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雷知道這和尚不可與三壯漢同日而語,輕輕把綠衣少女推在身後,挫身一縱,躍前兩步,不丁不八,左腳峙立,右腳後跟提起,兩手護胸,這是鶴行拳的起始式:「鳥飛魚躍」。
和尚冷冷地道:「檀越請!」
鄭雷一看和尚依禮而來,豈肯越禮佔先,乃道:「大師請!」
其實和尚搶先出手亦未必就是鄭雷的對手,故所以假意先讓鄭雷出手,這種以退為進的戰術,就是在爭取一個名正言順的搶佔先機的機會。
君子之所以有「偽」其理由就在此,就是殺掉你,還要叫你心服口服,你的死,讓他獲得歡呼和讚美。和尚一聲:「有僭了!」身形飄忽,袍袖捲身陣陣旋風,一招「極樂菩提」,迅如萬馬奔騰而出。
鄭雷身似醉打山門,歪歪倒倒,跳躍不定,一招「汀形鶴步」迎擊而上。
和尚立即又一招「降龍伏虎」。
鄭雷又一招「鶴鳴九皋」還以顏色。
和尚氣勢如虹,如挽滿的弓一樣,滔天巨嘯似的一招「般若修羅」狂罩而至。
鄭雷穩如泰山,一招「雷鳴九天」驚人脫穎而出。
眨眼間,他們又對拆了二三十招。
這種打法,綠衣少女還是第一次看到。
兩人無論攻守;不管收招發招,全相隔一丈多遠,但身形一旦展開時,宛如大鶴展翹,勁風掌影全把一丈多寬罩滿了!
而其緊張危險之情,更是生平罕見。
綠衣少女真想不到鄭雷武功既高且玄,她由於愛才之心,看得出了神,連喪失同伴三人的悲痛,都暫時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鄭雷從平手,漸漸由於氣力充沛,佔了上風,兩人出招越來越奇妙,越來越狠毒,鄭雷一招「孤鶴哮天」凌空雙掌圈掃力挫而至。
和尚悶哼一聲,被掌風掃了一個正著。
只見他雙掌連劈幾劈,陡然猛翻一掌,兩個掌心發出藍汪汪如刺蝟一樣的光芒,驟然暴漲一尺,帶著寒冷至極的冷風迎空撲面而至。
鄭雷好快的身法,倏然抱起綠衣少女衝霄而起,跳到一兩丈外的柳樹上,吼聲道:「大師是誰?」
和尚撲了一個空,不兔尷尬地道:「貧僧燕山上人。」
鄭雷從袖中扔出一卷絹紙在地上道:「大師看完這個我們再打。」
燕山上人俯身就要去拾地上絹紙,鄭雷急叫道:「大師慢著!」鄭雷抱著綠衣少女,跳下樹來,將少女放在一旁,然後一指地上絹紙道:「這上面塗有劇毒,讓在下展開給大師看。」
鄭雷展開絹紙,燕山上人從「有緣人」開始,一字一句的慢慢看下去。
燕山上人一共念了三十句「善哉!」二十句「阿彌陀佛!」才把王宛華的一篇衷感動人的遺書,從頭至尾看完。
燕山上人道:「小俠可是小飛龍鄭雷?」
鄭雷道:「在下正是,大師佛門中人,以慈悲為本,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師可否應在下之請,援手施救!」
燕山上人合什言道:「善哉!小俠慈悲,令人欽佩,貧僧理應施救!」
燕山上人遲疑良久,搖搖頭道:「貧僧無能為力!」
鄭雷一驚道:「大師所說何意?難道對如此一個苦命女子,不願施救,我佛慈悲,豈非空談?」
燕山上人道:「小俠所言差矣!貧僧只能解『猝毒陰芒』,而王宛華已走火入魔,實非貧僧之力所能及!」
鄭雷緊接道:「但請大師慈悲為懷,專解其『猝毒陰芒掌』之傷,至於其他,則由在下設法。」
燕山上人雙手合什,閉眼搖頭。
鄭雷厲聲道:「大師再三推辭,毋怪在下……」
燕山上人道:「小俠誤會了,現在王宛華『猝毒陰芒掌』之傷,已經無關大礙,如果貧僧進入寢宮,必然身中巨毒,以王宛華平日之為人,她醒來難道會放過貧僧?」
鄭雷對此,無言以對。
燕山上人合什道:「貧僧告辭!」說罷他即返身出宮,看似緩慢,其實快極,只見僧袍微動,眨眼間就凌虛御風,掠出宮外。
鄭雷同綠衣少女將三壯漢及三個綠衣少女屍體急急埋葬,綠衣少女在埋葬三個少女,珠淚滂沱,幾次掩面不勝悲痛。
鄭雷乃問道:「姊姊何人?」
綠衣少女邊哭邊訴說道:「我們從不知道師父叫王宛華,她自稱『虛無谷主』,這谷中就只有我們師徒五人,其餘均為幻境,師父走火入魔不食不動已有月餘,當她還能言語時,即吩咐我們出外找尋武功高強心地善良之童子一人,引導其來此,公子即是由我們引誘入谷的。」
鄭雷道:「請教姊姊芳名」
綠衣少女道:「我叫劉翠蓮。」
鄭雷急道:「翠蓮姊姊,我們趕快進宮。」
劉翠蓮道:「我們奉命不得進寢宮,不然亦將中毒,無法解救。」
鄭雷道:「翠蓮姊姊,不要緊,我們進寢宮再談。」
鄭雷拉著劉翠蓮,過拱橋;循九曲迴廊,飛掠過雪地,進入寢宮,到王宛華垂簾床前,鄭雷「撲通」一聲,就跪在劉翠蓮面前。
翠蓮大驚,伸手就想扶起鄭雷,鄭雷握著她的一雙柔荑道:「姊姊,救我……」
翠蓮羞急道:「公子有話請站起來講,我怎麼能救你?」
鄭雷繼道:「不是,是救我的曾祖母!」
「誰?」
「就是你的師父!」
「我師父是公子的曾祖母?」
鄭雷才將王宛華與鄭海龍的一段情道出,並說出自己礙於名份,無法施救的道理,而自己已中毒三日,如再遲延,恐毒性發覺,則王宛華不但不能得救,而鄭雷亦只好長埋黃土了!
鄭雷是一處男,翠蓮是一處女,鄭雷在說話中,有些地方羞於啟口,說得吞吞吐吐。
而翠蓮從無經驗,亦聽不懂鄭雷所說的含意乃詫異地道:「我是一女子,怎麼能救師父?」
鄭雷道:「只要姊姊願意,一定能救。」
翠蓮急道:「公子請起,只要能救師父我一定答應。」
鄭雷仍然不肯站起,亦不肯鬆手,仍然緊緊的握住翠蓮粉白細嫩的一雙柔荑,囁嚅地道:「但是姊姊一定要作很大的犧牲,不知姊姊肯不肯?」
翠蓮一怔之後毅然道:「為救師父,就是犧牲我的生命亦在所不惜!」
鄭雷慢吞吞的道:「不需要犧牲生命,但比犧牲生命要困難!」
翠蓮急道:「你說好了,我完全答應。」
鄭雷欣喜道:「真的?」
翠蓮道:「誰還騙你不成!」
鄭雷猶疑久之,似乎說這句話比殺人還需要鼓起更大勇氣,他道:「我想……我想……」。
翠蓮急道:「我的公子,你想?你想什麼嗎?你快說呀!」
鄭雷道:「我想……我想移花接木……」
翠蓮一楞,將鄭雷一把拉起道:「什麼叫移花接木?」
鄭雷又是羞愧,又是欣喜,輕輕把翠蓮往懷裡一帶道:「姊姊俯耳過來!」
鄭雷告訴劉翠蓮「移花接木」的辦法,這亦真虧鄭雷想得出來!
一個是羞答答的說,一個是臉飛霞紅的聽,翠蓮聽鄭雷說完,又是驚又是喜,嬌軀軟綿綿的起著痙攣。
鄭雷血脈賁張,口乾舌燥,一顆心好像跳到口腔裡似的,連說話都非常吃力,結結巴巴的道:「翠蓮……姊姊!」
劉翠蓮更加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
鄭雷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又說道:「你答應了?」
鄭雷到底年輕,不懂的少女的從心理所表現出的態度,這簡直是多此一問!
翠蓮這一次連哼一聲都是多餘的,根本未予置答。
鄭雷又道:「姊姊,你不後悔?」
翠蓮急道:「師命為重!」
鄭雷抬起原來貼著翠蓮秀靨的頭,仰首微歎道:「姊姊,弟弟只好對不起你了!」
翠蓮頃感詫異,鄭雷這句話是象對自己所說,但從鄭雷的態度上看來又不像,翠蓮仰著一張疑惑的臉看著鄭雷!
鄭雷自然是意有所屬,他這句話是無可奈何之下,對方芳所發出的歉疚之詞,他一低頭,看到翠蓮微仰的秀臉,他本能的用微張的嘴唇向翠蓮的朱唇壓下去。
一股甜膩膩的津液,一滑過二人的嘴唇之間!
一切都太美了,鄭雷那兒見過如此美好的世界?
鄭雷原式不動的把翠蓮抱到王宛華的床前,鄭雷無論如何壓抑不住自己高漲的火焰,他慌亂中一時無法解開翠蓮的衣衫,幸而翠蓮以師命為重,她幫助了鄭雷。
翠蓮朦著自己的眼睛,與她師父並躺在一起。
一個是牡丹,一個是秋菊!
鄭雷對牡丹只有欣賞之情,但對秋菊他卻無憐惜之念。
一種壓力使翠蓮感到窒息,但翠蓮卻在這窒息之下,獲得了無窮盡的舒暢之感!
翠蓮渾然忘我,她感到飄飄然的,需要更大的壓力,她覺得如果這壓力消失,自己就好像立刻會化為灰燼似的,她拚命地抱著鄭雷,就好像抱著生命之舵一樣。
兩個肉體之間,就好像兩團火在燃燒,互不相讓的想融化對方。
片刻,鄭雷領會了,這是一首詩,必須用韻律和節奏,才能造出不朽的詩篇!
原來鄭雷所說的「移花接木」,是將自己的「元陽」注入翠蓮體內,然後將翠蓮的身子伏在王宛華身上,使他們的中柱穴吻合,鄭雷再用雙掌貼著翠蓮的左右「章門穴」,運功將「元陽」從翠蓮體內,逼進王宛華的體內。
如此一來,鄭雷逃過了廢去武功的厄運,而仍然保持王宛華處女之身。
鄭雷同翠蓮穿好衣衫,鄭雷右掌抵住王宛華的「中柱穴」運功使她的「元陰」與自己「元陽」結合。
翠蓮含羞帶媚的坐在床沿上候著,她看到鄭雷一付端莊嚴肅的樣子,越看越從心底泛起愛意,她想:「我從此是他的人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鄭雷的「移花接木」的辦法,終於成功了,王宛華從蠕動漸漸變成彈動,在彈動中一付豐膩的胴體,顯得更加凸出。
鄭雷知道王宛華即將醒來,他道:「姊姊!」
正在癡想中的劉翠蓮猛然一怔道:「哥哥!」
鄭雷覺得有點奇怪:「我叫她姊姊,她為何老叫我哥哥呢?」
他問道:「姊姊,你今年幾歲?」
翠蓮道:「我今年十六,哥哥你呢?」
鄭雷道:「我今年才十四!」
翠蓮驚訝道:「那你為何如此高大魁梧?」
鄭雷道:「一言難盡,這是我在練功時,偶然之間就長大成人,姊姊我年紀比你小,你應該叫我弟弟才對?」
翠蓮忸怩道:「嗯……不,我要叫你哥哥,叫弟弟該多難為情?」
鄭雷笑道:「那我該叫你什麼呢?」
翠蓮粉頸低垂,羞答答地道:「叫妹妹!」妹妹兩個字的聲音,低沉的幾乎連她自己也聽不到。
鄭雷笑道:「也好!一個姊姊,一個妹妹,免得混淆不清!」
翠蓮先是酸溜溜的一怔,後來一想,她以為鄭雷真有個姊姊,也就一笑置之。
鄭雷道:「姊姊……不,妹妹,你師父快醒了,我到外面去,等她老人家穿好衣服我再進來,」說罷,他即跑到外面盡心等候。
不過一盞熱茶之久,翠蓬在在裡面叫道:「鄭大俠,師父有請!」
鄭雷進入室殿,一看王宛華已經穿好衣衫,倚在床上,他快步上前,雙膝跪在榻前道:「晚輩鄭飛龍之子,小飛龍鄭雷拜見曾祖母!」
王宛華一驚,怒目道:「娃娃!是你救了我?」
鄭雷俯首道:「是的,曾祖母。」
王宛華玉指箕張,緩緩向鄭雷頭上抓去,哭叫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翠蓮知道師父孤獨終身,性情不定,這一抓是真是假,翠蓮亦毫無把握,趕快閃身站在鄭雷身前,哀求道:「師父,他,他沒有……」她實在羞愧難以啟齒!
玉宛華斥道:「不是他,是誰?」
翠蓮道:「他如果不救你,我們都會毒發身亡。」
說至此,翠蓮亦跪下哭泣道:「師父,如果不是他,蓮兒亦沒有命了,三位師姊被燕山三兇殺死,他殺了三凶救了蓮兒,說服燕山上人,才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王宛華嗚咽道:「這真是冤孽,海龍哥哥死了,他後人,還欺負我,這叫我怎麼做人?我活著還不如死了好!」她從懷裡掏了半天,拿出兩粒指大的丸藥,遞給翠蓮道:「拿去,吃了就沒有事了,你們出谷去吧!」
翠蓮自己吞服了一粒用兩顆嫩蔥似的手指,夾著另一粒九藥,送到鄭雷面前,鄭雷隨之服下。
王宛華很注意的看著這個小動作,有一半稀奇,一半驚訝!
她想:「這娃兒救了她,她為何如此的感激他呢?」
她迷惘的進入了與海龍哥哥年輕蜜愛的幻境中。
等到翠蓮的一聲「師父!」才使她從幻境中覺醒過來,她一動沒動,兩眼只輕輕的流著淚!
翠蓮跪在地上,低垂粉頸繼道:「他沒有欺負師父,他欺負的是蓮兒?」
王宛華一怔,道:「他為何欺負你?」
翠蓮道:「他知道師父是他的曾祖母,他不敢欺負,他就……」
王宛華緊接道:「他就什麼?」
翠蓮道:「他就想了個『移花接木』的辦法」
王宛華急道:「什麼叫『移花接木』的辦法?」
翠蓮遲疑了一下,抬起紅紅的粉靨,睨了鄭雷一眼,一看鄭雷傻傻的跪在那兒,翠蓮伸出食指,在他額上重重的戳了一下道:「傻瓜!你還跪在這兒幹嗎?你還不跟我出去?」
鄭雷淡淡一笑,趕快退了出去。
過了片短,只聽王宛華在叫他:「雷兒,你進來!」
鄭雷進入,一看翠蓮坐在床沿上,王宛華輕輕撫摸著翠蓮的手,他畏畏縮縮走到床前,躬身道:「曾祖母,有何吩咐?」
王宛華道:「蓮兒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今後不准有一點虧待她!」
他囁嚅地道:「曾祖母,我,我還有個姊姊!」
王宛華厲聲道:「什麼姊姊?」
鄭雷道:「叫方芳,我愛她,她亦……」
翠蓮盈盈欲淚,一付孤苦無依的可憐樣兒。
王宛華道:「你們成親了?」
「沒有。」
「你們曾有個婚約?」
「也沒有。」
王宛華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鄭雷道:「我們早已心心相印,我心裡早就只愛她一個人……」
王宛華道:「那你準備把蓮兒怎樣?」
鄭雷哭喪著臉道:「那是為了要救你,沒有辦法的事!」
王宛華道:「胡說,你不愛蓮兒?」鄭雷道:「我不是不愛她,但我不能不愛方姊姊!」
王宛華道:「你說怎麼辦?」
鄭雷道:「當時我問過蓮姊姊,她說不後悔,我才……」
王宛華問翠蓮道:「蓮兒!你說過?」
翠蓮點點頭道:「我當時以師命為重,我沒有多考慮就答應了!」
王宛華轉臉向鄭雷道:「你認不認我這個曾祖母?」
鄭雷急忙跪下道:「雷兒早已誠心相認。」
王宛華又道:「你要不要蓮兒?」
鄭雷道:「翠蓮姊姊,我很喜歡。」
翠蓮破涕為笑,鄭雷繼道:「但雷兒父仇未報,而且這事我想取得方姊姊的原諒後,再同翠蓮姊姊完婚,雷兒的心才得安,請曾祖母和翠姊妹答應我的要求。」
王宛華道:「你的仇家是誰?」
鄭雷正要答話,倏然,寢宮傳外來一聲厲叫道:「淫魔!」
王宛華突然殺機暴現,這一聲喚起了她百年大恨,她突然從床上憑空飛起。
一付美妙婀娜的身形,「吧噠」一聲就掉在寢殿門外,坐地不起。
鄭雷與翠蓮趕快趨前,二人忙將她扶住。
翠蓮道:「師父!如何?」
王宛華道:「移花接木的辦法,只能救我的命,但卻毀了我的腿!」
鄭雷沉聲道:「曾祖母,外面就是雷兒的仇家。」
王宛華道:「是他?」
鄭雷道:「神龍行雲。」
王宛華道:「你們扶我出去。」
鄭雷同翠蓮把她扶起,轉過書齋,走出寢宮。
高大的「神龍行雲」,一身銀色罩衫,顯得既神秘又凜然的站在雪地上。
他們停在門前,王宛華沉聲道:「神龍行雲!你來作甚?」
神龍行雲冷笑道:「我想告訴你一個機會。」
王宛華怒目道:「什麼機會?」
神龍行雲道:「一個洗清你淫魔醜名的機會!」
王宛華道:「黃鼠狼向雞拜年,你還會存好心?」
神龍行雲道:「既然如此,八月中秋龍虎山之會,屆時望你前往!」
說罷,王宛華想問「神龍行雲」為何逼死鄭飛龍一事都來不及,他早已銀光一閃,衝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