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羅剎幽靈

    幸好,一夜太平過去了,天一亮,街上車馬喧鬧,人聲嘈雜,作買賣的都趕個早,各奔前程。

    伍靈珠梳洗過後,帶領青兒會賬出門,走「東樂」奔「古浪」,過「靖遠」,一連十餘天,路上都太平無事。

    這日剛進「長武」城,地已出了甘肅界,就撞到了一批武林人物,也都是進城的,人人口中都唉聲歎氣,面現驚恐之色!

    伍靈珠看在眼裡,就知道在南古城所聞羅剎幽靈的話應驗了!

    青兒悄聲道:「公子,我們跟著他們走,看這批人是幹什麼的?」

    伍靈珠眼注前方,搖手噤聲,腳下步法加快;突然一拍左側之人的肩膀道:「耿兄,好久不見了。」

    那人原來是耿氏四義老大,聞言一震,倏然轉過身來,兩手不自禁地作個防禦姿勢,怔怔地向伍靈珠一注目,四年不見,他是認不出了。

    青兒這時也發現了目標,早已擠在人叢中去了。

    伍靈珠回頭不見青兒,轉面輕聲對耿招道:「耿兄收到『河馬』成賓的東西了吧!」

    耿招聞言,驚喜道:「啊,公子,是你呀。」

    伍靈珠一遞眼色,阻止耿招說話,迅步往街角一轉。耿招也隨著跟上,四顧見無礙眼之人,就想跪下拜見。

    伍靈珠一把拉住道:「耿兄這是什麼地方?千萬不要來這一套,我只問你,現在住在何處?」

    耿招歡然道:「公子,小的現還未住店。」

    伍靈珠微沉道:「你以後見了我不准打招呼,找到客棧後我會來找你,只在店門前留個白色圓形標誌就行了,我馬上要走,你另走一方吧!」他說完轉身走上大街。

    耿招知有重大之事,也不吭聲,低頭轉入別巷。

    伍靈珠在大街上找了一段路,沒有找著青兒,心中很著急;翻身又是回頭路,一直走到城門口,還是未見青兒的影子,便繞城而行,漸漸走至僻靜處。

    驀然他心靈上有了反應,不禁暗道:「那話兒來了。」陡覺一股冷風,從背後電閃而至。

    他右掌反臂穿脅而出,奇快無比,應手抓住一件兵器,左掌跟著後用!勢疾勁猛!慘叫一聲,餘音遙曳,遠去百十丈外。

    「哈哈,小娃娃,確是名不虛傳,須彌神君並非言過其實,這一下夠那老妖婦休息三個月了。」

    伍靈珠聞聲抬頭,見一老和尚卓立城牆之上,寬袍大袖,迎風飄展,紅光滿面地正在開心大笑,忙恭聲問道:「大師莫非是『普陀神僧』老前輩嗎?」

    「小娃娃,我和尚正是『普通人參』,今日江湖上有了你,嗨嗨…。」我和尚連普通人參都不如啦。」

    伍靈珠知凡是前輩奇人,多半是玩世不恭,非同俗流,聞言微笑道:「前輩何事經此,曾與群芳前輩及須彌前輩會過面嗎?」

    普陀神僧笑道:「一個率領三個『羅卜頭』往北去了,須彌老兒怕你家大人遭害,他親自保鏢去啦,你放心干吧。」

    伍靈珠感動地道:「承各位老前輩照顧,小子銘感之至,惟不知中原武林,遭遇殘殺到什麼程度,小子惶恐不安,那羅剎幽靈的『幽靈魔遁』,小子真感束手無策,祈前輩教導小子。」

    普陀神僧沉吟道:「我和尚不瞞娃娃說,對於幽靈魔遁,老衲也沒有辦法,剛才如不聞音,老衲還不知是她遭了娃娃一掌哩,中原武林死亡七十餘人,北方一帶,傳音更慘,各派正惶惶終日,唉!阿彌陀佛。」

    伍靈珠聞言,兩眼神光大盛,怒聲大叫道:「我以仁慈之心,對萬物教處處留情,不料,換來如此慘果,嘿嘿,殺吧,我情願遭天誅,入地獄,也要殺他個血流成河。」

    「阿彌陀佛,小娃娃不必過激;還是要體上天好生之德,彼雖殘忍,我必留千,還宜慎重行事。」

    「前輩慈意。小子心領,惟無辜被殺之人,冤從何申?」

    普陀神僧早知大劫在即,歎口氣道:「小娃娃心存大義,老鈉也無言可說了,希手下略存分寸,免干天和,老鈉此行,本在尋找娃兒,現已相遇,無須他尋,以老鈉觀之,不

    久的將來,人環三尊必會親自東來,那三個老魔頭如果現身,江湖定遭荼毒,娃兒要密切注意,老鈉此暴風雨未至之際,將奔走各方,叫各派早作未雨綢繆之計。」

    沉吟又道:「小娃娃手中所奪之刀,系出『羅剎國』,我國古時亦有,名『鋏』形似劍,一面鋒,背厚能擋架,身長而窄,惟此鐵來頭甚大,為『翻天尊者』當年隨身之物:

    「老鈉一見便知,亦會與此挾交鋒三千餘招,老鈉當年之『降魔寶杖』,就是損在此鋏之下,今為娃娃所奪,也可說替老鈉略雪小恥,此鋏非兵器,為『赤朱金母』所煉成,全身赤紅如血故名赤朱,希小娃兒善自動用,老鈉去也。」

    一陣風聲,也字餘音未盡,普陀神僧已消失在城牆之上。

    伍靈珠不以為怪,低頭一看手中兵刃.確為一赤紅奇劍,暗道:「剛才如不以磁精元氣護身,後果還真不堪設想,這玩意,競能削斷老和尚的降魔杖,其鋒利豈不勝過干將莫邪!"

    他思忖著,反覆觀看,見鐵身有三尺四五,寬僅三指,便撕下一塊內衫,將挾捲起來,一面尋找青兒,一面觀看有無刀劍店,想替赤朱俠裝個外鞘。

    伍靈珠一直轉了大半天,青兒始終沒找到,可替赤朱鐵花了七十兩銀子,裝了個綠色的沙魚皮鞘,找個館子吃了一頓飯,剛出店門,迎面撞著耿氏四義。

    雙方一遞手勢,四義轉身而行,繞了幾處街巷,來至一所僻靜民房,五人閃身而入。

    民房內只有一個二十餘歲的精壯青年,耿招介紹道:「公子,這是小的同鄉,因商流居於此。」

    精壯青年向伍靈珠見過禮後,領先進入內室,請大家坐下,倒上茶,然後退出。

    耿氏四義又要叩見,伍靈珠搖手阻止道:「我們相處以誠,不必這些俗禮,請問四義來此何事?」

    耿招敬答道:「公子大概也有所聞,黃河幫現已投靠萬物教,太湖方面也相繼傚尤,只兩幫一流高手都被帶去,二流武功以下的,都留下撒布全國,除與幫內高手聯絡外,現尚未加入萬物教,因此,我們反而無拘無束.行動自由,小的兄弟在三日前才與『河馬』成賓相遇,公子所賜之靈果,現已服過,感戴良深,成賓臨走時說,他現被萬物教看重,行動非常方便,他說,他要盡量收集萬物教一切重要消息,將來供給公子參考,以報愛戴之恩。」

    伍靈珠感慨地道:「成賓有此轉變,將啟發我手下留情,少殺幾個邪魔。」

    耿招接言道:「公子,成賓還說,他已聽到副幫主劉威虎無意中道及,當年迫殺伍三絕一家經過,經成賓判斷,那件事與公子有關,是以對劉威虎特別留心。

    「結果,他終於全部搞清事實,被他向萬物教人用離間之法,促成萬物教重要人物對劉威虎大起疑忌,終於賜食易腦丹,使其忘卻已往經過,受盡折磨,等於癡人一個。」

    耿賓急補充道:「二哥忘了申開山也遭服丹之禍啦!」

    伍靈珠突憶起十日前見劉威虎不承認他年之事的茫然現象,原是服了什麼易腦丹所致,沉吟半晌問道:「賢昆仲不知易腦丹是什麼顏色,劉威虎和申開山等在十日前已被我殺了。」

    耿氏兄弟聞言駭然。

    耿進接道:「是赤色,這是成賓親自動手的,萬物教要整某個人,多半假手低級親信暗地動手,而且就近取材,成賓是黃河幫,因此對黃河幫下手,成賓擔任角色。」

    伍靈珠微笑道:「謝謝賢昆仲。今後如看勢不妥時趕快脫離黃河幫,我這現規定暗語一句,必要時,速向霍霍西裡的哈薩克牧場報到,只說『白鏈』』主人要你們去的,牧場自會收留。」

    「公子,小的們記下啦。」耿招誠敬地說。

    繼而續道:「公子準備何往?」

    伍靈珠沉吟接道:「我要往北方一行,你們留在西南探聽天竺派動靜吧!」說完不等耿氏四義按話,即飄身而去。

    四義互望一眼,耿進慶幸地道:「我們這主見真是秘密深奧,來去無蹤,做他的手下真輕鬆。」

    耿招慨然道:「我們由黑暗到光明,全是公子之賜,飲水思源,豈可忘本,今後宜忠心效命,方對得起公子知遇之恩,現在我們走吧!」兄弟四人辭別同鄉,直向西南進發。

    伍靈珠自別耿氏兄弟,再在四處找尋青兒,見無蹤跡,心中耿耿不安,即無精打采地向北上大道前進。

    風和日麗、柳暗花明,伍靈珠停花隨柳,欣賞春光,這日來到秦境,過長武,走永壽,踏上咸陽古道。

    古道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串連不斷,伍靈珠身穿青衫,腰記長劍,逍遙自l在地行行停停。

    「呵呵……嚇!」一輛四輪馬車從後面呼喝而來,衝起塵頭高揚。行人急避兩旁;搞得灰沙滿身,罵聲不絕。

    伍靈珠向車上一看,見簾幕低垂;不知裡面坐的是什麼人物。趕車的草帽遮面;看不清楚年齡,倏忽而過。

    驀聽身旁一中年人罵道:「媽的,華山派有什麼了不起,前年還不是被『雲裡鴻影』鬧得一場糊塗。」

    伍靈珠若無其事地問道:「兄台,貴姓呀,車裡的人是華山派嗎?」

    中年人轉頭一看伍靈珠,見是個少年書生,大有好感地道:「公子,我叫牛強,剛才這輛長車裡坐的是華山派掌門人『三花劍』曲鑫老頭。」

    伍靈珠微笑道:「牛兄真是多見多聞,小弟伍天聲,今日幸遇牛兄,免卻途程寂寞,但不知這華山派掌門人如此急急,有何重大事情趕路。」

    牛強沉吟道:「公子身配長劍,無疑也會武功,沒聽說武當大會嗎?」

    伍靈珠似忽然明白地哈哈笑道:「牛兄不提,在下倒忘了,原來華山派掌門人是進去開會的,這件事小弟知道,不過,不甚明瞭開會目的就是,牛兄見聞廣闊,對這次武當大會的內容,定是很清楚吧!」

    牛強也哈哈笑道:「伍公子好說,牛萊對武功雖不高明,但對武林動態倒還略知一二,近來武林中出了一個最大的魔頭,來無影去無蹤,傳說是乾坤三絕的羅剎幽靈,最近殺人無數,整個武林被搞得人心惶惶,凡是正派人物都遭了厄運。

    「因此,武當派的『浮雲子』,南海的『天賴子』,少林的『木令僧』,峨媚的『鐵頭陀」,這四位武林奇人、奉了什麼『三神令』,在武當山召開武林大會,討論對付之策。」

    伍靈珠心中忖道:「武林中消息真個靈通,連這個普通武人都能知道如此清楚。」

    忖罷,笑道:「牛兄也是參加大會去的吧?」

    牛強哈哈笑道:「伍公子見笑了,我算哪碗水,敢上那種大席面,連站在旁邊聽聽都沒有資格。」

    伍靈珠故意驚道:「牛兄此話,小弟可不明白了,既然稱武林大會,當然只要是武林人士,就有資格參加,哪還分什麼彼此?」

    牛強見這公子哥兒全無江湖經驗,心中好笑道:「這樣說起來,伍公子大概也想參加一份了。」

    伍靈珠故作正色道:「當然當然,除魔拯危。武林個個有責,本人不知也罷,既然知道了,豈有不參加之理,牛兄如果高興,我們結伴同行可好?」

    牛強哈哈笑道:「我的公子爺,你快收起那份好心吧,武當山大會不是人人能去的,參加的人、聽說都是響噹噹的人物。

    「數日前還聽得一個消息,武當山上,自解劍池起,設立三道關口,每道關口都有功力超絕之入把守,就是怕一些雖有血氣而無真才實學的人上山參加,徒亂大會秩序。

    「凡能過得三關的人,才有資格參加大會,像我們不要說是闖三關,就是踏上武當山邊緣,也會擋駕前進了。

    「這次大會不簡單,開會固然是主要目的,但在大會進行之時,難免會有敵人來破壞,是以武當山上無處不把守得如鐵桶一般,連飛鳥也難以飛過哩!」

    伍靈珠暗笑這傢伙確實耳朵靈,居然如此清楚.故意歎口氣道:「牛兄不說,小弟可能跑次冤枉路。」二人談著話,不覺進了咸陽城門。

    伍靈珠見三街六市熱鬧非常,行人擁擠,摩肩接踵,全無空隙。

    牛強伸手一拉伍靈珠道:「伍公子,請隨我來,咸陽地形我最熟,望河樓的酒菜,可說天下聞名,今天我倆好好吃他一頓。」伍靈珠對咸陽地區本不熟,聞牛強之言,樂得相隨。

    二人穿街過巷,未幾來到望河樓。伍靈珠抬頭一看,見樓有三層,門面闊大,食客盈門,絡繹不絕,斗大的「望河梅」三字,金漆高懸。

    牛強伸手一讓道:「請!」

    伍靈珠瀟灑地步進大門。

    三名酒保朗聲高呼:「客到。」

    牛強輕聲道:「伍公子請登樓,上有雅座,樓下太亂了。」

    伍靈珠微笑謙讓道:「牛兄先請。」

    牛強看似粗人,在這方面也知禮貌,他哈哈笑道:「我說公子不必客氣,這酒樓是我常來的,今天是我請客,豈有主人先登之禮,還是請吧!」

    伍靈珠微提青衫,起步先登,道:「在下與牛兄萍水相逢,競蒙如此厚待,實感榮幸之至也。」

    牛強一面交代酒保菜式,-面哈哈笑道:「哪裡話,我牛強最喜交朋友,今蒙公子不棄我牛強是粗人,榮幸的是老牛。」

    二人登上三樓雅座,伍靈珠舉目一瞥,見樓上座客盈席。

    牛強選了臨窗一席道:「伍公子請坐,這臨窗的一面,正好遠眺灞陵。」

    伍靈珠隨即轉身近窗,憑欞遠眺,見黃濤滾滾,浩浩蕩蕩,永遠東流,無休無止,不禁感懷良深。

    牛強一面斟酒,一面潛窺滿樓食客。

    突然——

    他發現一個古怪的和尚,生得猙獰異常,單獨坐在樓的一角,自斟自飲。

    牛強一拉伍靈珠坐下道:「伍公子請看那怪僧,不似我國僧人裝扮,長得有多猙獰。」

    伍靈珠聞言注目,見那和尚兩耳垂環比碗口還大,頭束金箍高鼻凹眼;即笑道:「牛兄,那僧人的裝扮在下曾見過多次,那是天竺僧『行方求緣』和尚,不過到中原來者甚少。」

    牛強皺眉道:「那傢伙生相兇惡,公子請看他桌旁還放著一根大銅棍,說不定還有兩手真功夫哩。」

    伍靈珠微笑點頭,道:「牛兄所見不錯,那番僧武功一定不錯,今天這酒樓食客複雜,可能還有場是非,我們靜觀動態好啦。」適在這時,樓梯一陣步履聲,「蹬蹬蹬」上來一人。

    那人身穿平常服飾,向全樓環視一周,發現伍靈珠所坐位置,即刻過來。伍靈珠起身道:「兄台認識在下?」

    那人見牛強在座,恭聲道:「小的認識公子。」

    他說著從身邊拿出一封信道:「公子,這封信是我主人叫小的專程奉上的,請看便知內情。」

    伍靈珠接倍在手,見封面落款處有「多緘」二字,便知是誰所寫。抬頭道:「請問兄台貴姓,此函在下敬收,請上覆貴主人,說伍某未便書啟,惟照函留意就是。」

    來人道:「小的姓谷,公子的話小的記下了,現在告辭。」來人拱手一揖,轉身而去。

    伍靈珠側身拆信一看,見上面寫道:「伍大俠賜鑒,多克盧現住灞橋驛站,因有要事面呈……」

    伍靈珠閱未盡,即收信於懷,起身向牛強道:「牛兄,小弟有要事待辦,暫時告退,我們前途再見。」

    牛強起立相送道:「伍公子請便,有事只管先行。」

《烽火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