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紅絹李海雯天性雖強,但與乃兄骨肉情深,一見李成文對自己不諒解,不禁急得熱淚盈眶。
她兩目癡癡的瞪視著「雙龍劍主」那逐漸遠逝的背影。
軒轅老人見狀,忙走上前一步,伸出那帶著黑手套的長手撫著李海雯的秀髮,安慰著她道:「這小子的脾氣完全和你爹一樣,讓他去吧,憑關鶴汀那點玩意兒,他也不會栽什麼大跟頭,你不必替他擔心。」
李海雯聞言,只得頻頻點頭稱是。
這時凌蔚走到軒轅老人與李海雯身邊,向二人重新見禮後,復向軒轅老人問道:「老前輩何故亦來到此荒山之中。」
軒轅老人道:「我自離開白雲堡後,欲往江南一覓舊夢,不料卻一連串遇上了與我當年師門有關之事,我因當年曾在祖父靈前立下一個重誓,此生除向『人寰惡煞』報復外,決不再參與武林任何爭持之事,然所遇之事關係師門名譽不容坐視,因此想到歸魂堡找你代勞,不料剛才遇見『天涯惆悵客』詹行戀那小子,說你在這兒和人廝鬥,所以才趕上這場熱鬧的。」
凌蔚忙追問道:「那位詹老前輩現在何處?」
的軒轅老人道:「那小子說要替你打前站,你到燕子磯自然見得到他。」
凌蔚「哦」了一聲,忽轉面急急向飛紅絹李海雯問道:「李姑娘可知道家兄是否已經出圍?」
李海雯見凌蔚焦急之狀,卻故意淡淡地一笑,緩緩地說道:「人家要等你去相助,恐怕已經到火神殿去報到了。」
凌蔚一聽乃兄出困了,不禁驚奇交集,忙向李海雯深深一禮道:「姑娘幾次三番相救,此德使凌蔚終生銘記在心,但願異日能有機會向姑娘效勞。」
飛紅絹李海雯見凌蔚對自己姑娘長,姑娘短的,好像把自己當作陌生人,不禁芳心暗暗惱怒。
當即冷冷地說道:「得啦!九宮島的凌小俠,咱們恨情宮的人作事全憑自己的善惡,從來不曉得什麼叫報答,你如果要這麼想的話,咱們以後是沒有交道可以打啦。」
凌蔚叫李海雯這一頓搶白,頓時弄個臉紅脖子粗,一時答不上話來。
凌蔚心中暗暗的納悶,為什麼這個丫頭的性情冷熱無常,使人無法測摸,只好吶吶地說道:「姑娘雖然大度待人施恩不望報,但凌蔚略讀聖賢之訓,深知受人點水之恩,終生必報之理,凌蔚此言出於至誠,還望姑娘勿以迂腐見笑。」
李海雯見凌蔚正色而言,當下也深為感動,不忍再冷言相加,但一時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好脈脈含情的望著凌蔚發愣。
軒轅老人在旁突然笑道:「快別再酸溜溜的啦,我老頭子的隔夜酒都快要叫你們給酸得嘔出來了,凌娃兒我們還是談正經的。」
凌蔚忙應道:「老前輩有何見教儘管吩咐。」
軒轅老人面色一整道:「九龍旗是否在你身邊?」
凌蔚朗聲答道:「正在晚輩身邊。」
軒轅老人道:「很好,你可有抵禦九寒屍毒之物。」
凌蔚沉吟了一下道:「晚輩雖無此類寶物,但家兄最近由秦嶺赤髮老前輩賜贈辟寒珠一顆,或可應用以抵禦此類毒功。」
軒轅老人頻頻點頭道:「這樣事情就解決了。」
說罷,向前走了兩步,在凌蔚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然後轉頭對李海雯笑道:「丫頭別生氣,決不是說你的壞話,我老頭子還要趕上漢陽峰和韋天民去了那盤殘局,不耽誤你們敘述心話。」
接著一聲長嘯,身形飛起,猶如一縷輕煙,眨眼之間不知去向了。
軒轅老人去後,凌蔚走到向軒轅老人去處發呆的李梅雯身邊,柔聲道:「海雯姑娘,軒轅老前輩已去遠了。」
李海雯聞聲緩緩的轉過頭來,臉上帶著調皮的微笑,向凌蔚問道:「你原來還記得我的名字。」
凌蔚暗罵一聲:「好刁蠻的丫頭。」
賠著笑臉道:「適才我一時情急忘了我們的約定,還請不要在意。」
李海雯故意不屑地說道:「誰高興和你生氣,我問你怎麼又跟我哥哥打起來的?」
凌蔚苦笑了笑,道:「令兄對敝門中仇視已深,在下雖一再容讓,而他仍苦苦相逼,今日未能決一生死,異日相逢終不免又有一場惡鬥,凌某天性並不畏人,但看在姑娘對在下屢施援手的份上,若與令兄過手定仍讓他三招。」
李海雯聞言長歎一聲,道:「我哥哥天性就是這麼蹩扭,想到什麼就幹什麼,從不顧別人會怎樣.不過無論如何他是我們阿修羅一派唯一的未來掌門,你如果能不傷他還是別傷他,為你師父,為你將來作想,都不宜和我們阿修羅門中再結深怨。」
凌蔚聽了李海雯這番話,不禁深受感動,用激動的聲音向李海雯道:「姑娘厚教凌蔚永銘,但願異日不會作出令姑娘為難事。」
言罷,兩目深情款款的注視著李海雯,適巧李海雯的一雙秋波也正對著凌蔚瞧個目不轉睛。
四道熱情如火的眼神一接觸,這一對俠情兒女頓時跌入一種微妙的迷惘,癡癡的對望著,半晌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就在二人如癡如醉的時光,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尖細的,狀如兒童的聲音道:「雯姑娘!雯姑娘!雪兒來了。」
只見一團飛玉電射般落在李海雯的掌中。
凌蔚這時亦看清,原來是一隻遍體雪羽,紅嘴碧目的鸚鵡。
那白鸚鵡在李海雯掌中落定後,又尖聲尖氣地說道:「雯姑娘!你怎麼這麼久不回宮,把雪兒都想死了!」
李海雯一面用手輕輕的撫弄那雪兒的白毛,一面答道:「我正想回宮呢!你找到這兒來是不是我師父有事要找我回去?」
雪兒連連點頭道:「是的,宮主說……」
白鸚鵡突然停住不講,側著頭睜著那碧綠的烏眼向凌蔚打量著。
李海雯知道雪兒的心意,忙笑道:「你講吧,不礙事的,這位凌公子是咱們恨情宮的朋友。」
雪兒這才緩緩地說道:「宮主多日不見姑娘回宮,惦念得緊,前兩天朱郡主又讓人來宮裡求恨情三鳳前往滇邊助陣,因此宮主讓我請姑娘回宮司掌煉丹大職,好讓三鳳去滇邊助朱郡主。」
李海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近日宮裡可有什麼事故,師父老人家是否還有別的事要我辦?」
雪兒又尖聲地答道:「宮裡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半月前陰山冥靈教來了一個大頭麻子和一個一身鬼氣的女人要見宮主理論什麼事。」
李海雯一聽面色微變,急問道:「他們來理論什麼事?」
雪兒道:「好像是說姑娘和郗大爺、未奶奶在莫干山中傷了他門下的人。」
李海雯道:「我師父怎麼說?」
雪兒道:「公主對那女的似乎很客氣,因為那女的對公主一直很巴結,那大頭麻面的醜鬼說話很不中聽,所以公主根本不大理他。」
李海雯道:「後來怎麼樣?」
雪兒道:「後來越說越僵,公主乾脆一冷臉說道:『你們究竟預備怎麼樣?反正人巳被咱們恨情宮殺了,絕對不賴帳。』
那女的見公主已動火,忙道:『沒有什麼,我們不過希望以後不再發生類似不愉快的事情就好了。』
這樣一來就沒事了,誰知那不識趣的麻子醜鬼狂笑一聲道:『李赤霞你不要把你的恨情宮看得太大了,我費鵬就不信這個邪,你有顏色就拿出來給費爺看看。』
公主見麻子醜鬼出言不遜,當即冷冷一笑道:『你要看恨情宮的顏色還不太配,好吧!念你也是冥聖宿沅一輩人物就准你闖一次我們恨情宮的警幻七音陣,如果闖不出去我也不難為你,仍把你好好送出恨情宮,但此後若再犯在我手裡就決不輕饒。』
那女的似乎還想解釋什麼,那麻子醜鬼竟然瘋狂的大笑一聲,喝道:『如果費爺爺闖過了你的陣式呢?』
公主笑道:『恨情宮從此武林除名。』
費鵬道:『好,一言為定!』
回頭一招呼那個鬼女人,飛身便向警幻七音陣闖去,那個女的還是滿面的不願意跟著那醜鬼往前闖。」
李海雯插口問道:「我不在場由哪位司掌發動陣勢之職。」
雪兒道:「公主親自主持。」
李海雯道:「那兩個妖怪要闖得過去才怪,至多到弦音入密,就會露出原形了。」
雪兒用一種不屑的聲音說道:「姑娘也把他們看得太值錢了,只到腸回九轉他們已經不能抵受,虧我們公主大度容人,及時收住陣勢,讓他們抱頭鼠竄而去。」
李海雯又問道:「師父還有什麼話要你對我講嗎?」
雪兒偏頭想了一會道:「公主說姑娘如果有興致能去西湖北高峰看看公主當年手植的那株紅梅,現在是否依舊完好。」
李海雯點點頭道:「好啦!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宮稟告師父,就說我立刻動身去西湖,半月內一定回轉巫山。」
雪兒振翅叫了一聲:「雯姑娘!凌相公!再見!」
一團飛雪般向西南飛去。
凌蔚一直在旁靜聽一人一鳥之間的對話,心中不禁暗暗詫異道:「怎麼世界上有這種通靈的鳥兒.連九宮島的神魔仙鶴似乎也難和這雪兒相比,那位赤霞公主不知究竟是怎麼一位絕世的人物。」
凌蔚自站在那兒沉思——
李海雯忽然滿面微笑的向凌蔚說道:「凌相公我們又要分手了,你還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的嗎?」
凌蔚一聽飛紅絹李海雯立刻要走,不禁聲音激動地問道:「姑娘真的立刻就要走了是嗎?」
李海雯道:「我是該走了呀!」
凌蔚囁嚅道:「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逢。」李海雯見凌蔚表情如此真摯,忙上前一步,伸出纖手握住凌蔚的手道:「凌蔚,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不要難過,我去西湖替師父辦事,一定去看看你那位芸妹妹,你相信嗎,我會非常非常愛她的。
你要來恨情宮索玉清劍決和神武真經,咱們少不了還會見面的,到時候我一定幫你取同劍訣和真經的,凌蔚再見了!」
說罷,不等凌蔚再說什麼,強忍住多情的淚,轉身飛縱而去。
凌蔚癡癡目送李海雯苗條的身影在暮色裡消失,口中不由自主的念著:「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海雯我相信你呀!」
凌蔚正悵惘中——
忽聽遠處傳來一聲:「蔚弟,你怎麼啦?」
凌蔚掉頭一看,原來是凌岳、夏韻霓率領趙飛、駱五、黃馥等趕來。
凌蔚忙道:「小弟無恙,哥哥你們如何?」
凌岳朗聲笑道:「姚仲武被為兄用大力金剛指點中雲門穴,雖未將其廢於當場,大概在三五年內他也無法危害武林了,韻霓劍削蕭競左手無名指,趙、駱二弟與老黃合力重創『銀河雙妖』,總之我們這次是大獲全勝了。」
凌蔚道:「說來真慚愧,小弟以為搶登危崖替大家開路,誰知非但路沒開成,連敵人也沒傷著一個。」
夏韻霓忙寬慰凌蔚道:「別孩子氣了,誰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我問你,李海雯那丫頭哪裡去了?!你可曾見著她?」
凌蔚答道:「李姑娘適才已為乃師以鸚鵡招去,此番若非李姑娘相助小弟,搶登危崖之舉實不能如願。」
言罷,不禁長長的歎了一聲。
夏韻霓本是慧心人,一見凌蔚的表情已猜到了凌蔚的八成心事。
當即裝著不解凌蔚的心意,故意用埋怨的口吻道:「這雯丫頭真是個急性鬼,也不等一下讓咱們老姐妹敘敘長日不見的情愫,下次碰到她,一定要好好的罵她一頓。」
凌岳在旁詫異的問道:「霓妹難道和那位李姑娘真的很熟麼?」
夏韻霓秋波一橫嬌嗔道:「難道我還要為攀交情給自己臉上貼金,老實說天下武林誰不知道凝碧洞與恨情宮的交誼,只有你這種孤陋寡聞的人才這麼不懂詳情。」
凌岳給夏韻霓這一頓搶白,頓時弄了個張口結舌,吶吶無言。
凌蔚深恐乃兄下不了場,忙插口轉還道:「得啦!韻霓姐姐,你的鋒詞語劍,哥哥和我早是手下敗將,閒話少說,言歸正轉,我有正經事要請教。」
夏韻霓忙問道:「什麼正經事?」
凌蔚說道:「在你們未現身前,『金臂神猱』軒轅鐵老前輩曾駕臨此地,囑小弟代辦幾件大事。」
凌岳接口道:「軒轅老前輩要賢弟代辦何事?」
凌蔚道:「軒轅老人曾再三叮嚀不可讓第二人知,故小弟不便明告,日後哥哥自然會知曉,請恕小弟悖禮。」
凌岳道:「既然軒轅老前輩有囑,為兄自然不便強求,但是賢弟必須記得咱們此番前往江南的任務。」
凌蔚道:「小弟怎敢忘,其實軒轅老前輩囑辦之事正與我等所欲往辦者同為一源,只是小弟要與哥哥暫時分手幾日而已。」
夏韻霓在旁聽了,瞭解凌蔚的意思,當即道:「蔚弟盡可請便,只須約定何時何地聚首即可,反正現離長江九大幫會以武技決定盟主的時候還早,我們趁這個空暇游游杏花春雨的江南,也算一償夙願。」
言罷,回頭看看凌岳,微微的一笑。
這一笑,笑得我們的凌大爺不禁又有點飄飄然。
凌蔚聽夏韻霓這麼一說,當即說道:「好!就這麼一言為定,半月後我們在金陵清涼山掃葉樓相見。」
語畢,朗喝一聲:「我去也!」
向南飛縱而去。
凌岳、夏韻霓當下亦帶了趙飛、駱玉、黃馥向江南趕來。
凌蔚因奉軒轅老人之命,欲先往黃鶴樓由一個武林異人手中取得武林絕世奇珍天陽丸還丹。
所以他施展了「追風捕影」的身法,急急向黃鶴樓奔去。
凌蔚自斗「人寰惡煞」百禽真君以後,功力日漸增強,所以飛行的腳程亦是遠勝於往昔。
因為急於準時趕到目的地,所以凌蔚是不分晝夜的向江漢急趕。
這天來到漢口,華燈初上的時刻,凌蔚這才想起自己連日來都在趕路,竟未曾像樣的吃一頓。
當即尋了個酒店,要過了酒菜自斟自酌,開懷暢飲。
凌蔚用畢酒飯,一看時光不過初更時分,離自己約會的時間還有一大半夜。
突然,他想起了唐人的詩句,極言鸚鵡洲之勝,我何不趁此良機,弄一葉扁舟一享那浮波逐浪的妙趣。
想罷,凌蔚信步來到江邊,向蓬船聚處雇了一艘小船,揚起了槳向那鸚鵡洲劃來。
從江漢碼頭到鸚鵡洲有數里之遙,凌蔚見那搖船的老船夫動作吃力,不禁一時興起,向那船夫道:「老人家,讓我來替你劃兩槳吧。」
老船夫把凌蔚打量了一下,頻頻搖頭道:「相公這是黑夜行船,風緊浪急不比白天,不能鬧著玩的。」
凌蔚藉著點酒性,滿不服氣道:「老人家別以為我是外行,我是水邊長的,不信你讓我試兩槳。」
老船夫見凌蔚神情堅決,又見江上波浪平靜,當也就動了好奇之心道:「好吧,相公讓你試兩槳,可是一不行就得交還老漢,這水面不是鬧著玩的。」
凌蔚一聽,滿心高興,忙應道:「你放心,準保沒事。」
說罷上前由老船夫手中接過雙槳。
凌蔚這時藉著幾分酒意,存心要開開那老船夫的玩笑,因此在運動雙槳前,半開玩笑的向老船夫道:「老人家注意,我要劃了。」
接著見凌蔚雙掌齊運,那艘小舟竟如一條飛魚在江面掠波疾射。
老船夫萬萬沒有料到凌蔚有這種能耐,頓時嚇得目瞪口呆,緊緊的扶住船舷,說不出一句話來。
凌蔚這時興致飛揚,一面鼓槳破浪,一面引吭高歌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凌蔚正興致激昂的唱到這兒,忽然由江面上傳來一聲幽幽的喝彩:「唱得真是好極了啊!」
那彩聲入耳之後,凌蔚立刻分辨出是個女人。
但他極目四顧,江面上卻不見半點人影,不禁心中暗暗的詫異,停聲不唱了,但仍鼓著槳前進。
凌蔚側目看看老船夫,但見他依然是滿臉緊張之色,注視凌蔚揮槳,好像根本未聽到任何聲息。
就在凌蔚狐疑的當兒,耳邊忽又響起一聲幽幽的長歎:「唉!怎麼不唱了?」
聲音似發自一個心懷無限憂怨的女人口中,那一聲歎息中似含有深深的惆悵。
凌蔚二次運集真力,用兩道如炬的眼神向四周觀察,但依然是一無所見。
當下暗暗納悶道:「奇怪,難道真有鬼不成,凌老二平日莫說是這樣好的月色,就是暗無星輝的黑夜百丈之內自信亦能辨識,何以今天竟看不出遇到了什麼門道。」
但稍一停頓,凌蔚即若無其事的向老船夫問道:「老人家,那鸚鵡洲可要到了?」
老船夫道:「以相公這樣劃法,最多還有百十槳就到了。」
凌蔚點點頭說道:「老人家可曉得這江面最近可曾有過什麼不尋常的事麼?」
老船夫愣了一下道:「前些日子倒有人看見一件怪事,不過,後來誰也沒有再遇上,就當它是小孩子胡說八道,相公問這幹啥。」
凌蔚忙問道:「那是件什麼事?老人家可否說來小可聽聽。」
老船夫道:「小老兒鄰君張老三的兒子張大狗子,前幾天清早在鸚鵡洲江面下捉魚的時候,看見一個長頭髮的女人由水面上向黃鶴樓的方向走去,而邊走邊唱還邊跳,簡直和在陸上一樣。
不過我是不信這些胡說八道的,我老頭子在這水面上快混六十年了,我從來沒見過什麼神說鬼道。」
凌蔚點點頭道:「老人家說得有理。」
說話之間,船的前方已現出一遍蘆葦。
凌蔚將船迫近蘆葦後,由身邊取出一錠銀,遞給老船夫道:「這是老人家的船錢,只管把船搖回去吧,不必等我了,今夜我在鸚鵡洲有約會。」
老船夫正要問相公怎麼上岸,誰知凌蔚肩頭微晃,人已輕輕的拔起落向蘆葦的桿上,接著白衣一閃飄然不見。
這景象嚇得老船夫伸手猛揉了揉眼睛,看看蘆葦又看看手中的銀子,然後把銀子送進口去咬一咬,試試銀子的真假。
這一口咬上,痛得老船夫「哇!」的一聲怪叫,原來差一點把老傢伙剩下的兩顆門牙磕斷了。
凌蔚在蘆葦上迅速幾閃,已縱落沙灘了。
他抬頭一看月色,已近二鼓,只見月色下的鸚鵡洲到處呈現著一片安祥的沉寂,遠處的犬吠和蘆葦中悠揚的風聲使人平增無限清幽之感。
凌蔚一面仰觀月色,一面信步徘徊,心裡卻暗自盤算適才老船夫所說的怪事至自己在江上所聽到的聲音,不如今夜自己究竟能遭遇什麼奇遇。
正當凌蔚靜靜沉思的時候——
突然由遠處蘆葦上傳來一陣淒婉哀絕的琵琶聲。
凌蔚止步靜聆了片刻——
他立即發現那彈琵琶者是用一種最上層的內家功力在撥弄弦紱,且每一撥弄都含有一種弦外之音,這種弦外之音可以傷人於無形。
但凌蔚聽了半晌都未發現對方有任何敵意。
凌蔚當下略一沉思,心意立決,輕輕躍上蘆葦,向那琵琶聲處走來。
因為知道對方不是一位等閒之輩,不願以輕浮見笑於人,所以凌蔚一上蘆葦後,一面提功運氣以柳絮迎風的絕世輕功意態瀟灑的緩緩邁步前進。
他一面卻朗聲招呼道:「良夜難寂,欣聆仙音,不知賢主人可容俗子見擾否?」
詎知那琵琶撥彈如故,卻未見人聲回應。
凌蔚並不因為對方未答話就停步不進,依然循聲前覓。
不多一會凌蔚果然尋到了彈那琵琶的人物,那人盤腿坐在一叢蘆葦上,面江揮弦,似乎全未感覺凌蔚的光臨。
凌蔚雖因角度關係不能看清那人的面貌,但由那一頭過腰的長髮和苗條的背影,已可肯定是一位絕俗的佳人。
凌蔚來到那人身後丈餘處停身不近,本想二次出聲招呼,但忽然想起一種規矩,當即摒聲斂氣專心一意靜聆那絕俗超凡的琵琶聲。
果然一曲既罷,那人停撥不彈,緩緩站起轉過身來向凌蔚欠身一禮道:「下裡之音,有擾佳客雅興,且容當面謝過。」
這時凌蔚已看清對方的面貌,竟是那位在歸魂堡有過一面之緣,冷艷絕代的綠雲仙子艷屍程真真。
凌蔚忙還禮不迭,朗聲道:「歸魂堡匆匆一面,未能向仙子請教一二,凌蔚正深以為憾,不料竟於此地意外欣逢,還請仙子勿以俗人見棄,惠賜明教。」
凌蔚為人機警過人,因為綠雲仙子曾為「恨福來遲」鮑嘯天助陣,雖然在「烈焰老怪」等狹谷火攻時未曾出面迎敵,但其在此地突然現身,其居心殊難預料,故在敵友未明前,先說上幾句不俾不亢的門面話。
綠雲仙子程真真淡然一笑道:「歸魂堡鮑堡主與我雖有數面之識,但我生平從沒興趣多管武林閒事,凌小俠還請勿以歸魂堡同路人視我。」
凌蔚這時已明白那老船夫所謂的怪事與自己在江面上的奇遇是怎麼回事。
當即亦坦然笑道:「此時此地若再談那武林之事,未免太煞風景,適才幸聆仙子絕世弦使凌蔚深感耳福,不知仙子能為凌蔚再坐彈一曲否。」
綠雲仙子程真真見凌蔚談吐亦莊亦諧,不禁對凌蔚增了幾分好感。
她當即微笑地答道:「凌小俠一代武林盟主的傳人,妙解音律怎能容我這山野之人班門弄斧。」
凌蔚忙道:「仙子何必過謙,凌蔚後生晚輩非敢妄求,實因有感杜工部此曲唯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度聞之語不欺我耳,故作此越份之請,還望仙子不吝使小的一享仙樂耳暫明之勝如何?」
綠雲仙子見凌蔚說話風趣異常,心中不禁暗罵一聲:「好個調皮的小鬼,和他那師父是一路的。」
當即不再謙讓道:「如此我只好獻醜了,不過我有一點小小的要求,不知小俠可否助我?」
凌蔚慨然答道:「只要凌蔚能力所力無不應命。」
綠雲仙子程真真道:「令師柳大俠與赤霞公主以一對玉簫羨慕武林兒女,想小俠已得柳大俠真傳,對簫想必有獨到之處,不知小俠可肯屈駕為我這下裡之音的琵琶合奏一曲否。」
凌蔚欣然地答道:「敢不從命,惜乎凌蔚常用的一支竹簫遺留在黃山的白雲堡,如何是好。」
綠雲仙子程真真臉色微微變色,緩緩的由身邊取出一支玉簫遞給凌蔚道:「小俠看這支簫可免強一用否!」
凌蔚伸手接過來送到口中略一試看,忙道:「天山冷玉製的神品果然不同,小的願借此簫向仙子聊盡追隨的敬意。」
綠雲仙子微一頷首道:「那麼就開始吧。」
二人相對盤腿坐在蘆葦上,於是玉簫和琵琶開始諧音而奏。
二人先奏了一曲「回風落雁」,又合了一曲「舞鳳翔龍」,接著又來了一曲「寒上秋風」。
但聽那琵琶、玉簫之聲婉轉處令人蕩氣迴腸,悲壯處使人欲拔劍起舞,哀怨處似怨婦夜泣,欣樂處有如萬眾歡騰。
二人一吹一彈,配合得天一無縫,因此二人吹奏的情緒也越來越高。
三曲已罷,二人相顧一笑。
綠雲仙子好像受了無限感動,兩目凝視著遠方,自言自語地道:「多少年沒有這樣彈過了,多少年沒有這樣彈過了。」
她似乎已深深的沉浸在一段極不尋常的記憶裡。
凌蔚見綠雲仙子這種神態,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但就在這一剎那,突然記起「凌波仙子」衛青青在歸魂堡中要講而未講的有關綠雲仙子身世的故事。
他想那一定是一個神秘而哀怨的故事。
凌蔚聽綠雲仙子突然改了口氣,心中不禁一驚,但一時又不知道接什麼話好,又瞪著程真真一句話也接不上來。
綠雲仙子臉色一整,道:「小兄弟不必詫異,老實說今夜程真真是存心要奪你身邊的那面九龍旗,雖然不敢自信定能得手,但我程真真做事向來是不到黃河心中死,明知道不能如願也不會輕易放手的。」
凌蔚詫異地道:「那麼仙子為何不下手呢?」
程真真道:「全因為你能把那玉簫吹得完全和玉簫的主人一樣。」
綠雲仙子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忙起身向凌蔚施禮道:「難得如此興致的撥弦,竟情不自禁跌入舊夢前塵的記憶,失態之處還希小俠勿以失禮見笑。」
凌蔚聞言忙正色道:「人人皆有可忘而不可忘的生命際遇,仙子有何隱衷小的不也過問,但如有須我凌蔚效力處,凌蔚自忖尚能為仙子略盡綿力,不知仙子能不見棄否。」
綠雲仙子程真真聽罷,不禁睜大了那雙陰氣逼人的秋波,向凌蔚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好半響。
突然,她縱聲笑道:「小兄弟的盛情可感,可惜現在程真真的心志已用不上你的好意了,近二十年了,我失去了本來的自己,今夜我總算又找到了失落的我,你的好意我永遠心領了。」
凌蔚道:「想那玉簫的主人定和仙子有極深的淵源了。」
程真真蒼白的臉上,忽然掠過一絲淒涼的微笑,道:「豈止極深的淵源,我幾十年來都是為了他的一句話在活著。」
凌蔚兩眼望著她,道:「那玉簫主人是什麼樣的人物?能博得仙子這樣的青睬。」
綠雲仙子程真真沉吟了片刻,道:「至於他麼,恐怕除了你師父也沒有第二個人勝得過他了。」
凌蔚道:「這位玉簫主人現在何處?」
綠雲仙子程真真的面色突然變得愈加的蒼白,囁嚅地道:「他!他已經死在我的七絕幻音下。」
凌蔚道:「想必是誤傷吧?」
綠雲仙子道:「他受了玉面神魔和天池八怪的蠱惑,欲從你師父手中攫奪玉清劍訣與九龍旗,為達到他的目的不惜欺騙我盜取我父碧眼龍君的鎮山之寶璇璣百寶衫和血焰金刀,謀害你師玉孩兒。」
凌蔚道:「他可是傷在家師手中。」
綠雲仙子程真真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若傷在你師父無敵美劍客手中,倒也不妄他是一個人物了。」
凌蔚道:「那他究竟遭遇到了什麼呢?」
綠雲仙子道:「他與宇內雙魔矢池八怪聯手在千佛山向你師父柳大俠下手,不料不獨未將九龍旗與玉清劍訣奪獲,反遭柳大俠收去血焰金刀。
柳大俠與他有一段交往,當時竟容他逃出手去,誰知他逆運注定,才逃出千佛山就被我父碧眼龍君擒回巴顏克拉山。」
凌蔚皺了皺眉,說道:「尊翁縱然是盛怒難竭,但是對玉簫主人想必也是不會過份絕情。」
綠雲仙子程真真苦笑道:「每一門派都有他們獨有的誡律,我父縱有心饒他,但祖師門法豈容輕廢。」
凌蔚道:「那麼仙子就難道坐視他受門法制裁而不顧嗎?」
程真真道:「焉能容你置身世外,按我門中誡律,凡犯此欺師滅祖之惡行者,需受七種刑劫,否則就須身受魔音煉神之罰,兩者必擇其一。」
凌蔚道:「想必那玉簫主人是選了後者。」
綠雲仙子熱淚盈眶的點點頭道:「他若經日月五行七劫以後,縱然僥倖保得性命,但一身武功與他那自負絕世的容貌必遭毀去,同時他自恃自己那支玉簫可以助他抵禦魔音的侵擾。」
說到這裡,綠雲仙子停了一下,吁歎一聲道:「當時他若選了七劫倒也好,至少也不會死在他心愛的人手裡。」
凌蔚急急問道:「魔音煉魂可是由仙子主持的?」
程真真道:「那是本門中的法旨,但我沒想到他在發現我用這琵琶施他施罰時,他竟放棄了用玉簫抵禦,甘心死在我的七絕幻音之下。」
綠雲仙子講到這兒已經淚如雨下。
凌蔚在旁看了,亦是歎息不已。
程真真終於又忍住了眼淚道:「最令人難忘的是,他臨死時撕下衣襟,咬破食指留下一封血書,說明他所以謀取九龍旗的原因。」
凌蔚道:「他究竟為了什麼?」
綠雲仙子顫聲道:「他!他!他全是為了我,他想取得無極大化真經和我合藉雙修一對神仙伴侶。」
凌蔚道:「因此仙子欲得那九龍旗,覓得那無極大化真經,完成那玉簫主人所未了的心願。」
綠雲仙子道:「我確曾立誓要得那九龍旗,但因你師父玉孩兒俠風義膽蓋世無雙,故不願強索硬取,以免貽笑大方,直到歸魂堡堡主鮑嘯天差遣涵虛老師來巴顏克拉山邀我出場助陣,並言九龍旗再度出世,我才決心去襄陽。
當你兄現身技服鮑嘯天後,我亦跟蹤追下,後於無意中由『金臂神猱』軒轅鐵口中得悉你將來此地,以下情形我想小俠是聰明人,當然用不著我再細講了。」
凌蔚聽罷,頻頻點頭說道:「凌蔚雖不敏亦能略知箇中情由矣,但有一層凌蔚甚是不解?」
綠雲仙子淡淡笑道:「你是否奇怪,我始終未曾以毒手相示。」
凌蔚道:「正是此意。」
綠雲仙子道:「你初聽琵琶時,可是心存戒意。」
凌蔚點點頭道:「不錯。」
綠雲仙子道:「合奏三曲後是否心曠神怡。」
凌蔚道:「果然是如此。」
程真真微笑道:「若我趁你心神飄逸時,用七絕幻音奏一曲雲外天聲,再用魔音煉神法彈一曲蕩魂碎魄,你的情形將如何?」
凌蔚聞言面色大變道:「多謝仙子明教,晚輩多承手下留情。」
綠雲仙子爽然笑道:「小兄弟不必惱惱,你師父當年若非李赤霞及時趕到,險些也著了我的道兒,老實說當今武林恐怕沒有敢自信不用詭計而從你手中硬奪九龍旗,你還不夠自負嗎?」
凌蔚給綠雲仙子這麼一說,頓時開朗了許多。
他當即朗聲笑道:「仙子多獎了,凌蔚後生晚輩怎敢那樣狂妄,凌蔚還有一點不解,仙子明知治倒凌蔚即可獲得九龍旗,何故不肯下手。」
綠雲仙子笑道:「小兄弟,因為你的簫吹得完全像玉簫主人一樣,就在適才我預備驟下殺手的時候,我突然記起他臨終遺言,『世界任何事物作強求都是愚蠢的行為,必將招致最大的苦果』,而且沒有他,無極大化真經對我一點價值都沒有呀。」
凌蔚聞言亦慨然言道:「凌蔚要那九龍旗不過是用來收服長江九幫,對無極大化真經實無半點興趣,仙子若能稍待時日,凌蔚江陵燕子磯之會一畢,此旗即可奉贈仙子,仙子以為如何?」
綠雲仙子笑道:「小兄弟,你忘了我剛才說過九龍旗現在對我一點用都沒有了嗎?你留著和李赤霞門下那丫頭慢慢享受吧,時間不早,你黃鶴樓還有事要辦,我們就在此地分手了。」
凌蔚知道毋容爭辯,當即躬身施禮道:「仙子今夜厚賜凌蔚終生不忘,但願能對仙子有所報效。」
綠雲仙子笑道:「小兄弟,我看你是個豪爽的人,怎麼也學得這樣酸溜溜的,只要你願意,巴顏克拉山二水宮隨時等你這貴客光臨,到時候我自信還能盡點地主之誼。」
說罷,由身邊取出幾粒形如青果的東西,遞給凌蔚道:「這是幾粒雪蓮子,你留在身邊也許有用。」
凌蔚知道這種冰山雪蓮能怯百毒,武林中共認為秘寶,當下忙伸手接過,連聲道:「多謝仙子厚賜。」
綠雲仙子把雪蓮交給了凌蔚後,隨手摘了一片蘆葦葉投在江中道:「小兄弟,你可以走了。」
凌蔚道聲:「仙子再見。」
飛身落在那一葉蘆葦,施展達摩一葦渡海上乘輕功,快箭般的向黃鶴樓疾射而去。
綠雲仙子目送凌蔚的背影在月光下消失後,情不自禁的輕輕歎道:「這是他們的天下呀!」
凌蔚來到黃鶴樓下已是四更時分,當即飛身上岸,直向黃鶴樓縱來。
凌蔚剛一到黃鶴樓前,忽聽東北角上傳來一陣嘿嘿之聲,接著一條黑影凌空飛起竄向黃鶴樓頂。
在那黑影之後,緊緊追來一高一矮兩條人影。
那三條人影離凌蔚雖然有一二十丈遠,但凌蔚仗著夜眼已看清三人的形象。
前面竄逃的是一個身材魁偉的中年漢子,後面追趕的卻是那幾次三番由自己手中逃脫的「梅花道人」施信忠。
凌蔚一見情形就知道前面那人正是「金臂神猱」軒轅鐵命自己來此相會的人,當即大喝一聲:「凌蔚在此,賊道休得逞惡。」
人即跟著向「梅花道人」施信忠與那肥胖的老道人擊去。
那中年大漢一見凌蔚到來,頓時喜出望外,忙大聲招呼道:「凌小俠注意,這狗道就是茅山龜頭羽士師徒。」
施信忠一見凌蔚,當時抽了一口涼氣,一面提神戒備,一面低聲向胖道人道:「師父,這小賊就是毀去弟子基業的人,是玉孩兒的徒弟,手底下有點玩意。」
龜頭羽士陳紹馨冷笑一聲道:「我正好拿他替他師父抵罪。」
談話之間,凌蔚已來到跟前。
陳紹馨陰陽怪氣的向凌蔚道:「你是否就是玉孩兒小子的徒弟。」
凌蔚狂笑道:「小祖宗正是要替柳大俠來取你的龜頭。」
陳紹馨冷笑一聲,道:「你的口氣倒不小,不曉得你到底接得老夫幾掌。」
接著緩緩的把一雙肥大的毛手舉到胸前陰陰的向凌蔚注視。
凌蔚一面暗自戒備,一面卻若無其事地道:「小爺就讓你先攻三掌。」
那中年大漢突然高聲嚷道:「小俠不可大意,小心這老雜毛的九陰鱉爪。」
梅花道人見有師父擋住凌蔚,當即怒喝一聲:「蠢賊!快來你家真人手下領死。」
飛身一劍向那大漢分心扎去。
那大漢適才因施信忠是師徒二人故不敢接戰,此刻見施信忠一人攻來,便亦朗笑一聲喝道:「施信忠你這不夠尺寸的小雜毛,今天邴大爺若不讓你嘗點厲害,大概你一輩子也認不得鐵掌金輪邴爺爺。」
言罷,反手撤出一對日月五行輪,一封施信忠的青鋒劍長嘯一聲,一片青光將施信忠圈住。
施信忠知道「鐵掌金輪」邴寰是個勁敵,不敢過於大意,半一套梅花劍法全力施出。
「梅花道人」這邊與「鐵掌金輪」展開了一場惡鬥,同時「龜頭羽士」陳紹馨也向凌蔚展開了攻擊。
「龜頭羽士」陳紹馨見凌蔚竟揚言要讓自己先攻三掌,分明是看自己不起,不禁怒火千丈。
陳紹馨當即怒喝一聲,道:「黃口孺子,敢出此狂言,你這是自己找死的,怨不得你家真人手辣。」
言罷,單掌一揚,向凌蔚迎面劈出一股熱烘烘的掌風。
凌蔚經「鐵掌金輪」邴寰出聲示警,已知道「龜頭羽士」陳紹馨這種九陰鱉爪一定與眾不同。
當即將玄陽真氣暗自運起,護住週身百穴,同時右手五指輕輕發出五道無形的大力金剛指,欲將陳紹馨的掌風來勢化去。
陳紹馨這種九陰鱉爪功集陰毒寒火之大成,著體之後,全無半點寒冷感覺,但那寒毒源源侵入內腑,最後腑爛骨蝕而亡。
但誰知陳紹馨眼看自己那股運上七成真力的掌飆擊中凌蔚後,竟無半點反應,對他似起不了作用。
只聽凌蔚嘻皮笑臉地道:「第一掌了。」
「龜頭羽士」陳紹馨又驚又怒,猛地一咬牙,運足了九成的真力,第二掌狠狠的向凌蔚劈去。
凌蔚依然未加反擊,只輕鬆的一笑,喝道:「第二掌。」
「龜頭羽士」陳紹馨兩擊未奏效,再難忍耐,但聽他一聲厲嘯,飛身躍起向凌蔚的天靈蓋抓來。
凌蔚知道這個老怪物被自己激怒,當下亦不敢怠慢,身形微晃,竟用「驚鴻照影」的身法卸脫陳紹馨一擊。
當即口中喝道:「小爺要還手啦。」
右掌疾揮,一招「排雲馭氣」向陳紹馨左脅的血門商曲穴劈去。
陳紹馨三擊不中已知凌蔚厲害,不敢再存輕視,忙左手一招「慢然輕攏」掃向凌蔚右臂的曲池穴,左掌「佛柳分花」拍向凌蔚的井肩。
凌蔚見陳紹馨在身形不穩,受敵急攻時能連攻兩招,反客為主,不禁暗暗的喝彩,說道:「這老怪物果然是有點玩意兒,怪不得敢和師父公然的為敵,今天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他呢!」
但聽凌蔚一聲朗笑,向後疾射丈餘,但人未落地卻冉冉向上拔起數丈,緩緩的向陳紹馨頂空飄來。
「龜頭羽士」陳紹馨一見凌蔚施出這種「玉鶴搏雲」的輕功身法,心中亦是驚駭異常,知道今天稍一大意,必遭空前之辱,雖然明知道這種搏雲換掌的比鬥自己是佔不了便宜的,但豈肯甘心示怯。
當下只聽一陣的暴響,運動自己苦煉一甲子的護體罡氣龜甲陰氣,同時喝道:「果然有點玉孩兒的玩意,本真人今天就陪你玩幾招搏雲換掌。」
人亦跟著施展「一鶴沖天」的身法向空中射來。
凌蔚自從在白雲堡斗「人寰惡煞」後,對於搏雲換掌的功夫;頗有精進。
他一見陳紹馨竟接受自己的挑戰,不禁心中大喜,暗罵一聲:「老怪物,今天凌二爺不叫你龜頭變成土鱉就不算九宮島的傳人。」
陳紹馨剛拔升到五丈左右,凌蔚笑罵一聲:「老烏龜小心!」
飄身迫近,一掌向陳紹馨頸後鳳跟穴劈去。
「龜頭羽士」陳紹馨怒哼一聲,靈龜擺腦縮頸避過凌蔚一招,右掌一招「月迷津渡」擊向凌蔚的右脅。
凌蔚這時存心要收拾龜頭老怪,所以決不硬打實接,兩臂一抖,人竟飄開丈外又斜斜上拔二丈有餘。
陳紹馨一擊又空,一時提不起身子,不由向下墜落,一見凌蔚再度拔飛不禁羞怒交集,怒嘯一聲,猛一晃肩頭,再度生生拔起向凌蔚追來。
陳紹馨轉眼之間已將凌蔚追到,喝聲:「小賊納命!」
運足十成九陰鱉爪功向凌蔚後腦劈去。
凌蔚冷冷地笑了一聲,以「雲龍三赤」的身法,再度輕輕飄閃,使「龜頭羽士」陳紹馨一擊又空。
「龜頭羽士」陳紹馨擊空真力耗去不少,加上激怒爆發,不免濁氣上浮,身形亦發難在空中穩住。
因此,一面提住真氣撲向凌蔚,一面破口罵道:「小子,你算什麼玉孩兒的徒弟,有種的和你家真人硬拚三百合。」
凌蔚這時已知道時機已成熟了,當即狂笑一聲,罵道:「老烏龜!凌二爺也沒有興趣耍土鱉啦,早點打發你回去吧。」
一提玄陽真氣,竟向「龜頭羽土」陳紹馨迎來。
「龜頭羽士」陳紹馨這時已存心要和凌蔚拚個同歸於盡,故隨時都準備發出集中全力的一擊。
凌蔚迫近陳紹馨長嘯一聲,手腳齊揮,片刻之間向陳紹馨連攻五招,招招都是要害,迫得陳紹馨不由自主的猛力向後飄飛數丈。
陳紹馨後退身形尚未在空中穩住,凌蔚朗笑一聲二次攻到。
「鐵拳金輪」邴寰突地喝道:「凌小俠小心,這是老怪物的風雷鬼火箭接不得。」
凌蔚聞言忙用了個「海燕追風」的身法,向左疾飄,讓那幾股的風雷鬼火箭擦身而過。
凌蔚讓過此暗器後,立刻向陳紹馨撲來。
陳紹馨見風雲鬼火箭竟未傷得了凌蔚,忙伸手由背上拔下一口白骨喪門劍,並不打話,一片寒光直向空中的凌蔚迎去。
凌蔚也撤出神君鉞,和陳紹馨二次合手打在一起。
二人一合手,轉眼之間對拆了五六十招,未能分出軒轅。
凌蔚不禁暗暗猜疑道:「沒料到這老怪物的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於是單掌子推用一招「雲漫中天」將自己全身勁道盡力劈出。
陳紹馨知道凌蔚這一招硬攻,是不同凡響的,但已無法閃躲,只好一咬牙全力擊出自己的九陰鱉爪功。
二股真力一合,只聽「龜頭羽士」陳紹馨悶哼了一聲,像一個斷了線的紙鳶一般,向地面落去。
凌蔚亦被震得向後退飛數丈,內臟微微受震。
陳紹馨被凌蔚一掌震落地下後,羞怒之餘,厲吼一聲:「打!」
一揚手幾股帶著磷火的東西向凌蔚射來。
凌蔚正欲劈出一股玄陽真力將來物擊落,忽想:這老怪物明明已為我玄陽真氣所傷,何以真力竟無絲毫不濟之象。
這一猜疑,腦間忽然掠過破梅花觀救穎兒時,賊道們曾說這老怪用童子供他煉鱉甲陰氣,想必是已練成了,今天倒不得不設法給他破去,當下眉頭一皺計上心頭。
凌蔚以「驚鴻照影」的身法配合著屠龍九式向「龜頭羽士」陳紹馨攻擊,一面暗自將天錦絹撤出。
陳紹馨的劍術雖高,但怎擋得住九宮島絕學屠龍九式,竟被凌蔚一連幾招逼得手忙腳亂,向後退了六七步才穩住守勢。
誰知凌蔚幾招快攻後,攻勢突然遲緩下來。
陳紹馨一見心中暗喜,只道凌蔚的氣力已放盡,當下暗自運足真力,一招「燭照三才」向凌蔚當心貫去。
不料一劍眼看要扎上,忽然白衣一飄,凌蔚竟失去蹤跡,同時白骨劍上一緊,竟被什麼東西緊緊纏住轉動不得。
「龜頭羽士」陳紹馨這一驚詫,忽聽左側冷冷的一聲:「老烏龜!你給我把劍丟下。」
寒光一閃,神君鉞閃電般點向陳紹馨的徑渠穴。
陳紹馨這時為了保留自己的手臂,只好撒手丟劍,飛身向後縱避。
陳紹馨人還未落地,只聽一聲:「老烏龜你走得了嗎?」
人影疾閃,青虹耀目,神君鉞實實的點在陳紹馨的脊心穴上。
只聽「龜頭羽士」陳紹馨一聲震天的慘吼,人向前踉蹌了一兩丈遠,然後跌倒在地,混身抽搐不已。
陳紹馨這一慘吼,頓時嚇得和邴寰惡鬥的施信忠心膽俱裂,稍一疏神,竟被邴寰一輪掃下一隻左耳。
「梅花道人」施信忠知道再停下去,必然是凶多吉少,當即咬緊牙忍住了疼痛,虛晃一劍,拔腿飛逃。
「鐵掌金輪」邴寰因為有急事須要向凌蔚陳述,所以沒有去窮追,急忙向凌蔚的身邊縱去。
算來施信忠的狗命大,否則豈能留這等惡賊在武林中為非作歹。
凌蔚點破了「龜頭羽士」陳紹馨的鱉甲陰氣以後,並沒有加上一神君鉞索取他的那條狗命。
凌蔚只是站立在一旁細細的觀看「龜頭羽士」陳紹馨的表情。
「龜頭羽士」陳紹馨的鱉甲陰氣一散了以後,陰火直透進骨髓,痛非筆墨所能形容的,週身顫動不已。
「鐵掌金輪」邴寰來到了凌蔚的身邊,舉目向「龜頭羽士」陳紹馨一打量,隨即轉身向凌蔚施禮道:「若非小俠及時趕到,邴某必遭此老怪的毒手,邴寰一死何足惜,只怕要誤了小俠和軒轅老前輩的大事。」
凌蔚忙還禮不迭道:「邴副幫主何必客套,你我自詡武林之人似不應為俗禮所囿才是,這老怪物究竟該作何處理,還請邴副幫主不吝教我。」
「鐵掌金輪」邴寰沉吟了一下,道:「這老怪物在武林中雖然前輩人物,但天性凶殘卻留他不得。」
凌蔚正在沉思,當前這個老怪物是否該除去。
突聽「鐵掌金輪」邴寰喝道:「老烏龜!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說罷,一擺九月五行輪欲向地上的「龜頭羽士」陳紹馨劈去。
凌蔚正在沉思,故也就沒加以阻攔,眼前的這一代老怪物就要死在「鐵掌金輪」邴寰的日月五行輪下了。
忽聽身後傳來一個宏亮的聲音。
「阿彌陀佛!施主手下留人。」
凌蔚和邴寰忙轉身一看。
只見一個鬚眉皆白的老和尚,在向他們合什而禮。
凌蔚忙欠身還禮道:「老禪師佛號怎麼稱呼,與這陳紹馨有何淵源,為何為其緩夾,還請明示一二。」
老和尚和氣地答道:「小施主不必犯疑,老僧和令師柳大俠是數十年道義之交,這位陳道友和老僧亦是多年好友,這位陳道友雖然平日所為多半不盡如人意,但到底是前一輩人物,不知能否看老僧薄面,讓他隨老僧去如何?」
凌蔚聞言忽然面色一整,恭身問道:「老禪師可就是那位江心寺神僧一燈長老。」
老和尚道:「老衲正是一燈。」
凌蔚道:「陳紹馨生平作惡多端,本應立殺無赦,今看神僧佛面姑放他一條生路,請長老就帶他去吧。」
一燈長老邁步上前伸手將陳紹馨由地上抱了起來,回頭向凌蔚道了聲:「多謝小俠,後會有期。」
向東南方向飛縱而去。
凌蔚目送一燈禪師去後,抬頭一看天色,曙光已經隱隱約約的看得到了。
當下便對「鐵掌金輪」邴寰道:「天色已經不早了,天明之後此地不宜停留,我等何不找一地方暢敘一番。」
邴寰道:「邴某自得軒轅老前輩手示後,三日前即乘敝幫飛龍船來此候駕,小俠何不先到敝船上休息,我們可以一面順流東下,一面暢敘生平。」
凌蔚連連點頭道:「這倒是好主意。」
二人隨即來到江邊,果然有一條三桅的大帆船在那裡等候。
二人登船後,船夫立刻解纜東下,直放燕子磯而來。
邴寰上船後,立刻吩咐擺上酒宴,請凌蔚入座。
席間,邴寰由懷中取出一個錦盒,雙手呈到凌蔚面前,道:「軒轅老前輩囑在下將此物親交小俠,現在總算幸不辱命。」
凌蔚接過錦盒打開一看,只見盒中裝的原來是一隻金絲編織的翠鳥。
凌蔚看了半晌,向邴寰問道:「此物可是當年延平王親交陳大將軍創始天地大會的青鳥符?」
「鐵掌金輪」邴寰道:「正是此物。」
凌蔚道:「此物與長江九大幫會有何關係?」
「鐵掌金輪」邴寰道:「關係之大,非三言兩語所能盡述。」
凌蔚道:「此去江陵至少有四日旅程,邴兄何妨將此物之來歷與長江九大幫會的來龍去脈,說給凌蔚一聽。」
邴寰道:「小俠請先用兩杯水酒,再聽邴某細細道來。」
於是二人邊吃邊談,道出了九大幫會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