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豹陰惻惻地「嘿嘿」怪笑說道:「哪兩樁憾事?魏兄不妨說來聽聽!」
魏三奇微閹雙目,彷彿勉強以多年修為,抑制體內毒力,過了一會,緩緩說道:「第一樁憾事是我這徒兒謝復,他姿質魯鈍,太不成材,我不願把我所得的那冊武林秘籍『九幽真解』遺留給他!」
申屠豹微笑揚眉,目閃精芒說道:「關於這樁憾事,我覺得極易彌補,但不知魏兄的另一件憾事,又是什麼?」
魏三奇抬手在胸腹間,表情痛苦,皺眉說道:「我這次所得怪病,有點像是中毒,但不知毒從何來?這就是我另一憾事!」
孫-塵道:「魏兄你說了半天,只是自抒感慨,卻尚未說明為我們準備了什麼東西?」
魏三奇不等孫一塵說完,便即伸手把放在石桌上的長方形銅匣打開。匣中所放,是本小書,封面上寫著四個古樸隸字,「九幽真解」。
申屠豹孫一塵兩個老怪,見了這冊武林秘籍,不禁均從臉上流露出艷羨貪婪神色!
魏三奇讓他們看清匣內之物後,又把銅匣蓋好,苦笑說道:「這就是我為申屠兄,孫兄所準備的東西,徒兒既不成材,我只好把我這唯一珍藏留贈老友,故而,渴盼二兄能大駕光臨,再來看我一次!」
孫一塵向申屠豹怪笑說道:「申屠兄,看來我們真算福緣不淺,果然思念魏兄,不捨就此分離地再度前來探望!」
申屠豹獰笑一聲,目閃厲芒說道:「魏兄既然老友情深,留贈異寶,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生受這冊『九幽真解』。」邊自說話,邊自毫不客氣地,伸手去取石桌上所放銅匣。
藏在骷髏洞口,靜作壁上觀的諸葛蘭,見狀之下,向「醉金剛」方古驤悄悄說道:「方老人家,難道那『骷髏老怪』魏三奇,當真想把『九幽真解』,送給申屠豹、孫一塵這兩老怪?」
方古驤搖了搖頭,悄聲答道:「絕不可能,老弟且靜靜旁觀,包管你對於世故人情,暨江湖閱歷,有所增進!」
他們密語至此,果見魏三奇伸手攔住申屠豹取那銅匣之舉,揚眉叫道:「申屠兄,你……你不能平白拿走這冊『九幽真解』!」
申屠豹詫聲道:「你自己說要送給我們,難道還有什麼交換條件?」
魏三奇苦笑一聲,蹙眉說道:「不是有什麼交換條件,我只是想把兩樁憾事,一併解決,免得九泉含恨!」
孫一塵道:「此話怎講?」
魏三奇歎道:「申屠兄是精於用毒的『當今毒聖』,我希望他能為我仔細診斷,告訴我為何好端端地竟會中毒?讓我死得明白一點,不作糊塗鬼,豈非兩樁憾事,一併解決了嗎?」
孫一塵「哦」了一聲,獰笑說道:「原來如此,魏兄的這樁要求,申屠兄大概可以慨然應允!」
說完,轉對申屠豹道:「申屠兄……」
申屠豹不等孫一塵再往下說,便對魏三奇道:「魏兄既想作個明白鬼,卻也不難,你先把:九幽真解『給我!」
魏三奇略一遲疑,竟取起內盛「九幽真解」銅匣,遞向申屠豹道:「當然可以,這冊武林秘籍,既欲贈送二兄,則早給晚給還不一樣?」
申屠豹把那銅匣,揣人懷中,滿面獰笑地目注魏三奇道:「魏三奇,你還記得我送給你的那只『骷髏壺』嗎?」
諸葛蘭悄然歎道:「方老人家請看,『九幽真解』才一到手,『魏兄,的稱呼,立刻變成』魏三奇『,申屠豹這張醜惡臉龐,變得多快?」
方古驤笑道:「我如今雖還摸不透魏三奇是何打算?但根據情勢看來,申屠豹和孫一塵今日不但佔不到便宜,並會吃點大虧,上點大當!」
這時,又聽得魏三奇向申屠豹說道:「當然記得,我用那只『骷髏壺』喝酒,便如親手殺死『白鹿仙翁』莫大壽般,委實快意已極!說句由衷之言,我若不是感謝二兄這贈壺盛德,也不會把『九幽真解』特意留贈的了!」
申屠豹嘴角一撇,陰笑說道:「魏三奇,你且慢感謝,你知不知道那只『骷髏壺』,有個特別名稱?」
魏三奇「哦」了一聲,向申屠豹問道:「什麼特別名稱?」
申屠豹獰笑答道:「叫做『催命壺』……」
「催命壺」三字,才一出口,魏三奇便身軀微顫,從目中射出炯炯神光,盯在申屠豹的臉上,失聲問道:「申屠兄,你……你此話怎講?難道竟是你在『骷髏壺』中,下了奇毒?」
申屠豹揚眉說道:「對不起,魏三奇,你如今縱令毒發死去,也該是個明白鬼了!」
魏三奇歎息一聲,轉過頭去,向孫一塵叫道:「孫兄,你來說句公道話,我和這位『毒金剛』申屠兄,是多年深交,他怎麼可以……」
話猶未了,申屠豹怪笑接道:「魏三奇,你若要孫一塵兄主持公道,簡直對牛彈琴!因為下毒雖然是我,主謀卻是他呢!
「我和孫一塵兄,這次前來『懷玉山』,意欲參與『封爐贈寶大會』,奪取姜老太婆的幾件寶物,誰知竟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朱楠小兒身上,受了挫折!這才覺得功力略嫌不夠,應該另覓蹊徑,更上層樓……」
魏三奇聽至此處,彷彿有所悟會地,接口問道:「於是,你們就把腦筋動到我的『九幽真解』之上?」
申屠豹指著孫一塵,揚眉說道:「這是孫兄的主意,他認為到了我們這樣年齡,想從正常途徑,增強功力,委實太難,除非能覓得什麼可以速成的武功秘籍……」
魏三奇道:「這樣說來,你們是有意奪書,無心訪舊?」
孫一塵陰惻惻地,冷然說道:「魏三奇,你就認命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教你藏有那冊『九幽真解』呢?」
魏三奇苦笑問道:「那具當作酒壺酒杯使用,內蘊奇毒的人頭骷髏……」
孫一塵越發得意地軒眉狂笑道:「這也是我的傑作,申屠兄認為你這老怪,相當精明,若想使你在不知不覺中,身中劇毒,恐怕不太容易,我便突然想到你與『白鹿仙翁』莫大壽,所結深仇,遂在路旁亂墳中,隨意挖了一個骷髏,略加整理,由申屠兄淬了獨門奇毒,偽稱為莫大壽的人頭,送來給你!」
魏三奇見一切情事,均如方古驤等預料,不禁把這兩位昔年老友,恨入骨髓!
躲在「骷髏洞」口的諸葛蘭,也聽得向方古驤悄悄說道:「方老人家,你看這魏老人家,倒也有趣,他竟套得申屠豹、孫一塵這兩個刁猾老魔,一五一十地,完全自吐供狀!
方古驤以傳音密語,悄然笑道:「這是由於魏三奇先把那匣『九幽真解』,交給申屠豹之故,否則,他們便不會這等肆無顧忌!」
諸葛蘭悄聲道:「那『九幽真解』,已被申屠豹揣入懷中,少時怎樣取回?我們絕不能聽憑這冊邪派武功秘籍,落人凶人手內,貽害扛湖,為虎添翼!」
方古驤正待發話,忽見魏三奇向申屠豹苦笑叫道:「申屠兄,如今你們心願已償,『九幽真解』已得,可以替我把劇毒解消了吧?」
申屠豹連連搖頭,獰笑說道:「不行,一來你這老兒,功力不俗,若是變臉尋仇,難免糾纏多事!二來我『毒金剛』申屠豹生平只有下毒之舉,決無解毒之事!」
魏三奇見自己所作要求,又被拒絕,只得頹然一歎,揮手說道:「好,你們兩位走吧,讓我靜靜死去!」
申屠豹獰笑一聲,搖頭說道:「我們不走,我們要看到你全身化血,才會放心!」
謝復怒嘯一聲,欲向申屠豹撲去,卻被魏三奇伸手攔住!
孫一塵站在一旁,目中凶芒如電地盯在謝復臉上,冷冷說道:「你不要急,等你師傅死後,自然送你一併上路,你以為『瘦金剛』和『毒金剛』會有甚慈悲之念,留下你嗎?」
孫一塵的話音方落,「骷髏洞」口突然也傳來一聲冷笑,有人以清朗語音說道:「狠心無恥的老怪物們,莫要作甚清秋大夢!魏老人家師徒,運數未終,一個也死不了!」
申屠豹與孫一塵循聲望去,不禁齊吃一驚!
原來諸葛蘭追至此處,業已忍不住心頭惡氣,從「骷髏洞」口,現身走出。
申屠豹與孫一塵,認出諸葛蘭,也認出諸葛蘭身後的矮胖老人,正是「醉金剛」方古驤!
一個諸葛蘭已使申屠豹、孫一塵相當頭痛,何況再加上一位名震武林的「醉金剛」?
故而申屠豹一見諸葛蘭等現身,便向孫一塵叫道:「孫兄,『九幽真解』已得,我們快走吧,等上一年半載後,再和這些老鬼小鬼算帳!」
孫一塵與申屠豹是同樣心思,聞言之下,兩人互一點頭,飄身便退!
諸葛蘭哪裡肯聽任他們攜寶逃走,正自一聲清叱,縱身便追!
誰知魏三奇竟坐起身形,向諸葛蘭揚掌劈去!
罡風怒嘯,勁氣如濤,並隱挾徹骨奇寒,端的極具威勢!
諸葛蘭萬想不到這位被自己以金環去毒,救了性命的「骷髏老怪」,竟會冷不防地對自己加以襲擊?
奇寒!勁風凌空捲到,諸葛蘭只好中止追趕申屠豹、孫一塵等之舉,卓立如山,翻掌硬接!
兩股內家勁力,當空互接之下,巨震立起「轟」然一響,塵飛如霧,連四外的石筍古松,都被震折不少!
由於「粉黛金剛」與「骷髏老怪」的功力深淺,恰好平衡,故而誰也不曾在這一掌硬接之下,受甚傷害。
但諸葛蘭雖未受傷,卻極震怒,妙目攏威地,向魏三奇揚眉喝道:「魏三奇,你……你……」
方古驤不等渚葛蘭繼續向魏三奇喝斥,便自接口笑道:「朱老弟不要責怪老怪物,或許他是另有隱衷。」
魏三奇也忙向諸葛蘭陪笑叫道:「朱老弟,你且看看那太過狡詐狠毒的申屠豹、孫一塵兩個老怪,有何報應結果!」
這時,申屠豹與孫一塵兩個老怪,業已輕登巧縱地,逃到距離澗底,約莫廿丈之處!
驀然間有人以真氣傳音,從澗上傳來一聲厲喝道:「申屠兄,你趕快把懷中所揣的銅匣丟掉,那不是『九幽真解』,可能是一匣強力炸藥!」
申屠豹已知「骷髏老怪」魏三奇,未曾中毒,故而深信澗上傳音之言,立即伸手入懷,把那隻銅匣取出!
但銅匣雖已取出,申屠豹忽又想起魏三奇曾先把銅匣打開,給自己看過,匣中確實盛的是冊「九幽真解」!
這位「毒金剛」回想至此,又有點捨不得把業已到手的銅匣丟去。
就在他微一遲疑之間,匣中爆音已起!
孫一塵在突聞澗上人傳音告警之下,便凝足內家罡氣,防範突變!
如今,既見申屠豹捨不得丟棄銅匣,又聽得銅匣中微起爆音,不禁急急叫道:「申屠兄趕快撒手!」
一面發話,一面把數十年修為的內家罡氣,聚成尺許方圓,使其威力分外加強,向申屠豹右手之中,所持銅匣劈去!
孫一塵的應變雖快,卻仍嫌慢了一步!
砰然巨響起處,銅匣自行爆裂!
假如這隻銅匣,仍在申屠豹的懷中,則不單「毒金剛」要分屍慘死,連在他身旁的「瘦金剛」孫一塵,也將難逃劫數!
此刻所遭殃的,只是申屠豹的那只右掌!
銅匣一爆,右掌全被震碎,恰巧孫一塵全力施為的那片內家罡氣,立即飛到,把無數碎銅和橫飛血肉,一齊震得落往澗下!
常言道:「十指連心」,申屠貌整只右掌,慘被炸碎之下,任憑他怎樣凶悍,也不禁疼得厲嘯一聲,暈暈欲墜!
孫一塵連扶帶抱地,托住申屠豹,拚命施展輕功,翻登澗上遁去。
方古驤目注諸葛蘭,含笑說道:「朱老弟,你看見了嗎?
魏老怪物若不加以攔阻,聽憑你追上申屠豹,互相纏鬥起來,炸藥一爆之下,極可能連你也受到傷損!「諸葛蘭一聲不響,妙目凝光,盯在魏三奇的臉上,目光中仍有疑詫之色!
魏三奇笑道:「朱老弟,你好像還有什麼疑問?」
諸葛蘭點頭答道:「我還有兩項疑問,第一項是你在銅匣中暗盛炸藥,並作成『九幽真解』模樣,顯非倉卒所為,怎會早就有此準備?」
魏三奇怪笑一聲,目注諸葛蘭道:「朱老弟問得有理,我目那冊『九幽真解』之中,除了少數功力,尚可研練外,其餘所載,不是研練方法過於陰毒殘忍,便是研練結果可能反害自身,委實不宜流傳江湖,遂在讀完記下以後,立即毀去!」
諸葛蘭頗表讚許地,揚眉笑道:「這是菩薩心腸,也是老人家練功不慎,雙腿成僵的痛苦覺悟!」
魏三奇歎道:「我因出身左道旁門,深知一干凶邪惡煞,只要獲悉有甚異寶秘籍,多會不擇手段地,務求攫為已有,對於『九幽真解』,也可能會發生此類情事!」
方古驤怪笑說道:「於是,你這老怪物,便用強烈炸藥,作了一冊假的『九幽真解』,藏在銅匣之中,準備使向你奪寶之人,大上惡當!」
魏三奇赧然點頭。
諸葛蘭恍然笑道:「怪不得魏老人家曾有申屠豹、孫一塵倘若覬覦九幽真解,無非鏡中摘花,水中撈月,只是一場『幻夢』之語。」
魏三奇又向諸葛蘭注目問道:「朱老弟,你還有一項疑問,又是什麼?」
諸葛蘭道:「魏老人家既是防我追上申屠豹,同受炸傷的善意阻止,為何竟打得極重,那一掌似出全力?」
魏三奇「哦」了一聲,含笑說道:「這是我的江湖經驗,朱老弟應該記下!」
諸葛蘭不解地問道:「此話怎講?」
魏三奇笑道:「老弟正欲追敵,忽然受阻,又憤於我是冷不防的暗襲,則翻掌接架之際,縱非全力施為,最少也將凝聚到十一成勁力左右?」
諸葛蘭點頭說道:「老人家想得有理,事實上確也如此!」
魏三奇含笑說道:「老弟請想,連『十二金剛』中的『毒金剛』和『瘦金剛』,都見你害怕,望影飛逃,我這『骷髏老怪』,更哪裡是你對手?那一掌若不全力施為,你憤然回擊之下,我能吃得消,受得住嗎?」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又復怪笑說道:「即令如此,朱老弟一掌反擊,仍把我震得氣血激盪,臟腑翻動,從而悟出邪派功力,畢竟仍非正派名門的絕藝神功之敵!」
諸葛蘭見他這樣說法,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玉頰一紅,赧然笑道:「魏老人家,你可不能怪我,委實由於你那一掌,威勢太強,我若不全力施為,只怕接不住呢?」
方古驤笑道:「你們這一老一少,不必再說客套話了,最可惜的是此次功敗垂成,不知是誰破壞提醒,竟使申屠豹和孫一塵這兩個老怪,逃出劫數!」
魏三奇冷笑說道:「他們的狗命雖然僥倖保存,但『毒金剛』申屠豹老賊,畢竟毀去了一隻右掌!」
方古驤點了點頭,揚眉笑道:「申屠老魔,在匕首之上淬毒,害得姜夫人斷了一臂,如今卻毀去一掌,也算是眼前報應……」
諸葛蘭在一旁揚眉冷笑說道:「我認為這種報應不夠,這兩個老賊,太過下流狠毒,不能留著他們,貽害江湖,非加以追殺不可!」
方古驤從身邊取出自己業已喝空的那只扁扁酒瓶,命謝復持去,灌滿「竹葉青」美酒,並向諸葛蘭皺眉說道:「我也覺得申屠豹、孫一塵這兩個老賊,太以凶毒,其罪當誅!但他們已成再度驚弓之鳥,冥冥鴻飛以下,蹤蹤恐怕不易找了?」
諸葛蘭秀眉雙蹙,想一想說道:「不知在澗上提醒申屠豹。
拋去銅匣之人是誰?倘若曉得他的身份,便有跡象可找!「方古驤聞言之下,偏過頭去,目注魏三奇道:「魏老怪物,你在未歸隱前,與各派人物,交往頗廣,可聽得出澗上那語音煞尾,有若狼嗥,顯然性極粗暴之人,是哪一個嗎?」
魏三奇怪笑一聲,點頭答道:「方兄,你問對人了,我覺得那種語音,並不陌生,頗像兩個魔頭,但因他只說了一句話,遂拿不準究是哪個?」
諸葛蘭聞言大喜,向魏三奇急問道:「魏老人家請講,你心中所猜疑的,是哪兩個魔頭?」
魏三奇緩緩答道:「一個是『鐵嶺狼人』……」
方古驤聽得「鐵嶺狼人」四字,便自接口問道:「就是那十指銳甲,均淬奇毒,昔年曾當眾生剮過十人心肝的萬俟惡嗎?」
魏三奇頷首說道:「正是此人,這『鐵嶺狼人』萬俟惡,與『毒金剛』申屠豹的交情,相當不錯!」
諸葛蘭道:「另外一人,又是誰呢?」
魏三奇道:「另外一人,也是『十二金剛』之一,方兄難道未見過他?」
方古驤搖頭說道:「我鎮日笑傲煙雲,與杜康為伍,雖被武林好事者流,推為『醉金剛』,其實對其餘那些『金剛』,並不完全認識!」
魏三奇聽得方古驤這樣說法,便揚眉說道:「那澗上人用真氣所傳語音,有點與『風流金剛』伏少陵相似!」
諸葛蘭秀眉一挑,目閃神光說道:「伏少陵?是不是『白髮金剛』伏五娘的兒子?」
魏三奇點頭說道:「正是!」
諸葛蘭想起在山腳酒肆中所聞評論,又向魏三奇問道:「魏老人家,那『白髮金剛』,是否特別厲害?」
魏三奇正色答道:「僅以『風流金剛』伏少陵而言,武功便高於『毒金剛』申屠豹、『瘦金剛』孫一塵等,他那母親白髮金剛『伏五娘,在』十二金剛『中,成名最久,更是厲害!據江湖人言,當世好手之內,只有宛若濁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玉金剛『司馬-,才可和』白髮金剛『頡頏……」
話至此處,似覺失言,向方古騷略一抱拳,含笑叫道:「方兄請多多原諒,魏三奇向朱老弟所說的,是一般江湖人物論調,並不一定說完全正確,也不是我這『骷髏老怪』的自己見解!」
方古驤見謝復業已把「竹葉青」酒灌滿,遂接過酒壺,飲了一口,怪笑說道:「魏老怪物,你少給我來這一套,我承認我在清醒未醉之際,不是那凶狠得像個夜叉婆的『白髮金剛』對手,但喝得酩酊大醉,神智迷糊之下,卻仍可和她鬥個三五百合!」
魏三奇陪笑說道:「是……是……小弟久知方兄是特殊怪傑,每有一份酒意,便能助一分神威……」
方古驤接口又道:「我雖不行,但能斗『白髮金剛』伏五娘者,卻決不止『玉金剛』司馬-一位!」
魏三奇愕然問道:「這是小弟太過孤陋寡聞了,最近武林中,又出了什麼特殊高手?」
方古驤指著諸葛蘭,哈哈大笑道:「魏老怪物,常言道:『眼前有佛,何必靈山』,你竟忘了這位朱老弟嗎?申屠豹、孫一塵這兩個老魔,望影而逃,足見厲害,我稱他為『蓋金剛』呢!」
諸葛蘭赧然笑道:「方老人家莫要打趣我了,我們且去找那『風流金剛』伏少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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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這首唐代詩人杜牧的名句,是有人曼聲高吟,從一間脂膩粉香,珠圍翠繞的密室之中傳出。既稱「脂膩粉香,珠圍翠繞」,則這間密室,定然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對了,這是一所「金谷園」妓院中,名妓綠珠的款客香巢。
「綠珠」,是一年約二十,相當美俏的綠衣佳人,如今正坐在一位白衣書生身邊,親自執壺侑酒。
那白衣書生年約三十上下,相貌相當英挺,在這「金谷園」中,只知道他是一位揮金如土的翩翩闊少,有誰知道他是當代武林中,殺人不眨眼的著名惡煞凶星,「風流金剛」伏少陵呢?
伏少陵左手攬著綠珠的纖細柳腰,右手執盞傾杯,神采飛揚,飲得好不高興!
但他吟聲甫歇,綠珠即立即斟了三大杯酒,擺在他的面前,嬌笑叫道:「伏相公,我要罰你酒了!」
伏少陵笑道:「罰酒無妨,我要聽聽你是怎樣巧立名目?」
綠珠嫣然一笑,媚聲說道:「伏相公所吟詩兒,與眼前光景不符,難道還不該罰嗎?」
伏少陵把摟住她的那只左手,在綠珠腰間,緊了一緊,揚眉問道:「怎麼與眼前光景不符?」
綠珠吃吃笑道:「伏相公會錯意了,我不是說你所吟的第二句……」
伏少陵道:「你說的是第幾句?」
綠珠笑道:「我說的,第一句和第四句,伏相公千金揮手,怎說是『落魄江湖』?你如今瀟灑多情,更怎當得上『薄倖』二字?」
伏少陵居然被綠珠問住,雙眉一揚,「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好,我認罰,但得有條件交換!」
綠珠笑問道:「什麼交換條件?」
伏少陵道:「我喝了這三杯罰酒,你可得唱支符合眼前光景的曲兒,給我聽聽!」
綠珠秋波流轉,盈盈一笑,端起酒杯,向伏少陵唇邊送到。
伏少陵便在綠珠這蕩魄眼波,勾魂眉語之下,把那三杯罰酒飲盡。
綠珠放下酒杯,取過一隻琵琶,慢拔絲絃,曼聲唱道:「恨眉醉眼,甚輕輕覷著,神魂迷亂。常記那曲,小曲欄干西畔,鬢雲松,羅襪劃。丁香笑吐嬌無限。語軟聲低,道我何曾慣?雲雨未諧,早被東風吹散。悶損人,天不管。」
伏少陵聽得撫掌讚道:「這闋秦少游的『曲子』,果是眼前光景,仙音法曲,足見慧心,剛才你要罰我三杯,如今我卻要敬你三杯,喝完酒兒之後,你就該鬢雲松,罰襪劃,丁香笑吐嬌無限,語軟聲低,道我何曾慣了!」
綠珠滿面嬌羞,風情無限地向伏少陵輕輕一啐!
伏少陵色授魂飛,「哈哈」大笑,又斟了三杯酒兒,自行一一飲盡。
正在此時,一陣吟聲從窗外飄進,吟的是:「落魄江湖載酒行,風流何物眼中輕,蜉蝣一覺少陵夢,空負金剛不壞名……」
這人也妙,他只把杜牧這首名詩,略改數語,便充分流露出對「風流金剛」伏少陵的挑釁意味!
伏少陵本是醇酒美人,滿腹綺思,但聽了這首詩後,那些綺思酒意,頓告消失。綠珠見他神色忽變,詫聲問道:「伏相公,你……」
伏少陵從懷中取出一綻金子,放在桌上,向綠珠皺眉說道:「非常抱歉,我有事要走,明後日再來補償這場忽被東風吹散的未諧雲雨夢吧!」
語音才落,略一長身,已化為一道白光,穿窗而去。
伏少陵雖已來過兩次,成為熟客,卻未顯露精擅武功的江湖身份,如今這一猝然施為,不禁把位嬌弱名妓綠珠,嚇得花容失色,癱在椅上。
綠珠室外,是座佔地不大,但佈置得相當精緻的小小花園。
就在花園池心的太湖石上,卓立著一條俊挺白衣人影。
伏少陵才一縱出窗外,那白衣人影,卻飄然凌空飛起,越過花園高牆!
他不單飄身逸去,口中並仍微吟,吟的仍是:「落魄江湖載酒行,風流何物眼中輕,蜉蝣一覺少陵夢,空負金剛不壞名……」
伏少陵哪裡忍得下這種譏嘲挑戰,真氣提處,身化長虹,追出牆外!
那白衣人身法居然快極,伏少陵剛剛越過高牆,發現對方已在十來丈外!
一個跑,一個追,饒令「風流金剛」伏少陵,凝足功力,展盡腳程,也無法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
伏少陵起初氣盛,越追越覺心寒!他暗忖此人到底是何來歷?竟有這高輕功?他……他究竟想把自己誘往何處……念猶未畢,前行白衣人步下已停。
眼前是一片廢堞荒城,但那長滿衰草的城牆,卻也有數丈高下!
白衣人未見任何動作,便如憑虛御風,凌空而起,輕飄飄地,落在城牆之上。
像伏少陵這等名列「十二金剛」的武林一流高手,要想躍起四五丈高下,並不甚難。
但若既不蹲身伏腰,又不抖臂作勢,只是平步躡空,凌虛數丈卻連伏少陵也差了幾分火候!
伏少陵心中雖驚,卻也更奇,他雙眉剔處,一式「長箭穿雲」,跟蹤飛上城頭,決心縱涉險境,也非看看這白衣人究竟是何來歷?
白衣人聽得伏少陵跟蹤上城聲息,遂極為安詳地,緩緩轉過身來。
對方這一轉身,伏少陵不禁略感意外!
因為一路行來,伏少陵從對方英挺俊拔的背影之上,看出這身著白色儒衫的神秘客,不單是個年輕人,並必定是個絕不比自己遜色的風流俊品人物!
誰知這一轉身之下,所料竟然大謬,對方背影、身材,雖極俊拔,但那張面孔,卻頗為平凡,甚至可說是有點猥瑣!
那白衣人目光凝注伏少陵,揚眉問道:「尊駕亂擲黃金,買醉金谷,委實真好興趣,又有這好一身武功,想必就是名震江湖的,風流金剛『伏少陵了?」
伏少陵自然不必隱瞞,點頭說道:「在下正是伏少陵,尊駕怎麼稱謂?」
白衣人極為簡單地隨聲答道:「施玉介!」
原來這位身材俊挺,相貌猥瑣的白衣人,便是化名為「施玉介」的「玉金剛」司馬-!
伏少陵聽了「施玉介」之名,不禁愕然!暗忖當世武林之內,正邪各振的好手高人中,似乎從未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
他看不透對方來歷之下,只得抱拳問道:「施朋友像是特意找我?」
司馬-點頭答道:「不錯!」
伏少陵又自問道:「找我何事?」
司馬-道:「伏朋友是住在『廬山陰陽谷』內?」
伏少陵向對方看了一眼,頷首說道:「施朋友說得雖對,卻略嫌籠統,我是住在『廬山陰陽』谷中的『陽谷』之內!」
司馬-繼續問道:「陰谷之中,住的是誰?」
伏少陵道:「是我母親!」
司馬-「哦」了一聲,目閃神光說道:「就是被當世武林人物,目為『活夜叉』,專門愛吃生人心肝的『白髮金剛』伏五娘!」
伏少陵不以為忤,笑了一笑說道:「不錯,我母親確有此嗜,但不知施朋友探聽我母子的居處則甚?」
司馬-忽然把神色放得極為和靄地,向伏少陵抱拳一揖,含笑說道:「伏朋友,在下有一事相求!」
伏少陵怔了一怔,目注司馬-道:「尊駕先請說出是何事兒?伏少陵才可決定能否應允?」
司馬-微笑說道:「簡單得很,在下是想奉煩伏朋友,暫莫風流,和我同走一趟『廬山陰谷』!」
伏少陵詫道:「你……你要找我母親?」
司馬-點頭答道:「正是,在下對『白髮金剛』,心儀已久,此次恰好獲得一樁秘訊,特請伏朋友引領前去『廬山』陰谷馳報,並遂瞻仰之願!」
伏少陵道:「什麼秘訊?施朋友可以先告訴我嗎?」
司馬-想了一想,向伏少陵頷首說道:「可以,但我要先提起三位武林人物,看伏朋友是否知曉?」
伏少陵道:「哪三個人?」
司馬勁屈指說道:「熊華龍、方古驤、諸葛蘭。」
伏少陵應聲答道:「知道,知道,前一個是『風塵酒丐』後兩個是與我齊名的『十二金剛』中的『醉金剛』,和『粉黛金剛』!」
司馬-道:「這三人功力如何?」
伏少陵搖了搖頭,皺眉說道:「我均未會過,但既獲盛名,必有實學,不至於完全浪得虛譽!」
司馬-軒眉一笑,又復問道:「若是這三人聯手,力量如何?」
伏少陵道:「那當然夠堅強,夠厲害了……」
話方至此,忽有所悟,目中厲芒電閃地,向司馬-問道:「施朋友何以這樣說法?莫非那熊華龍、方古驤、諸葛蘭等三人,竟欲前去『廬山陰谷』,對我母親,有甚圖謀嗎?」
司馬勁連連點頭,含笑說道:「對了,一位『風塵酒丐』,加上一位『醉金剛』,和一位『粉黛金剛』,他們要聯手施為,惡鬥『白髮金剛』,大鬧『廬山陰谷』!」
伏少陵雙眼-瞪,凶芒如電說道:「師出當有名,何況我母親『白髮金剛』,相當難纏難惹,又不是省油燈,他們為……為什麼呢?」
司馬-含笑說道:「詳情難以盡悉,據我所知,他們是要去,廬山陰陽谷『找人,而且找的是你,因你不在,便自然而然地,找到令堂大人』白髮金剛『頭上。」
伏少陵越發驚奇地詫聲問道:「河水不犯井水,他們找我則甚?」
司馬-答道:「因為『粉黛金剛』諸葛蘭主持正義,痛恨『毒金剛』申屠豹、『瘦金剛』孫一塵在『封爐贈寶大會』以上,用卑鄙陰謀,害得姜夫人於垂老封爐之際,斷了一臂……」
伏少陵「哦」了一聲,揚眉說道:「有這等事?我尚毫不知情。」
司馬-看他一眼,微笑說道:「伏朋友風流放浪,在『金谷園』中,征歌選色,倚翠偎紅,哪裡還會注意到『懷玉山百寶崖』頭的刀光劍影?」
伏少陵臉上略略一紅,目注司馬-道:「諸葛蘭痛恨申屠豹孫一塵之事,與我何涉?」
司馬-道:「諸葛蘭一路追殺,申屠豹、孫一塵一路逃竄……」
伏少陵不等司馬-往下再說,便接口愕然答道:「那位『粉黛金剛』諸葛蘭能有這麼厲害?連申屠豹、孫一塵兩人聯手,都怕了她?」
司馬-含笑說道:「烏鴉怎當鳳凰爪,申屠豹孫一塵,不單對諸葛蘭心驚膽懾,望影飛逃,聽說申屠豹的一隻右掌,並業已毀掉!」
伏少陵眉梢連動,目閃異彩說道:「諸葛蘭若是真有這般厲害,我倒要設法鬥她一鬥!」
司馬-搖頭笑道:「伏朋友不必設法,如今那位諸葛姑娘,業已找上『廬山』,要鬥你呢!」
伏少陵道:「施朋友,你還未說明,那諸葛蘭追殺申屠豹孫一塵之事,怎會纏夾到我的頭上呢?」
司馬-道:「詳情不知,據說申屠豹本已難逃劫數,因有人援救,才僅廢一掌逃去!諸葛蘭與方古驤略作研商,認為多半是伏朋友救了申屠豹、和孫一塵,把他們藏在『廬山陰陽谷』內!」
伏少陵聽至此處,恍然頓悟,向司馬-點頭笑道:「多謝施朋友告此秘訊,否則我母子縱然不怕諸葛蘭等,但茫然無備之下,驟遭奇襲,總也有點惹厭!」
說至此處,忽然目光一閃,看著司馬-道:「施朋友,你我一向風萍不識,突然如此關垂,有沒有什麼……」
司馬-知曉伏少陵是在詢問自己,有沒有什麼條件需求?
遂笑了一笑,接口說道:「一來伏朋友母子,名震江湖,若能就此結識,頗沾光彩;二來伏朋友倘欲對我有所酬贈,我也厚著臉皮想向你討上一件東西!」
伏少陵道:「施朋友想要什麼東西?請先說出,讓我斟酌斟酌,譬如說,你若要我的項上人頭?伏少陵便無法遵命!」
司馬-搖頭笑道:「伏朋友太過言重,我不會要你的項上人頭,所想要的,不過是幾塊石塊,和幾根草兒!」
伏少陵眼珠微轉,揚眉問道:「我明白了,施朋友大概想要『廬山陰陽谷』中特產的,烏風草『,和』火雲石『?」
司馬-頷首笑道:「不錯,伏朋友肯否割愛?」
伏少陵道:「『烏風草』產自『陽谷』,我可作主,奉贈施朋友十莖,『火雲石』則產自『陰谷』,要向我母親討去!但施朋友既有通報秘訊之勞,我母親大概也決無吝而不與之理!」
司馬-一抱雙拳,稱謝笑道:「多謝伏朋友,諸葛蘭等,可能已去『廬山』,我們趕緊走吧!」
伏少陵點了點頭,於是這位「風流金剛」,和那位尚未露出本來面目的「玉金剛」,遂展開輕功身法,馳奔「廬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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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這突然來找伏少陵之舉,蘊有深意:因為他與「風塵酒丐」熊華龍,追下「百寶崖」頭之後,因略遲片刻,已得知諸葛蘭與方古驤結伴同往「廬山」,要到「陰陽谷」中,追殺申屠豹、孫一塵,並鬥鬥伏五娘、伏少陵母子!
司馬勁深知伏少陵還好鬥,伏五娘卻功力老辣,太以難鬥,何況對方又大佔地利,『陰陽谷』中,定有十分凶險!「他正為諸葛蘭大大擔憂,準備隨後馳援,熊華龍卻怪笑說道:「司馬老弟,這才叫『說著曹*,曹*便到』,你看那走進『金谷園』妓院,油頭粉面的白衣書生,不正是『風流金剛』伏少陵嗎?」
司馬勁靈機一動,向熊華龍揚眉笑道:「老人家,我有計了,諸葛姑娘的『廬山陰陽谷』之行,包管可以安然無恙!」
熊華龍取出酒葫蘆來,飲了兩口,翻著眼皮,怪笑問道:「老弟計將安出?」
司馬-笑道:「我們來個兩路分兵,彼此略作小別……」
熊華龍不等司馬-話完,便自接口叫道:「老弟別賣關子,你到底要派件什麼美妙差事,給我老花子呢?」
司馬-劍眉微軒,含笑說道:「我要請老人家單獨前往『廬山陰陽谷』,為諸姑娘,和方大俠打個接應!」
熊華龍苦笑一聲,目注司馬-道:「司馬老弟,老花子這幾套三腳貓,四門斗的玩意兒,對付起一般武林人物,雖還綽綽有餘,但卻惹那『白髮金剛』伏五娘,那位夜叉婆惱起火來,說不定會挖出我的心肝,作為下酒小菜……」
司馬-聽得啞然失笑,揚眉問道:「老人家怕被伏五娘生剮心肝,不敢去『廬山陰陽谷』嗎?」
熊華龍被他這麼一問,又有點激起傲性,不甘過份示弱地苦笑答道:「常言道:『拼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打』,我老花子這大一把年紀,對生死二字,看得甚輕,有甚不敢去呢?」
司馬-笑道:「老人家敢去就好……」
話猶未畢,熊華龍便接口叫道:「司馬老弟,我去便去,只是你得告訴我,你為何不去『廬山陰陽谷』,你又有什麼任務?」
司馬-目光一閃,微笑說道:「人生難得是偷閒!又道是『人不風流枉少年』,我見這『金谷園』是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絕妙去處,也想進去逛逛!」
熊華龍起初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地向司馬-的肩上,重重一拍,怪笑說道:「司馬老弟,真有你的,我明白你這相當高明的『風流』用意!」
司馬-笑道:「雖然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但『老尚風流是壽征』也是膾炙人口之語!故而假如老人家不願去『陰陽谷』,我們就來個對換,由你進『金谷園』吧!」
熊華龍連搖雙手,怪笑說道:「二八佳人體如酥,腰間仗劍斬凡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催君骨髓枯!我老花子寧願去到『陰陽谷』中,被『白髮金剛』嚼食心肝,也不願進入『金谷園』內,被那些紅粉骷髏,吸盡骨髓……」
語音至此一頓,飲了兩口酒,怪笑又道:「何況『風流金剛』伏少陵那一身功力,相當高明,大概也只有你司馬老弟,才可以使他服服貼貼,聽憑利用!換了我老花子,多半辦不到呢!」
司馬-俊目之中,閃爍智慧光芒,揚眉叫道:「老人家既然明白我的意思,應該知道『廬山陰陽谷』中,縱是劍樹刀山,也將化為康莊大道!」
熊華龍揣起酒瓶,點頭說道:「不錯,我此去可說是毫無凶險,但在我未曾趕到『廬山陰陽谷』前,諸葛姑娘,與方古驤老兒,卻凶險甚大!」
司馬-對於諸葛蘭極為關心,目注熊華龍道:「老人家既知利害,路上請莫要耽延,走得快些,等我趕到『廬山』,再請你和方古驤老人家,盡醉三日,一較酒量!」
熊華龍呵呵笑道:「我知道老弟是關懷那位『粉黛金剛』諸葛姑娘,生怕她在『白髮金剛』伏五娘的手下,吃了苦頭!
這樁佳話,老花子必為盡力,促其實現,但等『粉黛金剛』,成為你的『粉黛夫人』之際,那頓喜酒,可至少要請我喝上三大缸呢!「司馬-見他只是嘮叨打趣,卻不動身,遂一揚右掌,佯怒叫道:「老人家,你胡說八道什麼,還不快走,莫非想嘗嘗我『金剛掌』的滋味?」
熊華龍「哈哈」大笑,搖手說道:「慢來,慢來,老花子的雞肋,不足當『金剛』尊拳,老弟的『金剛掌』,還是留到『金谷園』中去,拍散野鴛鴦,驚破巫山夢吧,我們『陰陽谷』見!」
話完,身形閃處,果然施展絕頂輕功,飛馳而去。
司馬-目送這位「風塵酒丐」,身形消失之後,才白衣微飄,進了金谷園妓院。他是眼高於頂的少年英俠,自然不屑與那些俗粉庸脂的賣笑神女,打甚交道。
他只是選擇有燈光閃爍,人語喧嘩之處,找尋「風流金剛」伏少陵的蹤跡!
找到後花園中的「綠珠」香閨窗下,聽得伏少陵高吟杜牧之的「落魄江湖載酒行」名詩,而被綠珠罰酒。
司馬勁靈機一動,遂把杜牧名詩,改為「落魄江湖載酒行,風流何物眼中輕,蜉蝣一覺少陵夢,空負金剛不壞名」吟出,傳聲入窗,向伏少陵示意挑釁!
這一來,果然如熊華龍的「拍散野鴛鴦,驚破巫山夢」之語,使伏少陵不暇再享受風流,一怒穿窗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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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有三撥武林好手,趕赴「廬山」。
第一撥,是「粉黛金剛」諸葛蘭、「醉金剛」方古驤。
第二撥,是「風塵酒丐」熊華龍。
第三撥,是「玉金剛」司馬-,「風流金剛」伏少陵。
再加上原來就住在「廬山陰陽谷」中的「白髮金剛」伏五娘,共有「五大金剛」,一大「酒丐」,同會「廬山」,必定熱鬧異常,把這「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名山攪得天翻地覆!
熱鬧,雖然好看,凶險,卻是難度!
所謂「凶險」,自然是屬於第一撥人物,諸葛蘭、方古驤所專有!
諸葛蘭一離開「骷髏澗」,便向方古驤揚眉叫道:「方老人家,你知不知道那『風流金剛』伏少陵住在何處?」
方古驤道:「聽說『風流金剛』伏少陵與他母親『白髮金剛』伏五娘,是住在『廬山陰陽谷』內,伏五娘住在『陰谷』,伏少陵住在『陽谷』!」
諸葛蘭聽得略覺愕然,揚眉問道:「這『陰陽谷』究竟是一座山谷?還是兩座山谷?」
方古驤笑道:「說它是一固可,說它是二也沒什麼不對。
因為此谷人口是一,卻被一片峭拔十來丈的『陰陽壁』,把山谷中分為二!「諸葛蘭「哦」了一聲,方古驤向她注目問道:「朱老弟,你當真要去『廬山陰陽谷』,找那『風流金剛』伏少陵嗎?」
諸葛蘭妙目雙翻,神光炯炯答道:「為什麼不去找呢?難道方老人家認為應該把申屠豹、孫一塵就此放過?抑或不相信『骷髏老怪』魏三奇所作判斷?」
方古驤含笑說道:「魏三奇判斷的不止一人,還有一個『鐵嶺狼人』萬俟惡呢?」
諸葛蘭秀眉微挑,反問方古驤道:「方老人家,宇內山嶽之中,以鐵嶺為名的峰巒極多,你知不知道『鐵嶺狼人』萬俟惡,是住在哪座『鐵嶺』?」
方古驤道:「所謂『鐵嶺』,是指關外『長白山』的『鐵嶺』,但萬俟惡只是生於斯,卻未長於斯,他一向四海飄流,行蹤無定!」
諸葛蘭點了點頭,微笑說道:「這就對了,『鐵嶺狼人』萬俟惡既然居無定所,則我們不去找那『風流金剛』伏少陵,卻找誰呢?」
方古驤辯她不過,只好順從諸葛蘭之意,怪笑說道:「好,朱老弟,我們就如你心願,走趟」廬山陰陽谷「,鬥鬥『白髮金剛』伏五娘,但……」
諸葛蘭見自己心思,被方古驤識破,不禁玉頰一紅,接口笑道:「老人家,你但些什麼,怎不爽快說出?我輩江湖遊俠,講究的便是鋤強殲惡,助弱扶傾,就算我想鬥鬥那使武林中人人頭痛,聞名膽懾的:白髮金剛『伏五娘,也不是什麼壞事!」
方古驤取出在「骷髏洞」中所灌的「竹葉青」美酒,喝了兩口,「哈哈」笑道:「朱老弟有此雄心,當然不是壞事,我老酒鬼也亟願奉陪前去,剛才的未了之語,只是要你從我一項勸告!」
諸葛蘭向方古驤看了一眼,含笑問道:「老人家有何金言?
儘管指教!「
方古驤舉袖拭去唇邊的淋漓酒漬,又湊向鼻間,嗅了一嗅,方自搖了搖頭,怪笑說道:「並非金言,僅系俗語,我要向朱老弟所進忠言,就是『不可輕敵』四字!因為『白髮金剛』伏五娘久享盛名,必非虛傳,我們深入她巢穴之中,除了『天時』以外,『地利、人和』亦皆不利於我,朱老弟雖是人中麟風,對手那老妖婆的一舉一動,務須慎加注意,萬不可掉以輕心的呢!」
諸葛蘭聞言之下,並未激動傲氣,竟向方古驤抱拳一揖,稱謝笑道:「多謝老人家語重心長,加以訓教,在下謹記弗忘,此去『廬山陰陽谷』,必以老人家馬首是瞻,決不狂妄。」
方古驤原本擔心諸葛蘭鋒芒太露,傲氣*人,如今見她竟能虛心受教,自然極為高興!
以這一位「粉黛金剛」,一位「醉金剛」的絕世腳程,便是千里關山,也自不難飛渡!
但到「廬山」容易,找起「陰陽谷」來卻有一點困難!
由於武林人中,誰也不願意招惹這位有「活夜叉」之稱的「白髮金剛」伏五娘,故而「廬山陰陽谷」中,幾乎從無江湖人蹤,成了武林禁地!
方古驤雖然略微聽說過「陰陽谷」的景況,卻因未曾來過,也不知這座極為神秘,極為幽森恐怖的山谷,究竟在廬山何處?
方古驤與諸葛蘭正自登峰越嶺,渡澗下壑,辛苦找尋之際,突然嗅得一陣奇異香味,從一片竹林深處傳出!
「方老人家,這是什麼香味,是不是林中有人燒狗?」
方古驤嗅了一嗅,揚眉說道:「不是,這種味道比狗肉稍腥,但其中還雜有酒香,只是酒質卻平常得很。」
諸葛蘭嫣然笑道:「我們尋找『陰陽谷』之事,好在也不急於一時,老人家食指若動,不妨進入竹林,擾他一頓!」
她的語音剛落,竹林中突然響起個蒼老語音,「嘿嘿」怪笑說道:「你倒說得輕鬆,就算你們食指大動,我老人家還不一定肯以異味請客的呢?」諸葛蘭與方古驤聽得對方這種說法,遂交換了一瞥眼色,雙雙穿林走進。
林中,火光熊熊,火上吊著一隻剝去皮毛的狗狀之物,正在燒烤!
火邊所坐之人,則是一個雙目皆盲的灰衣老叟。
這灰衣老叟右手執著一根馬竿,左手執著一隻酒葫蘆,向諸葛蘭、方古驤雙翻白眼揚眉叫道:「你們居然進來,究竟是憑些什麼?想令我請客吃肉!」
諸葛蘭何等目力,一看便知這灰衣老者,雖然雙眼均盲,但坐在火邊氣宇沉雄,巍如山嶽,顯是武林高手!
方古驤「呵呵」笑道:「你問得對,我們既然入林,自有所恃,據我嗅覺,你那葫蘆中所盛酒兒,似乎不太佳妙?」
灰衣老者點了點頭,微歎說道:「你的嗅覺不錯,這是尋常村醪,如此說來,你們有好酒了?」
諸葛蘭接口笑道:「我們身邊帶有陳達百年的真正山西汾州杏花村的『竹葉青』酒!」
灰衣老者大喜說道:「快點給我嘗嘗,若是真正百年汾酒,我便也請你們,吃點烤肉異味!」
方古驤向那火上所烤的狗形之物,看了一眼,搖頭說道:「你這異味烤肉,我們並不一定想吃,但分你半壺百年汾酒,倒還不會吝惜就是!」
一面說話,一面取出酒壺遞過,含笑又道:「你自己倒吧,但卻只可倒一半,要留一半給我自己解解饞癮!」
誰知那雙眼俱盲的灰衣老者,竟自搖手說道:「不行,我生平決不輕受人恩,你若不吃我的烤肉,我就不喝你的酒!」
諸葛蘭聞言之下,暗暗點頭,覺得武林人物的可愛之處,便在於這種特有氣質!
方古驤江湖經驗老到,他在一見盲目灰衣老者之後,早巳胸有成竹,聞言,含笑說道:「尊駕既也嗜飲杯中之物,便放心倒吧,彼此均是武林人,我決不讓你輕受人恩就是!」
盲目灰衣老者略一皺眉,點頭說道:「好,你這人相當不俗,我就領受你這半壺『百年汾酒』。」
說完,把他自己酒葫蘆中的尋常村醪倒去,接過方古驤手中的酒壺,才一揭開壺蓋便嗅到了四溢香醇酒氣,「呀」了一聲叫道:「朋友果未虛言,這是極為難得的真正百年汾酒!」
說完,邊自倒酒,邊自翻著兩隻白果眼,向方古驤怪笑叫道:「朋友,光棍眼中,莫揉砂子,你說老實話吧!你們請我喝酒,卻不吃我的烤肉,究竟想打我老瞎子什麼主意?」
方古驤笑道:「你把我們當做鄉巴佬嗎?你烤的是隻狼,不是狗,狗肉我們還可一快朵頤,狼肉卻不敢領教!」
諸葛蘭聞言,方知火上那被烤得香氣撲鼻的狗形之物,竟是隻狼?
難怪肉香比狗肉略腥,幸虧方古驤早就看出,未肯領受,否則,自己若一嘗試,嚥下喉頭,非把腸胃都嘔得翻將過來不可!
盲目老頭笑道:「你雖然識貨,可惜太迂,狼肉有什麼關係?在入口之際,確比狗肉略腥,但嚼到後來,卻有一種豬牛羊狗等肉均無的特別奇香異味……」
語音略頓,取過一隻瓦缽,繼續怪笑說道:「何況我老瞎子還準備了半壇極好的『蒜泥老虎醬』,既足解腥,又足佐味,我勸你們還是大著膽兒,嘗上一些!世間只聽說豺狼吃人,人若偶爾吃一上兩隻豺狼,也不算是什麼過份之事。」
諸葛蘭忘了對方是個瞎子,竟向他連搖雙手,苦笑答道:「盛情心領,你自己請吧!」
盲目老者不再客氣,在烤狼身上,撕下一塊肉來,蘸些蒜醬,送入口中大嚼,並飲了一口方古驤所贈的「百年汾酒」。
舔著嘴唇,狂笑說道:「用『烤狼肉』蘸『蒜泥老虎醬』,飲『百年汾酒』,委實可算是人間絕……」
他這「人間絕味」的最後一個「味」字,尚未出口,便頓住語音,側顧方古驤道:「朋友,你說出你不使我輕受人恩的辦法好嗎?否則,這『百年汾酒』雖香,我老瞎子總覺得其中似蘊有穿腸毒藥,不能安心受用!」
方古驤笑道:「我向你打聽一件事兒,你只要告訴了我,便非無功受祿了!」
盲目老者眉頭一皺,苦笑說道:「這樣當然甚好,但你所打聽的事,我不一定準能知曉呢……」
方古驤接口說道:「你放心,你準知道,我猜出你對於這『廬山』地勢,極為熟悉!」
盲目老者詫道:「你是怎麼猜出的呢?」
方古驤失笑說道:「這道理極為簡單,因為你是盲人,若非地形極熟,縱令身懷絕藝,也未必僅憑一根馬竿,便能遊遍這到處都是危崖削壁的奇險『廬山』!」
盲目老者連連點頭,怪笑說道:「你的心思甚細,猜得對了,我對於這座:廬山『之中的一峰一壑,一鬆一石,均……」
語音至此頓住,向方古驤揚眉問道:「你既這樣說法,莫非是有所找尋,向我問路?」
方古驤道:「正是,我對『廬山』,昔日遊蹤未遍,這位朱老弟,更是初來,故而找不著那幽僻所在!」
盲目老者笑道:「這事好辦,你們要找的是什麼地方?」
諸葛蘭一旁答道:「陰陽谷!」
這「陰陽谷」三字把位盲目老者,聽得神情一愕,眉頭雙蹙!
諸葛蘭見狀,嘴角微撇,哂然笑道:「老人家吹了半天,說什麼對於『廬山』的一峰一壑,一鬆一石,均極熟悉,難道竟單單不知這『陰陽谷』嗎?」
盲目老者搖了搖頭,苦笑說道:「我不是不知……」
諸葛蘭接口笑道:「老人家既然知曉,便請指點途徑!」
盲目老者問道:「你們為什麼定要去『陰陽谷』呢?」
諸葛蘭笑道:「我們有沒有回答老人家這問題的必要?」
盲目老者神色肅然地,緩緩說道:「你們還是回答的好,否則,我寧願略損小節,白喝你們半壺『百年汾酒』,也不願把你們兩個,送入『陰陽谷』中,身遭慘死!」
諸葛蘭微微一笑,軒眉說道:「老人家,我要修正你一項意見,『陰陽谷』並非『鬼門關』,只不過在谷中住了『白髮金剛』伏五娘,和『風流金剛』伏少陵母子而已!」
盲目老者聞言,側顧諸葛蘭道:「聽你這樣說法,你們竟不懼怕伏五娘和伏少陵嗎?」
諸葛蘭冷笑一聲,接口答道:「老人家多此一問,我們若是對這兩個凶邪人物,有所懼怯,伺必還向你有所打聽地,想去『陰陽谷』呢?」
盲目老者把兩隻白果眼一翻,緩緩放下了手中所捧的酒葫蘆。
諸葛蘭不知他放下酒葫蘆之意,仍自含笑說道:「老人家儘管放心,指點路途,我們縱在『陰陽谷』中遭遇不測,慘被『白髮金剛』伏五娘,嚼食心肝,也不會對老人家有所怨恨就是!」
盲目老者眉梢挑處,一招「並懸日月」,雙掌齊發,分向諸葛蘭、方古驤當胸擊出!
他不是實掌硬打,是隔空遙擊,但掌風「呼」然生嘯,來勢極強,顯出這盲目老者,是一等一的內家高手!
方古驤對於此人來歷,早就有所猜測,故而揮掌接架之際,毫未怠慢,凝足了十成左右功力!
諸葛蘭則一來自視極高,未曾把這盲目老者,看在眼中,二來又看出對方雖然發掌,似無惡意?故而只以七成功力應接!
三人掌風一接,方古驤巍然不動,所凝十成左右功力,恰好與盲目老者,成了銖兩悉稱的秋色平分局面。
諸葛蘭則因只以七成功力應接,未免稍形遜色,被震得拿樁不穩,退了兩步!
盲目老者「哈哈」大笑說道:「抱歉,抱歉,我這是善意性的狂妄之舉,想試試二位功力!」
語音微頓,指著方古驤道:「你這位仁兄,相當高明,確實具有前去『陰陽谷』的資格!但那位老弟卻……」
諸葛蘭俊臉一紅,揚眉接口叫道:「老人家,你以為我不行嗎?」
盲目老者笑道:「老弟,不是我掃你興頭,我雖從你清亮語音之中,聽出你資質極美,是朵蓋世難覓的武林奇葩,但畢竟火候尚弱……」
諸葛蘭聽得苦笑連聲,截斷那盲目老者的話題說道:「老人家,你弄錯了,剛才我是看出你並無惡意,又未看出你是一流高人,生恐在真氣反震之下,誤傷了你,故而才用了七成左右真力!」
這幾句話兒,把位盲目老者,聽得又復翻白眼!
他雙眉緊皺,以一種不太相信的語氣,向諸葛蘭問道:「老弟,你說你剛才接我一掌之際,僅僅凝聚了七分功力?」
諸葛蘭笑道:「七成左右,換句話說,縱令比七成稍強,也決不到八成就是……」
說至此處,見盲目老者滿面不信神色,遂又微笑叫道:「老人家若是不信,何妨再試?這次我以十成功力,接你一掌!」
最後一個「掌」字才出,盲目老者動作快如石火電光地雙掌齊推,掌風挾著懾魂怪嘯,排空捲到!
他發難雖快,諸葛蘭應變也疾,她心高氣傲,為了顏面關係,這回果然以十成功力,硬接來勢!
勁力一合,氣卷如濤!
這回,諸葛蘭半絲未動,那位盲目老者的所著灰衫,卻一陣強烈飄拂,連身形也微微搖晃!
諸葛蘭急忙斂去功力,含笑叫道:「老人家試得如何?在下是否還不至於太不成材?」
盲目老者雙眉深蹙,不言不動,彷彿進入了沉思狀態。
方古驤笑道:「尊駕想些什麼?」
盲目老者冷冷說道:「仁兄一身酒氣,又有那好美酒隨身,更復功力極高,多半是名震武林的『醉金剛』方古驤吧?」
方古驤看了盲目老者一眼,含笑讚道:「雙目有了殘缺之人,果然心思較常人細密,在下正是老醉鬼方古驤,尊駕猜得對了!」
盲目老者指著諸葛蘭,苦笑說道:「他是誰呢?年歲輕輕,功力如此高明,音清而剛,人定長得十分英俊漂亮,莫非是『五金剛』司馬-嗎?」
諸葛蘭最不服氣「玉金剛」司馬-被江湖人物譽為「十二金剛」中的強中強手!
但她偏偏到處都聽見些讚譽司馬-之語!
故而,盲目老者的語音才了,諸葛蘭便自冷笑一聲,剔眉說道:「哼,又是『玉金剛』司馬-,他算個什麼東西?」
盲目老者一怔,方古驤急忙含笑說道:「這位老弟姓朱,單名一個『楠』字,雖然並非『十二金剛』中人物,一身功力,卻卓越非凡,我送了他個外號,叫做『蓋金剛』呢!」
盲目老者「哦」了一聲,向諸葛蘭含笑叫道:「朱老弟,你猜不猜得出我第二度試你功力之際,為何用偷襲舉措,極為快捷地猝然出掌?」
諸葛蘭略一尋思,搖頭說道:「在下未能領略老人家此舉之意,莫非老人家除了考驗我的內功火候以外,還試驗我的應變能力?」
盲目老者笑道:「老弟答對一半,因為這種猝然出掌,是『風流金剛』伏少陵的一貫傷人手法!」
諸葛蘭恍然笑道:「老人家準備指點路徑,認為我和方老人家,可以去『陰陽谷』了?」
盲目老者點頭笑道:「以方兄這般身份,暨朱老弟這等身手,若去『陽谷』,自然毫無問題,但若前去『陰谷』,卻仍須特別謹慎!」
諸葛蘭聽懂盲目老者的言外之意,秀眉微軒,目厲寒光說道:「老人家此語之意,是說那住在『廬山陰谷』之中的『白髮金剛』伏五娘,特別厲害?」
盲目老者笑道:「朱老弟,假如你方才接我第二掌時,確是凝聚了十成功力,則比起『百發金剛』伏五娘來,至少還要弱了一籌!」
諸葛蘭妙目中精芒連閃,從臉上流露出不服神色!
盲目老者雖然目無所見,卻仍可從諸葛蘭默然無語之上,猜出她的心情,微微一笑又道:「朱老弟,年輕人尤其是像你這等身負絕藝的年輕人,自然難免心高氣傲!但你應該相信我生平不慣虛言,更沒有為那『白髮金剛』伏五娘吹噓捧場的必要!」
諸葛蘭心中仍是不服,但表面上卻不得不接受盲目老者的一番好意,揚眉笑道:「多謝老人家指點,老人家是否可以……」
她本來想說「老人家是否可以說出『陰陽谷』的路徑走法?」但一轉念間,覺得尚未向這盲目老者,請教姓名稱號,似乎有點失禮。
故而,諸葛蘭頓住語音,歉然一笑,向方古驤叫道:「方老人家,我們直到現在,尚未請教這位老人家的姓名稱謂,真是失禮得很!」
方古驤搖了頭,怪笑說道:「用不著問,我猜得出!」
盲目老者笑道:「方兄真能……」
方古驤喝了一口酒兒,「呵呵」笑道:「閻兄,你看不見我,卻能猜出我是誰?我看得見你,若不能猜出你是誰?則這一對眼睛珠兒,不是白長了嗎?」
一個「閻」字啟迪了諸葛蘭的靈機,向盲目老者,重複打量幾眼,朗聲問道:「莫非這位老人家,也是『十二金剛』之一?」
方古驤怪笑答道:「對於,他就是『十二金剛』中的『瞽目金剛』閻亮,朱老弟不妨想想,除了他外,哪裡還有功力如此高明的瞎子?」
諸葛蘭知道這「瞽目金剛」閻亮是介乎正邪之間的性情怪僻人物,生平行事完全視一時好惡而定!
這次湊巧相逢,送了他半壺「百年汾酒」,居然已套上交情,站在自己一面!
想至此處,諸葛蘭心中忖道:「反正哄死了人,又不償命,何不索性向這武林怪人,多奉承上幾句?」
主意一定,也不管對方看得見與否?便向「瞽目金剛」閻亮一抱雙拳,含笑叫道:「閻老人家,『瞽目金剛』四字,威震乾坤,朱楠久已欽敬,今日竟機緣巧合,得瞻風采,委實三生有幸!」
閻亮竟似知道諸葛蘭在向他抱拳行禮,遂也自拱了拱手,怪笑說道:「朱老弟,你為何言不由衷?」
諸葛蘭一怔,目光凝注在閻亮身上,皺眉問道:「閻老人家,你……你何出此言?」
閻亮笑道:「我是指老弟所說的『得瞻風采,三生有幸』之語,朱老弟不妨想想,老瞎子兩隻白果眼,一把瘦骨頭,哪裡談得上什麼『風采』?你見了我這副德行,又復何『幸』之有?」
諸葛蘭俊臉一紅,忙加解釋說道:「『風采』二字,並非專指容貌美醜而言,有人美而俗,有人醜而雅,閻老人家坐如鐘,行如龍,蒼松古月……」
閻亮連搖雙手,苦笑叫道:「夠了,夠了,朱老弟萬莫再酸,你若再這樣酸將下去,非讓我把適才領受方兄的那幾口『百年汾酒』,都嘔出來,奉還你們不可!」
諸葛蘭被這位『瞽目金剛』,搶白得霞飛雙頰!
她在俊臉以上,添了嫵媚透頂的兩片紅霞之事,閻亮無法看見,方古驤卻看了個清清楚楚,目閃神光,欲言又止,只在嘴角間,掛上了一絲會心微笑!
閻亮又復笑道:「朱老弟,我懂得你的一片苦心,你不必再向我奉承,老瞎子情性極怪,我既接受了方兄所贈的那半壺百年汾酒,業已和你們交定朋友,只不過我另外要去找個仇人,無法陪你們同往『陰陽谷』了!」
諸葛蘭問道:「閻老人家,你要找的仇人是誰?」
閻亮答道:「鐵……」
「鐵」字才出,立即住口搖頭,怪笑說道:「我不說了,我無暇幫你們,你們也不必想要幫我!我這仇人,雖然並非俗手,相當厲害,但老瞎子仍有充份自信,可以把他打發得了!」
諸葛蘭苦笑叫道:「閻老人家,你既不肯說出你要找的仇人姓名,便請把前往『陰陽谷』的路徑,指點給我們吧!」
閻亮點了點頭,遂用手中馬竿,在地上把「陰陽谷」的地形走法,畫了個圖形,向方古驤諸葛蘭詳加講解。
諸葛蘭見閻亮雖然雙目皆盲,但所畫圖形,卻整整齊齊,一筆不亂,不禁好生佩服,知道無論有任何天生缺陷,只要能痛下苦功,都可設法彌補!
閻亮畫完圖形,並加講解過後,怪笑說道:「方兄與朱老弟此去,對於『白髮金剛』伏五娘,務須特別當心,我們就此告別,異日有緣再圖後會!」
話了便又從那只烤狼身上,撕下一條腿來,邊自大嚼,邊自飄然走去。
諸葛蘭目送閻亮背影,等這位「瞽目金剛」的身形消失後,忽然雙眉愁皺,臉上一片茫然!
方古驤見她這種神色,詫聲問道:「朱老弟,你為何突然流露出茫然神色?」
諸葛蘭眉頭不展地歎息一聲說道:「方老人家,你既久走江湖,總應該懂得相人風鑒之術!」
方古驤取出所剩的半壺「汾酒」,喝了一口,目注諸葛蘭,微笑道:「朱老弟,我不懂你為何突然要與我研究風鑒之術?」
諸葛蘭道:「我覺得那位『瞽目金剛』閻亮的印堂之間,有點發暗,似乎不是吉兆?」
方古驤略一尋思,點頭說道:「不錯,閻老瞎子果然印堂發暗,但他一身功力,相當深厚,還不至於有甚重大危險,何況他臨行之時,並表示有充分自信,可以把他那仇人,打發得了嗎?」
諸葛蘭略一搖頭,微歎說道:「我的看法不同,我認為這位『瞽目金剛』閻老人家,不論功力再怎高明,畢竟雙目皆盲,有了重大弱點……」
方古驤接口笑道:「閻老瞎子的雙目雖盲,但卻耳力特聰,可以彌補不足!」
諸葛蘭道:「不行,彌補不了,對於一種東西,無法以耳代目!」
方古驤目注諸葛蘭,揚眉問道:「朱老弟,你所指的是什麼東西?」
諸葛蘭應聲答道:「毒!對於有些無形劇毒,連用目力細看,都未必看得出來,若憑耳力去聽,哪裡能夠聽出跡象,善加防禦?」
方古驤詫然問道:「朱老弟為何突然又提起這個『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