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霞嶺!位在浙西眥粼江西省境的交界之處!
貫通浙、閩、贛三省交通,成為南下浦城,北上江山的交能要道所在!
這是展寧踏上個人行程的第六天!
也正是與逍遙約定先生見面的當天!
行將掌燈時分,展寧與馮錦吾一先一後到達了仙霞嶺!
遙遙望見炊煙四起的鎮集所在之處,兩個少年相視對瞅了一瞥……
不用提醒誰也明白即將到來的將是什麼現象!
油然湧上一股大敵當前,沉窒萬分的感覺來!
走在前面的展寧,略微一住足,候馮錦吾來在近身,折扇一指鎮尾笑道:
「適才走過楓嶺關,分明有人在暗中監視著我們,此刻我倆來在仙霞嶺了,反倒平靜如常,敢情這就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暴風雨將到來的預兆麼?」
馮錦吾劍眉一揚,手掌一攤道:
「展哥哥,有件東西,現在你就得交給我了!」
「什麼東西?」
馮錦吾笑道:
「就是你懷中曾經裝過那方碧玉的一個黑漆空盒子!」
「一個空盒子?……」展寧詫然道:「你要來幹什麼呢?
說著說著,當真將一個上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黑漆錦盒掏了出來……」
馮錦吾信手拾起一方石塊,納在黑漆錦盒之中……
用手掂了一掂,旋又放進他自己的懷中,微微笑道:
「好了!我懷中多了這件物件,他們的目標將要轉移在我的身上來,你展兄則可行所欲為,受到干擾的機會,相對也就少很多了!」
展寧悚然悟過來,投上一瞥感激的眼光,訕然一笑道:
「這樣一來,馮弟弟給我頂上了黑鍋,你自身豈不凶多吉少了麼?」
似又想到什麼,仰臉又說道:
「明說賀天龍心計超人,也許他別有見地也未可知!」
馮錦吾突然一笑道:
「管它!展兄不必地慮太多,賀天龍既不是銅鑄鐵塑的銅羅漢,何必長他人的志氣,有我在,我就不信他能動得了你半根汗毛!」
話完,傲然滿臉不甘馴伏的干雲豪氣!
展寧含笑一點頭,率先走進鎮去!
馮錦吾手牽良駒,緊跟著不即不離!
仙霞嶺,由南到北,至多右十來戶人家,華燈初上,正是熱鬧喧囂的時光!
平白增加了這兩人一馬,鎮上微微引起一陣騷動!
數百雙眼光,集中打量這美俊無倫,一青一白的兩個少年!……
展寧一心縈念著逍遙先生,逕向一個上懸高陛旅棧的店門口走了過去……
甫剛來到旅棧門口,旋風似地,衝出一個彪形雙子來!
踏進仙霞嶺地面,展寧眼觀四方,早就留上了神!
一見來人逕自衝向自己,回手一帶馮錦吾,閃身就讓!
但是,巧得很!
那彪彪漢子不進反停,衝著展寧一抱拳,笑道:
「請問,尊駕可是展少俠?」
展寧俊眉雙挑,警異中,傲然答道:
「不錯!我姓展!有何見教?」
那漢子抬眼打量馮錦吾有頃,含笑答道:
「家東早已等候多時了,酒飯宿地俱已準備齊了!請!」
前身讓在一邊,揚臂肅客!……
展寧移步進店詫然問道:
「賢弟,所謂「家東」,敢倩就是那賀天龍麼?」
馮錦吾拴住馬韁,冷嘲一聲道:
「除了他,還會有誰?」
展寧笑道:
「難道真是白吃白住來打擾他?」
「打擾?哈哈哈哈……」馮錦吾扮出一付滑稽面色,笑道:「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還要原挨,我等受之固然有愧,卻之難免又不恭哩,哈哈!」
話出尖酸刻薄,力盡挪榆嘲諷之能事!
飯堂中,座無虛席,喧然一片嘈雜之聲!……
展寧放眼一瞥座次間,眼看並無逍遙先生在座,這才緊隨著那彪形漢子,向棧裡走了進去……
隨他走進一間淨幾明亮的東廂房,稍卸塵土,那漢子拱了拱手又笑道:
「稍時,飯菜就會送上房來,小可這就告辭了!」
展寧尚未有所表示,馮錦吾已是一聲大喝道:
「回來!」
那漢子陡地一呆,果然回身來……
馮錦吾信手一指周圍,喝問道:
「怎麼?就是這樣僅有的一間上房?」
那漢子報以冷然道:
「只有這一間!這鎮上大小的三家客寓,早就全都客滿了!」
馮錦吾有心試探地又道:
「住的是什麼人?」
「對不起,恕我不得而知!」
詞色也是冷峻無比!
「我再問你,賀天龍此刻在哪裡,你知道不知道!」
「對不起,我仍舊無法奉告!」
「去你的!」
馮錦吾哪禁得起恁般冷言冷語,心上早已怒氣橫生!
口裡叫了聲「去你的!」用手猛然向外一拂——
一股潛在的勁力就臂拂去,逕向那彪形漢子推了過來!……
事出陡然,那漢了直覺拿樁不穩,向前踉蹌了十幾步……
抱頭鼠竄,奪門而去了!……
展寧瞥一眼怒火不息的馮錦吾,微微笑道:
「賢弟何必與他一般見識,擅自引動肝火,豈不遂了賀天龍的激將之計了?」
眼看馮錦吾漸漸氣平下來,接口又笑道:
「一間屋子有何緊要,至多使我兄弟同塌而眠,抵足相擠了!」
馮錦吾臉上一紅,急忙說道:
「就這樣長夜擠在一起麼?……」
展寧笑道:
「這有什麼不可以,出門人隨遇而安,將就將就不就算了?」
馮錦吾似有不願,臉上的紅色急暈也自長久未褪……
酒飯送進房來,兄弟倆吃了個盡致淋漓!
霍地,又一個彪形漢子一頭闖進房門,茫然問道:
「請問,哪位是展少俠?」
展寧點頭笑道:
「在下姓展,有何事故?」
那彪形漢子含笑抱拳一禮說道:
「家東傳言,說是請展少俠暫時請莫外出,酉未戍初,
他準時前來拜會!」
「就是這一句言語麼?我知道了!去吧!」
展寧話完也揮手,卻沒有運勁力來!
那漢子並非一揮即去,惡狠狠地,卻在馮錦吾身上投上兩瞥……
悻悻然,方始退回身去!……
馮錦吾哪能容忍這些,怒道:
「要不是你展哥哥坐在這裡,這小子我就容他不得,看人哪有恁般看法,狗頭狗腦的,可不真要氣死人?」
展寧眼望著滿懷怒意的馮錦吾,正疑有所訴說……
無巧不巧地——
一個道裝老者,一頭又闖進門口來……
這道人,停身在房外暗影之處,單掌放在胸前道:
「無量佛!哪位是在浦城道上逞兇,打死我武當門下弟子的馮小施主?」
馮錦吾一跳老高,激動無比的,叫道:
「不錯!是我馮錦吾打死你武當門下兩個弟子,老雜毛,你又打算怎地?」
老道人頭也不抬,自地說道:
「造孽!真是造孽!因果循環,報應不災,貧道奉諭前來傳言,不知馮小施主……」
馮錦吾少年氣傲,哪容得他此番嘮嘮叨叨,一聲斷喝道:
「什麼傳言?有屁快放!」
老道人微向仰起臉來道:
「賀老施主邀約武當、少林的數百之眾,此刻在鎮南三里處的關帝廟內恭候大駕,傳言下來說,馮少俠若真是英雄虎膽,敢作敢為,請即刻單人前去赴約,若馮少俠心存怯意,只好興師動眾,要人鎮來捉拿了!」
馮錦吾仰天一個大哈哈,朝向展寧說道:
「這一來,倒是正合我意了,展哥哥且在此地稍候片刻,我不信賀天龍有什麼不凡造詣能夠活剝生吞了我!」
展寧一把拉住馮錦吾,存疑道:
「賢弟切其衝動,他指名叫你一個人去,敢情有什麼詭計不成,愚兄陪你走這一趟,不也彼此有個照應麼?」
馮錦吾笑道:
「展兄太以過慮了!不是小弟放肆狂言,多你前去,我反而只有照顧分心,再說,你展哥哥來在這仙霞嶺,不致目的全此,你我權且在此分手,不是事半功倍嗎?」
一句語,卻將展寧點醒過來,一瞥屋外夜色暗道:
「是呀!此刻已至酉正時刻,怎的那逍遙先生不見按時前來呢?」
想到這裡,不禁焦慮萬端,道:
「既是如此,馮弟一切小心為宜!」
馮錦吾摘下壁上的一根長鞭,面向老道人喝道:
「帶路吧!雜毛!」
老道人前身讓在一邊,微微笑道:
「貧道另有差遣,怒難奉陪,小施主出鎮向南奔,關帝廟就遙遙可見了!」
馮錦吾叫了聲:好!掂鞭就向門外奔了出去!……
老道人並不就退,反而曳衣跨進房門!……
反手,卻將兩扇門緊緊抵住!……
事出突然,真也是玄虛萬端!
展寧一個虎撲來到門前,疾出奇手,扣住老道人的腕脈穴道,大叫道:
「幹什麼?你要幹什麼?」
老道人家毫不動容,偏臉一笑道:
「展寧,你要幹什麼?」
語聲親切而熟極!
楞止須臾,展寧宛似提壺口頂,頓然省悟過來!
凝神又復瞅上一眼,手一鬆,歡然笑道:
「白老前輩,是你?您怎地著上武當道裝了的……」
「噓!」
逍遙先生以指就唇,發出了這聲急噓,三步兩步,來在八仙桌前!……
打懷中一掏,兩掏,掏出滿桌的衣服來……
顯然地,桌上又是整套的羽衣星冠,就連白株雲履也不見少!
逍遙先生手指桌面之物,急聲吩咐道:「快點換上!」
展寧脫衣換裝,忙的手忙腳亂!
逍遙先生親自動手,又在展寧的後面上,動了一番手腳!
眼看一切舒齊了,說聲「走」,打開後窗,縱落出在窗外……
兩個道人,一先一後走出棧來……
客棧門口,顯然如臨大敵,多的是滿身緊靠,矗眉楞眼的彪形漢子!
指手劃腳在竊竊私語,似在議論不絕!
間或也有僧道穿錯在其間!
展寧像是一具木偶,又像是一雙迷途的的羔羊,紫隨著逍遙先生亦步亦趨。
逕向鎮南急奔而去!
許多急切需要動問的話衝到嘴邊,奈何眼前顧慮重重,又不便啟齒……
緊隨逍遙先生奔進了行座道旁的密林之中!
約莫盞茶光景的急行緊走,前面已有一燈火明亮之處……
打暗黑中看了出來,場面上卻看的萬分真切!
約有僧道俗三百之眾,包圍住一個白衣少年!
雙方不知尚在爭論什麼,手之舞之,真在滔滔說個不停!
白衣少年,正是那初生之犢不畏虎的馮錦吾!
水洩不通,將他因在核心之中!
展寧宅心仁厚,蹙眉搖頭道:
「老前輩,您將他平白送進這重圍之中,相信他能脫得困麼?」
逍遙先生不斷搖頭,微微笑道:
「我有我不得不為的苦衷,他如不能將這賀天龍牽住,我倆又怎能逍遙行事,遂我等尋寶的居心,所以,我倒想看這馮姓少年的起手式,摸清了他的根底再走!」
展寧茫然在場中環掃一瞥低聲叫道:
「誰是賀天龍?賀天龍在哪裡?」
逍遙先生一指道:
「你看,那個身穿杏黃袍服,雪眉白髯,此刻正走向白衣少年的那個老人,就是盛名遠震的江南武林的賀……」
天龍二字,尚未來得及出口,平和的語氣一變而成警呼道:
「咦,那馮姓少年持在手中,向賀天龍頻頻搖晃那個黑漆錦盆,不是你原先盛藏那方寶玉的懷中之物麼?……」
展寧點頭笑道:
「正是那個黑漆錦盒,馮錦吾有心為我頂上黑鍋,讓賀天龍躦進牛角尖,而能使我隨心所欲,行動不受阻擾的!」
「這樣說,馮錦吾倒是一個心無惡念的真心朋友了?」
「本來就是嘛!」
逍遙先生不住搖頭道:
「寶盒這一現,馮錦吾要求平安脫因,勢比登天還難了!」
展寧駭然深吁道:
「您是說,賀天龍窺詞這方碧玉已久,不惜要盡任何手段必需要獲得而稱心是不是?萬一馮錦吾力有不敵,老前輩有何良方上策,可以……」
逍遙先生逕自沉吟有頃,詫然言道:
「未心馮錦吾不知賀天龍懷有天羅八式絕學?」
「知道的!」
「哦!……」似是出乎意外,「他有什麼絕學奇功,敢來藐視天羅八式呢?」
逍遙先生毅然作決,繼續又道:
「他能知所警惕,老朽也就放心了,走吧!時間寶貴的很!」
展寧緊隨著逍遙先生起步騰身,再度向南繞林奔去……
急行緊走中,展寧情急問道:
「老前輩,您百丈蜂之行怎麼這樣了?」
逍遙先生回眸一笑道:
「傻孩子!若是消息良好,你想,我不早就告訴你了?」
展寧心猛然一震,悠悠一歎道:
「敢情您枉費精力,又撲一場空?」
逍遙先生神秘地道:
「撲空固在我的想像之中,但寶藏的根源,我卻是摸的清清楚楚了!」
「什麼根源呢?老前輩!」
逍遙先生手指前面燈火明亮的龐然建築,笑道:
「你看,關帝廟已然近在咫尺了!不必要的言語,留待往後再細說吧!」
展寧手指燈火明亮之處,駭然說道:
「老前輩,此處真是關帝廟!」
「不錯!」
「您說那賀天龍老兒,率領著武當、少林的一眾僧道住在這裡?」
「不錯!」
「您在百丈蜂獲得的寶藏圖式,也是明指著在這關帝廟裡麼?」
展寧舉足一頓地,失神地道:
「完了!完了!我倆又將是一步來遲,被那賀天龍老鬼捷足先登了!」
逍遙先生眼看展寧的失神之色,耳聽他失望之亟的喊叫之聲,不由也愣得一愣……
旋即,也就省悟過來,笑道:
「展寧,你杞人憂天了,你看看,那是什麼東西?」
話完、舉臂統頭一匝,朝四圍的峰頂點了幾指……
四野的入雲高蜂,刻也是燈火明亮,人影幢幢!
展寧茫然奇道:
「這點點明滅的燈火、未必全是天龍堡的尋寶人?」
「可不正是!」逍遙先生搖了搖頭,又道:「旬月以來,屬於仙震嶺的地面,幾乎被他們攪翻了天!」
展寧手指關帝廟,奇道:
「未必他這一處人員集中之地,反倒能在覆地翻天之中,獨能落得倖免?」
逍遙先生微吁一聲道:
「直到現在,我才由衷欽佩雪山長眉和尚的心機確是不凡,待會你到了地頭,你方始信服我言之不虛了!」
說到這裡,飄然渡出林來,逕向禁森嚴的關帝廟渡了過去……
倏地,掉臉回頭,輕聲急問道:
「展寧,三招神功,你需要多少時間學成?」
展寧不明所指,茫然忖念有項道:
「若是簡單易學,約莫一個更次也就夠了!」
「好!好!你天質絕佳,也許用不著一個更次的!」
倏又一住足,急聲吩咐道:
「現在你退後一步,在緊隨在我身後,神色要極其從容自若地跟上前來!」
一老一少,渡向燈火通明的廟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