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奇計驚異人

    這是古堡被發現後的第三個黃昏,千餘年的遺跡,不再是武林的神秘之區了,且經超凡大帝的突然出現,立給古堡帶來恐怖的煞氣。

    三日三夜的時間不短,但在五老的苦思下,他們並未找出破解「超凡劍法」的辦法,因此人人憂心如焚,一籌莫展。

    農米耳自從超凡大帝離去後,得五老指示,叫他苦練超凡劍法,意在使他先求自保,再尋破法。

    廳內經白俊點了幾把松油火,總算將黑暗驅走大半,石桌邊圍坐著七個人,這是吃罷晚餐後不久,龍太華都尚未離開。

    大愚老人在沉默中忽然歎了口氣,繼而向大家道:「此地不宜久停,一旦超凡取到一顆防雷珠。他就會毫不旁顧的捲土重來。」

    這是人人擔心的事情,函谷老人接口道:「大哥,再多待一天如何?」

    大愚老人歎道:「最多只能延到明天早晨,我知道超凡必在明天會到,他一個人還事小,憑我們合力尚可應付,假設他連女兒和超凡四聖全部帶來,那就無法應付了。」

    函谷老人驚駭道:「四聖是什麼人,我怎不知呢?」

    大愚老人歎道:「就是『沉海四子』啊,當年被我論劍氣走後,一直不知下落,誰料竟被老二請去,甚至尊號『超凡四聖』,居然氣味相投。」

    函谷老人大驚道:「老二竟將強敵引為己用,其後果豈堪設想?」

    大愚老人道:「我們自己尚且顧不了,你還替他擔什麼心。」

    無人頭陀接問道:「這四人中,貧僧無一得聞,老施主能否說詳細一點?」

    大愚老人道:「沉海四子從不出現江湖,他們一生就住在海嘯島上,論武功,足可敵我三兄弟,當年我兄弟同往該島海底探奇時,被他們無理阻止,結果以論劍分勝負,老朽僥倖將他們氣走。」

    貫天道長向農米耳道:「少施主,雷池之行看勢不能再耽擱了。」

    農米耳道:「道長怕超凡大帝將那批人全部收為己用?」

    貫天道長點頭道:「那是必然的趨勢。」

    農米耳道:「只怕趕去也來不及了,唯今之計,以求打勝超凡大帝為上策,如不能將他克住,一切都沒有希望。」

    透地法師歎聲道:「幾日來,腦子都挖空了,看勢已無破解之法。」

    農米耳鄭重道:「晚輩已略有所悟!」

    眾老陡然站起,莫不驚喜道:「你想出一套劍法去破解了?」

    農米耳道:「不是全套,只是一招,便不知可不可用。」

    大愚老人急問道:「這一招變化如何?用在什麼時機?」

    農米耳道:「變化毫無,就是過於激烈!時機在換招變化之霎那出手!」

    函谷老人詫異道:「超凡劍法快速無比,那一霎那何能捕捉?」

    農米耳道:「這就是晚輩最感煩惱的事情!」

    無人頭陀道:「這又是快中快!恩施主將那一招取名什麼?」

    農米耳:「晚輩暫時將它取名『絕處逢生』!亦可命名為『余息猶存』!不過非以『超凡劍法』作基礎不可,否則將無用武之地。」

    眾老豁然道:「你要以超凡劍法對超凡劍法,將這一招乘隙下手?」

    農米耳道:「諸老明見,除此別無他途!」

    大愚老人歎息道:「這太困難了,超凡劍法快得無以復加,而又要在快中取快,且非得隙不可,這真是談何容易?」

    農米耳道:「問題在『快』字上,現在請眾老指點這一招是否可用再說。」

    他向無人頭陀借過寶劍,又道:「諸老先商量一下,按秩序預先在心裡選定一處作攻擊之點,當晚輩將超凡劍法施展到某一時機時,立出聲,晚輩即可以該招下手。」

    大愚老人急道:「慢點,先後秩序咱們可以排定,那是沒有問題,以老朽第一個先叫,函谷第二,大師第三,貫天道長第四,透地道長最後,即依這秩序即可,但叫我們如何能指定某點使你攻擊呢?不能叫老朽等以身體作劍點?」

    農米耳道:「這個容易,可在這廳內四壁上寫一千個不同的字在上面,於晚輩施展緊急時,請老可按先後叫出某一個字就行了,晚輩即可以該字作劍點,聞聲攻擊。」

    五老聞言,莫不悚然一震,誰都不敢相信他有那種準確和快速,於是分別出動,各走一面,寫一字叫一字,恐防有相同的。

    字跡分佈全廳壁上,農米耳一見,大聲道:「請諸老重新再寫,字跡太大了!」

    無人頭陀問道:「恩施主規定多大?」

    農米耳道:「能在廳中央看出即可,晚輩非作最難的打算不可。」

    大愚老人歎聲道:「都是黑字,晚上更難辨識,老弟你不要自尋麻煩!」

    農米耳歎聲道:「不是這樣練,到時沒有希望。」

    在眾老重新寫字的時候,龍太華突有所悟,暗忖道:「只要哥哥真能作到這一點,我可想出克敵之計了!」

    未幾,眾老將原先的字跡擦去,重新將一千個不同的字寫在四壁上,農米耳大聲叫道:「太華,快將火光吹息!」

    大愚老人急急道:「這已夠你辦到了,同時也夠快夠準。」

    農米耳道:「前輩,現在沒有敵人,以難的作比較有益,做不來時再點火光。」

    眾老無奈,大家只有將自己所寫的字記清楚,因為連他們也不知自己寫的字在何處了。

    龍太華讓五老退到正面三大拱門時,這才將火光吹熄了,同時也退到右側拱門口觀看。

    農米耳已將超凡劍法發動,廳內漸漸充滿了勁風!他以假作真,全神打鬥,一絲也不馬虎。

    超凡劍法初式快到中途,廳內只聽到一遍嘶嘶之聲,可見其劍上的真氣是何等強勁,大愚老人是見過超凡大帝施過的,這時亦不禁傳音函谷老人道:「老三,此子何以這般神奇,他沒有該劍法口訣,居然竟不弱於老三!」

    函谷老人急急道:「大哥,別只看,你得叫字了,初式快完啦!」

    大愚老人聞言一愕,衝口而出:「中!」

    農米耳如有預感一般,手中寶劍立起銀芒,居然在一出口之間,應聲攻出。

    人不動,劍在手,僅只一道劍氣攻抵左側牆壁,同時停劍叫道:「老前輩,請你老去看看,不知中了沒有?」

    大愚老人聞言閃出,直向左面牆壁查去,可能連他自己寫的「中」字在哪裡還不知道哩。

    忽然,只聽他驚歎一聲道:「老弟,一點不差!」

    農米耳劍式又起,叫道:「你老請退,再試中式如何?」

    函谷老人立即叫停道:「少俠,不用試了,中式、上式、絕式絕對不差,現在就只看超凡劍法是否有這一線空隙可乘了。」

    農米耳自己也知沒有把握,於是收劍道:「晚輩愁的就是這一點,如根據超凡劍法本身來說,那絲空隙是沒有的,除非與超凡大帝動起手來才知道。」

    大愚老人歎道:「他的功力依老朽來看,竟與老弟你在同一個階段,你如認為剛才所施沒有空隙,那他也就沒有了。」

    農米耳想想後搖頭道:「這套劍法太絕了,在他手中,相信比晚輩要強,如此說來。我這一招仍就白創啦,這如何是好?」

    五老確實歎服剛才之技,同聲鼓勵:「不要灰心,你既創造這種奇招,不如再加思考!」

    農米耳道:「晚輩才盡於此,只怕再無能為力了。」

    龍太華突叫道:「哥哥,我有意見!」

    農米耳陡覺一震,興奮道:「你看出破綻了?」

    龍太華急急走近道:「超凡劍法沒有破綻,但我看出它有可擊之點!」

    五老聞言大奇,同時圍了上去問道:「在那一招中可擊?」

    龍太華道:「不在招式之中,而在每段之後!」

    話一停,急向農米耳道:「哥哥,你使完初式之際,接著不是即使中式?」

    農米耳道:「那有空隙,初式與中式之間……」

    他忽然一頓,跳起叫道:「有了,換式有隙……」

    他忽又歎道:「太華,你很聰明,能看出這點空隙,然而這太短暫了,等我出那招時,他的劍式換過了,因為那點空隙還沒有叫出一字之長。」

    眾老雖覺如此,但也感到龍太華精細非常,大愚老人答聲道:「咱們三日三夜連這麼簡單的毛病都找不出,還說沒有空隙,現在被他找出來,總比沒有好,老弟,孩子似乎有下文,你莫阻他。」

    農米耳望望龍太華問道:「太華,你還有什麼意見?」

    龍太華緊張道:「我想問哥哥幾個問題?」

    函谷老人搶答道:「孩子,你只管問,不要含糊,問錯也沒有外人。」

    龍太華恭聲道:「第一,超凡劍法對超凡劍法,是不是搶先手的為攻?」

    大愚老人急答道:「搶先手的是攻,但被攻的他可以避開,在閃避中可用第一招亦采攻勢,循環不息,永遠都是攻勢。」

    龍太華道:「第二,請問搶先手的是不是落在最後倒數第二招?」

    農米耳似已有了覺悟,急答道:「不,你的重點在倒數第一招!」

    龍太華鄭重道:「是的,假設哥哥一開始就讓對方先發招,你就可以落到最後一招采攻勢了!」

    眾老見他兄弟愈說愈傳神,都知有了大發現,於是亦緊張靜聽!全神貫注。

    突然只見農米耳大叫道:「最後一招我用自創的這一招代替超凡劍法!」

    龍太華急叫道:「哥哥正是這辦法,初式最後一招如未得手,迫使他必施中式第一招,如此你又可落到最後一招,惟在該劍法打到三絕式時,哥哥必須搶先,這樣你可佔住第三招,如此循環不息,看他怎樣招架得了。」

    眾老齊聲大叫道:「好!好!好!孩子,你是天下絕才!」

    農米耳忽又鄭重的向大愚老人道:「上風絕對有把握了,晚輩只怕傷不了他。」

    大愚老人道:「老弟,你要特別注重他腰際一手!」

    農米耳詫異道:「他有弱點在腰際?」

    大愚老人搖頭道:「他週身已無弱點,所有罩門都練死了,老朽要你注意他的衣袋!」

    農米耳豁然道:「將他的防雷珠挑掉!」

    大愚老人點頭道:「老朽與他斷絕結義之情,就算不然,為了挽救武林浩劫,老朽亦要大義滅親了,你不挑掉他的防雷珠,你就永遠要不了他的命。」

    大家有了破敵之道,莫不心安理得,於是齊向前途進發,須臾離開古堡。

    函谷老人擔心他的女兒,與農米耳商量分途而進,他與大愚老人即由森林西南角奔出,餘下三老和農米耳、龍太華、白俊仍舊走正面。

    這是午夜過後一點點,無人頭陀向兩個老道一打手勢,回頭向農米耳道:「恩施主,仍由我們三人開路了。」

    農米耳急急道:「大師和兩位道長慢點,暫時不可急走。」

    無人頭陀詫異道:「還有什麼事?」

    農米耳道:「先選個隱秘之處,晚輩想請三老練熟超凡劍法。」

    貫天道長駭然道:「那不是一下可成的!加之也不是超凡大帝的對手。」

    農米耳恭聲道:「三老是晚輩最大依靠,晚輩雖知三老不是超凡大帝對手,但也不願讓超凡大帝之外的人物來損害三老的聲譽!」

    三老聞言激動無比,同聲歎道:「這套劍法恐怕不易練成,徒使你多操一番好意。」

    農米耳道:「三老練全一套是多餘的,只要將絕式練成就夠了,其他三式的精華已包羅在內。」

    這又是老頭們沒有想到的地方,聞言欣然,無人頭陀哈哈笑道:「咱們愈來愈糊塗啦!」

    貫天道長歎聲道:「只怕連大愚施主也未想到哩!」

    他們找到森林一塊空地,農米耳耐心地將超凡三絕式慢慢演了五次,然後在旁詳加指點,使三老一直練到天亮才停。

    名震武林的當年三神劍,居然被超凡三絕式練得筋疲力盡,雖說練到神領意會,純熟異常,但都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尤其是無人頭陀,他竟大叫吃不消,雖然是笑話,然也夠受的了。

    龍太華與白俊不要說想學,他們連看都看得頭暈目眩,最後只好快快離開。

    農米耳見已成功,不禁樂不可言,拱手道賀,喜極大笑道:「恭喜三位前輩,今後晚輩有擋住超凡四聖的幫手了。」

    貫天道長搶答道:「這都是少施主所賜2」

    農米耳搖頭道:「道長言重了,欲度患難,應該同舟共濟。」

    白俊在這時打開一包樹葉,居然替大家準備了吃的。

    眾人借此休息了半個時辰,於是再向西進,一直走到中午還沒走出森林,這時三老已搶在前面開路。

    和尚突然沖兩個道土道:「前面似經過一場猛烈的打鬥。」

    農米耳道:「可能另有他們的敵人。」

    三老聞言一愕,立即仔細搜尋他物之跡。

    農米耳走後,白俊也帶著龍太華幫著找尋,但找了很久沒有可疑的東西發現,於是漸將範圍擴大。

    犀牛蹄印其大如盤,估計每隻足有千斤重,那要比普通的大上一倍,看蹄印又只有兩隻,因此三老都認為是互鬥,然經農米耳一提醒,他們也知犀牛不會同類相殘的,可是找了半天又找不到其他事物的證明,於是貫天道長忽然說道:「莫非一個武林高手在此想殺兩犀牛?」

    農米耳道:「他不能將兩千斤的死牛背走呀。」

    透地法師同意貫天道長的想法,接口道:「他沒有殺死犀牛的力量,施主請看,兩犀牛是從西北角上走了的,而且是驚竄之勢,可是受了傷?」

    農米耳笑道:「一個毫無跡象留在此地的高手,其功力恐怕與三位前輩的功力不差上下了,他焉能不憑內功將兩頭犀牛擊死。」

    三老又是一驚,這一分析,簡直無法辯駁,無人頭陀道:「那是什麼東西能使兩隻犀牛忿怒到這種地步,甚至還恐懼驚竄呢?」

    農米耳笑道:「也許是飛的東西。」

    「飛的!」透地法師驚叫道:「莫非是神鷲?」

    龍太華大笑接口道:「林高而密,鷲身那麼大,怎能在樹林中繞來飛去,它絕不能在空中引起兩犀牛忿怒的。」

    老頭們的見解一個一個的被堵住了,弄得啼笑皆非,張目結舌。

    農米耳忽然道:「三老可知這兩隻犀牛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我說是能否經得起重掌之力?」

    無人頭陀道:「兩犀牛雖未見到,但判斷是兩隻極其稀有的通天犀牛無疑,而且是絕無僅有的特別大物,除此無法料到啦!」

    農米耳道:「那我們循跡追去看看,也許有什麼稀奇可見。」

    貫天道長道:「西北角不是我們要去的路線,恐防誤了大事。」

    農米耳猶豫一下接道:「先看遠近如何再講。假使追出幾十里仍無著落,那我就不追了。」

    正待動身,忽聽白俊驚叫道:「這是什麼毛?」

    眾人聞聲注目,只見他右手指沾著一根兩尺餘長的金色頭髮似的東西來,莫不驚奇至極,同時竟沒有一個人能識出是什麼東西!

    農米耳接過一看,搖頭道:「這不是頭髮,而是什麼動物身上的長毛。」

    無人頭陀忽然道:「莫非猴毛?」

    貫天道長大笑道:「猴王身上也沒有這麼長的毛。」

    透地法師大樂,打趣道:「禿驢,那一定是猴仙啦!」

    無人頭陀一氣,大罵道:「你兩個雜毛是少見多怪,不是猴子就是猩猩。」

    農米耳笑道:「大師傅,你不要亂請一通,追上也許可將該物發現,據晚輩揣測,該物一定是追著兩犀牛去的。」

    兩個道士先往前面行,和尚見他們仍取笑,隨亦邊罵邊追。

    農米耳招乎龍太華和白俊,笑道:「其實和尚可能猜對了,那東西雖不是猴子和猩猩,但也是猴類無疑,同時還是個非常厲害的東西。」

    白俊道:「猴類性似小孩,也許是逗著兩犀牛玩的。」

    農米耳搖頭道:「這你就猜錯了,憑犀牛的逃竄跡象看去,那是因不敵之故。」

    龍太華笑道:「三位老頑皮不知追了多遠啦,老和尚的罵聲聽不到了!」

    農米耳道:「快追,他們已到達二十里外了!」

    森林似無窮無盡,除了偶逢一些石山低凹之外,簡直上不見天,下不見土,如是常人,只怕寸步難行,恐懼至極。

    忽見無人頭陀居然回身飛奔,且一見農米耳就大叫道:「恩施主,十里外就是底谷,那兒有場奇怪的打鬥。」

    農米耳聞言一驚,急問道:「是兩位道長和犀牛?」

    和尚搖頭道:「不,兩個道士在暗中窺伺,對手是一隻七尺高的古怪猴子,走路似人,居然是兩腳落地,身上的長毛與普通猴子無異,惟一頭長髮似女人,臉面竟沒有普通猴子醜陋,最厲害的是通身刀劍不入,體堅如鋼,能遭特等高手的重擊而不受內傷,身法如電,兩臂比利劍還強,正與一個老者在打得火急火烈。」

    農米耳駭然道:「那又是第二隻聖猿了!」

    無人頭陀道:「恩施主是說百谷大士那只聖猿?」

    農米耳道:「晚輩正是指那只聖猿。」

    無人頭陀道:「聖猿比這只怪猴的本領差得太遠,憑這老頭的功力就比乾坤魔高一倍還不止,但敵這猴子已呈捉襟見肘之勢。」

    農米耳急急道:「我們快去看看,那個老頭是誰?」

    和尚道:「是超凡四聖之一,另外三人卻在遠地旁觀。」

    農米耳笑道:「三老為何不逗他出手?」

    和尚道:「就是要恩主去觀看形勢呀。」

    農米耳道:「一個不能留下活口!」

    他搶先衝出,轉身就到了兩道長的背後,貫天道長一見到他,立即傳音道:「施主來了,我們好採取行動了。」

    農米耳發現那隻猴子真的與武林人物沒有兩樣,長髮飄飄,攻守中節,不知施的什麼功夫,居然拳掌兼施,眼指並用,不禁歎為奇事,急對貫天道長傳音道:「此猿大有用處,晚輩決心收服它!」

    透地法師道:「貧道想借這猴子出手。」

    農米耳道:「這面不要去,恐防驚走猴子,三老宜直接向對方挑鬥,這不是講武林客氣的時候。」

    和尚聞言,腳還未停,立即打下谷去。

    谷中非常空闊,和尚剛現,立見對面林緣閃出一個老人來大喝道:「來者是誰?」

    和尚哈哈笑道:「打狗欺主,和尚是來責問欺我靈猴之人。」

    那老者怒叱道:「胡說,這是無主異猿,天下僅此一隻,誰都無能作它主人。」

    和尚又大笑道:「施主貴姓?怎能說此無理之言?」

    老者陰笑道:「老夫生平不道姓,和尚,量你也不識海外高人『不生子』,識相的退回去,休在此處打擾我等收服靈猿之事。」

    和尚縱聲道:「施主原來存心想搶貧僧靈猿,那就禮遇不得了。」

    老者大怒,欺身一掌,大喝道:「好說不聽,那就只有趕走了。」

    和尚覺出對方掌上真氣非常強勁,急急一閃,立運全身:「接招。」

    貫天道長暗向透地法師道:「不能一個一個的來,恐防對方看出和尚最後那幾下殺手開溜,要下手就全部拖住莫放走。」

    透地法師點點頭,同時向谷內撲去。

    正面林緣還有兩個老人,他們發現又到了兩個道人,其時驚怔不已,立向同伴疑問道:「武林那來這多出家高手?」

    另一老大聲道:「莫非是當年什麼神劍?三哥,出去!」

    「去」字出口,他已搶先衝到谷中,大喝道:「對面道人速回。」

    貫天道長大笑道:「施主何時買下這座荒谷?」

    那老者大怒道:「道人,你可識得『超凡四聖』『無色子』的厲害?」

    貫天道長點頭道:「雖未交過手,但也微有耳聞,原來施主就是所謂『海嘯四子』。」

    透地法師搶先出手進攻,冷笑道:「我接下了。」

    最後那老人如風迎上,大怒道:「還有我『無空子』接著。」

    貫大道長哈哈笑道:「但不知那位斗猿的施主又叫什麼子?看勢他比一隻畜生都不如啦。」

    無色子猛的一掌攻出,大怒道:「好雜毛,你敢侮辱老夫二哥『不滅子』,留下命來吧!」

    貫天道長騰身而起,急急避過對方掌勁,抖手就是兩把短劍俯衝,大笑道:「可惜你們主人『超凡大帝』未到。」

    三對先後交上手,表面毫無深仇大恨,實際上暗藏殺機,一開始就各盡全力,在農米耳估計之下,三個出家人並沒弱得多少。

    最感惶惑的是那個什麼「不滅子」,他已被怪猿纏得險象百出,這時竟已施出長劍下手了。

    農米耳防那「超凡大帝」就在附近,生怕這場面拖得太久,立對白俊和龍太華道:「你們找地藏身,當心落入敵人之手,我要去監視那只異猿。」

    白俊急對龍太華道:「小俠,我們找樹洞!」

    農米耳沒有時間再顧他們,長身就向谷中撲下,朗聲叫道:「三老出劍,提防夜長夢多。」

    他看到無人頭陀和透地法師仍用拳掌,因之提醒下手。

    和尚與透地法師暗遞信號,同時拔劍。

    對方三子發現又來了一個少年,甚至還是指揮對手之人,立感不對,那子突然大聲喝道:「無空、無色當心!這是提醒用劍啦!」

    貫天道長已知對方功力比自己高,同時也非其他劍式可以置對方於死地,不等對方拔劍,大喝一聲,招式立變,三絕式全力揮進。

    同樣是一把劍,同樣是一個人的真力,誰料劍式一變,就由劍尖發出一道與眾不同的銀光,竟如羅網一般,其中還帶出刺耳的輕嘯,頓朝無色子頭上罩落,直比電光還快。

    無色子一見大駭,衝口驚叫道:「超凡絕式!」「式」子剛出口,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嚎。

    貫天道長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右手劍尖還距對方相差數寸,豈知竟將對方連頭帶肩削去一半,因此也驚得不知所措。

    無人頭陀和透地法師何等精明,一見貫天道長得了先手,內心大急,恰乘對手聞聲心慌,劍式齊變,猛撲滾進。

    又是兩聲慘叫,鮮血如湧泉衝起,強敵竟成四段。

    農米耳一見大喜,但卻疏忽監視,耳聽背後似有痛哼之聲,及至回頭,發現那不滅子已帶著滿面鮮血竟逃進了樹林!

    他還想去追,但又捨不得異猿,稍一猶豫……

    「施主還不截住!」貫天道長看見那異猿手中抓住一隻人眼,而且躍上了樹梢,心急猛撲。

    農米耳起步雖慢,但卻在他前面,大叫道:「道長快停,此物不可力服,讓晚輩用好意制它!」

    貫天道長見他如風一般追去,不由停身歎道:「只怕不可能啊!」

    和尚與透地法師已在打掃鬥場,他們雖然殺了對手,但還是將屍體理了,須臾趕了過去同笑道:「不要發傻了,快追呀,否則不知去向啦!」

    這時白俊已與龍太華奔了下來,同樣大急道:「他向正南去了!」

    三老哪敢怠慢,帶著他們拚命縱上樹梢,形成一串,滾滾飄飄,生怕失去目標。

    農米耳開始即怕追失異猿,輕功沒有運足,及至谷上,發現一點金色影子已到數里之外,這才知道大出意料,不禁駭然。

    愈追愈遠,結果竟看不見影子了,他也不知道追了多遠。頭上都急出汗珠,及至一座峰上,舉目四顧茫茫,於是長歎一聲,喃喃自語道:「我竟失手在一隻畜生的手下啦!」

    大概他知道已沒有希望,到達峰頂再也不動了。

    三老帶著白俊和龍太華沒有追脫,趕到時一見,都知是怎麼一回事了,無人頭陀笑道:「恩施主,那只異猿不追也罷,還是轉到西面去罷。」

    農米耳苦笑道:「這猿子那有這樣快法?居然腳下不落地,全身竟在空中!」

    貫天道長鄭重道:「那猿決非無生之物,貧道擔心它有個不可想像的主人。」

    農米耳望望天色,兩腳仍捨不得移動,突向三老決然道:「已經誤了不少時間,同時又不知雷池那方發展如何,三老還是跟我向南找找,這只異猿確是有點古怪。」

    無人頭陀向道士笑道:「剛才的收穫真不小,四聖既在此地露面,想必前途還不十分緊張,似這種收穫如果多有幾次,那比趕到雷池要強得多。」

    兩道士同時點頭道:「怕就怕逃脫的那個回去一報信,引起『超凡大帝』大下殺手。」

    農米耳道:「我希望他也在四處亂跑,說不定還能遇上呢。」

    他的意思已決,三老自無反對的必要,於是仍向南邊追去。

    異猿已失去目標,他們也就不盲目加勁,以通常的速度邊趕邊尋。

    第二日清晨,他們到達一條河邊,農米耳向三老笑道:咱們停下來罷,餓著肚子怎行!」

    白竣知道又是他的差事到了,招手龍太華道:「我們的工作來了。」

    龍太華道:「往河裡去?」

    白俊道:「魚如沒有鹽,我情願餓死也不吃,還是找飛的走的罷。」

    農米耳不管這些,笑對三老道:「我們有吃就行,這地方不錯,坐下來想想今後的計劃罷。」

    和尚笑道:「你們多休息,我和尚有我的要事。」

    貫天道長問道:「禿驢,你要到哪裡去?」

    和尚笑道:「你們看到對河那座石山沒有,上面嘰嘰喳喳的,相信是個猢猻巢。」

    貫天道長笑道:「禿驢,你真是個大傻蛋,那兒能找到異猿嗎?」

    和尚大罵道:「雜毛,你懂個屁,我和尚難道連這點聰明都沒有?」

    透地法師笑:「禿驢,你想去找猴兒酒,哈哈,那更是糊塗,這是什麼季節啦,你除非去找猴兒尿,別自作聰明了。」

    和尚譏笑道:「畫符唸咒我和尚沒有你們能,談到找酒喝嘛,哈哈,你們兩個雜毛替我提鞋都不要,猴兒酒固然是夏天,那只是普通貨,你們還沒見過十幾年的陳貨哩,找來了你們別喝多啦,否則叫你們走不動。」

    農米耳鄭重道:「大師要去就去,但要當心一點,落了單晚輩不放心。」

    和尚合十道:「恩施主請放心,現在我和尚學乖了,遇上硬點子我會回頭開溜。」

    說完長身拔起,憑空橫越小河,筆直朝對岸石山飄去。

    下游遠遠的升起一縷黑煙,農米耳料到白俊和龍太華是在燒食物了。

    當此之際,貫天道長忽然指著對河石山道:「和尚大概發了酒癮啦,居然已到達山頂了。」

    石山確實現出一條人影,只見在奇崖怪石上跳個不停,透地法師笑道:「我們看他到底能不能找到猴兒酒來?」

    農米耳估計到石山足有十幾里,那是他聽覺不太明顯的距離,有點不放心,急對兩個道士道:「二位道長,哪位追去幫忙,找酒事小,提防有意外。」

    貫天道長感於他的關切,起立道:「貧道去!」

    他也飄過小河,但不性急,緩緩向石山方向輕登巧縱。

    在他們這種人的腳下,哪怕再慢也是快,到達石山下時,所費時間並不多,這時居然有存心戲耍和尚之心,他不直朝正面上,竟向石山腳下繞向後面去了。

    轉了一個大彎,抬頭一看,道士怔住了,發現那石山並非是圓形的,後面比前面逐漸加高,而且是拖長到看不到尾巴。

    立了一會,他只好從半山腰往上拔升,沒有人煙的地方,當然沒有路徑,舉目儘是嶙峋怪石,石山上的猢猻真是多得無數,見到人影,霎時驚動,那種吵耳欲聾的聲勢,簡直要翻天了,遠的驚聲不絕,近的都往石隙石洞中亂鑽。

    石山的大洞小窟多得如蜂巢一般,連一個久歷江湖老道士都感到特別驚奇,只聽他喃喃自語道:「上天創造這座古怪石山,莫非專為猢猻而設!」

    登上山脊,環顧四面,目力能及的地方,他沒有看到和尚的影子,於是只好朝高處登去。

    石山似龍蜒,尾部比頭部逐次提高,但愈高而愈窄,始終看不到屋端在哪裡,估計起碼有百餘里。

    山石之洞,果樹遍佈,竟是各樣各色都有;他發現快成熟的雪梨,這又使他非常詫異,暗忖道:「成千成萬的猢猻,為何沒將這些梨子摘去,難道也知要熟了才能動手?」

    突然在他前面現出一塊數丈高的岩石,誰料上面竟刻了三個斗大的字跡,一看認出是「花果山」,老道士駭異不已,喃喃道:「這真是無奇不有,誰將《西遊記》裡的名詞搬到這裡來了,哈哈,『花果山』是孫悟空住的。」

    無人頭陀突然在他身後出現,大罵道:「雜毛,作笑什麼?」

    貫天道長聞聲回頭,笑道:「我笑這刻字之人,他竟將一部民間小說搬到這裡做真事。」

    和尚道:「本朝吳承恩施主寫《西遊記》故屬虛構,但他記玄奘大師赴西域取經的寓意卻十分正確,而這刻字的將花果山搬到這裡竟是恰當之至。」

    道士驚異道:「這山上真有一隻猴王?」

    和尚指著一處高崖道:「那還有一個『大聖洞』,洞前足跡似經過大批武林人物,看趨勢是都向洞內走去,現只有兩位尼姑在坐著。那是百谷大士和她的記名弟子,據說大聖洞裡真有一隻猴了。」

    道士更驚道:「你來是請農少施主的?」

    和尚點頭道:「我和尚與百谷說完經過後,她要我趕快請恩施主前來。」

    道士笑問道:「準備找美猴王。」

    和尚鄭重道:「雜毛,你別開玩笑了,這猴王就是那金髮異猿,它那一身功夫,就是出在神秘的『大聖洞』。」

    道士也覺事不尋常,立即道:「你我這就去罷!」

    貧僧走後,當地即出現百谷大士,惟其記名弟子卻不知去了哪裡,突然間,只見她面目全非,竟變成一個黑面鷹鼻的異族婦人,滿臉獰笑,陰森嚇人,居然口吐漢語道:「哪怕你當年三劍再厲害,仍舊使你僧道難識我鳩盤婆的真面目。」

    言還未了,忽倏又見一個異婦奔來叫道:「師傅,禿驢和野道去了嗎?」

    老番婦陰陽笑道:「你變尤四姐,為師化百谷,哪怕禿驢不上當,徒兒快,先入大聖洞去通知眾師弟,霹靂大俠可能就會到!」

    那個番婦的年齡也不小,看去亦有七十餘歲了,聞言急問道:「師傅得到的『防雷珠』還在嗎?」

    老番婦嘿嘿笑道:「沒有這顆珠兒怎行,再大的武功也難對付『霹靂撾』,咱們入洞去罷。」

    兩番婦無疑是婆羅門派最高人物,居然未被無人頭陀看出破綻。

    沒有多久,農米耳和三老、白俊、龍太華等都到了,經無人頭陀領著走近一座崖前,確見上面刻有「大聖洞」三個大字。

    農米耳不見百谷大士,立向無人頭陀道:「大師,百谷大士呢?」

    無人頭陀道:「她說要先進去。」

    農米耳道:「大士怎能在此地現身呢,雷池派的那一面何等吃緊,她沒提起雷池方面的情形嗎?」

    無人頭陀道:「時間太短,無暇問及,恩主有何疑問?」

    農米耳指著地面道:「這些足跡現象,我看是經過一番非常的打鬥所致,然而地面又無血跡,難道大士就不提起打鬥之事嗎?」

    貫天道長道:「施主莫非看出有蹊蹺?」

    農米耳道:「這很難確定,總之我們進去要當心。」

    貫天道長知道他對事情的看法比老輩還要精細,立向透地法師道:「要麼就是連百谷大士都不可靠了?」

    透地法師道:「禿驢難道看不出?」

    貫天道長鄭重道:「武林中的瑜伽法你能看出嗎?這不能怪禿驢。」

    無人頭陀悚然道:「難道是陷阱?」

    農米耳道:「百谷大士絕對不會在此地出現,這是無疑的,否則她一定會等我們見面,問題是洞中設了什麼陷阱,但我們又不能不進去。」

    無人頭陀道:「雷池派重地就在百里之外,莫非是六王搗鬼?」

    農米耳決然道:「這個洞看來非常神秘,所謂猴王之說似不假,否則這山上的猢猻沒有這般集中,我先進洞,三老請帶白俊和太華在後。」

    農米耳非常小心,提功緩進,誰料該洞卻與一般古洞不同,進去不到十丈,忽見眼前現出一個覆碗形圓窟,裡面竟是無數圓洞,每個洞僅可由一人通行,但不知從哪一個洞中進去為好。

    三老帶著龍太華和白俊也已趕到,大家都感稀奇,貫天道長提議道:「施主,先由貧道等分三路進去探探如何?」

    農米耳搖頭道:「道長還沒有看出危險嗎,每個圓洞兩側又有圓柱,說得恰當點,每個圓柱等於一根打通的竹子,而竹子上又鑽了無數的橫窟,敵人如果採取暗襲,那真是防不勝防,千萬不可分開,一路走也許只有前的受威脅,那時敵人也許只針對晚輩一人下手,現在仍舊由晚輩在前,我們擇定正西這洞走罷。」

    圓洞並非直通;也有起伏和左右轉變,農米耳特別當心橫洞,全神提防,慢慢前進,不時還要顧慮後方,回頭問道:「哪位在最後?」

    透地法師接口答道:「施主只注意前面,後面有貧道提防。」

    無人頭陀在第二,緊緊跟著農米耳,專替他注意橫洞。

    前途似沒有止境,愈走愈覺糊塗,這時不要說摸不清方向,簡直連走了多遠也不知道。

    忽然有一個沉沉的聲音,不知從什麼方向送入耳中,聽得清晰之極。

    農米耳立即停步,回頭急向大家道:「此洞之內另有奇人,我們的敵人已遭遇困難了。」

    那沉沉的聲音突又響起,顯示已帶有怒氣道:「本大聖洞許可天下武林通行,但誰都不許在內殺人,你鳩盤婆如不聽本洞主禁規,那就休怪要下逐客令了!」

    另一方的聲音絲毫不聞,農米耳急急道:「鳩盤婆是什人?」

    無人頭陀豁然道:「是婆羅派的現任令主,她是女的,現西域最神秘的人物。」

    貫天道長接口道:「禿驢,你確實是遇上這番婦的瑜珈法啦,好在她沒有向你下手!」

    無人頭陀尷尬道:「幸喜恩主精細,否則不堪設想!」

    農米耳道:「現在她已受到阻遏,我們快進,先看看這洞主是什麼人。」

    他這時不再遲疑,提功急行,回頭又道:「可惜摸不出方向?」

    突聽那沉沉的聲音針對著他接口道:「年輕人,老朽不願與人會面,但不禁止外人通行,此洞如星羅棋布,如果你們能到達『天緣石室』那就是與老朽有緣,老朽必允許諸位在『天緣石室』之內參悟三日室內武學,否則如知難思退,老朽必指點出路。」

    農米耳急急道:「前輩能否賜知尊號?」

    沉沉的聲音答道:「老朽姓步,為現代雷地派令主之叔,你可稱老朽為大聖洞主可也。」

    農米耳聞言一震,回頭傳音三老道:「三老可知確有此人?」

    三老齊覺驚駭,貫天道長搶口答道:「確有其人,傳言因不願接任雷池派令主而退隱,他也就是百谷大士之父。」

    農米耳朗聲問道:「老前輩可知雷池派現已發生大事。」

    沉沉的聲音歎息道:「盛極必衰,這是古今常理,老朽算就本派將要屬他姓人士接手!」

    農米耳驚訝道:「你老甘願將步家基業拱手讓人?」

    不露面的老人忽又哈哈笑道:「接掌之人並非與步家脫離關係!」

    農米耳不解,沉吟一下道:「你老已知一切江湖之事?」

    老人道:「你追的那隻金發猿就是老朽之徒,也就是此山之王,它說你對它非常友善,甚至還派人幫忙。」

    農米耳驚異道:「原來那是此山猿王,它竟能說話?」

    老人哈哈笑道:「它雖不能口吐人言,但能與老朽談天說事。」

    農米耳道:「鳩盤婆出洞去了嗎?」

    老人道:「已被老朽令其出去了!」

    農米耳歎道:「婆羅門助逆為惡,她就是貴派六王請來的,老前輩不應將她放走。」

    老人歎道:「老朽發誓不在洞內殺人,同時也不再出洞,武林中事,老朽再不過問。」

    農米耳知道這又是一個孤僻之人,於是朗聲道:「請你老指示明路,晚輩等不再前進了。」

    老人道:「諸位向左轉彎,即可見到一點白光,隨自光走,自可出洞。」

    農米耳急行數步,確見左面有一點白,於是向後對人道:「大家緊隨我來。」

    出洞真快,不到頓飯之久即走出一道石隙,但卻不是原來洞口,而是在石山的腳下,眾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農米耳忽見地面似經過不少人的足跡,不禁急急道:「洞中老人似有意叫我追趕敵人,鳩盤婆無疑亦從這裡出去了,大家快追。」

    農米耳急叫白俊和龍太華走中間,大家提起內功,施展全勁,奔勢如電掣風馳。

    追出三十里未見人影,三老突然停步,貫天道長回頭道:「施主,前途這沼澤就是雷池派東西險地,約有三十餘丈寬,要不要通過?」

    農米耳道:「沼澤有何危險?」

    貫天道長道:「僅次於流沙,好在多蘆草和灌木,在我是沒有困難。」

    農米耳道:「另外三面如何?」

    無人頭陀道:「北面是奇峰突起,西面是千里森林,南面最險,一共有三座火山。」

    農米耳道:「鳩盤婆一定由這沼澤入雷池,我們就從這面去。」

    透地法師道:「只怕在沼澤中遭遇強大阻力,而且這是夜晚,提防陷入重圍。」

    農米耳道:「不問青紅皂白,三老放手殺,劍下不必留情。」

    話音剛落,突聞側面發出數聲冷笑。

    貫天道長嗖的抖出兩把短劍,身法如電,一閃撲出。

    緊接著無人頭陀、透地法師二人向兩側抄進。

    農米耳急對白俊和龍太華道:「這是『離凡三君』,你們隨我追。」

    一言之餘,側面林內已劍氣大盛,三老似已與敵人接觸。

    農米耳忽然覺出沒有長劍合用,不由大感焦急,面對敵人,龍太華那把短到是不適用的,那是無法發揮超凡劍法的威力。

    一念心慌,走得很慢,及至林內,確見三者已與三君斗上,而且非常激烈。

    三君的背後立著六人,他認出是「愁無爭」尤運、「猛象」魏平章、「多是非」皮才、「厲犀」袁祿、「多心狼」

    史通、「五腿獅」褚精忠,那是三君手下的猛將和智囊,功夫非常高深,正虎視眈眈。

    龍太華突然發現左側遠處立著九個老人,其中竟有超凡大帝,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告訴農米耳道:「哥哥,當心,超凡大帝也在左側林內。」

    農米耳點頭道:「那負傷逃走的『不滅子』你看到嗎?

    他的右眼只剩下了眼眶。」

    白俊接口問道:「另外七個老人是誰?看勢和不滅子有同等地位。」

    農米耳搖頭道:「這七人為誰大愚老人不提及,不惟與不滅子地位相等,甚至功力似還高深。」

    當前敵勢強大無比,農米耳已知處於危境,生怕三老有失,立即傳音道:「三老不可放手進擊,我們要留下防守之力!」

    貫天道長似也察覺情形不利,火速傳音道:「施主快采捉賊擒王之計!」

    農米耳急急道:「這不可能,不滅子已將消息透露,超凡老賊不會上當啦!」

    白俊輕聲道:「幫主,這形勢對我們太不利,不如退走為上。」

    農米耳搖頭道:「退不得,我們一動.對方必四面圍上,我縱能殺得幾人,但對三老與你們都不利,還是要看勢行動才行。」

    龍太華道:「哥哥快叫三老向這邊退,不如在沼澤上動手,佔地形之利,不怕敵人圍攻。」

    一言提醒,農米耳急急傳音,同時先叫白俊道:「你和太華先走。」

    三老得到傳音後,同時猛攻三招,乘勢閃出,瞬眼即到沼澤邊。

    離凡三君不知是計,仗劍緊緊相逼,但被「多心狼」提醒大叫道:「三公子快截,他們以進為退了。」

    遠處忽然閃出七個老人,其一冷笑道:「有老夫等在.量他三人逃不了。」

    農米耳一見七人向沼澤一面抄出,不由大急,回頭已見白俊和龍太華進了沼澤,隨即拔身而起,如電截住七個老人大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七個老人最前者陰笑道:「小子,老夫等是『超凡七仙』,你就是『霹靂撾』得主嗎?」

    農米耳眼看七人手中都各有一把古劍,尤其是身作儒者之裝的一劍更為奇古,靈機一動,立起冒險奪劍之心,裝著哈哈大笑道:「超凡四聖尚三死一殘,諸位竟不知前車之鑒,請問單打還是齊上?」

    身著儒裝的居然是七人之長,只見他將手一擺,沉喝道:「六弟後退,讓愚兄出手!」

    農米耳聞言大喜,暗忖道:「這真是天假之機!」

    在儒服老人走出數丈之餘,突聞那不滅子驚聲大叫道:「皇甫兄快退,不可單獨出手……」

    農米耳哪能讓他聞驚退去,一幌接近,哈哈笑道:「原來老兒是複姓皇甫,失敬,失敬!」

    皇甫老頭雖知面前少年名聲過大,但仍舊不露怯勢,左裡一探,取出一顆毫芒四射的奇珠,右手拔出古劍,沉聲道:「小子,你是憑著『霹靂撾』成名的,但在老夫眼前卻派不上用場。」

    農米耳見他右手之劍竟是紫色,在紫光閃閃中居然隱顯-條龍形,心知是把稀有之物,更加打定奪取之心,接口道:「閣下手中之劍何名?左手握的莫非即為『防雷珠』?

    哈哈,在下今天決不動用霹靂撾。」

    儒服老者一擺手中紫劍道:「小子,你可知道古有『紫龍神劍』嗎,本劍仙就是超凡大哥請來專司克你之用。」又托左手奇珠,道:「你既得知此珠,那是你聰明之處。」

    農米耳決心以最快的手段奪取對方之劍,因為他看到另外六個老者已排行五丈之處,於是哈哈笑道:「不知紫龍神劍有何厲害之處?」

    儒服老者迫近一步沉聲道:「你雖練有雷池後宮心法,但仍不可避免穿心之危。」

    農米耳故意譏笑道:「老兒何必危言聳聽,來,我讓你連穿三劍。」他一拍胸膛,挺身而立,全不擺出任何攻勢。

    六個老者忽有一人大叫道:「大哥當心,那小子不會守諾的!」

    儒服老者回頭道:「老二住口,大哥如對毫不還手之人尚且退縮,武林將視我們如無物了!」

    不滅子如飛奔到,大叫道:「皇甫兄,對這小子不可顧及聲譽,還是大家上,島主不願大意行事。」

    皇甫老者沉聲道:「島主該不會輕視我等兄弟聲譽?」

    農米耳知他已起反感,接口笑道:「超凡四聖一戰去其三,誰知殘餘尚不放棄奴才身份。」

    不滅子恨極出手,一掌劈進,大吼道:「老夫和你拚了。」

    農米耳閃開五尺,哈哈笑道:「在下手中不殺這人。」

    皇甫老者大怒,厲聲向不滅子道:「於兄眼中還有我皇甫純嗎?」

    不滅子忍氣躍開,冷笑道:「皇甫兄不聽良言,那就看『紫龍劍法』取勝了。」一氣之下,回頭不顧,如飛奔向原處。

    那超凡大帝顯然尚未控制住皇甫老者兄弟,遙立數十丈不發一言!

    皇甫老人突然回頭道:「老二聽著,愚兄如有不測,不許你們報仇,但卻要考慮今後的行動,自己不可毫無主張!」

    言深意顯,他似看出「超凡大帝」已非可聯手之人!

    農米耳本存殺他之心,這時已看出對方似中了超凡大帝某種陰謀而來的,於是傳言道:「老丈,你我如不視為死敵,相約以十招印證如何?」

    儒服老者似感一怔,傳音道:「眾目昭彰,年輕人,此非印證之時,如有他意,那就換到別地去吧。」

    農米耳鄭重傳音道:「你們的老弟兄豈可放你獨自離開?同時我還要顧慮我的人。」

    儒服老人突然一劍刺出道:「你作自己的掩護,老朽佯作逼行,到了沼澤即可說話。」

    農米耳突然哈哈笑道:「這一劍太偏左了,再來!」

    儒服老者故裝大怒,招奇勁小,一劍比一劍快的揮舞迫逼。

    農米耳不能示弱,否則會被不滅子看出,又不能逞強,不然會逼老者無法進攻,他以巧妙的身法,配上指掌兼施,虛攻實避,瞬息就到了沼澤之內。

    三老早在數箭之外,但已遭三君和其手下半圍半逼,打得相當吃緊。

    三君的功力,在此一戰中,完全看出與三老不相上下,現加上其六個手下高手,自然使三老險象環生,但三老仍然不願施出超凡三絕式,原因是他們看出三君似還保留著什麼殺手。

    儒服老人的六個弟兄在後毫不拉下距離,但也不敢派出一人出來助攻,其中一個黃袍老人忽然對一個青袍老人道:「老七,你在後面留心,看超凡大帝跟上沒有?」

    青袍老人立即答道:「小弟已注意,他沒跟上!」

    另一個藍衫老人接口道:「他的勢力已全部佈滿在退路上,我們竟替他當上先鋒。」

    原來這批老人都看出他們老大和農米耳不是真打,因之都放心不問,反而將重點放在後面。

    儒服老者突然將劍一收,放低聲音,正色道:「年輕人,有何企圖可以開口了。」

    農米耳拱手道:「前輩與超凡大帝的關係如何?」

    老人在這一陣開玩笑似的拚鬥之餘,完全知道農米耳是個空前武林高手,聞言和聲道:「老朽與超凡大帝毫無密切關係,此來相助,純為其許下重大條件之故!」

    農米耳道:「也許前輩兄弟分享武林霸業?」

    老者搖頭道:「老朽兄弟生平末存這個野心,所以好者只是武林一流劍術!」

    農米耳領悟道:「他以超凡劍法相許?」

    老者點頭道:「年輕人確很聰明。」

    農米耳微笑道:「前輩諒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兩句警惕名言,到時前輩難道不知亦為其串上魚?」

    老者笑道:「年輕人,你想施展張、蘇之舌?」

    農米耳正色道:「前輩錯了,晚輩不問前輩悟徹與否,同樣需要前輩手中那把紫龍劍,不惜直言是看出前輩非邪門人物罷了。」

    老者並不吃驚,笑道:「老花不惜區區隨身之物,但要老弟露出一手。」

    這時另外六老都已到達,但無一人插手,農米耳忽然發出一聲長嘯,回頭察聽。

    未幾聽得貫天道長亦發嘯應和,於是他又笑對儒服老者道:「前輩請準備,晚輩要失禮奪劍了!」

    老者不敢輕視,但也不相信他的能力竟到達能在他手中奪去寶劍之事,於是正色答道:「年輕人,老朽此劍視如生命,要我送人是絕對不能,假若你能在真正功力下奪去,老朽決不作奪回之舉!」

    農米耳笑道:「這是你老說的,但晚輩決不以敵視之。」

    老者笑道:「年青人,那你動手罷,咱們來次不傷和氣的拚命,但你不要替老朽顧面子,能在最少的招式之下奪去更妙,因為老朽是存了要看真功夫之心,這樣失物也榮幸,否則老朽真捨不得!」

    農米耳長揖笑道:「前輩是快人快語,晚輩來了……」

    人影在蘆草上一幌,霎時失去蹤跡,儒服老者一見大驚,手起劍舞,如臨大敵,竟施全力防守,頓時到氣罩滿全身。

    另外六老也起緊張,因為他們都是海外異士,農米耳的身法,在他們眼中竟看出比劍式更快,更認出並非邪術。

    突然間,只聽儒服老者驚叫一聲,雙手下垂,空空如也,竟呆立在蘆葦之上驚怔不已。

    「前輩承讓了!」農米耳立在他的對面,拱手一揖,面露微笑。

    儒服老者回頭向同伴歎道:「七弟認為大哥輸得如何?」

    六老尚在張口結舌,聞言驚醒,同聲道:「少俠乃神人,大哥不能不服!」

    儒服老者點點頭,回身向農米耳拱手道:「老朽領教了,請問劍在何處?從此是少俠所有了。」

    農米耳又長揖道:「晚輩不敢受領,尊劍已在前輩鞘中。」

    眾人大愕,齊將目光驚視,確見那把古劍竟在儒服老者腰上掛著!

    儒服老者立即連鞘取下,正色向農米耳道:「老朽敬佩少俠神通,已有言在先,少俠快拿去。」

    農米耳拱手道:「前輩正人,晚輩豈敢,剛才之舉,祈前輩見諒,再會了!」言罷翻身,如飛而去,簡直不讓對方再開口。

    儒服老者目顯神光,面帶嚴肅之色,回身向六老道:「此子乃人中龍,吾輩豈可與其為敵,六弟主張如何?」

    黃服老者接口道:「明與超凡聯手,實采袖手旁觀,大哥同意否?」

    儒服老者點頭道:「老二之見,正合我意,三弟主張如何?」

    青袍老者上前一步道:「小弟對二哥之見無異議,惟大哥非將紫龍劍交給這少年不可,他似需要此劍拒敵。」

    儒服老者欣然道:「老三不愧君子之稱,此劍不惟送給那少年,同時還要指示他當前危境,我們追去罷,免其身陷重圍。」

    七老全部同意後,大家正待追去,忽然自蘆葦中行出一個紅衣少女攔住道:「諸老且慢!」

    原來這少女就是「紅雲仙女」,儒服老者一見認出,神色嚴肅道:「姑娘窺伺在側,老朽自認疏忽,這時出來,有意截回嗎?」

    紅衣女歎聲道:「諸老之義舉,晚輩豈敢阻難,加之晚輩一人,又焉是諸老之敵手!」

    黃袍老者道:「姑娘既非阻難,想必有何見教?」

    紅衣女道:「家父現已發動全部勢力,看來已騎虎難下,晚輩近觀武林情形,又知家父雄心必無成功希望,此來請七老挽救家父危難。」

    儒服老者歎道:「以令尊雄心才略,加上貴島龐大勢力,想橫掃武林是毫無問題,可惜他想要取得霹靂撾卻很困難,剛才這少年人姑娘一定已看到,這人不惟是霹靂撾所持之人,以其莫測高深的武學,恐怕也是令尊的剋星,老夫只怕使姑娘失望了。」

    紅衣女歎道:「此人晚輩已會過了,超凡劍法就是他與晚輩交手之餘即學去,以其這種無上智慧,晚輩真替家父擔憂。」

    儒服老者忽然道:「姑娘是聰明人,無須老朽點破,也許你有挽救令尊之法。」

    老者見她低頭不語,於是暗示六老拱手而去。

    須臾之間,七老追出半里沼澤,舉目只見前途打得非常激烈,儒服老者急急道:「三君危了!」

    前面有塊與別處沼澤不同的草地,這時三個出家人已住手,他們帶著龍太華和白俊在旁邊,惟獨農米耳一人動手,他這時以一雙空掌纏住七人,似還迫得三君與四個手下團團亂轉,大有脫身不得之勢,因為地下已躺下兩個死的。

    黃袍老者一見驚歎道:「三君連同手下之力,足可抵上我們五人,誰料竟在少年手下如同無物,甚至在我們說話之際已死兩人,如此功力,只怕超凡……唉……」

    青袍老者見他不說下去,歎聲道:「超凡被迫,只怕會走極端,他必將全力對付此子。」

    儒服老者道:「必要時我們兄弟必須有個抉擇,武林中不正即邪,千萬勿留惡名。」

    又是幾聲慘叫,七老者中立有兩人驚叫道:「他用的是什麼手法,三君手下怎會同時倒下四個?」

《萬世雷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