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天雷手搭「天雷怪劍」劍柄:竟被魔力所制,改變了性情。
明知山外來人,就是排幫幫主「湘江王」和「飛磷劍蒲震」竟也陰森森叫出一聲:「殺!」
隨即腕力一震,就要拔劍傷人。
假如無法阻止的話,就算「湘江王」等三人的功力蓋世,也敵不住它「劍到人亡」的威力。
但是,事情偏出意外。
以岳天雷現在的功力:竟然使勁一抽,沒有抽動。
於是本能的再運真元,雙手齊動,連拔了好幾下。
「奇怪?」
「天雷怪劍」就像連根生成,任他再三使勁,仍然分毫不動,如再硬來,可能會折斷為兩節。
於是,他一聲驚噫,下意識的,把握住劍柄的右手放開。
剛剛一鬆,馬上兩個寒噤,神志完全清醒。
「好厲害!我不過抓住劍柄,立刻殺機如潮,光想傷人,幸虧還沒有拔開,否則的話,剛才起的誓言已經破壞了………。」
這一來,他再也不敢去摸劍柄,單用右手握著劍鞘,仔細一瞧。
原來根本沒有劍鞘,而是劍身被熔岩黏住,經過數十年漫長的時間,結成了一層奇厚的硬殼。
因此,它其名為劍,實際上卻像一根「石棒」。
用手去拿,反會迷住自己,對付敵人,可說毫無用處。
「怎麼辦?」
岳天富饒是聰明,拿它倒沒有好辦法。
「拔嗎?拔不動?」
敲嗎?又怕敲斷?
「那麼,削怎麼樣?」
心念一動,隨時削鐵如泥的「青霓劍」拔將出來,連試好幾下,才不過括下一點油粉!
「嗯!削不動還可以磨呀………。」
以火山熔岩的堅硬,他當然不會用普通石頭去磨,手一翻,就取出得自「死谷」的金鋼寶石。
這金鋼石,是世界上最硬的東西,經他用奇強內力一磨,結果寶石磨成了繼粉,熔岩也去了大小差不多的一個角。
「好吧!多少有點效果,好在『蛇娘』身邊寶石很多,等跟他見了面,再丟想辦法。」
心念中,又聽「湘江王」等連聲高呼,已到了「巫山」邊緣,但卻不敢冒然闖入。
於是,他清勁的答應一聲,同時撕下半幅衣襟,把劍柄密密包好,以免無心碰上再被迷住。
然後,把劍往肩頭斜斜一背,奇快的縱到巫山外面。
目稜下,果見「湘江王」等,貯立當地,其中另有一位老者,手持玉杖,一襲破袍,一看就是「丐幫」高手。
「嗯!丐排兩幫勢同水火,怎麼會一路走行………?」
他這裡疑雲剛動,「湘江王」早已含笑近前,予以引見道:「岳少俠,這位是『丐幫幫主王平岳』,這次親到江南,前來助陣。」
岳天雷連忙拱手點頭,連道幾聲「久仰!」
「王平岳」忙稱不敢,還禮答言道:「說來很慚愧,老叫化枉為幫主,對於南方這支叛黨,完全指揮不動,上次承少俠神威,殺了『凶丐』這幫人,特此致謝。」
「不敢當………」
「並且老叫化聞聽人言,『蛇丐』也要進犯青城,因此一來助陣,聊盡武林道義,二來想消滅此賊,也好統一本幫。」
岳天雷聞言笑道:「統一之後,閣下就是名正言順的幫主,不但貴幫跟排幫的過節可解,也是武林中一大幸事。」
話剛說完,隨即轉對「飛磷劍蒲震」,道:「尊駕如約趕來,一定是帶來好消息!」
「飛磷劍」濃眉一軒,哈哈笑道:「一點不錯,我替你找到了賊窩!」
「哦。」
「說起來也是誤打誤著,老夫一路搜尋,本無固定方向,但經過『黑山』的時候,倒發現了一點線索……。」
「那是什麼?」
「我進入深山的時候,正是半夜,竟在毫無燈亮的山頭,看到了一線火光,直衝天際!」
「結果?」
「老夫疑心一動,馬上潛到附近,原來火光從山腹中間冒出,卻看不到裡面的動靜,但略加思忖,才想到這是。」
「有人開爐鑄劍?」
「對!老夫正是這個想法………。」
「飛磷劍」口中說他猜對了,他自己心裡卻認為還有一半不對。
因為「神拳鄭泰」生性粗豪,是個寧折不彎的好漢,在敵人威脅下,準會一死相拚。
如今卻乖乖聽命,在「黑山」鑄起劍來,那根本不像他的作風,不用說,一定又有古怪!
沉吟間「飛磷劍」仍是得意非常,逕自數說道:「當時依我的脾氣,就像闖進去大戰一番,但你有言在先,不便硬來,結果我隱藏附近,真發現了蒙面人的跡影。」
「還有誰沒有?」
「還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
「哦!岳天雷驚噫一聲,心想定是『鄭紅蓮』出現,忙不迭關心問道:「她怎麼樣了?還是被囚?還是。」
「放心罷!」
飛磷劍笑意滿面,輕鬆的答道:「這位姑娘機伶得很,她也是隱在林中,好像要乘機下手的樣子………。」
「你們有沒有見面,有沒有把我的情形說給她聽?」
「這………這倒沒有!」
飛磷劍聞言一愕,抱歉的答道:「我不曉得你們認識,反倒躲了起來,捉了好半天的迷藏哩。」
岳天雷忙道:「沒關係,反正我劍已到手,馬上就去找他們。」
「要不要老夫幫忙?」
「這倒不敢勞動。」
「飛磷劍」上前半步道:「不光是幫忙,我也有事要辦。」
「那一方面?」
「為了你的大事,老夫一場鬥劍只好忍住,如今你一個人去,對方卻有七八個之多,分我一兩個絕該可以。」
岳天雷一聞此言,曉得他那找人比劍的老毛病又犯了,於是帶笑安慰道:「將來『青城』大會,正邪兩道劍客甚多,尊駕要找人比,那裡多的是……。」
「蒙面人被你殺完的話,還有什麼大會?」
「尊駕可錯了,那『武皇』黨羽眾多,天下的邪道武林,全部被他羅致,就算蒙面人殺光,還有的是兇惡之輩。」
「這個………。」
「飛磷劍」還在沉吟,丐排兩位幫主一齊插言道:「老兄不必擔心,到時候准有一場劇鬥,決不讓你失望。」
「兩位大幫主敢擔保嗎?」
「別的不敢,這一件包在我們身上。」
「好吧!」
「飛磷劍」這才答應,身形退後一步。
岳天雷接著一拱手,施禮告辭道:「謝謝三位的好意,在下先走了………。」
「別急!」
「湘江王」卻又大袖一攔,道:「剛才『巫山迷宮』忽然崩潰,把我們嚇得不輕,究竟你這次收穫如何,也該說明一下才對………。」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不瞞三位,本門的『天雷怪劍』,我已經請出來了。」
「哦!」
三高手齊齊驚噫,一個個雙目圓睜,這把劍的神秘往事,使他們好奇之心大動,誰也想要見識見識。
於是,「湘江王」首先問道:「這件寶物A可否借看一下呢?」
岳天雷對這三人,都有極深的好感,稍為一頓,也就點頭,道:「好吧!可惜沒有什麼好看的。」
隨即胸前布帶一抽,把「天雷怪劍」卸下肩來。
三人一看,卻不禁咋舌有聲,大感驚異——尤其劍柄上纏著布筋,劍鞘又形式特別,既看不懂,又不便多問。
於是,「湘江王」乾咳半聲,拐彎說道:「少俠,這把劍的樣子倒真名符其實,夠得上一個『怪』字………。」
「丐排排主」也在旁附和道:「看起來不像劍,倒像一根石棒似的………。」
接著,連「飛磷劍」也撫鬚,說道:「岳老弟,這麼看不大清楚,你把它拔出來好不好?」
「對不起!」
岳天雷面色-肅,把劍一背,道:「不瞞三位,這劍現在不能拔,只好將來再說。」
三人從他的表情,看出事出有因,於是不再多問,可是「湘江王」又提出另一請求,道:「少俠,聽說你遇見了『武帝』,而且得了『天龍金手』,我跟『季大俠』多年別離,因此想看看金手,也等於見他一樣。」
「好!」
岳天雷依言取出,謹慎的遞交對方。
「湘江王」睹物思人,想到當年跟「武帝」掃蕩群魔,不禁大生今昔之感,竟自看出了神,在那裡悵然久之。
本來,岳天雷去心甚急,恨不得馬上離開,但對方一本正經的瞻仰金手,他倒不便打岔。
等待中,虎目回顧,以極為感慨的心情,凝望看「巫山迷宮」,投以臨去之前的一瞥。
他這一回頭,「飛磷劍」也下意識的料側身形,跟著一看。
但是——他的眼光,卻停在另一個角度,直對「外六峰」的怪石叢中,皺眉不語。
就在大家都沒注意的時候。
「飛磷劍」忽又激動的低吼一聲,隨即身軀電旋直撲向陣圖裡面,並且雙臂圈劃,射出了十柄飛劍。
這個舉動,真是突乎其來。
但以眾人功力之高,立知事有蹊蹺,必系敵人出現。
回眸處,已見滿曳劍芒之下,照見「巫山」石陣,隱伏著另一身形!
同時「飛磷劍」身如鬼魅,人隨劍出,口裡還叫了一聲:「蒙面人,你也來了!」
這聲喊叫,聲音並不高。
但在岳天雷轉來,竟如同平地焦雷,震得心神發悚!
因為他知道,蒙面人等既在「黑山」煉劍,決不能分身前來,就來,也進不了「巫山」石陣!
那麼,這暗伏之敵,必是「武皇」親到,殆無疑問。
血仇!大恨!-那間湧上心稍,使他無比激動。
而且「飛磷劍」冒然出手,必致凶多吉少。
於是,硬生生身形一扭,逕直的撲向前方,那種快法,真令人瞠目結舌。
在凌空曳射中,又見陣內勁風如瀚,一股幾近有形,真元所聚的氣柱,夾橫掃千鈞,撼山栗岳之勢,硬朝飛劍叢中一掃。
立聞「錚錚」腕響,如罄如鐘,十柄奇幻飛旋的短劍,全似泥牛人海,墜落到石陣裡面。
而「飛磷劍」本人,又是一聲怒吼,居然不顧一切,硬闖入陣。
「糟——!」
岳天雷冷汗涔涔驚呼未已,已聽到:「砰!」然巨響,塵土蔽天。
「飛磷劍」高大身軀,竟似落葉隨風,殞星-地,被震得凌空劃出一個半弧,血箭如雨的倒地不起。
說時遲,那時快。
從發現敵蹤,到「飛磷劍」慘死當地,都不過眨眼間事,岳天雷雖然稍慢一步,但已接踵趕來就連「丐」、「排」兩大幫主,也是聯袂跟上。
但——他剛一縱入陣內,蒙面客竟然身形一斜,好像不願跟他照面,立展奇奧無比的輕功,反朝後面運退三座石巖,鬼魅般向左一轉。
岳天雷一看對方背影,饒是黑袍罩體,也不由心神一冷,大為激動。
剛要拔步騰身,又見兩幫主跨入巫山後,齊齊駭然憂色,竟自找不清方向,似要迷路。
百忙中,他來不及細講其它,趕緊扭頭說了句:「逢三向左!」
馬上身如彗星走天,踏著「逆轉五行」的奇奧步法,如電趕去。
那怪客,功力奇高,腳程也快。
但是——他對圖陣,還是瞭解不深,連飄了半里有餘,老用「逢三向左」的方法。
因此拐了幾個彎,竟被岳天雷趕到先頭。
雙方一照面,竟然齊聲驚噫,都是駭然不已!
尤其岳天雷,他馬上雙手拔劍,嘴唇抽搐,虎目中的怨毒殺機,令人見而心寒。
原來這蒙面客不是別人。
竟是陰殘至極,功力絕倫的「武皇」,他不但暗中潛入「巫山」,而且行跡極為鬼詭。
這一來,場中的氣氛,緊張到無以復加。
岳天雷首先咬牙恨聲,聲似冰霜道:「惡賊!你既然進了巫山,可別做夢想跑,光憑你這『逢三向左』的呆辦法,一輩子也逃不出去………。」
「嘿嘿嘿嘿!」
對方立還一陣殘酷的陰笑,道:「岳小子,本皇原有好生之德,你倒偏來找死,而且這一次——哼!哼!我沒有什麼要你招認的了………。」
「你對『巫山四劍』不想再問?」
「哈!人都死了,沒有問的必要。」
岳天雷一聽此言,馬上心機觸動,想起「巫山艷鳳」的話:她曾在乃父葬身石洞,擺上枯枝做記號,結果發現有人進洞窺探,只是不知此人為誰,竟然疑到「張辟雷」的身上………。
但「武皇」這一說,無異於不打自招,承認了一切。
於是,他劍招一領,冷森森的呢道:「你的好奇心既已滿足,趕快報名受死!」
「報名?」
「禽獸都有名字,難道你沒有!」
「嘿嘿!」
對方氣得身軀一顫,強自忍耐,道:「本皇已有尊號,何必用那些俗名,而且你…………。」
「我怎麼樣?」
對方眼神如雷,朝他全身上下一掠,微帶驚疑,道:「你盜的『天雷怪劍』在那裡?還不呈上!」
「哦,你問的是它。」
「不錯!」
岳天雷立刻仰天勁笑數聲,原來這枝斜背肩頭的長劍,既有衣襟包住,又加上變形之後,輪廓完全不像,就連對方這份奸滑,也都看它不出。
於是,凜然的足下微移,不答反問的,道:「除劍之外,還有一件寶物,你為何不問了?」
「武皇」故作不解道:「那一件?」
「天龍!」
「這………」
「何必支吾,你幾次差人來奪,難道忘記不成?」
對方嚥了一口唾液道:「少胡扯,本皇現在問的是劍!」
岳天雷不由心中冷哂,忖的:「分明你兩件都想要,但沒有查出『天雷怪劍』之前,恐怕發生意外,才有這些鬼門道。」
心念至此,凜然的肩頭一搖,指著劍柄道:「它就在本人身上,你看到沒有!」
「哦——!」
武皇訝然一應,嚇得退後兩大步,臉上表情變化不已。
岳天雷觀言察色,曉得他懷有三分貪念,頗想出手硬來!
但另一方面,還有七分膽-,怕的是他劍上威力。
就在「武皇」猶疑不定中。
岳天雷暴運真力,雙劍齊翻。
像兩道夜空閃電般,一刺對方額上「眉心」,一刺對方胸前「巨闕」!
再說這老魔頭。
他雖知對方獨斬「三絕」「三妖」,顯已功力大增,但沒料到「鐵腕慈心」灌輸過真元,竟會厲害到這種程度。
因此他原打算讓幾招,希望問清楚寶劍下落,但到對方招式發動,才知道用錯了腦筋!
驚險中,連腰間長劍也來不及抽,自恃經驗老,功力深,竟然凹胸吁氣,硬生生縮進半尺有餘。
同時仰面擺頭,使出了一式「蒼龍搖首」。
隨聽「嘶嘶」兩響,岳天雷劍風狂嘯,劍出兩道寒芒,但因報仇心急,不夠冷靜,竟被仇人以分寸之差,避開險著。
本來,單就內力講,他跟對方不相上下。
但經驗火候,卻不及「武皇」數十年苦煉。
以致一劍不中,更氣得如同瘋狂,稍一遲疑,對方己身形暴漲,五根鋼鉤般的指頭,就朝他肩頭反抓!
岳天雷別的不怕,就惟恐「怪劍」出毛病。
緊張得斜肩錯步,先讓這一手,然後將「青霓劍」朝上一震,疾截對方腕部。
要曉得,高手對敵,勝負決於一念。
「武皇」因為粗心,以致先敗一著,但岳天雷卻因激動,劍法也有破綻。
只見他招式剛起,對方一聲冷叱,已將奪劍的虛招收回。
而且順勢一彎,正扣住他右手手腕。
岳天雷曉得不妙,但已來不及避讓,手像觸電似的一麻,那「少衝」,「少澤」等五處手經穴道,全被敵人扣住!
於是,「武皇」指尖加勁,勢可碎石為粉!
他卻急中生智,用「乾坤一煞」反吸對方真元。
這一來,他的手不但其軟如棉,且使對方大感意外!
立見人影齊閃,暴合乍分,他從對方掌內,把右手拔將出來。
但——「青霓劍」卻無法縮小體積,竟已落在「武皇」手內!
「不妙!」
岳天雷心神狂震,駭得背脊一麻。
這枝劍到了對方手中,無異於猛虎添巽,後患無窮!
而且,他對武當派答應歸還,這一來,何時能夠還去?
心念下,招式如電,虎軀疾旋,也顧不得把左手劍遞到右手,順勢子微一側身,長劍嘶嘶,逕奔仇人右肘!
他雖然快,「武皇」也不慢。
何況他又是右手持劍A劍又是削鐵如泥,吹毛立斷。
只聽半聲冷笑,劍氣如虹。
「颼!颼!颼!…………」抖出五道寒芒,硬生生反削而到。
就當這兩股劍光一觸,「錚!錚!」聲猶如鍾罄齊鳴。
「武皇」那道淡青劍氣,竟然越刺越強。
岳天雷的白色劍刃,反倒越削越短!
當然,他手中這枝劍,本是義父「劍怪」所傳,饒系百煉精鋼,怎敵得「青霓劍」武當之寶!
只見一招方畢,他手裡只剩了一個光禿的劍把子。
正在痛心,對方偏又逼來,一點寒星直奔他的胸口。
百忙中,趕緊掌心一登,劍柄夾如山真勁,射向對方「乳根」大穴。
「武皇」見他把劍柄凌空飛射,倒不敢等閒視之。
一翻手,將其挑入半空,然後惡狠狠分心再刺。
這一下,岳天雷總算喘了口氣,身形暴退半丈,雖然赤手空拳,心裡毫不畏怯,馬上左手劈出「降魔掌」力,右手如電,下意識的伸入懷中。
「嘿!拿命來吧!」
「武皇」陰殘一叱,左手還以一記奇強掌風。
氣渦呼呼,塵埃四射下,「青霓劍」如毒蛇吐舌,電劃長空,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切向他「血門商曲」!
險,險到了一髮千鈞!
就在生死關頭。
忽煞劍尖「叮噹!」一聲,岳天雷蹌退兩個大步,但是右腕一揚,掏出了異光照人的「天龍金手」!
「哦「原來此寶也在!」
武皇驚喜出聲,雙眼發亮,簡直高興得無以言傳,趁機會真力一催,凌厲無儔的,又是一輪快劍!
再說岳天雷,憑功力,他應該敵得過仇人。
不幸年輕性急,心切血仇,以致一著錯滿盤輸,在這絕頂高手的搏-之中,弄得個縛手縛腳。
於是在如山劍影,遍地寒飆的場心。
他用長僅尺餘的「金手」,便接對方將近四尺的劍鋒。
但因手短劍長,自不免險象叢生,只好一面接,一面退,五六個大步之後,退到石陣另一路口。
這時候,「武皇」認為便宜佔盡,穩居上風,那「天雷怪劍」「天龍金手」,都是他囊中之物,垂手可得。
只要再一個機會,岳天雷也必伏屍當地。
可是——他一到當地,非但沒有高興,而且身形一帶,發出了駭然的驚噫聲。
立見兩股怒海驚濤,山崩地裂的真勁,從左右兩側疾捲而至。
一股是冷森森的劍光,一股是綠茵茵的杖影。
那丐幫幫主「王平岳」,排幫幫主「湘江王」,各運十二成雄猛真元,凌厲的出招夾擊!
本來——這兩大幫主,因為不識「巫山」陣式,不敢冒失闖來,但經岳天雷指出「達三向左」的法門,隨即緊緊趕上。
可是他們走的路,正跟「武皇」相隔著一條。
連拐好多彎,總找不到兩人下落,加上陣中風流雲湧,幻影重重,只聽到劍刀交擊之聲,卻認不清來源方向。
如今岳天雷身形蹌退,無巧不巧,正返到兩人身邊。
因此「武皇」一露面,馬上左右夾攻,來了個雙管齊下。
好老魔,在此兩大幫主手下,居然冷哂一聲:「找死——!」
哂聲中,「青霓劍」寒氣漫天,以奇奧絕倫的手法,對付排幫幫主「湘江王」,並且左手使出「大擒拿」,以幻影如潮,裂石開碑的聲勢,抓向丐幫幫主的玉杖。
再說兩大幫主,在江湖士都是一流高人。
但較之深通五派絕學的「武皇」,招法內勁,竟又低了一等。
因此,「湘江王」首被迫得身形一滯,忙不迭撤劍飄身,連發「武帝」所傳的三絕招,才免了長劍被削之恥。
至於丐幫幫主,他是玉杖敵空手,總算佔些便宜,趕緊的一抖杖身,排出護體寒飆略阻來勢。
這一阻,可說正是時候。
岳天雷趁機深吸一口長氣,調勻體內真元,立將「天龍金手」一圈一劃,森森然猛踏中宮而進。
於是——亙古罕見,駭人聽聞的拚鬥,就此展開了。
劍光!
杖影!
掌力!
勁風!
勢如狂飆怒潮,天崩地裂,真令人目不暇接,耳鼓嗡鳴!
在氣渦捲起的塵土中。
岳天雷「降魔掌」栗岳撼山,「天龍金手」更閃出萬道霞光,眩人心志。
丐幫幫主的玉杖,也發揮到淋漓盡致,掌力之強,亦屬駭人聽聞。
而「湘江王」仗著三絕招無窮變化,殊足自保有餘,加上他本門秘傳的「雷火掌」,一陣陣紅光暴射,真像打雷一般e轟轟然彌天狂震。
並且,這一切勁力,都集中在「武皇」的身上。
老魔頭三面受敵,依然狂傲凌人,把「武當」、「青城」、「衡山」、「崆峒」、「少林」五派秘招,揉雜的輪番施展。
只見「青霓劍」光照四野,或守或攻,足過了盞茶時分,居然未露敗象。
可是——他再厲害,也敵不了這三個武林中的皎皎者,尤其岳天雷功力和他差不多,別人還沒看出馬腳,他已料定仇人必敗。
於是,他一面發招,一面冷叱道:「你死到臨頭,還不吐露真名嗎……?」
這句話,像一盆雪水,澆得「武皇」週身寒噤,馬上眼珠一輪,想到了救己傷敵的詭計——「好!你們聽清了。」
他居然朗聲答應,而且撤劍護身。
岳天雷三人隨即攻勢一慢,注意傾聽。
因為對方的真名,乃是武林中一大神秘,誰都想揭開這個謎,以便傳言天下,並且好祭告死者。
就在他們盯視下。
「武皇」吞了一口唾液,隨又嘴唇一張——三人立感目眩頭暈,腳步一歪,幾乎栽倒當地!
因為對方那裡是報姓名,卻趁這千載一時之機,猛聚全付真元,發出了裂石穿雲的「懾魂陰嘯」!
丐幫幫主王平岳,首被嘯聲所迷,手中玉杖一鬆,雙手掩耳,迸出了滿頭冷汗,看樣子,他是痛苦到了極點!
「湘江王」深通排幫秘法,情形比較好些,百忙中手捏訣印,自鎮元神,並用長劍拄地,總算勉強站穩。
岳天雷見狀,駭得心神狂顫,不顧自身安危,先將左手一伸,扶住了丐幫幫主,然後自封七竅,抵抗嘯聲。
但是——「武皇」既已得手,豈肯放鬆,又一陣真力猛摧,直嘯得日月無光,風雲變色,轉眼後,三人都已先後不支。
只聽「砰!砰!」兩聲,「湘江王」和丐幫幫主齊齊倒地。
岳天雷縱然堅毅,也已神昏意亂,四肢麻軟,連忙雙臂合抱,把「天龍金手」護佐心窩,總算苦苦撐住。
「武皇」曉得對方無力抵抗了。
於是嘯聲略降,腳下微移,像鬼魅般逼上前來,同時左手一圈,用中指指尖,點向「丐幫幫主」的腦後——「奇怪!他有寶劍不用,卻要改用手指,這是什麼用意呢?」
岳天雷身形本立,無法動彈,但心中卻浮起這個疑問。
就在電光石火間。
他心機觸動,立刻悟出了答案——原來對方並非心地善良,不殺兩大幫主,而是想把他們本性迷住,像對付「鐵面人」一般加以利用。
再參照「巫山艷鳳」的話,他覺得這個「武皇」,就是氣死「巫山艷鳳」生母,偷去「巫教」陰嘯,指法的兇手!
只見「武皇」指法剛到半路,他已暴喝一聲,森然叱道:「好賊!原來騙色盜功,搗亂『巫教』的就是你!」
「哦——!」
對方駭然狂震,指法立停,以陰毒至極的眼光,反盯過來,道-「你怎麼這樣想?」
「人證俱在,還打算賴嗎!」
「嘿!所謂人證,必是那黃毛丫頭………」
這句話,證明對方早疑心到「巫山艷鳳」,所以上次會派人窮搜,卻不料天網恢恢,不僅「巫山艷鳳」未死,而且遇上岳天雷,戳穿了這重秘密。
岳天雷一聞此言,無明火直衝頂門,而且「陰嘯」已停,他內勁也稍稍回復,立刻雙手齊掙,就想發動——但是,「武皇」的殺機,也完全轉移到他頭上,立刻不顧丐幫幫主,改將長劍一掄,想先殺了他再說。
這時候,岳天雷功力未復,兵刃又不好用,求生欲使他悚然一驚,竟不由自主的疾伸手腕,一把解下「天雷怪劍」!
本來這劍也沒有威力,可是「武皇」並不知情,一看他手抓劍柄,隨時可以發招,倒嚇得電撤尋丈,翻入巨岩之後。
「那裡走!」
岳天雷一聲怒吼,威勝龍吟,但聽衣襟帶風之聲,在石陣中「嘶!嘶!」連響,仇人怕他用「逆轉五行」追上,竟像一縷輕煙,飄得不知去向!
「險!」
他喘息半聲,心中又叫了一聲:「-愧!」
追嗎?又敵不過「懾魂勁嘯」,何況兩大幫主僵臥當地,都需要他來救治,於是把怪劍朝肩上一背,先照顧同伴再說。
經過一陣運功推穴後。
兩大幫主先後醒來,一個個面有餘怖,連稱僥倖不已,緊接著,三人連袂飄縱,離開了巫山陣圖。
當他們在僻林中安葬了「飛磷劍蒲震」之後,大家默祭一番,然後,岳天雷以極禮貌的態度,致謝了兩幫主慨然出手之德。
「湘江王」馬上臉色一紅,慚愧的說道:「別提了,在下二十年來,這算頭一次現眼丟人,早先我對『武皇』還有幾分不相信,想不到一見面。」
「落得個幾乎送命!」
丐幫幫主王平岳,慨歎的接住了下文,搖頭不已道:「看樣子,除了岳少俠堪與匹敵之外,其餘的武林元老們,就算全體來,也是不中用………。」
岳天雷更是懊惱不已道:「講實在的,今天我們驚走對方,完全仰仗巫山上代的威名,而且可惜了一柄『青霓劍』!」
大家各懷心事,沉吟片時,「湘江王」那道帶有神秘色彩的眼光,又向岳天雷的臉上,連連幾掃!
「幫主在看什麼?」他不竟好奇的一間。
對方稍稍一頓,肅然答道:「在下又想起上次的事情了!」
「你指的那一件?」
「就是你我初次見面,跟『西方先生』用銅鏡圓光,所見的種種………。」
「哦——!」
岳天雷訝然一聲,竟機伶伶的打了兩個寒噤。
這兩個噤,揭開了他記憶上的幕帷,恍惚當時情況,又重新映出眼簾。
他記得「西門先生」,面對銅鏡,從頭細說——他說,山窟中的「無鼻人」,終於慘死當地,這已經應驗在大師伯「鐵腕慈心」身上,確實絲毫不爽!
其次又說:「武皇」腳踏著無數屍骨,長劍指天!
「長劍指天?」
這四個存像一記警鐘,引得他訝然不解的,問道:「幫主,你難道想到『青霓劍』會有意外………?」
「嗯,也可以這麼講。」
「意思是——?」
「因為這枝劍刀帶青光,屬於陰柔之性,武當派的劍法,也是以柔克剛,以靜制動,所以他們用起來,恰巧是功力與寶劍配合,彼此相生……。」
「你認為『武皇』的陰殘武功,也能利用此劍,大張毒焰?」
「對!按武功路數來講,他用此劍必然厲害,如果再以其它陰功祭煉,那就更不得了啦!」
「那麼,大幫主有何主張?」
「主張嘛——倒不敢說,只是希望你趕快想辦法,把『天雷怪劍』的威力發揮出來,也許可以克制它。」
「嗯。」
岳天雷劍眉一軒,拂衣而起,對著兩大幫主說道:「為了劍,為了追尋那幾個蒙面人,在下非走不可了。至於兩位,最好聯袂同去『青城』,以防不測。」
「湘江王」想了一想道:「好是好,可有一件不妥。」
「那一件?」
「萬一『武皇』走得不遠,半路碰到多有不便。」
「這個…………碰上的機會是很多,但如果他要跟蹤,必然跟著在下,兩位不致於有危險。」
「呃,少俠這句話未免見外,我們的意思是替你考慮。」
「對!對!」
丐幫幫主王平岳,也在連連點頭,道:「我們一方面是為了天下武林,一方面也是顧慮你。」
「謝謝兩位幫主好意,對方這次在緊要至極的關頭,都會被『怪劍』嚇跑,就算他再來,也不至於公開露面,因此我還是一個人去,可以省些周折。」
「好吧!」
兩幫主見他決心堅定,只好拱手為禮,祝了一聲:「珍重。」
「我們在青城山見!」
岳天雷也深深一揖,一轉身,快如勁箭離弦,直朝「黑山」飛射而去!
※※※※滿天繁星,像無數只神秘的眼睛在眨動,終於一顆顆逐漸黯淡。
北斗的斗柄在轉移,月亮也墜入了山後。
天色已到黎明,原野沐浴於清風之下,沉寂得令人可怕。
但是——在四野無人的曠野中。
一株參天的古樹,枝葉陰影正籠罩著一條身形,他在黑暗裡盤膝端坐,森森然令人高深莫測驀地裡,又一道如雷身影,出現於地平線上,他背上斜掛一隻長方木箱,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逕朝當地飄來,然後輕喘了一口長氣。
看樣子,他奔波已久,有意要找個地方調運內功,因此眼芒一掠,也看中了這顆大樹。
隨見身形飄動,直奔樹蔭,但在相隔數丈的地方,又以急促的神情,仰面抬頭,朝著天空一望——「呀!快天亮了。」
此人驚歎之下,露出了劍眉星目,海口長鬚,和那高高顴骨,原來他不是別人,正是武林隱者「張辟雷」現身當地。
當他一腳踏入樹蔭,立見兩道寒芒如雷的眼睛暴然一睜,像夜暗中兩顆寒星,朝他訝然盯住!
「噫——!」
「哦——!」
雙方相對,齊發出驚駭的聲音。
饒是「張辟雷」膽氣凌人武功超絕,在此人煙絕跡的僻地,猛然看到這內力驚人的一雙虎目,也不由心頭發麻,居然步法驟移,蹌退了一個大步。
「張前輩別怕,我是岳天雷!」
「啊………啊………是你。」
「不錯。」
話聲中,樹蔭內黑影一長,岳天雷輕-地邁步而前,仍以眼內勁光盯視對方道:「前輩怎麼這樣巧,也走上了同一條道?」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謝謝,可是前輩怎麼猜到我的去向?」
「猜是猜不著,而是有人指點。」
「誰?」
「丐幫排幫兩位幫主。」
「前輩在那裡遇到他們?」
「巫山附近,聽說只差半個時辰,跟你錯過,要不然的話,老夫也用不著這一番奔波跋涉。」
「那麼,前輩是有所見教?」
「見教談不上,我是在數十里外,發現『巫山迷宮』整個崩坍,所以特地趕來,問個清楚。
「多謝,只是前輩未免太關心了………。」
「不!話不是這麼講法。」
張辟雷滿臉正義之色,嚴肅的答道:「巫山路線是我指點的,因此我有責任,如萬一發生了意外,怎麼對得起『巫山四劍』幾位老朋友。」
岳天雷一聞此言,那雙勁芒逼人的虎目,馬上從對方臉上收回,閃出一道陰沉神色後,低聲說道:「對不起,我剛才的話有點失禮。」
「哈哈!你我不是外人,很多事需要好好談一下,我看這樹下倒也乾淨,就坐在這裡講吧。」
於是,兩人依次落座。
「張辟雷」拈鬚沉吟一下,首先稜問道:「岳賢契,你到『迷宮』之內,可曾看到那叛徒『鐵腕慈心』?」
「我們見過了,可是他不算叛徒………。」
「不算叛徒算什麼?」
「他居心善色,夠得上『慈心』這兩個字,而且照他的一生遭遇和行為,應該稱他一聲大師伯。」
「這樣說,他對你不錯,大概你的功力大進,就是他贈送真元的結果吧?」
「是。」
「除此以外,他還講過別的沒有?」
「有的,他臨死之前,還問起前輩的近況如何………。」
「哦!」
張辟雷一個寒噤,驚駭不已,道:「他………他………問起我…………。那是你怎樣答覆?」
「我提到前輩一掌退『三絕』,出手救命之恩………。」
「他又怎麼講?」
「大師伯臉帶笑容,非常安慰,他說你是好人。」
「啊——!」
對方吁了一口長氣,心情大為輕鬆道:「就這些嗎?還有沒有別的?」
「他言盡於此,結果地火焚身,骨肉都化了輕煙,本來嘛………。」
「怎麼樣?」
「他好像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始終沒有說。」
「另一件事?可是人死了,誰也無法猜測………。」
對方搖頭歎息,岳天雷卻想起一個問題道:「張前輩,你說在三十年前見過他,並且說他霸佔『天雷怪劍』,可是他對你毫無敵意,而且非常關心,這一點應該怎麼解釋?」
「這一點………」
張辟雷稍為一頓道:「我們在江湖上見面的時候,彼此交情雖不很深,倒也談得來,但後來他被逐出師門,結果反倒進了『巫山迷宮』,我當然會朝壞的一面想。」
「話是有理,但大師伯被逐門外,前輩又如何曉得?」
「這種事武林中向來瞞不住………。」
「不見得吧?」
「反正我是聽別人講的。」
「此人是誰?」
「很抱歉,年深月久,我一時也想不起來…………。但將來想到的話,我一定告訴你就是。」
這句話頗有理由,要別人記得三十年前的一個傳話的人,未免要求過份,因此岳天雷不再追問,但是——他倒想到兩件往事:第一件:他與「魚劍琴」再度相見的時候,她已從「鐵腕慈心」學成劍法,不幸那時他還不明白這位大師伯的出身,因此她替恩師辯護,他卻肯定對方是大逆不道的叛徒兇手!
爭論間,岳天裡根據「張辟雷」的話,揭破了大師伯的真名實姓。
「魚劍琴」立刻大感奇怪,反說:「洩露姓名的人大有可疑之處」?
從這一點看來,大師伯的姓名必然極少人知,除非是關係親密,那麼,「張辟雷」不應該忘記這樣重要的人。
第二件:「巫山艷鳳」對於「張辟雷」,似乎有種天生的反感,這種直覺,雖不一定可靠,但也不能說毫無可能。
由此,岳天雷心裡浮起一片疑雲,他覺得「張辟雷」有點怪!
但目前的證據不足,還無法判斷他是說謊,或者是另有原因………。
心念下,對方身形一動,移近半尺道:「賢契,你這次順利的進入了『迷宮』,想必學會了『逆轉五行』吧?」
「是!」
岳天雷答應聲中,下意識身形一移,也退出半尺之地,仍保持著相當的距離,然後將獲贈「天龍金手」的事,簡單相告。
對方一聽,自然也提出瞻仰金手的要求。
這時,岳天雷心神一動,想做一個冒險的試驗——他決定把「金手」給對方看一下,如果沒有歹念,當然不會出事,如果別有陰謀,當場就可發覺。
於是手一翻,把這武林瑰寶,呈現在對方眼前,虎目中兩道寒芒,都注意的看他顏色。
但「張辟雷」一掠此寶,倒是表情冷靜,連看幾眼後,說道:「嗯,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想不到一隻平淡無奇的金手,會藏有奧巧玄機,你趕快放好吧,千萬不可遺失,否則你無法對『武帝』交代。」
「沒有動靜,難道我疑心太重………。」
岳天雷見對方並無貪念,心中暗自思忖,依言揣好金手。
緊接著,對方雙肩齊軒,帶笑問道:「那麼,『天雷怪劍』你一定是到手了?」
「它………。」
岳天雷剛說了一個字,只見對方眼芒炯炯,正盯視他肩頭劍柄之上,雖有衣襟密封,顯然已被看出。
而且——就在這目稜對視下,他也看到對方肩頭,斜掛的那只木匣,於是坦白答覆道:「不錯——,我已經請出了『天雷怪劍』,它就在我的肩上。」
「能看嗎?」
「能!」
岳天雷朗應一聲,雙臂齊翻,已將此劍緊握掌內,同時一手握鞘,一手持柄,看樣子,他馬上要拔劍出鞘!
「且慢!」
張辟雷睹狀,嚇得週身一震,面無人色,馬上身形暴起,並且雙手向地一撐!
「呼——!」
衣襟帶出勁嘯風聲,身似一條勁箭,翻出了三丈以外。
但等他腳尖落地,岳天雷僅僅凝立原處,劍也不曾拔出。
「張辟雷」這才放心的喘了一口大氣道:「賢契,你………你真嚇我一跳,這枝劍可不能隨便拔。」
岳天雷微微一笑,道:「儘管放心,我知道它的厲害,不會亂來。」
對方連上幾個大步,一面走,一面伸手道:「-還是遞給我看,比較安全。」
岳天雷內力一運,眼芒奪眶射出數寸之多,話聲一冷,道:「要看可以,你先答應我一個問題。」
對方被他眼神手懾,不由內心發處,停止丈外道:「好!你儘管問吧。」
岳天雷目稜朝著對方肩頭一瞪,指看那長方木匣道:「那裡面裝的什麼?」
「哈哈!」
張辟雷臉皮一陣抽動,表情連起變化,終於在一陣笑聲後,道:「長方盒裝的一把古錚!」
「這是我最愛好的玩意。」
「那麼——,我們來個交換。」
「交換什麼?」
「琴劍交換看看。」
「嗯——,好吧!」
張辟雷一面沉吟,一面解下木匣,同時雙臂擺出要拋的姿勢,道:「我拋給你,你拋過來,這樣總可以吧?」
岳天雷凜然不動,道:「不!不必對拋!」
「不拋?」
張辟雷劍眉一皺,似乎激動了狂傲性情,以不太愉快的口氣,予以質問,道:「依你打算怎麼辦?」
「很簡單,你自己打開木匣,我只要看一眼就夠了?」
「哦!」
對方悶吼半聲,帶怒叱道:「岳天雷,憑我跟『巫山四劍』的交情,憑我出招救你的恩德,這樣多疑的態度,未免過份………。」
「前輩!」
岳天雷不等對方說完,從中插言道:「你的好處我都記得,可是此劍關係重大,不能不格外小心………。」
「嗯!」
「而且我的要求很簡單,何必不答應呢?」
「老夫就不答應!」
「如果不答應的話,那就證明一點!」
「證明什麼?」
「證明木匣之內不是古琴,而是。」
「而是什麼?」
「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所以不敢!」
「不敢?嘿嘿嘿嘿?」
張辟雷仰天一陣狂而且怒的大笑,笑得回音如瀚,隨即面色一寒,陰森冷哂道:「你不拋來,老夫自取!」
取字未完,身形已動。
其快法簡直無以形容,手一翻,硬生生撲來就搶。
他雖快,中間倒底有丈多距離,何況岳天雷也自不慢,忙不迭身形微移,雙手持劍,直刺對方喉下。
以前講過,這「天雷怪劍」外面熔岩結任,根本拔不出來,岳天雷這一招,只是隨機而動,臨時應付。
可是,張辟雷並不曉得這麼多,一見偷襲不成,反驚得神魂俱裂,就在劍在頸側的時候,險堪堪的側肩擺頭,用一式「蒼龍搖苜」盡力讓開,然後「颼」的一個倒縱步,更退出了五丈多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次輪到岳天雷發出狂笑之聲,其中充滿了怨毒,充滿了殺機,任何人聽了,都要寒毛直立。
「張辟雷」站定腳根後,大為訝然道:「你有什麼事,這樣好笑?」
岳天雷冷靜得像一尊石像,聲如冰霜,一字一頓道:「姓張的,你不必再冒充了,還不快點表明身份!」
對方將木匣對懷中一抱,一本正經的提出反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好!本人提出幾個問題,你有什麼辯解,盡可以講出來,也好呷你無法狡賴,死得瞑目!」
「岳小於,你居然目無尊長,敢來侮辱老夫,現在你只管問,如有誣賴好人,我會找『巫山四劍』講理!」
岳天雷還以一聲冷哂,緊接說道:「你既提到本人尊長,我就從這裡說起,以前你一碰到本人,總是苦苦追問『四劍』行蹤,而這一次,你偏偏就不問了………。」
「老夫是………一時沒想起………。」
「什麼沒想起,分明你已經知道『四劍』的真像!」
「真像?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必裝傻!」
岳天雷沉聲一叱,接著說道:「第二件,你每次出現都要發生許多怪事,處處露出狐狸尾巴,令人可疑。」
「老夫有何可疑?你又有何證據?」
「證據多的是,比如說『陰司秀士』,和『巫山石洞』中送死的四十名黨徒,和『巫山艷鳳』的母親,都是你一人所害!」
「胡說!那是『武皇』的事,扯不到老夫頭上。」
「第三件,你故意挑撥我跟『鐵腕慈心』的感情,以便從中得利!」
「越發荒唐,我何必………。」
「第四件,你冒充好人,到我面前要花樣,其實是利用本人,好查『四劍』生死情形,並且想等我找到『天雷怪劍』再撿便宜………。」
「張辟雷」面色煞白,不住冷哂道:「嘿!嘿!小子,你簡直是說夢話,你以為我是誰,難道把我當做『武皇』的化身嗎?」
※※※「簡直是血口噴人,胡說八道………」
「看樣子你還不認!」
「當然不認!」
「為使你心服口服,我從頭揭穿你種種陰謀。」
岳天雷義正詞嚴,朗聲數說對方罪狀,道:「你為要滿足狂傲自大,居然以『武皇』自居,以『生死詔』殘害正道武林,偏偏本人出山尋仇,你因此懷疑『巫山四劍』還在,一時不敢冒失,才到處差人找我,結果『藥王宮』前一會,又怕我找到天雷怪劍,捲土重來………。」
「哼!」
張辟雷從中反駁道:「我要是他,為什麼不乾脆殺了你?」
「你明知此劍難取,就想利用我去代勞,因此我被『三絕』所圍,雙方緊張的時候,你故意以輕巧手法震退三人,其目的還是想追問『四劍』,並且指點『巫山』情形,我如果被『鐵腕慈心』所傷,你等於借刀殺人,我若成功,你欺我功力還差,可以來搶………。」
講到這裡,「張辟雷」身軀一噤,已經默不出聲。
「後來,本人擒住『陰可秀土』,他對你的往事一概全知,你就趁我不防,暗用陰柔指法將他點死,以作殺人滅口!結果,我到了『巫山』,你又等在那裡指位圖,等我陷到洞中,你卻發現了『巫山艷鳳』,想當年,你騙了她的母親,盜去陰嘯跟指法,因此又生毒計,苦苦窮追,等她也墜入石洞,竟派四十名黨羽趕殺,為怕本人未死,又一個個點傷他們的記憶。」
「沒………沒有的事」
「那知吉人天相,本人反倒利用你的鐵練出洞,二次上山,你又在陣中等著,想要暗用陰謀,不料『飛磷劍』發現你的身形,使你只好出手硬搶,結果強搶不成,現在又想來騙,………張辟雷呀!你這惡毒賊!事到如今,還有何說!」
「張辟雷」暗中提氣,陰惻反叱道:「老夫沒什麼好說,你胡扯半天,可有證據?」
「證據?」
「對!」
岳天雷咬得牙關出響,齒-中迸出聲音道:「你在巫山交手的時候,幾乎被我刺死,結果用一招『蒼龍搖首』閃開,剛才奪劍又是用那一招。」
「嘿!這一招出自『武當派』,但凡高手,無人不知,算不得證據?」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
「在那裡?」
「就在你木匣之內!」
「不!決不是!」
「少廢話,趕快打開!」
「老夫不高興打開,而且也懶得跟你胡纏,我可要走——!」
走字剛出,身形隨動。
但岳天雷早有提防,動作比他更快。
只見一個疾退,一個撲上,「張辟雷」駭極之下,下意識的雙手一拍懷中木匣。
「嘩啦啦!」
碎屑亂飛,頓成繼粉,並且青濛濛寒芒雷射,那枝被奪去的「青霓劍」,已經緊握在他的手中!
「惡賊納命罷!」
岳天雷一看到劍,怒火更高三丈。
但是——「張辟雷」那敢出招,悚然不已的劍指天空,腳下卻一步步的倒退著,因為他倆都運出了全身功勁,那腳步所至,都是一陷半尺,留下四行奇深的足跡。
朝陽,自地平線緩緩上升。
微風拂野,四無人蹤。
兩人衣袂飄然,神情都是緊張至極,看來這一場生死搏鬥,已到了箭在弦上,一觸即發的程度?
可是「張辟雷」退了七八個大步以後,忽又深吸了一口清氣,扭曲的面皮接連幾動,以陰惻無比的聲音說道:「姓岳的,你認錯人啦,你的仇家沒有鼻尖,老夫可沒破相,致於這枝劍,是我無意中得來………。」
「放屁,還想賴著不死嗎!」
「嘿!憑這種種侮辱,老夫也不能饒你,如果你有種的話,我們一個月之後,約齊天下武林作證,到『陰靈嶺』去決鬥!」
「你簡直做夢!」
岳天雷咬牙迸出恨聲,腳下又上一步。
「嘿嘿!你要硬來,難道不怕『青霓劍』削鐵如泥!」
「廢話,本人用它已久,還用得著你講!」
「張辟雷」軟硬兼施,偏偏岳天雷不為所動,冷汗涔涔中,嚥了一口唾液,澀生生的說道:「此劍在你手裡是一回事,到了老夫手中,可就不一樣了!」
了字未落,丹田中猛貫真元,岳天雷頓感冷氣逼人,毛髮悚立,同時目稜閃處,只見「青霓劍」尖,冒出半尺來長的寒電,就如毒蛇吐舌一般。
這一股陰冷劍芒,照得他心神一麻,一股冰水寒噤,從背脊骨上直透入「督脈」二穴。
因為對方的功力招式,已足夠駭人聽聞,「青霓劍」到他手中簡直如虎添翼,何況還有「懾魂陰嘯」的絕招!
假如,「天雷怪劍」能夠拔得出來,報仇雪恨可說唾手立辦。
但——自己試過無數次,這枝劍根本拔不動。
對方現在是怕他的劍,所以不敢妄動,如果逼急了動起手來,勝負死生,那就很難斷定!
仇恨!驅使著他步步前進,恨不得把對方碎屍萬段,-骨揚灰!
事實上的困難,同時也在他的心中提出警號!
他在這兩難之間,心情矛盾,無法決定,腳步仍是凝重如山,直朝「張辟雷」一寸寸的逼去!
但在這緊要關頭。
他似感耳膜上「嗡」的一聲,義父「劍怪」的口音,以失望,焦急的語氣,諄諄告誡道:「雷兒,我不讓你來尋仇,你硬是要來,多少人為你的事而犧牲,你如今功力差不多了,可是年輕氣盛缺乏心計,眼看一動手,一切的希望都完了,大家的心血都白費了!」
你,你要冷靜的想一想………想一想………!
緊接著,武當派老掌門「清樞道長」的聲音,又在耳邊叮嚀:「貧道死而無怨,本門寶劍可以收回,只要你忍這一口氣,不怕大仇不報!」
於是,他的師叔「劍魔」,師姑「劍仙」,「海瀾雙劍」,「莫劍師」大師伯「鐵腕慈心」………這些為他而死的前輩,都先後映出於眼簾,用各種不同的神色,要他冷靜。
而他對於這個機會,總是捨不得放鬆,手握「天雷怪劍」,掌心中熱汗涔涔,只想撕落上面的衣襟,一拚到底!
「拚不得!」
他生父「劍聖」似也在嚴重至極的警告,道:「雷兒,別緊張過度,答應他,跟他到『陰靈嶺』決鬥,當著天下武林人殺他,也好昭示天下,惡人必死的報應!」
「…………」
岳天雷身形一停,可是還沒有答出聲音:「怎麼樣,你倒底答不答應!」
這一聲,並不是幻象,而是起自身前,話聲中充滿著激動,像一隻被困猛虎,發出掙扎的怒吼。
岳天雷眼芒一震,心神隨動,馬上冷如冰霜,迸出一個:「答應。」
但還未說完下一句,目稜中已見面無人色,獰惡如兒的「張辟雷」,在露出一絲陰笑後,馬上一個轉身,使他還來不及有所舉動,對方已如困獸出柙,從身前數尺之處,一溜煙,射出了茫茫平野。
人去,場空。
朝陽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卻呆立當地,全身猛噤,連緊握「天雷怪劍」的一雙手,也在不停戰顫!
「該死!該死!」
岳天雷狂怒之中,恨聲自責,道:「我竟然連劍都拔不出來,竟這樣輕輕的放過仇敵………。馬上下意識的手一翻,把這枝像根石杵的怪劍,朝大樹一陣狂舞………。」
枝葉在飄飛,樹幹在狂震。
他像是業已氣瘋,不顧一切的亂打亂敲,直敲到徑可丈餘的大樹,「轟隆隆」齊腰倒下,時間也過了個多時刻,兀自不肯停歇。
「岳天雷!」
「………………」
「岳天雷!」
「………………」
「住手!」
對方兩呼不答,只好動起手來,輕輕的二指奇奧一翻,正扣著了他的手腕!
岳天雷這才驚醒了!
忙不迭虎目一瞪,面前竟然沒有看到人——那扣住脈門的手指,卻從身後而來,然則此人功力之高,手法之準,可以說是亙古未聞,天下無敵了。
百忙下,便生生擰腰轉身,並且發出「乾坤一煞」的獨門真元,想消解對方指功內功。
但是——他這裡內力剛起,對方那隻手,似靈蛇般的一動,連招式都來不及看清,已經抽了回去。
岳天雷心神一怵,急咻咻先看對方,目芒連眨幾下,竟然毫不認識,而且對方已然不在身後,僅於眨眼之間,退出了兩丈開外!
岳天雷簡直嚇慘了,想不到怪劍威力奇強,竟然影響到對方,他倒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安全,而是替「武帝」作急。
就在他兩眼發直,額頭冒汗的當中,「武帝」也雙目一瞪,兩道白色光柱,像夜空電閃般奪眶迸射。
而且手腕一掙,把「怪劍」試拔兩下,然後輕輕的放下道:「好厲害!要不是我急運『六道神通』,恐怕已經著魔,也會大殺一番………」
這句話,聽得岳天雷又喜又驚,同時對於「六道神通」,也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心念下,又聽對方續說下文道:「我看,拔是拔不開了,但剛才你若真跟『武皇』一拚的話,可能還有辦法?」
「哦!什麼辦法?」
「這個………」
對方想了一想,帶笑答道:「這只是一種猜想,也許可能,也許不可能,並且事情已經過去,不必再放馬後炮,我們還是談將來吧。」
岳天雷不便追問,於是把準備用金鋼寶石,磨掉劍上熔岩的打算,告訴了對方,「武帝」馬上搖頭道:「辦法雖好,但是費力費時,你現在要辦的事多,約鬥之期又近,這種『鐵杵磨針』的工夫,必定來不及。」
「哎呀!」
岳天雷聞言一震,心亂如麻,本來他以為這個主意很好,如今一算時間,真的來不及了,忍不住脫口問道:「前輩,那怎麼辦,難道我用這根——石杵去決-?」
對方不答,反而問道:「以杵作劍不也一樣,你難道自認不行嗎?」
「我……我的功力夠嗎?」
「你跟武皇相比,功力難分上下,但他有二三十年修為,你所缺乏的是臨敵經驗,只要牢記兩個字——冷靜,絕對不會有意外。」
「可是………他現在有了『青霓劍』,再配合他陰柔武功………」
「我知道,這枝劍我二十年前用過,到了他的手裡,必然會用邪門手法加以祭煉,其威力比你想像的還要高很多。」
「那豈不更加扎手?」
「不!反倒對你有好處!」
這句話非常不合理,聽得岳天雷一頭玄霧,茫然追問,道:「前輩可否講明白些,我不懂。」
「武帝」期然一笑道:「不是我故意賣關子,現在說出來,到時候反而影響你的招法,不如不講好。」
岳天雷心中納悶,又不便打破沙鍋問到底,於是另提一件道:「仇人還有一種陰嘯,原本是『巫教』的絕招,他這種功夫,晚輩實在想不出辦法對付,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第一,用我的『六道神通』可以克制他………」
「對,晚輩在『藥王宮』前,曾蒙相救,不過………這是貴派的無上禪功……。」
岳天雷提起往事,非常感激對方,他下面的話是想要學,但是又怕麻煩別人,因此話到舌邊留了一半。
可是「武帝」何等精明,馬上猜到他的心事,報以朗爽一笑道:「你的意思我懂,『六道神通』雖然奇奧絕倫,但我情願教給你。」
「真的——?」
「當然不騙你,只是現在不能學!」
「要到什麼時候呢?」
「你一身情緣殺孽,如海如山,在解決這些恩怨之前,就學也不成功,而且有心火焚身之險!」
「哦!」
岳天雷一腔高興,立化煙塵,想到「天雷怪劍」既不能用,「六道神通」又不能練,他簡直心亂如麻,頓時的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