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現身,陸豪文經南方叫化提醒,點中金牛三處,巨震聲中金牛上升至水面之上,露出四條鐵樁一般的腿,直插江底,原來金牛所以如此靈活,完全是這四根鐵腿的作用。
陸豪文不禁哈哈大笑,狂聲道:「得手了,金牛被制住了!」
血牙婆婆和東渡仙翁只是目瞪口呆。
誰知就在此刻,金牛升水面兩尺之際,牛肚猛地張口,露出一個足可以容人進人的方洞,洞中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道:「還不快進來!」
聲音雖小,陸豪文卻聽得清楚。
血牙婆婆和東渡仙翁也聽到了,愕然大驚。
陸豪文也幾不知所措,但他尚稱鎮定,急朝那方洞中問道:「你是誰?」
「金牛之王。」
「什麼?金牛尚有主。」
「哼,快進來!」
「我為什麼要進來!」
「你與我有緣。」
「你就是無緣老人?」
「你如再加遲疑,立斬在老夫無緣刀下。」
那條牛尾就在此刻電閃般掃到,陸豪文驚叫一聲,要閃避已經不及,眼見無緣刀就會將他斬為兩斷,但是刀架項上,忽然不動。
牛腹之中又發話道:「你進不進來?」
陸豪文不禁打了個寒噤。
東渡仙翁急叫道:「豪文,還不快進去。」
血牙婆婆猛然一聲厲笑,一個縱身便朝牛腹的方洞之中搶去,但是那把無緣刀好似長了眼睛,血牙婆婆一補,刀鋒一轉,猛向她掃到。
她一聲驚叫,雙臂狂抖,人己向後疾縱,但這是在江面之上,一個不留神,葉通一聲,整個掉入水中。
她仍露著一口血紅的大牙板大叫道:「陸豪文,你別忘了我啊?」
陸豪文瞥了她一眼,牛腹之中傳出話道:「姑念她尚有一點人性,否則她早死在老夫的無緣刀下了,進來!」
陸豪文全神一凝,暗下決心,忖道:「我就進去吧,大不了一死而已!」
他心中一決,對東渡仙翁一揖道:「凶吉由命,晚輩這就進去了!」
他一個縱身躍人了牛腹之中,只見牛腹之中機械錯雜,僅有一個小小的空隙能容下他,驀地,牛腹之門閉了,陸豪文困在裡面。
隨著一陣隆隆之聲,金牛慢慢的降落,不久整個沒入江中。
陸豪文但覺暗黑難辨五指,正在迷惘之中,話聲又傳來了,問道:「你叫何名字?」
陸豪文知道話音是從牛腿之中傳來,因為那如鐵樁般的牛腿,裡面是空心的,陸豪文答道:「晚輩陸豪文!」
「你從何得來破解金牛之法!」
陸豪文心想:「我要告訴他是從宸王府地底的棺中知道金牛這秘訣的嗎?我還是據實說了吧!」
於是答道:「我是從一隻純金打造的金牛身上,發現有三個小孔,偶然觸動,出手一試,不料居然生效。」
「純金打造的金牛,你是在哪裡見到的!」
「宸王府地底的一口棺木之中。」
「宸王府!」
頓時傳來一陣怪笑之聲,金牛下降之勢急急,猛然間轟隆一聲大響,金牛停了下來,牛腹下的方門再次開開。
陸豪文鑽了出來,眼前一亮,已經停身在一間修齊整潔的石室之中,室中三根鐵柱,正中金牛的四條腿。
那頭金牛卻停在頭頂,這時再看,哪裡還是真牛,分明是黃澄澄的精銅所造,在江面上的那種雄威早已不復存在。
石室中有一個水晶窗戶,窗戶外接著一根透視管,從管中看了出去能將江面上的情形,看得一目瞭然。
陸豪文對這種神奇的裝設,驚歎羨服不已!
臨水晶窗下,跌坐著一個禿老人,老人雙目炯炯盯著陸豪文。
陸豪文連忙恭身一揖,道:「晚輩陸豪文參見前輩!」
「別來這一套,站在一旁!」
「是!」
陸豪文應聲默然立過一旁。
無緣老人冷冷的望著陸豪文,問道:「宸王府地底金牛是怎樣的?」
「和普通之牛無異?一刀橫在背上,背腹之間有三個小小的圓孔。」
「你就是按那三個小小圓孔的部位,破解了老夫的金牛。」
「不錯。」
無緣老人臉上流過一陣異樣的神色,正在此刻,石室的側面壁間忽然一陣厲笑傳出,陸豪文一怔。
無緣老人喝道:「無垢,你笑什麼?」
「老夫早已說過,你那點彫蟲小技還難不住老夫!」
「住嘴,老夫的金牛雖被你破去,但一刀橫在牛背,你的那個想像卻是太過笨拙,豈有老夫牛尾掛刀之靈巧傑作。」
厲笑再次傳出道:「無緣,總之你那金牛是破在老夫之手。」
「這一點我承認。」
「那你可要履行諾言。」
「老夫言不出二。」
「快替老夫開鎖!」
無緣老人哈哈大笑,道:「因為一刀之錯,開鎖可以,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條件?你這無恥之人,當初並未說明有何諾言。」
「你嘴裡放乾淨些,記住你還是老夫階下之囚。」
「我破了你的金牛,已不受約束。」
「放刀的位置不對。」
「我不接受你的條件。」
「你非接受不可?」
「開鎖!」
「答應老夫的條件,否則你休想!」
陸豪文在一旁聽著兩人的爭吵,但他看不見那叫無垢之人,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一回事。
壁間的無垢終於語氣轉變的道:「好,開出你的條件吧,你這無恥的老東西。」
無緣老人狂笑一聲,道:「誰不知你無垢但憑興之所及,隨便的殺人。」
「你無緣有過之而無不及!」
「豈有此理。」
「事實如此!」
「老夫殺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與人無緣,與世無緣!殺!這是你的鐵證。」
「天下無不可殺之人,殺!殺!殺!這是誰說的。」
「不錯,這是老夫一向的慣例。」
「好,我的條件就是放你之後,唯一的條件是不可殺人。」
「什麼?」
「我要求你不可殺人?」
「辦不到!」
「那你就休想出去?」
壁間一陣厲叫,道:「罷了!罷了!無緣,我們再出去打過一架,看我不毀了你!」
「你已是敗兵之將,何顏再奢言戰,答應吧!」
陸豪文悄悄問道:「前輩,那是怎麼一回事?」
無緣老人道:「壁間老夫鎖住一個當今天下唯一能與老夫匹敵之人——無垢老人,當年他為宸王幕府之時造了那隻金牛,便是專為破老夫之金牛而制,可惜我們苦戰三日三夜,他終為老夫所擒,已囚四十年之久。」
「啊!那麼前輩與他有何諾言?」
「破了金牛我就放他,他說他能破,老夫不信。」
「前輩是不信他曾製作過那隻金牛?」
「不錯。」
「但他不會說出破解之法。」
「老夫擒住他,他已見過金牛,雖能破也不算數,所以唯一只有假手於人,如金牛一日不破,破金牛之法非出自宸王府之藍圖,無垢便永無脫身之一日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壁間的無垢老人靜默了,良久不出聲,這時忽然哈哈大笑,道:「無緣,我答應你,但你仍逃不脫老夫的報復!」
「哈!哈!報復!」
「你走著瞧吧!」
無緣老人站了起來,臉上一無表情的走至壁前,一點石壁,立時張開了扇門,就在門旁坐著一個發長齊膝的枯瘦老人,老人臉上沒有一絲肉,嘴角扯著一點淡淡的輕蔑的笑容。
無緣老人冷冷的道:「無垢,你若存服復之心,必死無葬身之地。」
「哼!」
「但你已無權死人!」
無垢老人一聲厲笑,道:「無緣,你千算萬算,還是不能奈何老夫?老夫縱然不能親手殺人,但是……呵呵呵……」
他笑得使人莫名其妙。
笑容一斂,一指陸豪文對無緣老人,道:「天下之人,只此人與你有緣是嗎?」
無緣老人冷哼道:「無垢,你是什麼意思?」
無垢老人嘴角的冷笑更濃了,一字一字的道:「這唯一與你有緣之人,必將第一個死在我再度出世之後。」
「什麼?」
「他將死在我的手裡。」
陸豪文心裡一寒,喝道:「晚輩與你無仇無恨!」
「誰叫你與他有緣?」
無緣老人頓時也狂笑,道:「無垢,你真是一個凶人!」
「老夫說到做到!」
陸豪文一股怒氣衝上胸中,也冷笑一聲道:「恐怕你辦不到!」
「要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死,無異探囊取物!」
陸豪文怒聲道:「前輩可敢接晚輩一掌!」
無緣老人斥道:「你敢是尋死嗎?」
「不見得!」
無緣老人大喝道:「你再要逞強,老夫無緣刀無情。」
陸豪文輕笑,道:「前輩!我說我死不了!」
「你豈是他的對手,他的一隻小指間,就能將你劃為兩半。」
陸豪文哈哈大笑,道:「前輩,只要你允許晚輩攻他一掌,一切的後果我自己來負。」
「不行!」
「但是他不能殺我,這是他的諾言。」
陸豪文此語一出,無緣,無垢兩個老人同時一怔,忽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無垢老人雙手被一把石鎖鎖住,照說一把石鎖,就是銅鎖鐵鎖也鎖不住他,但兩老語出如山,言出不二,既已就擒,就是一把紙鎖也能將他困鎖一生。
這時無緣老人道:「你可以開鎖了!」
無垢老人輕輕一抖,已將石鎖震裂落地,望著陸豪文,道:「你儘管出手,只要能將老人打著,老夫饒你不死!」
「哼,我陸豪文不領受。」
「混蛋的小子……你是死定了!」
陸豪文暗吸一口真氣,默運機非掌法中的「四海騰蛟』雙掌一錯,喝道:「接招!」
四方八面幻起了陸豪文的掌影。
無垢老人哈哈一聲厲笑,道:「掌法雖好,但還奈何不了老夫!」
但見他身形急閃,在重重的掌影之中,穿來穿去,陸豪文陡地一聲冷哼,重重掌影之中,忽然一掌快如閃電!
彭!一掌印上無垢老人的胸前。
陸豪文掌勢一收,氣定神閉而立的道:「晚輩得罪了!」
無垢老人雖未受傷,但不禁目瞪口呆了!」
無緣老人也幾不信。
半晌之後,無垢老人才發出一聲厲嘯,道:「罷了!罷了!」
他瘋狂的一拍金牛左腿,牛腹下的方門忽開,一個竄身已經鑽了進去,厲聲道:「無緣送人!」
無緣老人哈哈狂笑道:「無垢!這回你栽到家了,無臉再見人吧!」
「送人!走著瞧吧!」
「好不要臉的東西。」
無緣老人腳下一蹬,大概是踩著了金牛的機關,一陣隆隆聲後,金牛急據的升起,一忽不見!
無緣老人這才轉頭瞪著陸豪文,道:「你可知道此人得罪不得?」
「晚輩不能忍受他的驕狂。」
無緣老人問道:「你那掌法可是學自玄機子?」
陸豪文一驚,暗道:「好銳利的目光,他居然能一口道出此掌的出處。」
陸豪文點點頭道:「此掌乃玄機子,於非子合成之學。」
無緣老人大笑道:「難怪無垢不能接下了!玄機子,於非子,無論任何一人之學不能在一個照面之中敗了無垢,唯兩人合成之學卻非他能抵敵的了!」
陸豪文恭身道:「前輩一代奇傑高人,陸豪文得承垂青,何幸如之,請前輩有以教晚輩!」
無緣老人凝視著陸豪文一刻,道:「百年來,你是唯一與我有緣之人,本來老夫曾說過誰能破了金牛,老夫將應他的一切請求,你要什麼?」
陸豪文搖頭道:「我不知道要什麼?」
忽然他從水晶壁的透視管望了出去,發現血牙婆婆,東波仙翁兩人正坐在江岸的洞中。
血牙婆婆的丈夫和女兒也仍站在那口江中巨石之上,臉上現出的是痛苦絕望的神色。
陸豪文心中一動,指著水晶壁問道:「前輩,你可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無緣老人呵呵道:「苦命人太堪憐憫,可惜她們與老夫無緣。」
陸豪文苦笑一聲,道:「前輩問晚輩要什麼?現在我說我要的就是能治虺毒的藥物。」
無緣老人哈哈笑道:「你算是找對人了!天下除我之外,恐怕無人再能治虺毒。」
「血牙婆婆遭遇至慘,請前輩成全。」
「沒有問題。」
陸豪文覺得無話可說了,笑笑道:「前輩如無何事,晚輩想走。」
無緣老人盯著陸豪文,目射異光的道:「陸豪文,老夫要你去辦一件事,你能辦得到?」
「晚輩盡力而為,請前輩說明何事?」
無緣老人默然片刻,道:「老夫一生無人能敵,只無垢這人,堪以言敵,老夫深以為金牛破解之法他無能為力,不料終被他所破。」
陸豪文望著無緣老人,不知他是何意?
無緣老人繼道:「我要你殺他,你能辦到嗎?」
陸豪文一怔,道:「但他無取死之罪,晚輩不殺無罪之人。」
無緣老人怒道:「無垢滿身皿腥,死有餘辜,何謂無取死之罪?」
陸豪文輕笑一聲,道:「前輩!晚輩不願妄殺一人,他雖是一代凶人,但非晚輩親自所視其罪孽深重,晚輩不願殺他。」
無緣老人沉思片刻,道:「好吧,我就依你,我將無緣刀給你,並傳你一招刀法,足可殺無垢,當你殺了無垢之後,再回來取治虺毒的藥物。」
陸豪文肅然道:「如無垢純正無取死之罪,晚輩將回來獻回無緣刀。」
無緣老人呵呵道:「好!無垢如無取死之罪,老夫甘願挖目自責。」
隨後那無緣老人傳了一招無緣刀法給陸豪文,這一招刀法奇詭凶殘,陸豪文不禁心中一寒,暗道:「此刀法恐怕天下無人能夠接下。」
無緣老人傳過刀法後,冷冷道:「陸豪文,你可以去了!」
他又一頓腳,金牛再現,開了腹間方孔,陸豪文掠身而入,金牛便急升江面,但這次金牛卻未露出水面,方孔自開。
陸豪文聽到無緣老人喝道:「出去!取刀!」
好似有股力量般將陸豪文送出牛腹之外,而且一彈,正好將陸豪文彈上牛背,他的上半身便露出江面。
同時間牛尾一舉,無緣刀現,陸豪文順手一抄,便將無緣刀抄在手裡,可是四外並無船隻,他如何渡上岸去?
突然,他想起東渡仙翁,不禁大聲道:「仙翁,請駛來船隻接晚輩登陸。」
東渡仙翁與血牙婆婆就在岸上,一聽陸豪文的叫聲,東渡仙翁便駕了小舟駛來,陸豪文一躍登上小船。
江中冒起一股水柱,瞬間平息,陸豪文知是金牛已降,他不禁望著江面輕歎一聲,喃喃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血牙婆婆早在岸上等候陸豪文,只見她目蘊奇光臉上流露著無窮的希冀之色,陸豪文一登岸,她劈頭便問,道:「怎麼樣,你替老身取來藥物沒有?」
陸豪文搖了搖頭。
血牙婆婆厲叫道:「他有沒有那種藥?」
「有!」
血牙婆婆枯爪一揚,猛抓向陸豪文淒然叫道:「他既然有,你為何不替我取來。」
她雙爪奇快,陸豪文又在未曾預防之下,要閃避已經不及,不自覺的將無緣刀向上一揚,一道金芒閃處。
血牙婆婆「哇」地一聲大叫,一個倒縱竄入了洞中一丈之外,手臂鮮血涔涔,她厲聲道:「陸豪文,你不守諾言?」
陸豪文想不到無緣刀這樣的鋒利,收了起來,道:「婆婆前輩別急!聽我說明白。」
「你還有何話可說?」
東渡仙翁在一旁,勸說道:「老乞婆,你既然有求於人,就得聽別人的。」
血牙婆婆怒哼了一聲。
陸豪文這才道:「婆婆前輩,你剛才有沒有看見江中冒起一人?那人長髮及膝,武功不可測,看見了沒有?」
血牙婆婆道:「看見了!他不是無緣老人嗎?」
「不是,他叫無垢老人。」
「什麼?無垢老人,那個『以天下無不可殺之人』為號的老煞星。」
「正是他。」
東渡仙翁與血牙婆婆均感訝異?無緣老人,無垢老人都是武林間千年難以出一的怪客,卻在此時同時現身。
血牙婆婆突然又大聲道:「你為什麼提起他?你是什麼意思?」
「婆婆前輩?無緣老人要晚輩殺了後垢老人才會給我治虺毒的藥物,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
東渡仙翁和血牙婆婆立時目瞪口呆。
陸豪文淡淡一笑,道:「前輩放心,我總得要為你取到那藥。」
血牙婆婆無比的沮喪的道:「你殺不了他,據說無垢老人不僅武功奇高,而且人極機智,當年宸濠之亂的一切決策,都是出之他手。」
陸豪文道:「前輩知道不少,不錯,宸濠之亂,他確是主謀之一,不過他終於敗了,足見邪不能勝正,縱令他智計百出,最後終歸覆亡。」
陸豪文說著站了起來,道:「前輩就在此等我,我要走了!同時對前輩的丈夫和女兒,晚輩也應有所交待,使兩人放心!」
說罷他長身而起,朝側旁躍去,突然他心中一動,又折了回來,對血牙婆婆道:「前輩!你們夫妻數十年未曾相見,這是因前輩容顏未復的原因,但為何不能在不見面的情形下,互相交談,以慰相思?」
血牙婆婆尚未答話,東渡仙翁首先呵呵大笑,道:「妙極了,妙極了!」
陸豪文也不待血牙婆婆回答,縱身便朝老人父女之前躍去,老人見了陸豪文,激動無比的道:「少俠,你終於未忘我父女。」
陸豪文誠懇的道:「前輩!晚輩知你心急,但請放心!誠能感天,相信前輩有如願以嘗的一天,秀貞前輩就在左近,她答應與前輩交談,但願不久她所中之毒能夠復原與前輩見面,晚輩走了!」
「你要到哪裡去?」
陸豪文笑笑道:「秀貞前輩自會告訴你。」
說罷他舉頭仰視了一眼懸崖磷峋的高峰,正欲展身掠去,南兒忽然移身過來,道:「陸小哥,你這人真好,我這一輩子都會感激你!」
陸豪文笑道:「這是武林兒女份內之事,算不得什麼?」
「陸小弟,請你告訴我們一個地址,待我得重見娘後,當專程至府上拜謝大恩大德。」
陸豪文不禁一怔,此刻要他說出一個確定的住址,他哪裡能夠,不禁苦笑了笑,道:「秀貞前輩此時尚未復原,南前輩之意心領了!」
說著他一掠身,登上峰壁,一陣飄風似的疾掠,盞茶光景,已到老人與南兒原來存身練功之處,他稍加停步,正要展身縱上峰頂,崖中茅舍之中忽然傳出一聲輕笑,道:「小娃兒,等一等。」
陸豪文一聽那口音,不禁吃了一驚,手中緊握無緣刀盯著茅舍,道:「你可是無垢前輩吧?」
「不錯,你不是正要找我嗎?」
陸豪文一凜,心想:「我與血牙婆婆所談之話,他已聽了去?」
茅舍之中踱出了無垢老人,這時他已將垂膝的長髮盤在腰身之上,嘴角仍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不疾不徐的道:「如老夫料想不錯,無緣定是要你殺我。」
陸豪文一聽也笑,道:「什麼料想不錯,分明你己偷聽了別人的話。」
無垢老人哈哈狂笑,道:「這樣說來那是老夫所料不錯。」
陸豪文大聲道:「無垢前輩,你沒有偷聽別人的話嗎?」
無垢老人哈哈狂笑道:「無緣一生量小,不必偷聽,老夫也可料他十分,小娃兒,你打算怎樣?殺我你是無此能耐。」
陸豪文冷笑一聲,道:「無緣前輩的確要我殺你,但我並未答應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人,前輩若有取死之罪,晚輩就不客氣了!」
無垢老人狂笑,道:「你不殺我,我會殺你!」
「你受諾言之束縛,不能殺人。」
無垢老人臉色一沉,冷冷道:「我無垢一生以殺人成名,豈能不殺人,雖不能親手殺人,但都可假手他人。」
陸豪文心中一驚,道:「真的?」
「豈有此理,老夫從未說一不二。」
陸豪文冷哼一聲,手中的無緣刀一晃,道:「那時可別怪我太狠。」
無垢老人冷笑一聲,雙臂一抖,猛地展身如一隻大鵬一般,快疾無倫的登上峰頂,轉瞬即逝!
陸豪文望著他的背影消逝後,暗暗心想:「對於一個無罪之人,我如何能殺他?但是血牙婆婆是個苦命之人,為了要取到虺毒的解藥,又非殺他不可,這是一件十分為難的事。」
突然他心中一動,暗道:「如要確定他是否有取死之罪,必須跟蹤著他,才會對他有個瞭解。」
頓時陸豪文也騰身而起,登上峰頂。舉目看時,早已失去無垢老人的蹤影,在無可奈何之下,他只有朝洞庭君山而行,乾坤教主的君山之約為期已經不遠,反正要去赴他的約。
他循著山徑而奔,約莫兩個時辰,忽見無垢老人坐在一口大石之上,朝他露齒而笑。
陸豪文一愕,無垢老人已開口道:「小娃兒,你可是在跟蹤老夫嗎?」
陸豪文冷笑一聲,道:「各走各的路,我何必要跟蹤你?」
「你不是要打聽老夫的劣跡嗎?」
「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你如胡作非為,我不用打聽也會傳到我的耳中,何必跟蹤呢?」
無垢老人輕哼一聲,語鋒一轉,道:「你不跟老夫,相反的卻有人跟蹤著你。」
陸豪文笑道:「跟蹤我?誰跟蹤我,何事有人要跟蹤我呢?」
無垢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娃兒,你以為無緣老匹夫真是『與人無緣,與世無緣』了嗎?那只是老匹夫的遁詞,實際上老匹夫樹敵滿天下,老匹夫能夠將他視如性命的無緣刀給了你,當然他那本無緣譜也給你了,那你替他了清舊帳也義不容辭!」
陸豪文頓時也哈哈大笑,道:「無垢前輩,你別虛聲恫嚇,在下並非可以嚇得住的。」
誰知他話聲一落,驀感風聲颯然,至少也有十幾人之上,射到陸豪文的四周,但是這些人卻一語不發。
無垢老人站了起來,冷冷道:「小娃兒,老夫的話不會錯吧!」
他漫移腳步遠遠的走開。
陸豪文鎮定的一掠這些人,僧,道,俗都有,顯然是當今武林八派中的人物。
這些人也是昨夜曾在江中現身之人物,也曾參與江中擒捉金牛之舉,不過未曾出手而已!
陸豪文手提無緣刀鎮定的問道:「諸位有何見教?」
兩個白眉老道士雙眉一掀,其中一道哼道:「陸豪文,你明知故問。」
「在下不知諸位為何而來?更不知諸位是誰!」
白眉老道道:「貧道華山雙宿。」
陸豪文心中一動,暗道:「原來是他兩個老雜毛。」
轉念間冷冷道:「兩位老道長,還在記著藍相公,白相公之仇嗎?此事早已廓清是乾坤教嫁禍,想道長當不會再糊塗下去!」
「屠門之事,貧道認帳,一筆勾銷,但無緣老匹夫乃我華山一門的世仇大敵,你怎樣交待?」
「陸豪文哈哈大笑道無緣老人是華山一派的世仇大敵與在下有何關係?」
「你是他的傳人!」
「誰告訴你們我是他的傳人?」
「你手中的無緣刀就是明證。」
另外又有一個青袍,一個黃袍老道上插嘴道:「貧道武當青蓑,黃葉找尋無緣老匹夫數十年。」
陸豪文喝道:「住嘴!」
接著他冷冷道:「你們都是與無緣老人有仇嗎?」
眾人冷哼一聲,其中武當青蓑道人答道:「還用說嗎?」
陸豪文聞言心中一跳,暗道:「真有這麼一回事嗎?」
正在此時,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口音,道:「鬼話!」
口音捻熟,陸豪文方感奇怪,白影一閃。白衣少女打扮的白英已掠身而至,朝陸豪文尷尬的一笑。
「啊,是你!」
「奇怪嗎?」
「有一點。」
白英冷笑一聲,轉向眾人一瞥,隨即道:「陸大哥,你以為他們真與無緣老人有仇?那你就錯了,這些人中除了崑崙,峨嵋兩派無人在內外,八派之中都有人在。」
陸豪文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你們是受命而來!乾坤教的走狗。」
華山雙宿怒哼一聲,身子一沉,兩人就要同時發掌。
陸豪文一聲大喝,道:「且慢,回答你們是否受命而來!」
華山雙宿厲聲道:「是又怎樣?陸豪文,你死定了!」
陸豪文全身一震,猛地哈哈狂笑了起來,道:「白英,你先站開些!」
白英望了陸豪文一眼,只見他臉罩寒霜,殺氣已透華蓋,雙目罩定了眾人冷冷問道:「你們再回答一聲,你們是否全加人了乾坤教?」
眾人低哼不答。
遠遠站著的無垢老人卻大聲,道:「小娃兒,什麼乾坤教?他們分明都是無緣的世仇啊?」
武當青蓑,黃葉道人厲喝道:「陸豪文,放下無緣刀,獻出無緣譜,今日讓你走路,否則有你瞧的,信不信由你。」
陸豪文沉聲問道:「你兩個牛鼻子答話,你們是不是受乾坤教主之命而來?」
「哼,是又怎樣?」
「好,華山雙宿,武當兩道士已承認。」
他目光一掃其餘之人,其中一個虎面僧人怒聲道:「陸豪文,今日你難逃公道。」
陸豪文嘴角現出一絲冷冷的笑痕,握在手中的無緣刀輕微的彈動,可是雙目卻下垂,立顯莊嚴起來。
接著他目光微抬,用一種近乎冷酷而微弱的聲音,對虎面僧人問道:「你是隸屬少林嗎?」
虎面僧人厲聲道:「洒家虎面頭陀,少林達摩院護院僧。」
「算不得什麼,當然少林寺是早與乾坤教有所勾結。」
他話完隨又一掠眾人,輕唱道:「你們替我滾開!否則我刀下無情。」
華山雙宿,武當青蓑,黃葉兩道同時厲聲道:「陸豪文,你死在目前。」
他們不約而同一沉身,掌力便要齊發而出,陸豪文一聲暴喝:「你們自己找死!」
一抖無緣刀,他不用無緣老人所授的一招刀法,卻用機非劍法一招「春雷驚蟄」,乍見金芒一蓬,耀眼生輝!
幾聲淒慘的狂叫過後,蓬!蓬!蓬!地上多了幾具屍體!
剩下的未死之人腳下疾點,嗖!嗖!鼠竄而去!
遠遠站著的無垢老人也一晃而去!
陸豪文無緣刀下垂,默默望華山雙宿,武當青蓑,黃葉道人和少林虎面頭陀發呆,他又看看手中的無緣刀,他幾乎有些不信手中這把刀竟是如此的鋒利。」
白英在一旁輕笑道:「陸大哥!一個照面之間,殺死五個武林一流高手,真了不起。」
對於白英的現身,陸豪文已感錯愕,他們兩人一向不合,但今她的態度似乎有十分的轉變。陸豪文想了想道:「你從什麼地方來?」
白英笑道:「我早就在這附近!我爹爹和袁叔叔也在。」
「啊!你們為何不現身?」
白英的臉上一紅,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們要我單獨跟你在一起。」
「啊,為什麼?」
陸豪文大加詫異,雙目望著白英眨也不眨,心想:「這是為什麼?」
白英臉上又是一紅,訥訥的道:「因為,因為……」
她竟說不出口,因為了半天,仍未說出來,「到底因為什麼?」
白英一氣之下,大聲嬌斥道:「因為你爹爹和我爹爹是河漢三傑,我爹爹要我與你多加親近,親近,這你懂了吧!」
陸豪文張大了眼睛瞪著白英,無法答話,同時間,白英臉上起了一團紅暈,一直紅到脖子上。
兩人都窘住了,窘得抬不起頭來。
片刻過後,陸豪文才訥訥的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了!」
白英白了他一眼,在這一眨之間,陸豪文似乎發現了一種女子的溫柔從白英身上散發出來,這是從未有過的。
白英低著頭,道:「那是我爹爹的意思,但是我……」
突然間,她雙目中蘊滿淚水說不出話來,終至嗚咽而泣。
陸豪文大感奇怪的問道:「你哭什麼?」
白英更加的哭出聲音來。
「到底,你為何而哭?」
白英搖了搖頭,悲聲道:「陸大哥,我沒有給你好印象,我們一直在盤嘴,吵架,甚至動武,我太任性,所以我要哭!」
陸豪文反而好笑的道:「這有什麼好哭?」
突然,一陣呵呵之聲傳來,一條人影疾似星飛射到,陸豪文啊了一聲,連忙躬身道:「吳叔叔!」
千手神龍吳化不期而到,陸豪文心中已有所悟,不禁百感交集,忖道:「看剛才白英的神情,他必是為說媒而來,但是這怎麼可以呢?蕭玉珊有天門羽士和離娘死前的重托,李曼瓊也情意不絕,如何能再加上一個白英?這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千手神龍一開口便道:「豪文!我有一件事與你商議。」
陸豪文心中怦怦而跳,故作不解的道:「什麼事?」
千手神龍吳化乾笑笑,道:「豪文,我算不算得是你的親人?」
「吳叔叔,這還用說?」
「那你得聽我的話,你與白英正是天設地造的一對,何況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正該成家立業……」
陸豪文不待他的話說完,立時搖頭,道:「吳叔叔,小侄有苦衷!」
千手神龍一怔,這時白英已走開去,離他數丈遠近,但不時瞟向陸豪文,流露出動人的款款情意,白英此刻與從前的冷漠幾判若兩人。
千手神龍詫道:「你有你的苦衷?」
陸豪文便將天門羽士臨終遺托及離娘的話說了一遍,隨即道:「吳叔叔,我不能負她,她是一個可憐復可愛的女於。」
千手神龍啊了一聲,沉吟不語。
陸豪文忽然又大聲,道:「吳叔叔,這事小侄不能作主的原因,爹爹雖然遇害,但是我娘失蹤,她可能還在人世,侄兒要找到她。」
「啊,你不提,我還忘了。」
陸豪文一聽,心中一痛,諷道:「別人也許會忘了,但為人子者豈會忘了親娘?」
千手神龍啪啪連打自己兩個耳光,罵道:「該死!該死!」
白英的話忽然傳來道:「我先走了。」
陸豪文一驚,舉目看時,白英早已走得無影無蹤,可是耳中卻傳來她的傳音,道:「陸大哥,你的話我都聽見了,小妹自知任性,配不上大哥,但是小妹私心實在是愛你的,自那日邙山救你時,小妹便已私心暗屬……」
底下的話,語不成聲。
陸豪文只目瞪口呆的站著,他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但又不能不信,這等於白英親口告訴他。
千手神龍見他這等神情,問道:「豪文,有什麼事?」
「沒有!白姑娘走了!她一向高傲,不知她會不會因此見怪?」
千手神龍一驚而悟,道:「剛才的話都被她聽去,這個小妞子那可說不定。」
他掠身平飄而起,同時大聲,道:「豪文,我這就去找嫂子!」
千手神龍一晃而沒,陸豪文吐出了一口氣,望了望地上幾具屍體,一念陡生,喃喃道:「魔障未除,何以為家!」
精神一振,嘬口發出一聲朗嘯,展開輕功,飄身疾掠。
三天後,他到了洞庭湖畔重鎮岳陽。
誰知他一進城,迎面忽走來一個叫化,低聲問道:「閣下是陸公子嗎?」
陸豪文一怔,道:「怎麼?」
「奉幫主之命,傳告陸公子,岳陽武林聚會,風聲鶴唳,公子要加意的留神,乾坤教的主要對像便是陸公於。」
陸豪文肅然道:「貴幫主也到了岳陽嗎?」
叫化點點頭,道:「乾坤教主下了武林帖,企膺武林霸主,這是近三日內之事。」
「什麼?這是三日內之事?」
「正是,三日內,他調集各門各派歸附之掌門人及高手無數,接連登君山。」
陸豪文冷哼一聲,道:「乾坤教主的末日已到。」
正在此刻,忽又走來一個老年化子,道:「這位是陸公子嗎?奉幫主之命,今夜請下榻『陽陽客棧』。」
「陽陽客棧?陽陽客棧在哪裡?」
「就在本城西街。」
「好,知道了!你們走吧,別令人看見!」
「是!」
陸豪文逞至陽陽客棧,方一進門,店中夥計便迎了過來,道:「客官是陸公子?」
陸豪文又是一愕,店伙一笑,道:「早有人為你訂過房間,請隨小的來。」
陸豪文一面跟著夥計,一面暗想:「師兄果然有一套,於非子傳他的整頓丐幫之法,他終於用上了,亦復可喜可賀!」
店小二領著陸豪文到了一個清淨上房,道:「就是這間,小的告退!」
陸豪文推門而人,但一進門,南方叫化和龍虎雙丐已經早在房中,未待陸豪文開口,南方叫化已經笑道:「是師弟到了,師兄等你多時了!」
陸豪文恭身一揖,道:「師兄助我良多!」
「咄!那你就見外了,坐在一旁,讓我告訴你吧?
隨即南方叫化的面色慢慢沉了下來,龍虎雙丐也已臉色肅然,看見這種情形,陸豪文也心裡一沉,好似大難降臨,忐忑不安!
南方叫化沉吟片刻,道:「師弟,師兄告訴你後,你不可過於激動,自亂方寸,要謀而後動。」
「師兄,到底是何事?」
南方叫化緩緩的道:「乾坤教主已調集中原武林各流歸附之掌門及高手,準備尊其為武林盟主,但他們要除去的還有崑崙,峨嵋,以及神刀教,丐幫……最主要之人便是你和武林無形殿主華少俊。」
陸豪文點點頭。
南方叫化繼道:「按說乾坤教要一網盡除這些武林響噹噹的人物,其實力相差尚遠,可是乾坤教主有所恃,師弟,你知道他們所恃為何?」
陸豪文惘然搖頭道:「師弟不知道,請師兄賜教!」
南方叫化哼了一聲,道:「他們所恃的是崑崙、峨嵋,神刀,丐幫以及武林無形殿主都與你交厚,屆時只要將你制住,便自大功告成了。」
陸豪文一聽哈哈大笑,道:「乾坤教有這個把握嗎?」
南方叫化揚揚手又道:「師弟且慢樂觀!要是單憑武功,他們想將你制住,確非易事,何況你又得到無緣老人的無緣刀,如虎添翼,那是更難了,但是他們若是並不以武功為勝,你將奈何?」
陸豪文冷笑道:「要論陰謀詭計,師弟也不會輕易人其殼中!」
「是的,他們是弄陰謀,而且足以制師弟。」
陸豪文詫然道:「師弟不信。」
南方叫化一雙瞎眼閉了起來,肅然道:「師弟,我再告訴你一聲,你不可妄動。」
陸豪文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的母親現在他們的手裡。」
陸豪文腦中嗡的一聲,如雷擊頂,雙目圓睜,前身也簌簌發抖,良久良久過後,他才一聲狂喝。
「好魔崽子!我要將他們生啖活剝!」
他一個竄身便要掠出房外。
南方叫化輕喝道:「師弟,小不忍則大謀!」
「不,師弟告罪!立要到君山去。」
「你是去自投羅網。」
「顧不得這許多了!」
南方叫化猛地站了起來,厲聲道:「師弟,這是武林一次奇禍浩劫,你欲胡為莽撞,師兄也無法了。」
如一記棒喝,提醐灌頂,陸豪文全身一凜,他的激動慢慢的平靜下來,立在房中垂頭道:「師兄恕罪,師弟知罪了!」
南方叫化輕歎一聲,道:「師弟之心焦如焚,師兄何嘗不知,不過還是大局要緊,師兄並非不許師弟前去探視,只是不可魯莽,應詳為策劃而已!、」
陸豪文恭身一揖,道:「師弟聽憑師兄調度!」
南方叫化進人沉思之中,一時房中肅靜,靜得落針可聞。
洞庭湖上水平浪靜,行舟翩翩,在落日的余暈之中,引槳高歌!
這時一隻漁舟正緩緩的在平靜的水面上朝君山的方向骨行,船桅上高高掛著一張漁網。
船頭上一排站著四隻鷺茲,這種鷺茲是專馴養來捕魚之用,鷺茲人水捕食魚後,飛上船來,漁夫便從它的喉管中將魚取出。
這條漁舟之中只有一男一女,男的約莫三十歲年紀,太陽穴上一塊傷疤,女的也在二十五歲之間,髮絲蓬亂。
但兩女的目光都不時發出冷冷之光。
船慢慢接近君山,一近君山三里之內,湖面之上便顯得靜悄悄的,幾乎可說無一隻行舟。
縱然有,也是一些張惶快疾通過的船隻,再不然便是君山之上的乾坤教的巡邏之船。
這時漁舟之上女的平靜的道:「陸大哥,你看我們能上得了君山?」
原來漁舟之上的男的正是陸豪文所扮,那女的卻是白英。
陸豪文當日到了岳陽,被南方叫化請去,告以乾坤教之情形,陸豪文堅要獨上君山探視他娘的下落,南方叫化卻強調謀而後定,不日就見白英也到了岳陽,靈機一動,兩人就扮了一對漁人夫婦,朝君山而來。
陸豪文望著白英,白英也正雙目望著他,兩人目光一觸,如遇電般同時全身一震,陸豪文喃喃道:「英妹,我對不起你。」
白英一笑,身子挺了挺,笑道:「大哥這是什麼話?從前我對你太厲害,對不起的是我。」
陸豪文搖搖頭,道:「從前的事就不要再說了吧,那時候各懷仇恨,各為其所當為,雖也沒有錯,而且愚兄要不是你相救,早已死在邙山之上了。」
陸豪文與白英兩人竟然如此的客氣了起來。
突然,白英格格一陣脆笑,道:「大哥,想想以前的事,真是有趣!」
陸豪文也朗聲笑,道:「你呀!你那冷冰冰的神色到哪裡去了呢?要是你還是那個冷冰冰的模樣,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
自英笑道:「那是為情勢所逼,不得不然,以後我決不會再對你冷冰冰的,大哥,我問你,蕭姑娘去哪裡了呢,怎不跟你在一起,你們何時成親呢?」
陸豪文想不到她會提起蕭玉珊,一笑道:「她現在與公孫兄在一起練功。」
「是不是那個狂小子公孫度?」
「正是,蕭玉珊是武林無形殿主的師父之女,公孫度是武林無形殿主的弟子,他兩人在一起是自然的事。」
「你放心嗎?」
陸豪文正色道:「有什麼不放心的?公孫兄義氣干雲,而且蕭姑娘與我陸豪文也沒有什麼關係,有何不放心?」
「她是你的愛人啊!」
陸豪文黯然,笑道:「魔障未除,親娘未救出,還談其他?」
白英目光一亮,讚道:「有志氣!」
驀地,陸豪文道:「有船來了!」
兩人朝前望去,一條快船,迎面飛駛而來,遠遠的便有人粗聲粗氣的喝道:「什麼人的船,居然敢到此處?」
轉瞬間,快船已到陸豪文漁船之旁,一條饒鉤搭子過來,隨著兩個錦衣人跳上漁船。
陸豪文與白英故意裝成驚魂出竅的樣子,瑟縮著顫聲道:「我們是來捕魚的,英雄饒命!」
兩個錦衣人哼了一聲,其中一人道:「難道你們不知道君山三里之內禁止船隻通行?」
陸豪文顫聲道:「我們剛從泅水而來,不知道這裡有這種規矩,是不是官府的禁令?」
「廢話,什麼官府?」
另一個錦衣人忽然對那個問話的錦衣人使了個眼色,他點點頭,又喝道:「你們只有隨我們到山上去了。」
陸豪文懇求道:「啊!啊!英雄開思,山上有什麼好去的呢?」
錦衣人冷笑一聲道:「不去嗎?那得……」
他忽然住口,望著陸豪文。
陸豪文裝著不懂,實際上早已懂了。
自英何等聰明,早已開口道:「大哥,我有話跟你說。」
她在陸豪文的耳邊輕輕道:「他們要賄賂。」
陸豪文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道:「在我的枕下有些銀子,你拿出來吧!」
白英進入船艙之中,取出了一些碎銀,交給錦衣人,陸豪文道:「小的以捕魚為生,平常積不了多少銀子,這一點碎銀我夫妻已積了個把月,請英雄不要嫌少。」
錦衣人接過碎銀正要跳過快船之上,陸豪文又道:「小的叫王任,以後有何差遣,儘管吩咐。」
錦衣人揮手,道:「去,以後不許到這裡來了!」
陸豪文,道:「君山附近水中魚特別的多,英雄可否任小的夫妻就在此處捕些魚回去?那是沒有關係的。」
「不行,要是被別人看見你們,那可沒這麼好說話的,還是快走吧!」
陸豪文想了想,道:「那麼晚上,我們晚上來好嗎?」
「現在天已經快晚了,還是快走吧?」
陸豪文求道:「我們從此刻起捕魚,只需要一個時辰就好了,你們可以守著我們嗎?」
其中一個錦衣人見陸豪文這樣苦苦求他們,想了想,道:「用p你們就快點吧!我們還有事!」
說著他的目光便向湖面上掠視,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外來船隻。
這時薄暮初升,大慢慢的暗下來。
陸豪文將四隻鷺茲趕下水去,儼然行家一般,漁船由白英掌舵在湖面上遊行,但兩人的目光卻不時的望向君山,觀察哪裡的地形。
兩上錦衣人對四隻鷺茲捕魚看得津津有味。
陸豪文忽然道:「兩位英雄怎麼不到岳陽去玩,啊,哪裡可熱鬧呢,不知哪裡來了那麼許多的人。」
錦衣人望著陸豪文一眼,陸豪文靦腆的一笑又道:「不過,岳陽同時也來了無數的叫化子,討厭死了!」
兩個錦衣人似乎吃了一驚,啊!的一聲,道:「真的嗎?你們還看見了什麼?」
陸豪文搖搖頭道:「人,都是人。」
「我知道,當然是人,但是你們看見過一個穿藍的年青人,他的腰間佩有長劍,看見了沒有?」
「沒有。」
陸豪文想了想,突然轉頭向白英,道:「我們聽到的那件事,可以說嗎?」
白英故意白他一眼,道:「你還是少說為妙!這又不關你的事。」
兩個錦衣人聞言問道:「什麼事?」
陸豪文聳聳肩道:「我不知道,我們捕魚人有個規矩,不關我們的事,最好是不聞不問,怕惹來麻煩。」
其中一個錦衣人冷笑道:「你們已經有麻煩了!說出來,否則你們就休想回去!」
陸豪文駭然道:「什麼?」
「別婆婆媽媽的了,快說出你聽到什麼事?」
「那不關我的事。」
一個錦衣人跨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陸豪文的胸衣,道:「不說出來今天你們就別想走了!」
白英連忙道:「那就告訴他們吧!」
陸豪文吞了一口口水,訥訥道:「我們在一家飯店裡聽到一群人說君山有個什麼女人的事,他們就今天晚上一定要將那個女人搶出來。」
「啊!啊!是……真的!」
「真的。」
「那是些什麼人?」
「我僅記得有一個白髮白眉老人。」
「那一定是東渡仙翁。」
兩個錦衣人匆匆的跳上快船,飛駛而行!
陸豪文與自英不禁暗暗好笑。
但是錦衣人的快船滑出數十丈外,忽然又轉了回來,大喝道:「你們兩人跟我們走!」
陸豪文大驚道:「英雄!」
「別-嗦了,走吧!這個回給你們。」
碎銀丟回陸豪文的腳前,更連聲的催促。
白英也嚇得埋怨陸豪文,道:「就是你,你看現在怎麼辦?」
錦衣人喝道:「快走!見了我們教主,只要你們據實說出在小飯店所聽到的事就沒事了,怕什麼?」
「啊,我們不去,聽說你們教主會吃人的。」
「胡說!告訴你,不去也得去!」
白英道:「現在怕也沒用,去就去吧!」
快船與漁船駛向了君山的岸邊,兩個錦衣人領著陸豪文和自英登岸,錦衣人似乎急得不得了,一縱兩丈。
但陸豪文與白英卻是步行,急得兩人無法,其中一個錦衣人對他的同伴道:「你留著陪他們走吧!我先去通報。」
那錦衣人晃了晃,便走遠了!
陸豪文與白英跟著錦衣人一步步走上山去,一路上兩人暗中十分留意著君山之上的崗卡,他們看出君山之上的戒備十分的森嚴,不過,這些崗卡並未放在陸豪文的心裡,目前最重要的是他必須要打聽出自己的親娘到底是在何處,路上陸豪文故作神秘的問道:「英雄,我真不懂,為什麼我一說那個人,你們就緊張起來呢?」
「你不懂,少開口。」
陸豪文一動,道:「你讓我猜一猜好不好?我想那一定是個美女!」
錦衣人大笑,道:「從前亦許是個美女,現在不是了,她是一個快死的女人。」
陸豪文聽了全身一寒,胸中滴血,暗暗咬牙切齒。
白英望了望陸豪文一眼,伸腳在陸豪文的腳面上一踩,隨即道:「一個快死的女人,你們緊張得那個樣子?她是生病了嗎?有沒有大夫給她醫治?」
錦衣人笑道:「有的,她現在可重要了!自從一個老得牙都沒有的人來了後,君山上什麼都改觀了,教主什麼都依他。」
錦衣人開始發牢騷。
陸豪文一怔,錦衣人所說老得牙都沒有的人是誰?娘既有大夫治病,想她決不會在君山的牢中,陸豪文不禁出起神來。
白英忽然又道:「你們教主還要聽誰的話?聽說你們教主是個活菩薩,能夠呼風喚雨,移山倒海,他還要聽別人的嗎?」
「你們不知道就別問,那個老人才可怕呢?他叫做無垢老人,你們聽過嗎?」
陸豪文心裡一跳,錦衣人失笑道:「和你們說也不知道,你們看,無垢老人來了!」
陸豪文與自英轉頭望去,果然見無垢老人嘴含冷笑的帶著幾個錦衣人走來,他遠遠的已目光炯炯的瞪著陸豪文。
陸豪文心中打了個寒噤,暗想:「我會被他看出是帶了面具的嗎?」
他正想著,無垢老人忽然張口一笑,面容也顯得慈和的對陸豪文,道:「你們兩位真是聽到了有人提起一個女人的話嗎?」
「是的,老人家。」
陸豪文謹慎的回答,同時目光也從無垢老人的面上掠過,他要觀察自己的行藏是否已被他看出。
無垢老人的臉色平靜得看不出一絲破綻,陸豪文暗暗放下心來。
無垢老人又問道:「你們是在岳陽那家小吃店見到白髮
白眉老人的?」
陸豪文早已想好了,他答道:「是在岳陽西街的一家小
吃店。」
無垢老人嗯了一聲,點點頭,笑道:「你們兩人對本教的幫助不小,本教要好好謝你們,跟我來吧!」
陸豪文和白英同時心中一喜,暗道:「總算沒有白跑一趟。」
無垢老人轉身就走,陸豪文與白英跟隨在他的身後,幾個錦衣人卻又緊緊的跟著陸豪文而行。
無垢老人將他們帶至一間寬大的石屋之前停了下來,道:「你們兩人就暫在屋中休息吧,我老人家去見見教主後再來,你們千萬不可隨意行動,君山之上到處都有致人死命的埋設怖置。」
「啊,是的?」
無垢老人領著錦衣人走了!
陸豪文轉頭望了白英一眼,打開石門,石屋之內佈置得井然有序,這似乎是專門接待客人之處。
兩人跨步走了進去,那扇石門忽然徐徐而聞。
陸豪文一見大喝一聲,道:「速返!」
唰地一聲,他猛地倒縱竄出了石屋之外,白英也在石門將閉未聞之前,及時退出,兩人站在屋外發怔,望著那扇石門徐徐而閉。
陸豪文低聲道:「好險!」
身後忽傳一陣呵呵大笑,道:「小娃兒,你想在老夫之前玩花樣嗎?」
陸豪文與白英轉身一看正是無垢老人領著幾個錦衣人站在身後三丈之處,陸豪文暗暗的吃驚,心想:「老東西早已看出是我改扮而來,卻不動聲色。」
幾個錦衣人也不住冷笑,陸豪文知道瞞是瞞不住了,往臉上一抹,現出了他本來面目,臉上卻罩著無窮的殺機。
但是卻在同時,一聲淒厲的女子長號聲傳來,陸豪文想起了自己的親娘,不禁全身起了一陣寒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