻闊口,環眼似鈴,滿面橫肉,又聞他稱自己小子,不禁殺心頓起,夷然不屑道:「你們這一關還不在我岳某眼下,一齊上我全都接著,不過對付你這豬狗,亮兵刃你還不配。」

    那人一聽,氣往上衝,環眼一睜獰笑道:「我「斷魂黑煞」蕭亮還是頭一次聽這樣狂妄的口氣,既是這樣,你就接著吧。」

    說罷猛的一揚掌,一招「猛劈華山」踏中宮,電疾似地向小俠「天突穴」打來。

    小俠微微一笑,不閃不避,霍地一伸右掌,迎著來勢,兩指鉗定蕭亮掌緣,順勢一帶,左掌疾出「吧」的一聲,蕭亮已震飛出去兩丈多遠。

    蕭亮初見岳文驤氣弱,斷定擋不住自己的黑煞掌,哪知才一出招,對方也不閃避,伸手硬拿自己右掌,心中不由一震!急欲撤招,哪還來得及?只覺半身酥麻,又見他一掌擊出,一聲「不好」猶未吐出,胸上已著了一記狠的,人已立足不住,倒飛出去,落在地下,一張怪臉已變了顏色,胸中頓感氣湧血翻,一股熱血,直衝喉際,急急立起,還想將這口鮮血硬逼下去,誰料岳文驤惱他方才罵他小子,這一掌用上六成真力,五臟六腑,俱皆重傷損壞,一口真氣未能提起,喉頭一甜,鮮血從口中箭也似地噴出,人又倒了下去,已是撒手人寰了。

    驀然間,一聲喝叱自天山徒眾群內發出,隨著叱聲閃出一個中年修士,羽衣黃冠,劍眉星目,頷下三綹長-,長得十分清秀,只是眼神中有意無意間流露出一種淫邪之色,此時一見岳文驤,劍眉雙挑「嗖」地由背上拔出長劍,指著小俠臉上冷笑道:「難怪閣下如此狂妄,果然手底不凡,不過一惹我等天台弟子,即永難清了,蕭亮與閣下素無過節,怎麼就置之於死?藐視天台太以過甚,今日仇已結下,任你武功蓋世,恐怕也難逃公道。」

    岳文驤聽罷,哈哈大笑道:「岳某既敢入寶山,就不會空手而回,你等俱是酒囊飯袋,連三目老鬼我岳某也敢空手接著,你們自然不在岳某眼下,奉勸汝等即速回報你們師長,著其下山接待,免得汝等冤死劍底。」

    此話未了,又激怒了天台隊中數人,只聽得連聲怒叱,急湧出三人來,將小俠團團圍住,怒目而視。

    小俠為何此時出言傷人?因見天台有十數人之多,逐一戰鬥,費時過久,將無法趕至國清寺,索性以言相激,一鼓而懺之,小的死了,不怕老的不出面,這時見他們中計,心中暗喜,卻面帶寒霜怒喝道:「天台門下果然不凡,不過天台門下無出類拔萃之人,以你們之力,尚難擋住岳某劍底三招,最好你們一齊上,省些事。」

    中年修士一聽,只氣得面色發青,一聲獰笑道:「我「逍遙羽士」郁化文,出道江湖以來,尚未見過你這種狂妄之徒,今天不叫你-橫彌陀庵,我郁化文願斬手刖足,江湖上永除我姓郁的名號。」

    岳文驤輕笑一聲道:「江湖上本沒有你這一號,好罷,岳某就成全了你們吧。」

    說罷伸手在腰中掣出諸子坤所送的軟鋼緬劍,執在手中,那柄劍顫巍巍地上下抖個不停,小俠將手一震,立時變得筆直,隨手一揮,一溜銀光帶起朵朵銀花,滿天匝地飛舞,雖覺此劍份量有點輕,但還趁手。

    其實小俠用不著這費事,此刻運起太乙先天無形天罡真氣,面前十數匪徒,真不夠他一擊的,只因師祖嚴誡不遇強敵,非處於迫不得已時,才可施展,尚須適可而止,否則,即時逐出門牆廢除武功,若非有此緣故,小俠少年習性,還不盡情施展?不過此番首次離師行道,卻也輕易不露鋒芒,這也是他的謹慎處。天旋劍招聽師叔祖說起威力絕倫,今日遇此良機不妨及鋒而試。

    「齊魯怪乞」尚維三在旁,見小俠亮劍試招,雖然輕輕一揮,看似平凡,卻實在威力無窮,劍起處只見千百朵銀花,直似電蛇吞吐凶芒,更寒風綿綿不絕襲人,浸徹膚骨,老化子暗暗搖首驚歎道:「老化子行道江湖數十年,高人能手不知見過若干?如此絕世奇才,蓋代武功,卻未見過,但殺孽深重,雙手血腥也不太好,要知放手容易收手難,老化子受恩甚重,只有在旁暗加規勸,免致上干天和,微以報恩。」

    卻說小俠掣劍向郁化文冷笑道:「現在你們且不要不服,實在說擋得我一招的還沒見過,慢說是三招,不信,你們最好一齊上。」

    「逍遙羽士」郁化文此時已怒火中燒,望了其餘三人一眼,向小俠猛喝一聲道:「咱們廢話少說,胡說甚麼?勝者為高,未必就稱你心意。」

    老化子讓開縱退四、五丈左右「逍遙羽士」一夥四人各執武器列好方位,倏地四人同上,兵刃出手如電閃般向小俠身上攻到。

    小俠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在四般兵刃恰恰遞到身前之際,忽地一聲長笑,身形一晃,用潛蹤迷影步法,脫出重圍外,手中劍立即出手,使出天旋劍法第一招「斗轉星移」霎時銀虹萬丈,寒飆漫天,劍影綿綿不絕向四賊掃去。

    「逍遙羽士」四人兵刃出手,只見對方身影一動,已然不見蹤影,四般兵器俱告撲空,差點誤傷自己人,猛然一怔!

    驀覺寒風襲體起自身後,心知不妙,忙同時掉首回顧,卻見光芒刺眼,急欲躍身倒退,哪還來得及?

    數聲慘呼,兩賊已然身首異處,西瓜般的兩個六陽魁首,骨碌碌滾在三、四丈外,尚有一賊被斷去一腿,血污滿地,疼得在地下亂滾,厥狀至慘。

    「逍遙羽士」郁化文在四賊中功力最高,寒風襲體,即知不好,忙伏身就地一滾,右足一踹斜彈出去,饒他身形再快,也被劍芒將護身青衫割破,七零八落,隨身飄掛,手中劍也被斷去三寸,兩手捧著一柄斷劍,倚在一株矮松前,目瞪口呆,神情甚是可笑。

    小俠見狀,冷冷笑道:「如何?我說過你們擋不起一招,尚敢仗勢欺人?你們這班人,只知狐假虎威,今天岳某有好生之德,網開一面,還不快滾。」

    中年文士立在遠處,不聲不語,只是雙眉緊皺,其餘天台門下聞言甚是不憤,內中大半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若就此罷手,日後傳聞出去,貽笑師門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有何顏面再立足於江湖之上?

    惟對方雖然年少,功力卻簡直不可思議,才一招即將自己這面四人死傷各半,心知不能力敵,互相暗議,決以暗器群襲,彼此計議已定,只聞數聲「吼……」驀起,人影翻騰,無數暗器鏢、箭、針、彈「嗖嗖」似芒雨般向小俠-集打來,暗器嘶風之聲,-慘厲嘯劃破長空,震人心魄。

    天台門下,均為暗器能手,手法奇詭穩准,換在別人,怕不就此喪生,但事有例外,小俠一見群匪善言不聽,變本加厲施用暗器毒著,不禁將泯下的怒火,頓時燃起,深覺此輩鬼蜮之徒,不可理喻,放卻徒留禍患。

    殺機一起,雙足點地,人似離-之弩,拔起六、七丈左右,一聲龍吟地長嘯起自半空,百般暗器俱在腳下飄過,陡地空中一變身,雙足交錯一踹,神龍掉首,頭上足下一個平飛旋盤,活似一頭蒼鷹,倏地手中劍一揮,風掣電卷而下,只見匹練橫空,銀光熠熠,驚虹過處,慘呼厲吼,匪徒們一個個斷腿折臂、腰斬顱裂,血流一地,-首狼藉,慘不忍賭,只有兩、三匪徒,並未與其他人同一心計,趁他們出手之際,轉身溜之大吉,-而未死。

    此時場中一片死寂,只聞空山鳥語,流水潺潺,小俠轉也心中茫然,不料天旋劍有如此威力,老化子只看得膽戰心驚,哪曾見過如此陣仗?

    心想此來自己已變成多餘的了。

    中年文士立在遠處,這時飛身過來,向小俠拱手道:「睹閣下絕學,倍開眼界,敢問二位大名?永誌平生,只是閣下方才有點太以過分,雖然他等平日行為,其罪可誅,但閣下可略予懲治或廢除一身武功,不使再恃之為惡,予以回頭向善之路,似閣下此等舉動實有損陰騭!」

    小俠聞言揚聲大笑道:「小弟岳文驤,這位就是名震宇內的「齊魯怪乞」尚維三老前輩,兄台此言未免矯枉過正,其實方才岳某若然功力不濟,怕不命喪他等之手?如兄台之言,他等昔日惡行擢發難數,為惡之際,何曾存有恐傷陰騭之意?再岳某前刻已有放手之意,奈他等凶頑不悟,這才激起岳某怒火,下手誅戮,觀兄台人品出眾,吐屬不凡,怎麼寄身在這罪惡淵藪之中?他日玉石俱焚,豈非可惜?望兄台善以自處。」

    中年文士面色緋紅,沉吟不語,半晌方道:「我等各有立場,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況此事已成過去,不足討論,在下歐陽喻秋,本是一介寒士,奈身負血海家仇,才寄身天台門下,自有難言之處,近年來家師過分倒行逆施,縱容門下為非,在下亦曾屢次諫阻,怎奈被宵小之輩躉惑蒙蔽,沉緬已深,一意孤行拒諫不聽,在下雖有意抽身遠引,無奈師恩深重不忍遽離,此次二位一離天台,三凶本意命沿途暗中格殺勿論,為在下婉言攔阻,率領他們一干人等在此彌陀庵前設下明卡等待,相機奉勸二位離去,免遭不測,在下倒未免有點祀人憂天了!二位此去,定可無虞,但三凶鬼蜮伎倆,防不勝防,尚望小心為是,三江鏢局諸人及紅鏢下落,恕在下實在不知,無可奉告。」

    小俠見歐陽喻秋說得誠摯,知非虛語,也不多說,微笑道:「蒙兄台指教,岳某心感,三江諸人及紅鏢下落,只在三凶身上追問,何愁不水落石出?岳某還須奉勸閣下,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君子處身立足,合則留,不合則去,何必認賊作父有損令名!望兄台三思而行,我等尚須追蹤三凶,暫且別過,容再相見。」

    說罷一拱手,即與老化子縱躍如飛而去。

    歐陽喻秋長歎一聲,將地下-首搬入彌陀庵內,即由秘道趕往國清寺。

    岳文驤、尚維三兩人恃著一身絕世輕功,撲奔國清寺,一路兔起鶻落,分枝拂葉,不一會,又自趕到石樑天險。

    原來石樑系兩嶺峽谷唯一天然通道,寬僅盈尺,相距可四、五十丈,下臨千尋深谷,由上俯視,驚心動魄,目眩神搖,兩嶺俱有飛瀑,破壁急湍,匯聚成潭,瀑水由石門瀉下,水流迸石間,激起水霧,撲面清源,峽谷底,怪石林立,水勢洶湧,喧成一片,四山蒼翠,竹螺疊嶂,木石森森,山間琦花瑤草,奼紫嫣紅,香聞數里,二人觀石樑臥虹,飛瀑噴霧,幾疑仙境,而不知身之所在。

    尚維三歎道:「此等洞天福地,人間仙境,何物「三目神君」竟敢恃有,藏垢納污,為山川蒙羞。」

    岳文驤不禁失笑道:「老化子,你還會掉文,真意想不到?」

    尚維三佯怒道:「你不要看不起老化子,老化子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滿腹珠璣,倚馬千言,拾青綴紫,易於反掌,你曉得甚麼?」

    岳文驤一聽大笑道:「你就是立於廟堂之上,還不是猴兒習氣。」

    兩人停立在石樑中談笑,驀見一團小白點電疾星飄斜飛而來,小俠不由大驚!忙伸手接住,啟掌一視,原來是白紙揉成一團,心知必有緣故,急展開一瞧,卻見紙上用山上特有赭石潦草書寫數行字跡,紙上寫著:二位已入重伏,身在險境,速離石樑,急闖山邊,葛。

    尚維三急叫:「不好,我們走。」

    話猶未了,只聞四山胡哨亂響,卻見石樑前路閃出一列六人,二人見變出非常,忙回身欲退,後顧石樑隘口同樣閃出多人來,小俠低聲向尚維三道:「前後有敵,我們不如往前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憑此敵人,要想截阻我們真是夢想。」

    老化子默然無語,忽見前路隘口一瘦長高個子喝道:「你們真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我們巫山弟兄本想不為已甚,無奈你們上門欺人,竟敢將彌陀庵天台弟子殺戮殆盡,尚敢揚言要找我們巫山弟兄晦氣,小輩,你們太不自量,如今自投羅網,人在虎口,還有何話說?」

    瘦長個子一現身,尚老化子即向小俠道:「來人正是「巫山三凶」

    中最手辣心黑的老二「活——」史麟,兩端隘口盡已堵死,插翅也難飛越,除了跳下,別無善法,只是下臨千丈深淵,澗底石筍林立,跳下去準死無疑,恕我老化子無此功力,現在且看老弟你的了。」

    小俠不住搖首微笑道:「尚兄,你別往我身上推,我此去雖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你就想溜也溜不了。目前情景對我等雖是極為不利,但總不能在此等死,老化子你如氣餒且緊隨小弟身後,拚命前衝,遇敵可要逕下殺手不得姑息。」

    此刻「活——」話聲已落,小俠已將天罡真-貫注雙掌,也不答話,猛然長嘯一聲,平胸推掌騰身拔起,人似神龍攫珠般凌空撲往隘口,雙掌推出凌厲無比的掌風,如雷霆萬鈞般向史麟擊去。

    史麟見二人已入重伏,正洋洋得意,驀見小俠騰身撲來,仍想:「你這在找死。」

    猛覺一股強勁襲來,力道大得出奇,自己數十年護身真氣竟擋他不住,眼前發黑,心口一悶,身形飄起,拿樁不穩,忙道:「不好,快退。」

    人已倒縱出去,饒他身形再快,也被天罡掌力將身形撞歪,碰在岩石上「吭」的一聲,踉蹌闖入隘口逸去,顯然受傷不輕。

    天罡掌勢一出,好猛的威力,宛若排山倒海,狂風颶飆般撞去,只見樹幹斷折拔起,山石橫飛落在澗內「蓬蓬」連聲,四山響應,聲威甚是驚人,其餘五匪均事出不意,走避不及,被掌風撞飛在石壁上,又彈起半空落向山澗內,-首也無覓處了。

    小俠飛身進入隘口,老化子亦接踵而至,小俠道:「我們追,這番我要大開殺戒。」

    也未顧慮石樑後端隘口數匪,兩人又自提身撲追三凶而去,一進隘口,只見兩壁夾立,光滑滑地,高可數十丈,僅容一人通行,迂迴曲折,羊腸九轉,崎嶇難行,兩人奔了一程,尚未見出口,心下不由咕嚕起來,話尚沒出口,忽聞山壁上數聲狼B

    的長笑,兩人大驚!

    仰首一望,卻見史麟探首獰笑道:「小輩,你中計了。」

    一聲號令,磨磐大的山石如雨地落下,眼看兩人就要喪生在山谷中。

《斷虹金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