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獨孤策被她說得怦然心動,趁著田翠翠提起「慕容碧」之際,含笑問道:「翠姊,你如今該說明如何要代小弟取名『慕容碧』之故了吧?」

    田翠翠把嬌軀伏偎在獨孤策肩頭,含笑說道:「策弟,慕容碧是我們的媒人,我見到你時,便想起她,再加上『碧』字並無什麼脂粉俗氣,自然而然,隨機應變地,把她的名字,暫加借用,作為你的名字!」

    獨孤策訝然不解,又復問道:「翠姊,你越說我卻越糊塗了,慕容碧怎麼會是我們媒人?」

    田翠翠一陣格格蕩笑,伸出玉指,在獨孤策額上狠狠一戳,銀牙微咬地,媚聲說道:

    「策弟,你這個毛頭小鬼,居然還敢在你老姊姊的面前,亂動心眼,大掉槍花麼?」

    獨孤策中一跳,趕緊否認說道:「翠姊不要多疑,我怎會對你掉甚槍花?」

    田翠翠「哼」了一聲,佯嗔說道:「你還敢不招?我來問你,你在那夜進入『括蒼山西施谷』之前,是不是已與慕容碧頗為相好?」

    獨孤策聽她這樣說法,知道無法相瞞,遂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小弟雖與慕容碧相識,但僅萍水初逢,無甚深交!」田翠翠點頭說道:「這才是老實話,我也知道你們無甚深交,否則慕容碧那丫頭也不會打了你一記耳光,狠心離去,任你死在『西施谷』內!」

    獨孤策皺眉說道:「此話怎講?姊姊能否說得詳盡一些?」

    田翠翠近來久曠,慾念奇熾,妙目流波地,媚笑說道:「策弟,你居然把當初之事,都忘掉了麼?你要對我親熱一些,我才肯講給你聽!」

    獨孤策眉頭暗皺,但也無可如何,只得輕伸猿臂,把田翠翠那軟馥馥、香噴噴的嬌軀,摟在懷內。

    田翠翠一面偎在獨孤策懷中,享受溫馨,一面嬌笑說道:「策弟,你那夜在『括蒼山西施谷』中,是不是中了『銷魂蕩魄西施舌』的奇毒?」

    獨孤策赧然點頭,田翠翠又復笑道:「你既中『西施舌』劇毒,自然丹田奇熱,慾火高騰,慕容碧恰在此時進谷,你遂一把將她摟住,要求共赴巫山,同圓襄王神女之夢。」

    獨孤策聽得耳根發熱,皺眉無語。

    田翠翠繼續笑道:「誰知慕容碧那丫頭,明知凡屬中了『西施舌』奇毒之人,若不立即男女好合,便將燒干骨髓,身遭慘死,竟仍不對你稍加憐惜,只是狠狠地,摑了你一記耳光,便即轉身出谷。」

    獨孤策茫然說道:「我記得她打我,也記得她走去,但似乎又記得她曾經去而復轉。」

    田翠翠在他懷內,一陣揉搓,呢聲蕩笑說道:「傻兄弟,那去而復轉的綠衣人,是疼愛你的田翠翠,不是狠心腸的慕容碧!那時我藏身暗處,見你毒力已發,即將精盡髓干,只好通權達變地,自我犧牲,佈施了一些慈悲甘露,讓你洩慾祛毒,才算是把你這條小命兒,從『鬼門關』上召回,不至與那些『西施谷』中的骷髏白骨為伍!」

    田翠翠美艷淫刁,狡猾無比,這一段謊話,因系半真半假,故而入理入情,只把她自己也中了「西施舌」奇毒的一節,輕輕瞞過,便使獨孤策聽來毫無破綻,並自厭惡田翠翠淫蕩之中,微微生出了感激她的救命之德!

    獨孤策透徹瞭解了當初之事,心中反而覺得一片茫然,仰望長天,呆呆無語。

    田翠翠這次誤會了獨孤策的意思,居然醋勁微發地,冷笑說道:「男人多半都是色鬼,我知道你那心眼之中,仍然忘不了那位尚未被你嘗過甜頭的慕容碧!」

    獨孤策苦笑說道:「翠姊,你怎麼醋勁這大……」

    田翠翠不等他話完,便自接口說道:「不是我醋勁大,是我深知那丫頭確實具有使男人們一見難忘的極強魔力,但她這種魔力,如今已告消失,我也不會擔心你再對慕容碧有所戀戀的了。」

    獨孤策聽出田翠翠言外之意,駭然問道:「慕容碧已死了麼?」

    田翠翠搖頭笑道:「死是未死,但對你來說,卻等於是死了一樣!」

    這兩句話兒,聽得獨孤策又自大感迷惑地,皺眉問道:「翠姊此話怎講?」

    田翠翠笑道:「我親眼看見那慕容碧業已削髮出家做尼姑了。」

    獨孤策大驚問道:

    「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厭世舉措?」

    田翠翠搖頭笑道:「慕容碧為什麼要做尼姑的原因,我不知道,但緇衣一著,萬念皆空,你似乎不應該再對一位業已剃卻三千煩惱絲的佛門弟子,再起什麼情絲愛念,而擾她清修了呢I」

    獨孤策冷眼旁觀,看出田翠翠所說慕容碧業已削髮為尼之語,不是虛言,遂好生驚奇地,繼續問道:「翠姊,慕容碧是在哪座尼庵出家?」

    田翠翠抬頭看著獨孤策媚笑說道:「策弟,你要相信我決不是由於嫉妒,不肯告你,我只知道慕容碧削髮為尼,卻不知道她是在哪座尼庵,皈依剃度?」

    獨孤策訝然一蹙雙眉,正欲再問,田翠翠已知其意地,嬌笑說道:「策弟,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話兒?我是在江湖途中,無心偶遇那位手執拂塵,身穿緇衣,頭上並已祝發的慕容碧,故而只知她已是佛門弟子,卻不知她在何處出家落足。」

    獨孤策「哦」了一聲,心頭頓然起了無窮思緒。

    他如今既從田翠翠口內得知慕容碧玉潔冰清,不是自己所厭惡的淫娃蕩婦,自然願意遵守在「羅浮山冷雲峰」頭,與「白髮聖母」蕭瑛所訂的婚姻之約。

    但喜訊方臨,噩耗又至,慕容碧不知為何竟削髮為尼,出家遁世?這樣一來,天涯海角,渺渺茫茫,又不知怎樣才能找得著她的蹤跡?

    田翠翠見獨孤策聽完自己話兒,立即茫然出神,雙目之中,並似有淚光浮動,不禁醋火微騰,雙眉略剔,「哼」了一聲,自他懷中挺身躍起!

    獨孤策探明虛實,雖想覓機脫身,但仍懼怯田翠翠突然翻臉,對自己施展「羅漢蕩心丸」

    之類,無形無色無臭無聲的迷魂暗器!故仍賠著笑臉問道:「翠姊,你怎麼好像是對小弟生氣了呢?」

    田翠翠冷笑答道:「我怎麼不生氣?你放著眼前對你曾有捨身救命之恩及一度夫妻之情的田翠翠,不肯親熱,卻去苦苦思念那重重摑了你一記耳光,並忍心聽任你慘死的慕容碧……」

    獨孤策不等:田翠翠話完。趕緊賠笑說道:「翠姊,我怎會不肯和你親熱?我們方才不是蠻親熱麼?」

    田翠翠眉頭一軒,曬然說道:「那算是什麼親熱?不必應付我,你還是去想念你那慕容碧吧!」

    獨孤策不敢接她那句「什麼親熱」話兒的下岔,只對思念慕容碧之事,加以否認說道:

    「翠姊,我不是思念那慕容碧,只是好奇心切地,在猜測她是受了什麼重大刺激?才肯把女孩兒家最心愛的滿頭青絲剪去而已!姊姊請想,我和她緣僅一面,那裡比得上與姊姊已有恩愛深情,怎可能厚於她而薄於你呢?」

    這幾句話兒,說得頗為得體,遂使田翠翠聞言之下,回嗔作喜地,向獨孤策白了一眼,咬牙媚笑說道:「策弟,你總算還會說幾句良心話兒。」

    獨孤策如今對於這位「綠衣幽靈」田翠翠,簡直頭痛已極!

    因為身是豪俠男兒,雖然極為厭惡田翠翠的淫蕩性格,但她在「括蒼山西施谷」,對自己的救命之恩,也不能不略予感激!

    慕容碧清白之謎,既已揭開,自己自應趕緊離開這位美得撩人,而又蕩得怕人的綠衣娘!

    免得萬一把握不住,再墜風流欲網,卻如何還有顏面與恩師大悲尊者,表姊「流雲仙子」謝逸姿,以及「白髮聖母」蕭瑛、溫冰、慕容碧等人相見?

    但怎樣脫身才能使田翠翠不及施展那些令自己防不勝防的迷神藥物?

    怎樣脫身才能使田翠翠不至於過分傷心,憤恨自己對她毫無情義?

    獨孤策空自用盡聰明,卻也想不出一條能夠完全符合他理想的萬全之策:他的萬全之策,尚未想出,田翠翠的銷魂攻勢,卻已展開!

    田翠翠蛾眉含怨,翠袖微-,婷婷娉娉地,走到獨孤策身前,抬起一雙玉臂,把纖纖玉手,搭在他肩頭之上,銀牙輕咬下唇,先自媚然蕩笑,然後用一種足以令人骨蝕魂銷的呢聲說道:「策弟,你在癡呆呆地想些什麼?既已良心發現,還不趕快和你姊姊親熱親熱,讓我消消氣麼?」

    田翠翠本具絕色,又有獨擅勝場的勾魂手段,加上如今這等面對面地,佯嗔佯喜,吹氣如蘭,慢說是英俊倜儻的獨孤策,恐怕便換了一位鐵鑄英雄,銅澆好漢,也難免要軟化在她的眼波之下。

    其實獨孤策要想抗拒,並不甚難,只消出其不意地,趁著田翠翠慾火高騰,神迷心蕩之際,當胸來上一記師門絕學「大悲禪功」,大概就說可以把這位「綠衣幽靈」,送到幽靈冥府之中,去對什麼「紅衣鬼判」十殿閻君「等等,大賣風流解數!

    但獨孤策吃虧之處,卻在誤認田翠翠對自己真有救命深恩,怎狠得起心腸,向她猛下辣手!

    眼看田翠翠的一張宜喜宜嗔的春風俏面,逐漸前湊,業已即將與獨孤策唇頰相親,而急得這位有苦難言的少年英俠,心中狂跳,滿身冷汗之際,突然來了救星。

    這救星是七枚用金絲連串的小小金鈴,橫空飛至,帶著一陣「叮鈴鈴」地悅耳脆響,嵌進獨孤策身後兩丈來高的石壁之內。

    暮鼓晨鐘,敲得醒名心利念,這七枚金鈴的「叮叮」脆響,居然也具有無窮威力,使「綠衣幽靈」田翠翠的滿腔慾火,頓告冰消!

    金鈴方一嵌入石壁,田翠翠便已滿面驚容地,轉身與獨孤策並肩而立。

    兩丈來外的一塊巨石之後,慢慢走出一位黑衣婦人。

    這婦人年齡約在四十左右,面容絕美,但慘白得不見絲毫血色,好似大病初癒,目光則在極為深沉之中,更蘊含著極為陰毒!

    三人目光一對,其中先發話的,竟是那黑衣婦人,她陰惻惻地,看著田翠翠,冷笑說道:

    「這位穿綠衣的姑娘,我從你眼光以內,及臉上神情看出,你大概認得我那七枚金鈴?」

    田翠翠點頭答道:「這是『七柔鈴』,能夠洞穿重棉,擊碎金石。」

    一句「七柔鈐」,聽得本來不甚吃驚的獨孤策,也吃了一驚!

    他目光微注對方,暗想這位神情冷峻狠毒的黑衣美婦,莫非就是「陰陽雙魔」中的「七柔陰魔」楚綠珠麼?

    獨孤策忖度未畢,那黑衣美婦已向田翠翠問道:「你既然認得我的『七柔鈐』,總也是當世武林中有頭有臉人物。」

    田翠翠雙眉微挑,含笑說道:「我叫田翠翠,人稱『綠衣幽靈』,在武林中倒還小有名氣。」

    黑衣美婦抬起黑衣大袖,伸出一隻蒼白纖手,指著獨孤策,冷冷問道,「他呢?」

    田翠翠生恐獨孤策露出馬腳,趕緊搶先答道:「他叫慕容碧!」

    黑衣美婦又道:「我要問你們兩個問題。」

    田翠翠嘴角微披,應聲說道:「問不問在你,但答不答覆,卻看我們是否高興?」

    黑衣美婦臉上略現驚奇神色問道:「你難道只認得『七柔鈐』,不認得我的來歷?」

    田翠翠揚眉笑道:「我認得你是以『血影神針無影劍,消魂寶扇奪魂鉤』,震懾八荒的『陰陽雙魔』中的『七柔陰魔』楚綠珠!」

    「七柔陰魔」楚綠珠「咦」了一聲,繼續向田翠翠問道:「你既知我來歷,應該知我性情,竟敢對『七柔陰魔』所問的話兒,不答覆麼?」

    田翠翠揚眉狂笑,滿面傲色地,朗聲答道:「七柔陰魔成名昔年,綠衣幽靈揚威當世,楚綠珠雖然殺人向不眨眼,但田翠翠揮刃飛頭,血流五步,又何曾皺過雙眉?

    故而你若以禮相詢,慢說兩個問題,就是百問千問,田翠翠知無不答,答無不盡!倘這等自詡身份,旁若無人,則田翠翠是否答覆,自然要看我是否高興的了!「這一番話兒,說得不亢不卑,極為得體,頗使獨孤策暗暗為之佩服。

    「七柔陰魔」楚綠珠聞言以下,雙眉連挑,臉上滿佈殺氣,兩道目光之中,也更添了陰森狠毒神色!

    但她仔細向田翠翠盯了幾眼以後,居然殺氣漸隱,臉上反而略現笑容地,軒眉說道:

    「我想不到竟會在『羅浮山』中,遇著田姑娘這等佼佼不群人物!楚綠珠想向你請教的第一個問題是田姑娘曾否於『冷雲峰』左近,見過一個名叫獨孤策的少年男子?」

    獨孤策以為田翠翠定與在「丹桂峽」中,應付「三烈陽魔」

    楊叔度一般,推說不曾見過。

    誰知田翠翠竟大出他意料之外地,向「七柔陰魔」楚綠珠點頭笑道:「楚大姊,你問對人了,我見過你所說的獨孤策。」

    楚綠珠雙目之中,凶光微轉,又復問道:「田姑娘,我第二個問題是你曾否見過我丈夫『三烈陽魔』楊叔度到了這『羅浮山』內?」

    田翠翠毫不避疑地,含笑說道:「我是同時看見他們二位。」

    獨孤策默然站在一旁,又不禁聽得滿腹疑雲,猜不透田翠翠是要編造什麼謊言?把這「七柔陰魔」楚綠珠,大加戲弄。

    楚綠珠聽說田翠翠同時見著自己丈夫與獨孤策,不禁微笑說道:「田姑娘,我再請教一下,我丈夫與獨孤策如今人在何處?」

    田翠翠故意雙眉深蹙,以一種頗為惋惜的神情,緩緩說道:「楚大姊,我要向你報告的是樁噩耗,他們二人業已一個命赴幽冥!」

    楚綠珠聞言,全身一震,叫道:「哎呀,獨孤策,獨孤策在我丈夫手下命赴幽冥,乃是意料中事。」

    田翠翠不等對方話定,便接口搖頭說道:「楚大姊,你弄錯了,獨孤策並未死在你丈夫手下!」

    楚綠珠益發震驚欲絕地,瞠目顫聲問道:「田……田姑娘,你這……這……這是什麼說法?難道我丈夫會……會死在獨孤策的手下?『田翠翠搖頭笑道:」楚大姊,請不必過分憂心,你丈夫也未死在獨孤策的手下!「

    楚綠珠聞言,把臉一沉,雙目之中,凶芒電閃地,怒視田翠翠,厲聲叫道:「田翠翠,你不要拿我開心!你方才說眼見我丈夫與獨孤策一死一傷,如今又說他們均未死在對方手內,則死的一人,卻是誰呢?」

    田翠翠也把臉一沉,冷笑說道:「楚綠珠,『你不要倚老賣老的亂發脾氣,難道獨孤策與楊叔度就不會死傷在第三人的手下麼?」

    楚綠珠訝然失驚問道:「這裡面還有第三人?是不是『點蒼派』的掌門人『流雲仙』謝逸姿?」

    田翠翠冷笑一聲,仰頭看雲,不予置答。

    楚綠珠知道自己適才態度太壞,得罪對方,為了探聽丈夫「三烈陽魔」楊叔度的受傷情形,只好賠笑說道:「田姑娘,恕我關懷我丈夫情急,言語冒失,有所得罪,還望你海量相寬,莫加怪責,見告當時經過為感。」

    田翠翠聞言笑道:「楚大姊,向我問話,是有求於我,態度上確實應該客氣一點。」楚綠珠因確實有求於人,只得忍氣吞聲,點頭認錯。

    田翠翠微笑說道:「約莫是八月十六,我在『冷雲峰』頭,看見獨孤策與你丈夫『三烈陽魔』楊叔度,拚命爭鬥!」

    楚綠珠「哦」了一聲,揚眉說道:「是八月十六麼?大概我丈夫盡力飛馳,晝夜不歇,才能如期趕到?」

    田翠翠發現自己忘了「三烈陽魔」楊叔度在「丹桂峽」中,所說過的「來遲一步」之語,略微有了破綻,但因不便彌補,遂未加理會他,繼續往下說道:「獨孤策年歲雖輕,武功不夠,但仍不是你丈夫對手,被*到懸崖之旁,性命呼吸在一瞬間時……」

    楚綠珠冷哼說道:「我就知道這等無名後輩,怎會是我丈夫之敵?」

    田翠翠又復笑道:「但就在你丈夫全神貫注,施展殺手絕學,要把獨孤策震落百丈危崖之時,突然從他身後,閃出兩條人影!」

    楚綠珠急急問道:「這兩人是誰?」

    田翠翠笑聲答道:「他們應該與楚大姊是老朋友了!一個是『金扇書生』江子奇,一個是『九毒徐妃』丁玉霜!」

    楚綠珠失聲問道:「這兩個魔頭,還不曾死麼?」

    田翠翠由於這句問話,便知「陰陽雙魔」確實久未在江湖走動,遂應聲答道:「寰宇九煞準備於明春在『野人山離魂谷』中,另開『天南大會』,重振昔日聲威之事,難道楚大姊竟不知麼?」

    楚綠珠目光一閃,搖頭說道:「我不知道,田姑娘請講下去,江子奇、丁玉霜驀然現身以後,是否對我丈夫及獨孤策立下毒手?」

    田翠翠點頭答道:「楚大姊猜得不錯,『九毒徐妃』丁玉霜用『九毒神功』,把獨孤策震落百丈懸崖!『金扇書生』江子奇則發出一大把『絕命金芒』打得你丈夫怒嘯一聲,飛身馳去!」

    獨孤策靜聽至此,方知田翠翠編造謊言用意,並佩服她輕輕數語,就使「七柔陰魔」楚綠珠,與「寰宇九煞」之間,結下深切誤會,可能實現借刀殺人,驅虎吞狼之計!

    楚綠珠聽說丈夫「三烈陽魔」楊叔度,中了「金扇書生」江子奇的「絕命金芒『,不禁冷笑說道:」田姑娘,我丈夫那身修為,從然中了江子奇幾根』絕命金芒『,但決無性命之慮,大概是在覓地療傷而已!「

    田翠翠裝得更像地,揚眉問道:「楚大姊,我雖目睹此事。卻始終不甚瞭解,江子奇,丁玉霜與你夫妻齊名,為何突下毒手?」

    「三十多年之前,我丈夫曾與『金扇書生』江子奇動手過招,使他挨了一掌!」

    田翠翠暗喜自己隨口胡編,居然有此巧合?遵微笑說道:「江於奇與丁玉霜得手以後,相互狂笑,認為『陰陽雙魔』之中,『陽魔』業已難活,『陰魔』獨存,倘若得訊敢去『野人山離魂谷』報仇?則更如飛蛾投火,舉世以內。豈不必讓『寰宇九煞』獨霸?」

    楚綠珠聽得怒火高騰地,揚眉說道:「他們只會暗算傷人,倘若明面動手,楚綠珠不是自詡,九煞之中,無我敵手!」

    田翠翠田業已氣了這位「七柔陰魔」半天,遂向她奉承幾句,含笑說道:「這是當然,僅僅楚大姊的『血影神針』,便可使『寰宇九煞』驚魂喪膽!」

    楚綠珠問清經過,本因田翠翠曾對自己刁難刻薄,想連她那名叫慕容碧的少年男子,一齊暗下毒手!但如今聽了田翠翠這幾句奉承之語,卻又心中一喜,惡氣漸消,揚眉緩緩說道:

    「多謝田姑娘見告各情,楚綠珠就此告別!」

    田翠翠如今傲色盡去,滿面春風,笑吟吟地叫道:「楚大姊多年隱跡,今日才在『羅浮』現身,田翠翠對你欽遲已久,怎的如此急急別去,不容我略盡地主之誼?」

    楚綠珠笑道:「田姑娘的美意,楚綠珠只有心領,盛情容當後謝!因為我不但要去尋覓我丈夫下落,助他療治『絕命金芒』傷勢,並想走趟『野人山離魂谷』,把『寰宇九煞』的根本重地,攪它個地覆天翻,甚至使他們開不成『天南大會』!」

    語音了後,伸手微打招呼,黑衣飄處,便如一縷輕煙般,轉瞬之間,消失蹤跡!

    田翠翠靜看「七柔陰魔,楚綠珠走得無蹤無影之後,方發出一陣銀鈴脆響似的得意嬌笑,向獨孤策說道:」策弟,你覺得你翠姊姊的手段如何?「獨孤策又是驚心,又是佩服地,點頭笑道:「厲害!厲害I」

    田翠翠秀眉雙揚,格格笑道:「我倉卒生智地,編造了這套話兒,結果居然產生了三條妙用。」

    獨孤策訝然問道:「翠姊,你此計雖妙,但收效卻哪裡有三項之多?」

    田翠翠笑吟吟地說道:「怎麼沒有?第一條妙用是使你輕輕易易地,躲過一場殺身大劫!

    第二條妙用是驅令『七柔陰魔』楚綠珠,去向『九毒徐妃』丁玉霜尋仇,以報復她在『太湖』與我們所結之怨……」

    獨孤策接口問道:「翠姊,『金扇書生』江於奇已死,你方才為何把他提出?」

    田翠翠笑道:「楚綠珠哪裡會知道『金扇書生』江子奇的死訊?我因似乎偶然聽說過江子奇與楊叔度之間,互曾結怨,遂把他抬了出來,誰知竟極為恰當地,又替我所編謊言,增加了不少真實之感!」

    獨孤策含笑說道:「這兩條妙用,是在小弟意料之中,但第三條妙用,猜想不透,卻出於小弟的意料之外。」

    田翠翠伸手指著嵌在壁上的那串「七柔鈴」,微笑說道:「楚綠珠匆匆而去,不曾取走這串『七柔鈴』,豈不是可以作為第三條妙用麼?」

    獨孤策仍然不解問道:「這串『七柔鈴』,不過是『七柔陰魔』楚綠珠的表記而已,似乎並無什麼重大用處?」

    田翠翠嫣然一笑,柳腰微擰,宛如一朵碧雲,平升數丈,升到那峭壁之上,略運功力,把嵌在石中的一串「七柔鈴」,伸手取下。

    獨孤策正在猜測她取鈴用意,田翠翠卻雙掌一合,暗凝功勁,把掌中那串式樣玲瓏的「七柔鈴」,擠得變了形狀。

    獨孤策蹙眉問道:「翠姊,你不是說這串『七柔鈴』,有妙用麼?怎又突然把它毀掉?」

    田翠翠微笑說道:「妙處就在這裡,必須把這串『七柔鈴』毀掉,才有大用!」

    獨孤策搖頭苦笑說道:「翠姊,我真弄不懂你這葫蘆之中,究竟賣的甚藥?」

    田翠翠神情詭譎地,笑了一笑說道:「策弟,我們走,你暫且委屈一些,悶在葫蘆之內,等到『丹桂峽』中,悶葫蘆便自會打破!」

    獨孤策皺眉說道:「又要去『丹桂峽』麼?小弟不知怎地,在見了那『天香羅剎』秦妙蓮時,彷彿有些頭痛?」

    田翠翠失笑說道:「策弟不要頭痛,並儘管放心,你翠姊姊從今和你長相廝守,永不分離!常言道:」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我哪裡還捨得把你給那』天香羅剎『秦妙蓮,分享一杯羹呢?「

    田翠翠話中的「長相廝守,永不分離」八字,才聽得獨孤策真正頭痛起來!牙關緊咬,眉峰深聚,不知自己究竟怎樣才能脫開這位對自己既有肌膚之親,又有救命之恩的「綠衣幽靈」

    的情絲纏繞?

    獨孤策煩惱之中,不知不覺,業已隨同田翠翠,到了「天香羅剎」秦妙蓮所居的「丹桂峽」口。

    田翠翠微提真氣,揚聲笑道:「秦大姊、楊大哥,你們把彼此間的相思,嘗盡了麼?小妹與慕容碧兄弟,特來討杯喜酒喝喝!」

    語音方落,便聽得「天香羅剎」秦妙蓮在桂林之中,笑聲罵道:「田家妹子,常言道得好:」各有因緣莫羨人『,我雖與楊兄結緣暢敘,你這精靈促狹小鬼,還不照樣得其所哉,你會把那英俊絕倫的慕容碧老弟,放過了麼?「田翠翠拉著獨孤策的手兒,身形微晃,閃進桂林,只見「天香羅剎」秦妙蓮,與「三烈陽魔」楊叔度,正在對坐飲酒,兩人臉上,均是滿面春風的得意神色!

    這朵慾海奇花的口角之間,向不讓人,立對「天香羅剎」秦妙蓮發出一陣格格嬌笑,揚眉說道:「秦大姊,不是田翠翠吹牛,我和我慕容碧兄弟之間,清清白白,規規矩矩!哪裡像你這等春意透酥胸,春色橫眉黛,顯然已被『三烈陽魔』楊大哥,狠狠地當了一頓小菜!」

    這幾句話兒,搶白得俏皮透頂,甚至使。三烈陽魔『楊叔度那等曾經滄海的老魔頭,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訕訕一笑,舉杯飲酒。

    「天香羅剎」秦妙蓮則因老吃老做,聞言之下,連臉皮都不曾紅上一紅,只是妙目凝光,在田翠翠、獨孤策二人的眉目之間,看來看去。

    獨孤策被她看得耳根發燒,壯著膽兒,走到石桌旁邊坐下,與「三烈陽魔」楊叔度相對飲酒。

    田翠翠則繃著臉兒,讓「天香羅剎」秦妙蓮仔細看了幾眼,方「噗嗤」一聲,失笑叫道:

    「秦大姊,你數清楚我有幾根眉毛了麼?田翠翠可曾吹牛,是不是絲毫未濁的在山泉水?」

    秦妙蓮雙眉一蹙,搖頭說道:「奇怪!奇怪!」

    田翠翠笑道:「秦大姊,你在奇怪什麼?」

    秦妙蓮搖了搖頭,以一種訝然神色答道:「我奇怪的是為什麼聖人未出,黃河已清?」

    田翠翠臉色一沉,背著「三烈陽魔」楊叔度,向秦妙蓮先行微施眼色,然後朗聲說道:

    「秦大姊,你不要再拿我開心,可知道聖人未出,禍事已出?」

    秦妙蓮見田翠翠向自己擠目示意,便知她又耍弄鬼,但卻猜不透是甚花樣?只好順著田翠翠的話頭問道:「田家妹子,你為何如此神色?究竟是出了什麼禍事?」

    田翠翠不答秦妙蓮所問,轉身走到石桌之旁,一手搭在獨孤策的肩頭,一手指著「三烈陽魔」楊叔度,正色叫道:「楊大哥,這樁禍事,與我們毫不相干,但對你卻關係太大!」

    楊叔度被她危言聳聽地嚇了一跳,愕然瞠目問道:「田姑娘,我有什麼禍事?」

    田翠翠揚眉問道:「你在三十年前,是否曾與『寰宇九煞』中的『金扇書生』江子奇,結過一掌之恨?」

    楊叔度點頭瞿然答道:「田姑娘說得不錯,我與『金扇書生』江子奇,昔年確曾略有過節,莫非是他知道我的行蹤,要來尋我一會?」

    田翠翠搖頭答道:「楊大哥你猜錯了,我知道倘若雙方單打獨鬥,你根本不會把那『金扇書生』江子奇看在眼內。」

    楊叔度滿面傲色地,揚眉笑道:「田姑娘,你倒是我的知音,江子奇那等能為,最多只能與我鬥個三兩百合!但江子奇既非尋我,你卻忽然提起他來則甚?」

    田翠翠笑道:「我與這慕容碧兄弟,正在遊山,忽然發現『寰宇九煞』中『九毒徐妃』丁玉霜,及『金扇書生』江子奇的蹤跡!」

    楊叔度目內微閃精光,訝聲笑道:「丁玉霜也來了麼?她那『九毒神功』,尚具威力!

    若與江子奇兩人鬥我一個,才稱得上是場緊張有趣之戰!」

    田翠翠搖頭緩緩說道:「楊大哥;江子奇與丁玉霜,目前不會和你動手,他們業已心滿意足地,回轉『野人山離魂谷』了!」

    楊叔度軒眉問道:「田姑娘,你這『心滿意足』之話,應該作何解釋?」

    田翠翠暫時不答楊叔度所問,反而向他問道:「楊大哥,你知不知道嫂夫人楚綠珠大姊,也隨在你後,到了這『羅浮山內』?」

    楊叔度平素便頗有季常之疾,極為畏懼「七柔陰魔」楚綠珠,如今在剛與「天香羅剎」

    秦妙蓮苟合情濃以下,突聽楚綠珠業已隨後趕來,自然更大驚失色地,囁嚅伺道:「田姑娘,她」……她……她現在何處?「

    田翠翠見狀,掩口失笑說道:「楊大哥,你看你剛一聽說楚綠珠大姊到了『羅浮』,便嚇得這等膿包樣兒,原來威震八荒,殺人無數的『三烈陽魔』,也照樣乾綱不振!」

    「天香羅剎」秦妙蓮聞言,不禁啞然失笑。

    楊叔度則被田翠翠嘲弄得臉色幾與身著紅袍相同,蹙眉苦笑說道:「田姑娘,不要打趣我了,內人究在何處?」

    田翠翠臉色一正,莊容答道:「楊大哥,我告訴你的不是個好消息,嫂夫人楚綠珠大姊,業已被江子奇、丁玉霜,設計誘去『野人山離魂谷』,身陷重圍之內!」

    楊叔度全身一震,急急問道:「田姑娘此話當真?」

    田翠翠此時方把那串已被自己凝勁擠壓得形狀略變的「七柔鈴」取出,遞與楊叔度,軒眉問道:「楊大哥,你且仔細看看,這是不是嫂夫人楚綠珠大姊的隨身信物?」

    楊叔度自然到手便即認出確是妻於「七柔陰魔」楚綠珠隨身之物,不禁臉色沉重地,苦笑點頭說道:「田姑娘,這正是楚綠珠的『七柔鈴』,請你把怎樣發現此物的經過,對我細說一遍。」田翠翠應聲說道:「我發現江子奇、丁玉霜興高彩烈,得意異常地,互相談笑,遂與慕容碧兄弟,傾耳竊聽,聽出江子奇因昔年曾與楊大哥有一掌之仇,如今竟在『羅浮山』,巧遇楚綠珠大姊,把她設法誘去『野人山離魂谷』,必可使其身陷重圍,慢慢收拾,以洩多年積憤!『櫥叔度聽到此處,兩道眉梢,業已皺得結在一起。

    田翠翠繼續說道:「那江子奇說話至此,一陣震天獰笑,自懷內取出一串金鈴,舉在手中,惡狠狠地咬牙叫道:」楚綠珠,一般江湖人物,只要聽得七柔鈴聲,無不心驚膽懾,陰陽雙魔之號,更能止小兒夜啼,但如今這串鈴兒,在我掌中,你卻遠去野人山離魂谷,自投羅網,可見畢竟還數寰宇九煞兄弟,智勇雙全壓蓋一切!『江子奇話完,雙掌一合,遂把這串』七柔鈴『凝勁擠扁,遙擲丈許,深嵌石壁!「這段謊話,編得極圓,又有「七柔鈴」足資佐證,自然使那久經世故,精明絕倫的「三烈陽魔」楊叔度,信為實事,毫不起疑。

    田翠翠語音一了,楊叔度便向「天香羅剎」秦妙蓮搖頭苦笑說道:「看來我只得刻不容緩地,趕往『野人山離魂谷』,打個接應的了!」

    秦妙蓮含笑問道:「寰宇九煞人多勢眾,久據『野人山』,既得地利,又佔人和,你單獨前去,似不甚妥,要不要我這『天香羅剎』,助你一臂之力?」

    楊叔度尚未答言,田翠翠便即失笑說道:「秦大姊,你哪裡能夠隨同楊大哥前去?『七柔陰魔』楚綠珠,醋意極濃,閫令素厲,決不容楊大哥擅自走私,做了黑市買賣!何況『陰陽雙魔』,只一合手?『環宇九煞』人數雖多,仍將敵不過『血影神針無影劍,消魂寶扇奪魂鉤』……」

    她話方至此,「三烈陽魔」楊叔度業已焦急之狀形於神色地,站起身來,向秦妙蓮抱拳說道:「蓮妹,田姑娘說得對,楚綠珠生性奇妒,我不便要你同行助陣,只請容我暫時告別便了。」

    秦妙蓮聞言,竟以一副依依不捨的神色,蹙眉微歎說道:「信道巫山終是夢,為歡露水莫留情!楊兄走吧,最好你從今忘了我『天香羅剎』秦妙蓮七字。」

    這種欲擒故縱的攻心手段,極為厲害,聽得那位剛剛嘗過甜頭的「三烈陽魔」楊叔度,惆悵萬分地,頓足歎道:「蓮妹不要如此說法,楊叔度因與楚綠珠多年夫婦,在她這等被強敵誘入重圍,危機頗大的情況之下,委實不能不趕去,加以援手,但最多兩月以內,定必回轉這『丹桂峽』中,與蓮妹重聚!」

    說完,揮手飛身,紅袍一閃,便自電掣馳去!

    秦妙蓮目送「三烈陽魔」楊叔度身形杳後,銀牙微咬,向田翠翠似嗔非嗔地恨恨說道:

    「翠妹,你究竟搗的什麼鬼?我好不容易才撈到一塊勉強可以啃啃的老骨頭,你又把他騙走,豈不是存心吊我胃口?」

    田翠翠秀眉雙揚,嬌笑問道:「秦大姊,你怎麼知道我是騙他?『七柔陰魔』楚綠珠確實來到『羅浮』,若不是小妹巧施妙計,你這多年經營的『丹桂峽』,必將被她的無窮妒火,燒得千乾淨淨!那婆娘別的手段,我們倒不怕她,但那一件『七柔血影衣』,著實威力難當。

    不易抗拒!」

    秦妙蓮聽說「七柔陰魔」楚綠珠當真趕到「羅浮」,不禁微覺吃驚,向田翠翠追問究竟。

    田翠翠說完經過,見秦妙蓮臉上仍然含有對「三烈陽魔」

    楊叔度的惜別神情,遂向她取笑說道:「秦大姊,像『三烈陽魔』楊叔度那樣一根老骨頭,應該啃完就丟,另找新鮮貨色才對,像你如此依依難捨神情,不成了一隻沒有出息的饞狗了麼?」

    秦妙蓮臉色微紅,失笑罵道:「你才是只饞狗!常言道得好:」飽漢不知餓饑『……「田翠翠笑道:「秦大姊,不要難過;我設法使你作位飽婆娘如何?」

    秦妙蓮搖頭歎道:「遠水難解近渴,在這『羅浮山丹桂峽』左近。最多只能找到些草根樹皮,卻哪裡來的山珍海味?」

    田翠翠妙目流波,微笑說道:「秦大姊,你怎麼只知道『遠水難解近渴』?就不知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獨孤策驀然一驚,覺得田翠翠此語,彷彿是指自己,難道她肯捨己耘人,要把自己當作禮品般地,送給這位「天香羅剎」?

    他念猶未了,便覺耳根發熱,感到秦妙蓮兩道又饞又蕩的目光,正凝注在自己臉上!

    果然,田翠翠語音一住,秦妙蓮便伸手指著獨孤策,媚笑問道:「翠妹,近在眼前之人,只有這獨孤堅小兄弟,難道你肯長枕大被,會開無遮地,帶著我這老姊姊一同享受!」

    獨孤策嫌這秦妙蓮語意太穢,自方微蹙雙眉。田翠翠業已搖手笑道:「雙斧伐柯,常人已不足當,若由我們姊妹施為,恐怕一夕之間,便使獨孤堅要變成獨孤痿了?我報告秦大姊一項佳音,就是他哥哥獨孤策,已在『丹桂峽』外,靜候綸音,為姊姊馳驅效命!」

    秦妙蓮驚喜過望地,揚眉笑道:「他來了麼?怎會這樣巧法,我這做主人的,不能失禮,且去接他進峽。」

    一面說話,一面站起身形,眉梢堆媚,眼角含春,顯見得這位「天香羅剎」,已被田翠翠引逗得情慾狂漲,無法自制。

    田翠翠見狀,心中暗笑,連搖雙手叫道:「秦大姊,你不必去,獨孤策的臉皮,比他兄弟更薄,讓我和獨孤堅代為迎客,姊姊只磨礪以須地,準備作位飽婆娘吧!」

    秦妙蓮哪裡想得到田翠翠對於自己也是信口胡言,亂掉槍花,遂還頗為感激地,點頭笑道:「翠妹既然這樣說法,便有勞你和獨孤堅小兄弟了。」

    田翠翠笑吟吟地站起身形,拉著有點莫名其妙的獨孤策,同向「丹桂峽」外走去,獨孤策出得峽口,訝然問道:「翠姊,你打算怎樣對那『天香羅剎』秦妙蓮交代?」

    田翠翠一面疾行,一面冷笑說道:「交代個屁,我們遠離『羅浮』,讓她獨自在『丹桂峽』中,咬緊牙關地,去等獨孤策吧!」

    獨孤策皺眉說道:「這樣做法,你豈不得罪了你這位秦大姊麼?」

    田翠翠嘴角微披,軒眉答道:「得罪了她又有什麼關係?本來我想拉她出山,幫我對付『九毒徐妃』丁玉霜等,才不得不略加奉承,如今『陰陽雙魔』楊叔度、楚綠珠夫婦,中我妙計,業已先後趕奔『野人山』,定把『寰宇九煞』等人,鬧得焦頭爛額,哪裡還用得著她這位『天香羅剎』為助。」

    獨孤策聞言,好不驚心,暗想世人交友,多半全因利害,真正的道義相契,能有幾人?

    像田翠翠這等翻臉無情,更是極為可怕!

    田翠翠看出獨孤策神色不豫,含笑問道:「策弟怎麼不高興了?你是不是認為我對於『天香羅剎』秦妙蓮所採舉措,略為過分?」

    獨孤策搖頭笑道:「我怎會認為翠姊的舉措,有何不對?只是覺得『天香羅剎』秦妙蓮發現受騙以後,定對翠姊怨毒極深,今後應該防範她會挾嫌報復!」

    田翠翠聞言,臉色微變,頓足說道:「策弟,你說得對,我作錯事了!」

    獨孤策弄不懂她這句「作錯事了」語意,正待細問,田翠翠又已微咬銀牙,恨恨說道: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既知必然要與『天香羅剎』秦妙蓮結仇,為何不乘機把她除掉,以絕後患?」

    獨孤策聽得更自暗暗搖頭,決心趕緊設法離開這位心腸狠毒的「綠衣幽靈」為要!

    田翠翠瞥了獨孤策一眼,把滿面戾氣凶光,換成了花嬌柳媚,萬種風情地,柔聲笑道:

    「策弟,你是聰明人,猜猜看我們如今欲往何處?」

    「翠姊,你是不是要去『野人山離魂谷』?」

    田翠翠點頭笑道:「我不能不尾隨『三烈陽魔』楊叔度,『七柔陰魔』楚綠珠夫婦,看他們如何大鬧『野人山離魂谷』?惡鬥『寰宇九煞』?因為自己欣賞自己的得意傑作,會越看越有滋味,屬於人生一樂!」

    這幾句話兒,又把獨孤策趕緊離開田翠翠的主意,完全推翻!

    他覺得趁著「陰陽雙魔」夫婦,大鬧「離魂谷」,惡鬥「寰宇九煞」的絕世良機,就勢設法援助「玉美人」溫冰,脫離魔窟,並告知她母親「佛女」溫莎的昔日遺言,勸她不必再向業已由「白髮鬼母」變成「白髮聖母」的蕭瑛,尋仇報復!

    這樁事情,關係太大,獨孤策只得打消盡速離開田翠翠的決定,仍與這位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綠衣幽靈」,同往滇西趕去!

    一路之上,田翠翠自然賣盡風流解數,向獨孤策大加勾引,要與他重溫綺夢。

    獨孤策戰戰兢兢,憑借一點靈光,苦抑無邊人欲,總算支持了三日光陰,只與田翠翠撫抱溫存,未墜孽海1到了第四日上,田翠翠委實無法再忍,柳眉微挑,目注獨孤策,冷然問道:「策弟,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在『西施谷』內的那段舊情?」

    獨孤策含笑答道:「受人點水之恩,尚思湧泉以報!何況翠姊昔日在『西施谷』內,加諸小弟的海樣深情,獨孤策必當地老天荒,永矢不忘!」

    幾句半出真誠,半系米湯的話兒,聽得田翠翠怒氣微消,銀牙咬定下唇,蹙眉苦笑說道:

    「策弟,你既不忘舊情,為何這幾天來,總是推三阻四地,不肯和我親熱?」

    獨孤策俊臉微紅,囁嚅說道:「翠姊,你怎樣這等說法?我們不是蠻親熱麼?」

    田翠翠「哼」了一聲,似笑非笑,似怨非怨地,揚眉說道:「誰希罕這等隔靴搔癢的干親熱,我們既已曾經滄海難為水,就應該除卻巫山不是雲。」

    獨孤策無話可答,只好滿臉尷尬神色地,垂頭不語。

    田翠翠冷笑說道:「策弟,我弄不懂你到底對我是什麼心意?竟如此不識抬舉?要知道田翠翠自負絕色,向來蔑視男子,對你一再委身,居然遭拒,莫非你嫌我配不上你?」

    獨孤策苦笑幾聲,搖手答道:「翠姊,請莫誤會,像你這等天上神仙……」

    田翠翠面容又冷,截斷他話頭說道:「我已經不耐煩再聽你的花言巧語,彼此有緣無緣,就在今宵一決!如今夕陽將墜,天已黃昏,我們且尋個休息之所,倘若你再自命清高,不屑和你翠姊來上一場真親熱,則明日曙光-透,我們便算是陌路之人!」

    獨孤策聞言,知道今晚這場難關,必不易過,遂想乘機脫身。給她來個走為上策的第三十六計!

    但念頭轉到「玉美人」溫冰身上,又覺得她獨居「離魂谷」,日與「寰宇九煞」等比虎狼更凶的魔頭為伍,情勢委實太險,萬-『稍露馬腳,被「毒手天尊」祝少寬等,看破行藏,則後果之慘,便將不敢想像!

    恩師大悲尊者,與師叔「三奇羽士」南門衛,南海練功,暫難求其相助,目前倘若錯過這場「雙魔斗九煞,趁隙救佳人」的絕世良機,委實再想不出其他足以援助溫冰自「離魂谷」

    中脫險之策!

    走,錯過這場搭救溫冰的機會,可能會難補情天。

    不走,萬一應付不了田翠翠的風流陣仗,可能會永墜慾海!

    這兩種相反的念頭,在獨孤策心中,起了矛盾。

    想從矛盾之中,獲統一,自然極難,獨孤策正在沉思如何才能左右兼顧。忽聽田翠翠暱聲笑道:「策弟,這真是天假因緣,那座高峰腰際,有座茅庵,我們今夜可以不必露宿,或是住山洞了!」

    獨孤策聞聲驚覺。順著田翠翠的手指看去,果見右側峰腰以上,建有一座小小茅庵,天色也到了紅日沉西,夜色四起之際。

    他見田翠翠彷彿竟防範自己逃脫,始終都在貼身同行,知道想走亦已不易,遂立定主意,能挨一步,且挨一步,真若到千鈞一髮之時。便冷不防地,點倒田翠翠,向她說明無法承情,深源,借他禪榻,遣我相思,不也算得上一樁慈悲方便緣法?「田翠翠一面呢聲笑語,一面蕩態撩人地,拉著獨孤策,便向室中禪榻走去。

    獨孤策知道田翠翠已下決心,今夜這場脂粉魔劫,定必難於逃脫,但卻不得不仍圖掙扎地,皺眉苦笑說道:「翠姊,我們不能過於放肆,因庵門已毀,萬-『有人撞來,彼此顏面何存……」

    田翠翠不等獨孤策話了,便自柳眉微剔,冷「哼」一聲,神色頗為不悅地,接口說道:

    「策弟,你到了這等關頭,還要端起架子,作弄你翠姊姊麼?」

    獨孤策因懼怕田翠翠對自己施展那些難於抗拒的蕩心藥物,故而不敢過分把她得罪,只好輕伸猿臂,攏住嬌軀,在禪榻邊上,雙雙坐下,柔聲賠笑說道:「翠姊,你何必生氣?但我們既然彼此相愛,則一生廝守,日久天長,似應暫抑目前慾念,等到稟明小弟恩師,正了名分,再盡量親熱才對!」

    田翠翠冷笑說道:「你說得頗理由正大,冠冕堂皇。但我們之間的關係,業已超過了世俗道德界限,括蒼山西施谷中……」

    獨孤策就怕聽她提起這「括蒼山西施谷」六個字兒,遂趕緊截斷田翠翠的話頭,苦笑說道:「翠姊,『西施谷』之事,小弟是為奇毒所迷,縱有蕩愈之行,尚可捫心自諒,如今雙方都在神志清醒之中,怎敢再蹈覆轍?小弟師門戒律,素極精嚴,翠姊愛我既深,千萬還請加以曲諒才好。」

    田翠翠聽了他這套理由,淡然一笑,緩緩說道:「策弟,不論你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

    但你這項理由,編得極好,使我無能不為了使你不受師門責罰,而只得暫抑情思。」

    獨孤策聞言,驚喜過望地揚眉笑道:「翠姊,謝謝你了,我們天荒地老,來日方長,原本不必為了片刻歡娛,有辱終身名節!」

    說完,並為了對田翠翠略示安慰,競主動地緊摟嬌軀,一陣溫存親熱!

    田翠翠極為溫順地由他擺佈,並低聲笑道:「策弟,上有蒼天,下有厚土,中間憑著良心!就衝你這『天荒地老,來日方長』八字,田翠翠也甘願為你犧牲一切!」

    獨孤策自欣得計,高興萬分地,又向田翠翠頰上親了一親,含笑說道:「翠姊對我如此恩情,獨孤策答報不盡!」

    田翠翠搖頭笑道;「我不要報恩,只要你回答我一項問題。」

    獨孤策猜不透她又有甚問題?不禁愕然問道:「翠姊有何問題?小弟自當奉答。」

    田翠翠目光一冷,凝注在獨孤策臉上,沉聲問道:「策弟,你方才是說等你稟明恩師,正了名分以後,便可毫無顧忌地,和我盡量親熱!」

    獨孤策因除了如此飾詞之外,別無其他可以安慰田翠翠的說法,故而毫不遲疑地,點頭稱是。

    田翠翠臉色又轉緩和地,微笑問道:「策弟,你恩師大悲尊者,是名滿江湖的武林聖僧,他能允許我這聲名狼藉的『綠衣幽靈』,與你結合麼?」

    獨孤策想不到她竟有此一問,不禁張口結舌地,瞠目不知所答!

    田翠翠嬌笑說道:「策弟,你還要對我報恩?還說對我不是虛情假意?如今竟連這樣一個問題,都無法回答!」

    獨孤策俊臉通紅,期期艾艾地叫道:「翠姊,我……我……」

    田翠翠嫣然一笑,握著獨孤策的手兒,柔聲說道:「策弟,你不要急,你翠姊姊要對你盡傾心腹!」

    獨孤策苦笑說道:「翠姊對於小弟的深情厚愛,獨孤策完全知道……」

    田翠翠搖手止住獨孤策再往下說,並自妙目之中,射出一片湛然神光,緩緩笑道:「策弟,我們之間,作戲也作得夠了!彼此均應收拾起虛情假意,說幾句肺腑之言!」

    獨孤策覺得田翠翠美艷撩人的一雙妙目之內,從未有過如今這樣的湛湛神光,故而一挑雙眉,點頭說道:「翠姊既然這等說法,我們便開誠相見。」

    田翠翠笑道:「議由我起,誠由我開,我先告訴策弟一樁重要事實,就是你不必對我深銜救命之恩,昔日『括蒼山西施谷』一夕纏綿,是彼此兩利,因為我也同樣中了『銷魂葫魄西施舌』的奇毒!」

    獨孤策聽得大出意外地,「呀」了一聲,田翠翠繼續笑道:「策弟,你是正派名門的少年英俠,講究受人點水,報以湧泉,我若不說破這樁事實,你至少會在對我厭惡之內,兼有懷恩,如今絲毫無隱,坦誠相告,卻必然於我不利。策弟是聰明人,你猜得出一向不肯吃虧的田翠翠,為何肯這樣做麼?」

    獨孤策茫然搖頭,田翠翠異常柔順地,偎倚在他懷中低聲笑道;「這都是由於自離『羅浮』以來,一連幾日,你對我的態度所致。」

    獨孤策不解問道:「翠姊此話怎講?小弟愚昧難測,還請明白指教!」

    田翠翠微笑答道:「這幾日來,你雖虛情假意地,把我吊盡胃口,但你自己何嘗不是慾火高騰,僅仗著平素道德*持,師門教訓的一點真靈,力加克制而已!我見了你那副兩眼通紅,全身抖顫而拚命咬牙的支撐形狀,始而生憐,繼而生敬,終於把用你聊填欲壑,盡情玩弄的一片邪心,變成真愛!」

    獨孤策默然聆聽,未答片語,但目光注處,卻顯然看出被自己抱在懷中的這位「綠衣幽靈」田翠翠,哪裡還有絲毫平素的凶狡淫蕩神色,彷彿竟變成一位妙相莊嚴,容光煥發的菩薩模樣。

    田翠翠繼續笑道:「假愛無非玩弄,真愛卻貴犧牲!如今你翠姊姊準備犧牲一切,已對你盡傾肺腑之言,你也不應該再對我有絲毫欺騙,再若不誠,便真會傷了我的心了!」

    獨孤策這時心中充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感覺,長歎一聲,點頭說道:「翠姊,我此時心中茫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但卻敢向天發誓,從今後對於翠姊,決無半句虛言!」

    田翠翠慰然笑道:「好,我要問策弟兩項問題,第一項是你為何推三阻四,避免和我親近?是不是嫌我行為淫蕩,聲名狼藉,年齡也比你大了不少?」

    獨孤策因不便損害田翠翠的自尊,略一躊躇,頗為技巧地答道:「年齡方面,對於男女相悅,應該沒有太大影響。」

    田翠翠微微一笑,嫣然說道:「答得好,替我留了不少面子,也使我聽得懂你的弦外之音!我再問你第二項問題,你是不是已有使你傾心的紅妝密友?」

    獨孤策對於這項問題,倒是開誠佈公,直言無隱地,點頭答道:「不瞞翠姊說,小弟對於佛女溫莎之女『玉美人』溫冰,素所傾心!這次又在『羅浮山冷雲峰』山頭由『白髮聖母』蕭瑛及我表姊『流雲仙子』謝逸姿作主,並與蕭瑛之女慕容碧訂了婚姻之約!」

    田翠翠聽得頗為奇詫地,軒眉問道:「策弟,你與慕容碧業已訂了婚姻之約麼?蕭瑛怎又由『白髮鬼母』變成『白髮聖母』?」

    獨孤策聞言,遂將前因後果,溯本追源地,把有關各情,都對田翠翠評述一遍,甚至連太湖相逢的靈通道長便是自己改扮之事,也照樣明言相告。

    田翠翠蜷伏在獨孤策懷中,靜靜聽完,坐起身形,臉上神光更朗地,微微說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策弟,你這一番肺腑實言,業已感動你翠姊姊了!」

    獨孤策因對於田翠翠的心意,尚未十分揣透,故而蹙眉問道:「翠姊,你對小弟……」

    田翠翠知道他要問什麼?柳眉雙揚,嬌笑說道:「策弟放心,我已聲明如今對你是一片真愛。甘作任何犧牲!這倒不是我矯揉賣好,而是經過衡情倫理,仔細推究,發現田翠翠與獨孤策之間,確實橫有不可克服的障礙,所作的明智決定!」

    獨孤策蹙眉一歎,目注田翠翠低聲說道:「翠姊,你能不能說得詳細一些?」

    田翠翠倒頗神情自若地,含笑答道:「策弟,我們之間的障礙,就是我剛才向你所問的那兩項問題!對於第二項障礙,我能克服一半,因為只要溫冰和慕容碧兩人,能夠容我,田翠翠甘居小星,或是毫無名分地。作你一名需之招來,厭之揮去的江湖情婦!」

    獨孤策畢竟因田翠翠有過肌膚之親,聽得心中一陣難過,含淚叫道:「翠姊。請你不要這樣說法。」

    田翠翠搖手笑道:「策弟不要難過,我不是氣話,而是真心!我們之間,除了這項可以克服一半的障礙之外,還有一項障礙,根本無法克服!因為我縱然痛改前非,『綠衣幽靈』的蕩譽穢名,也已深鐫江湖人物心中,無法洗刷乾淨!何況三十載荒唐如一夢,似水年華喚不回!便算你師傅大悲尊者,恩施格外,許我回頭,田翠翠也決不願再以這殘花敗柳的老穢之軀,玷辱策弟!」

    獨孤策是位多情俠士。田翠翠以前用盡風流解數。向他*迫之際,他倒能把對方視為紅粉骷髏,力加抵拒,如今田翠翠披心置腹,款款深談,萬事皆願自己犧牲,一切都為獨孤策著想,仁至義盡地這樣一來,反把獨孤策弄得心中無限辛酸,說不出是悲是恨,俊目含光,淒然欲泣!

    田翠翠由懷中取出絲巾,溫柔無比地,替獨孤策拭去頰邊淚漬,也自雙睛濕潤,凜然說道:「策弟,你能為我流淚,田翠翠便可以說是心滿意足,我已經決定了與你有關的今後作法!」

    獨孤策問道:「姊姊決定了什麼作法?」

    田翠翠滿面神光地,朗聲答道:「策弟,我們之間,雖因有了不可克服障礙,無法互相結合,但你翠姊姊卻仍願盡殘所能,幫助你完成你心願!」

    獨孤策異常感動地,叫了一聲「翠姊」,田翠翠又復微笑說道:「從明日清晨開始,我陪同策弟趕奔『野人山離魂谷』,設法搭救『玉美人』溫冰,並試探能否除去楊叔度、楚綠珠等陰陽雙魔,為你永絕後患!」

    獨孤策歎息說道:「翠姊,你待我太好了!」

    田翠翠笑道:「救出溫冰以後,我的心願並未完成,我還要幫你海角天涯地,尋找那位業已削髮出家的慕容碧!」

    獨孤策劍眉忽蹙,欲語未語:田翠翠嬌笑說道:「策弟不要感覺為難,我早已為你考慮得極其周到,搭救溫冰,我與你是明面合作,但尋找慕容碧,我卻是在暗中幫忙,換句話說,就是一救出溫冰之後,你翠姊姊便與你再不見面,決不使你與溫冰的情感之間,為我而有所波折。」

    獨孤策從田翠翠的這番話兒以內,感覺出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切情意,也感覺出她自己內心的無限辛酸,不禁又復伸手抱住田翠翠的嬌軀,欲慰無言地,淒然垂淚。

    田翠翠也偎在他懷抱以內,微歎說道:「我找到了慕容碧,說明各情,使她蓄髮還俗之際,也就是田翠翠剃卻三干煩惱絲,黃卷青燈,皈依我佛之時!故而策弟與我的緣分,便只有自此直刻到把『玉美人』溫冰救出『寰宇九煞』的魔巢時為止!」

    獨孤策此時對於田翠翠簡直感激得浹骨淪肌,一面把她緊緊摟在懷內,默然溫存,一面卻自尋思怎樣才能對這位身世可憐的絕代紅妝,略加答報。

    想來想去,終於被他想出一個法兒,獨孤策牙關一咬,竟毅然決然地,伸手替田翠翠暗解香襦,輕分羅帶!

    田翠翠正自微閉雙睛,陶醉在獨孤策所給她的默默溫柔之中,忽然發覺異動,不禁驚得坐起身形,訝聲問道:「策弟,你……你要做什麼?」

    獨孤策俊臉通紅,窘愧得手足無措地,囁嗜說道:「我……我……」

    田翠翠恍然頓悟地,拉著獨孤策手兒,微笑說道:「策弟,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因為我們緣分無多,又對我有些可憐,有些感激,遂想不顧禮教束縛,在由此抵達『野人山離魂谷』的一段途程之中,使我償清相思,略獲安慰?」

    獨孤策連連點頭,又想有所動作。

    田翠翠伸手輕拍獨孤策肩頭,徽搖螓首笑道:「策弟不要這樣,你只把我抱得緊點,我有話說。」

    獨孤策情思既動,慾念便告難禁,遂如言抱緊田翠翠嬌軀,面紅耳赤地,急急問道:

    「翠姊快說,你有什麼話兒,要告訴小弟?」

    田翠翠嫣然笑道:「說也奇怪,先前我沉淪慾海之際,覺得只有男女好合,才是人生至樂!但自從今夜打破這『清心庵』庵門,心情大變以後,卻忽然覺得雲雨巫山,味同嚼蠟,極為穢惡,哪裡能比心意微通,靈犀互度,眼波眉語?默默溫存,來得高雅愜心,並永具回味!尤其是自我犧牲,甘心奉獻一切,為所愛之人,謀求幸福的那一種心靈安泰,人格昇華之感,更是無法形容比擬!」

    獨孤策聞言,知道田翠翠竟在欲中悟道,不禁全身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丹田慾火,立告平息。

    田翠翠是曾經滄海的過來人,對於獨孤策內心慾火靈明的消長變化,自然瞭如指掌!遂點頭微笑說道:「策弟,這就對了,你要使我略獲安慰,便這等稍作纏綿,業已足夠,何必大張旗鼓,來勢洶洶,你難道不知你翠姊姊如今心靈純淨,已非慾海情場女,要作龍華會上人了麼?」

    獨孤策忽然躍身下榻,向田翠摯合掌膜拜。

    田翠翠秀眉雙皺,失笑說道:「策弟,你這是作甚?莫非把我當作一尊泥塑木雕的女菩薩了麼?」

    獨孤策長歎一聲說道:「翠姊,你哪裡是尊泥塑木雕的女菩薩,簡直是位肉身度世的活菩薩,見佛不拜,豈不罪過?」

    田翠翠嫣然一笑,伸手拉起獨孤策,兩人又是一番旖旎溫存,但這種溫存,只是雙方情感昇華的自然舉措,決無絲毫肉慾成分。

    兩人因恐追不上楊叔度,楚綠珠等「陰陽雙魔」,遂在曙光才透之際,便離卻「清心庵」,趕向「野人山離魂谷」而去。

    但剛出庵門,田翠翠便面現愧色地,搖頭止步。

    獨孤策訝然問道;「翠姊,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事了?」

    田翠翠搖頭一笑,指著「清心庵」那兩扇已被自己擊破的庵門,微歎說道:「策弟,這座『清心庵』,對你翠姊姊的靈台夙慧,啟示極大!我卻把庵門擊毀,豈不愧對『清心庵主』?」

    獨孤策失笑說道:「庵門已碎,無法補償,好在這『清心庵主』,顯然也是一位武林同源,或許不會計較這種小事?」

    田翠翠輕喟一聲,蹙眉說道:「計較不計較在她,歉疚不歉疚在我,但願世間無萬劫,莫教心頭留一因!我總得想個法兒,向這位『清心庵主』,解釋一下。「

    獨孤策見庵門雖已破裂,但「清心庵主」的「門上鐫詩」,卻並未損壞,遂靈機一動,向田翠翠微笑說道:「翠姊,你既要向『清心庵主』,略加解釋,何不就在這破碎庵門之上,和她一首詩兒?」

    田翠翠聞言,及對庵門上所鐫的那首「袈裟一著此心清,謝絕紛煩兒女情,遊客到門千莫叩,休驚門內唪經聲」詩兒,看了兩遍,點頭說道:「策弟這種建議極妙,我和上一首詩兒,就可算是對那『清心庵主』,有交代了。」

    獨孤策含笑說道:「翠姊請自留詩,小弟看你怎樣和法?」

    田翠翠軒眉一笑,微運神功,便用纖纖玉指,在「清心庵主」的原詩之側,龍飛風舞地,鐫了四句詩兒。

    獨孤策目光微注,看看田翠翠所鐫詩句,朗聲吟道:「清心庵內忽心清,能絕情時是至情;擊破庵門宣妙旨,好教濁世聽經聲。」

    獨孤策吟罷,不禁讚佩萬分地,點頭歎道:「翠姊,你夙慧之高,委實令小弟萬分歎服!

    這『擊破庵門宣妙旨,好教濁世聽經聲』之語,顯然比『清心庵主』原詩『遊客到門千莫叩,休驚門內唪經聲』的禪機意境,深一層了!」

    田翠翠聞言,秀眉雙軒,嫣然一笑,這時朝陽初升,照在她充滿盎然道氣的嬌壓之上,益加容光煥發,妙相莊嚴,真像是位度世菩薩模樣。

    兩人離卻「清心庵」,自然是趕奔「野人山離魂谷」,但才入「野人山」境,便發現「玉美人」溫冰,業已落入「三烈陽魔」楊叔度手內,正被楊叔度百般凌辱!

    「玉美人」溫冰,怎會離開「離魂谷」?又怎會落到「三烈陽魔」楊叔度的手內?「離魂谷」中,又已被「陰陽雙魔」,攪成了一種什麼局面?

    要解答這三項問題,必須暫把獨孤策、田翠翠兩人,暫時擱下,而從「七柔陰魔」楚綠珠的身上說起。

    楚綠珠在「羅浮山」中,聽信了田翠翠的花言巧語,自然心懸丈夫之仇,立即趕往「野人山」,要想搏殺「金扇書生」江子奇,及「九毒徐妃」丁玉霜,消洩心頭重恨!

    誰知事有湊巧?剛到「雲南」境內,便與「九毒徐妃」丁玉霜,及「鐵掌笑仙翁」尉遲景等兩人相遇。

    楚綠珠是在一座山峰的較高之處前行,丁玉霜及尉遲景則在她足下三丈左右,與楚綠珠所行同一方向地,均往「野人山」馳去。

    楚綠珠忽然發現敵蹤,心中狂喜,便想立加喝叱,向其尋仇決鬥!

    但轉念一想,覺得目前情形,與田翠翠之言,有了出入,照她所說,「九毒徐妃」丁玉霜應該是和「金扇書生」江子奇同行,如今怎會變成「鐵掌笑仙翁」尉遲景?

    就因這一念生疑,楚綠珠遂決定暫不出手,反正自己居高臨下,形勢有利,不如先在暗中略加察看,聽清究竟,再作道理。

    恰好這時丁玉霜與尉遲景一路急趕,略覺神疲,遂在一處景色佳妙所在,小坐歇息。

    楚綠珠見狀,正合心意,遂提氣輕身,悄悄隱藏在他們頭上一大塊突石之後,凝神竊聽。

    一來楚綠珠的功力,略略高於丁玉霜、尉遲景。二來山風極勁,木葉蕭蕭,再加上瀑響泉聲,遂使這兩位「寰宇九煞」中人,不曾發現被武林人物目為要命凶星的「七柔陰魔」,就藏在頭頂丈許之上。

    「九毒徐妃」丁玉霜首先長歎一聲,向「鐵掌笑仙翁」尉遲景,苦笑說道:「尉遲三哥,我們這趟遠行,委實太以不利!不僅與『綠衣幽靈』田翠翠結仇,未能尋得『白髮鬼母』蕭瑛,反在『太湖馬跡山』中,斷送了『金扇書生』江子奇江六弟的一條性命!」

    丁玉霜也是命不該絕,她這幾句感歎之語,發自無心,但卻開門見山地,一上來就把田翠翠對楚綠珠所說謊言,加以戳破!

    楚綠珠聞言大驚,暗想「金扇書生」江子奇既已死在太湖,怎會又到「羅浮山」中,對丈夫「三烈陽魔」楊叔度,加以暗算?

    凡屬蓋世魔頭,幾乎無不具有絕頂聰明,楚綠珠略一尋思,便豁然悟出田翠翠對於自己所說,全是謊話。

    她既已恍然大悟,那裡還願竊聽丁玉霜、尉遲景等以下所說的與自己無關之語,遂立即回頭,重又星夜趕奔「羅浮」而去。

    楚綠珠這急急回奔之舉,並非完全為了銜恨田翠翠哄騙自己,想對她痛加報復,其主要原因,還是為了關懷她丈夫「三烈陽魔」楊叔度。

    因為楚綠珠細一推敲,發覺田翠翠所說有關「寰宇九煞」

    之語,雖是捏造,但所說見過丈夫與獨孤策之語,卻是事實,否則她決不會知曉八月十六的「冷雲峰」頭之約。

    楚綠珠知道丈夫楊叔度有點好色情性,又見過田翠翠那等天人顏色,絕代風神,由不得因疑生妒,醋火高騰,意深恐丈夫會被田翠翠搶去,晝夜飛馳,向「羅浮山」電疾趕返——

《碧玉青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