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一個土頭土臉的小老頭兒。
那老頭梳著黃毛小辮子,一身銀色土布短衫褲,雙目炯炯有神,一臉的皺紋,土布腰帶,左面掛個葫蘆,右面插著旱痼桿。
腳下穿著雙多耳麻鞋,乍看去,真像三家村的老放牛的。誰能知道他就是煊赫一時,武林中的知名之士「神手大聖」王伯燕呢?
王伯燕一撲身,拉起了「小倉公」淳於慈的手,喜不自禁地道:「老哥哥!還記得那年我在長沙害的那場病嗎?要不是你妙手回春,我的骨頭只怕早化成灰了呢?」
原來「小倉公」與王伯燕有這麼一段淵源。
諸葛蘭不由暗喜。
小倉公與王伯燕有這份香火之緣,料來司馬-是有驚無險。
這時,王伯燕又跑到方古驤的身前道:「方兄!記得黃河決口,找不到酒,你把葫蘆裡的命根子分給我一半,那味道,哈哈哈……」
方古驤也笑道:「今天我帶來四壇,不愁沒酒了!」
王伯燕嘶啞著嗓門叫道:「潛龍堡別的沒有,酒還有兩窖子!請!」
他的一聲請字,單手肅客。
這時
由山頂上出來一對對氣死風的紗燈,約莫有百來對,由山頂直排到石碑之前。
一眾群豪進了古堡。
但見古堡黑壓壓的一大片紅磚碧瓦,氣概非常。
正廳上早已排好了兩桌豐盛的筵席,水陸並陳,山珍海味無一不備。
淳於慈、方古驤坐了首位。
其餘的隨便坐下。
那「神手大聖」王伯燕屢屢敬酒,對於司馬-的事,卻一字不提。
甚至於「七絕谷」與「血光會」的事,也彷彿毫無所知一般。
諸葛蘭可真急了,隔著桌子,不斷以目示意,叫方古驤提司馬蚧之事。
方古驤只好舉起酒杯,站起身來,對王伯燕道:「老兄弟!你可知今晚我們這一大陣子,來到貴堡有何事故嗎?」
王伯燕也舉杯而起道:「多年不見的老友,難得聚一聚,這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他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存心把話岔開!
方古驤搖頭道:「不止於此,還有一事要向王兄你請教!」
「神手大聖」王伯燕忽然仰天一笑道:「小弟知道了!請坐下來講話!」
他一面說,一面以手示意,請方古驤坐下。
方古驤料著王伯燕要展開正題了,因此,也就坐了下來,等待消息。
不料,王伯燕喝了一口酒,慢吞吞地道:「七小徒無知,在鎮上臨時起意,從這位諸葛姑娘身上摸了根白骨錘!可是……」
他又在東扯西拉。
力古驤忙道:「這乃是小事一段,同時『白骨錘』已經由熊兄索回,轉還給諸葛姑娘!」
王伯燕正色道:「此外還有什麼大事呢?」
「醉金剛」方古驤見「神手大聖」王伯燕有意閃避,儘管把話岔開,不由微微而笑,開門見山地道:「王兄!我等今日造訪,乃是為了尋找一位朋友的下落,特地向你請教!」
王伯燕也微微一笑道:「是哪一路的朋友?」
方古驤道:「此人乃是『十二金剛』中的強中之強,可稱武林第一人,複姓司馬,單名一個-字!」
王伯燕頷首道:「小弟也有些耳聞,司馬-崛起武林,後來居上,壓倒群豪!」
方古驤接道:「司算武林之中驚天動地的人物。」
王伯燕含笑道:「可惜無緣,但聞其人,未見其面!」
此言一出,群雄面面相視,齊皺眉頭。
尤其是諸葛蘭。
她抱定了莫大的希望,自料到了「潛龍古堡」就可水落石出,見到司馬。不料「神手大聖」王伯燕竟一口推得乾乾淨淨。
今後茫茫人海,更往何處去尋,何處去找?
更且,司馬-在失蹤之夜,乃是閉了穴道,毫無抗拒之力,豈不凶多吉少!
想著,幾乎哭了起來,眼淚在眼眶中滴溜溜亂轉,差一點就要流了下來!
方古驤不聲不響,探手在懷內一摸,取出一面青銅鏡子,遞向王伯燕道:「王兄!請看!」
那鏡子上面,明顯的印著一隻手印,很容易的,可以看出有六個指印。
王伯燕的眼神一掃,哈哈一笑,伸出他自己的右手,在空中搖了一搖道:「六指神偷,是我的獨門招牌,想賴也賴不掉!尤其在各位大行家面前!哈哈!」
他豪邁的一笑,神情不凡!
方古驤猛喝了口酒,也哈哈一笑道:「哈哈!王老大!痛快!痛快!」
王伯燕道:「捉賊捉髒,是不是哪個大戶,丟了珍珠瑪瑙,黃金白銀?」
方古驤道:「丟的不是珍珠財寶!」
王伯燕道:「是什麼古玩嗎?」
方古驤道:「是人!」
王伯燕又是狂放的一笑道:「哈哈!方兄開玩笑了!」
方古驤緊接著道:「不!半點也不是開玩笑!」
方古驤的話尚未說完,「風塵酒丐」熊華龍已接著朗聲道:
「這人,也就是我們要尋找的『玉金剛』司馬-!」
不料,「神手大聖」王伯燕聞言淡淡一笑道:「嘿嘿!這更加叫我糊塗了!」
熊華龍道:「為什麼?」
王伯燕道:「適才方老大說,司馬-乃是十二金剛之一,武林中強中之強!必然功力絕高,有過人之處!」
熊華龍道:「不是吹噓!」
王伯燕道:「既然如此,為何能丟了人?」
此言一出,在座群雄不由面面相覷,不自覺的,每個人的眼神都向「粉黛金剛」諸葛蘭瞧了去。
諸葛蘭的一張粉臉掙得紅至耳根,半天抬不起頭來,恨不得有條地縫鑽了下去。
試想,她乃是個大姑娘,怎好把「開玩笑點了司馬蚧的大穴」這種話說出來,豈不令人恥笑。
這時
王伯燕又對熊華龍道:「熊老當家的!那司馬-的武功修為,比起你如何?」
熊華龍不明白王伯燕的問話真意。
因此,他不考慮地道:「比我老化子高明百倍!」
王伯燕道:「這就是了!」
熊華龍道:「怎麼這就是了?」
王伯燕理直氣壯地道:「司馬-的功力既然比熊大哥高明百倍,自然比我高明兩百倍,憑我這點微末道行……哈哈!」
方古驤插口道:「王兄是什麼意思呢?」
王伯燕道:「司馬-大俠,天上少有,地下無雙,慢說我王伯燕,任何人也惹不起!」
「瞽目金剛」早已不耐,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他氣鼓鼓地大聲道:「王當家的,今天我們可是誠心誠意的來拜訪!」
王伯燕也大聲道:「王伯燕也是誠心誠意的以禮接待!」
閻亮道:「既然如此,說話不必繞圈子!」
王伯燕道:「閻當家的意思是……」
閻亮直接了當地道:「司馬-的人是在『翼德祠』失蹤的。」
王伯燕道:「我已洗手不幹,翼德祠也不是我王伯燕的碼頭,關我甚事?」
閻亮冷冷一笑道:「可是,失蹤的現場,有你王當家的字號!」
王伯燕道:「字號?」
閻亮大聲道:「就是那面鏡子!」
王伯燕不由愕然一驚,不問閻亮,卻向方古驤問道:「司馬-是在『白花蛇』柳倚人的房子裡失蹤的嗎?」
方古驤點頭道:「正是!」
王伯燕聞言,不由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方古驤道:「王兄為何發笑?」
王伯燕道:「適才各位說得天花墜亂,我只道司馬-是天神般的漢子,頂天立地的英雄,卻原來……」
他說到這裡,雙目一掃在座群雄,又道:「在坐的有幾位女俠,恕我不便放肆,原來司馬-是個貪色的小人!」
司馬剛怒道:「王伯燕!說話要有根據!」
王伯燕也怒道:「當然有!」
司馬剛道:「有何事實?」
王伯燕道:「不錯!我曾經到過『翼德祠』,是昨天晚上的二更之後,三更以前!」
熊華龍忙道:「時間對極,正是亥末子初!」
王伯燕侃侃而談道:「是我在柳倚人的房子內,背出一對男女,女的通身一絲不掛,男的內衣小褲!」
眾人屏息而聽,皺起眉頭。
諸葛蘭與夏侯英雖同是武林俠女,但也不由面紅耳赤,低下頭來。
王伯燕又道:「那時,我用棉被,把他二人一裹,背回了我這潛龍古堡!」
他目掃眾人,且不說司馬-的下落,卻又道:「六指神偷王伯燕,在江湖中混了一個『神手大聖』的小名氣,可是不容易的!」
淳於慈道:「確實不易!」
王伯燕道:「我在洗手之際,並未發出武林柬帖,也未與至好朋友申明!可是,我不能不明不白!」
熊華龍道:「王兄!你扯到哪裡去了!」
王伯燕正色道:「樹打根上起,水從源頭流,我要說清楚,我到『翼德祠』的來龍去脈!」
方古驤道:「王兄!講吧!」
王伯燕又繼續說道:「我到了潛龍古堡,在這兒隱息下來之前,卻有一個小小志願!」
淳於慈道:「哦!是什麼呢?」
王伯燕道:「我曾經對古堡附近的父老許下宏願,就是說,從我王伯燕住下起,周圍三十里之內不准有奸盜邪淫存在,也不准有竊盜殺人放火之事發生!」
眾人不由點頭!
方古驤道:「王兄是為了保證自己洗手,避免嫌疑!」
王伯燕道:「不錯,以免當地父老覺得我明是退隱,暗裡卻逼我『神偷』的舊業!」
閻亮叫道:「這與司馬-失蹤有何關係?」
王伯燕並不作惱道:「當然有!」
閻亮道:「你且說說這個關連!」
王伯燕道:「我雖退隱,卻在堡中養了五百個年青人,也算是我的弟子吧!」
熊華龍不由打趣道:「嘿!五百個神偷,若是藝成出堡,豈不天下大亂,偷盡江湖!」
王伯燕也十分知趣地道:「你們窮家幫子弟何止數十萬,也沒見討完天下,討窮江湖!」
方古驤焦急司馬-的下落,笑道:「老偷兒,言歸正傳吧!」
王伯燕道:「昨夜手下弟子來報,說是『白花蛇』柳倚人到了本堡地面!」
方古驤道:「你這個土地神便出了洞府了!」
王伯燕笑道:「柳倚人淫蕩成性,每晚非要人陪伴不可,我想,她也許要在本地作奸犯科!」
熊華龍道:「你王老大對她所知甚多?」
王伯燕道:「柳倚人淫名滿扛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方古驤道:「後來呢?」
王伯燕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我進入『翼德祠』見她真的擄了一個美男子……」
不等他說完,熊華龍搶著道:「那男的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王伯燕大感驚異,出乎意外的失聲叫道:「啊!他就是『玉金剛』司馬-?」
心直口快的夏侯英,很久未發一言,已經是一肚的氣,聞言搶著道:「就是他!你不是背到潛龍古堡來了嗎?現在何處?」
王伯燕的一雙眼睛,睜得大的不能再大,楞楞地望著夏侯英,好像他不相信夏侯英的話似的。
夏侯英見他那個樣子,不由焦急地道:「我問你的話呀!」
王伯燕半晌才如癡如夢地道:「夏侯姑娘,你的話是真的?」
諸葛蘭可真急了。
她不等夏侯英回答,霍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有什麼真不真,誰同你開玩笑嗎?」
王伯燕雙手一拍道:「糟了!」
這聲糟了,太也令人吃驚了。
在座之人,全都大吃一驚,有三五人不約而同的一齊失聲道:「怎麼啦?」
方古驤也已看出「神手大聖」王伯燕的神情緊張,雙目驚慌之色外露,顯然的,事態絕不簡單。
因此,他也一臉地愁容道:「伯燕兄!你難道把他與柳倚人給雙雙的毀了嗎?」
「毀了嗎」三個字,像一個晴天霹靂,使在座之人,全都隨著這句話,把眼神盯在王伯燕的臉上,等待他的答覆。
因為,王伯燕嫉惡如仇,加上他洗手退隱又與地方父老有約,殺了犯「奸」的柳倚人,是應該的,而與柳倚人同時犯「奸」的司馬-也隨之「陪罪」,更也是極為可能的。
眾人都是江湖人,焉能不知道扛湖人的性格,所以俱都耽著心事。
其中當然以諸葛蘭最為焦急,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
但見「神手大聖」王伯燕失神地搖搖頭道:「沒有!」
這兩字,王伯燕說得幾乎聽不見。
但是由於眾人全都屏息等待他的答覆,所以,顯得特別清楚。
然而,從王伯燕這「沒有」兩字的語氣低沉與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上看,分明問題依然存在。
熊華龍忙道:「那麼,他們的人呢?」
王伯燕緩緩道:「照我的性格,當時真想把他二人給打發了,可是我是個洗了手的人……」
夏侯英不耐地道:「且不要解釋,快點說,他們現在何處?」
王伯燕的雙眉緊皺道:「我把他們送走了!」
諸葛蘭失聲道:「送走了!」
司馬剛插口問道:「送到何處?」
王伯燕十分沮喪地道:「送到南嶽鬼愁洞……」
方古驤大叫道:「你把他們送給了『女天蓬』西門素娥!」
王伯燕點點頭,道:「是的,因為西門素娥是柳倚人的授業師,我本意要臊臊她的面皮,看看她調教出來的弟子,在外面的惡跡丑形!」
熊華龍不由一歎道:「唉!伯燕兄!那『女天蓬」西門素娥,本身就不是個安份守己的女人!你……」
方古驤連聲道:「是呀!她教『白花蛇』的就是這一套見不得人的功夫!下流的玩意!」
「瞽目金剛」閻亮不由大怒道:「送『白花蛇』還有點道理,你把司馬-也送去,居心何在?理由何在!」
王伯燕道:「那是『捉姦捉雙』的鐵證呀!」
閻亮霍的站了起來,面紅耳赤地喝道:「什麼奸呀!證呀!你……」
王伯燕也惱羞成怒,大聲道:「你待怎樣!」
閻亮突的馬桿一順,隔著桌面,向王伯燕點去,口中喝道:「要你交回人來!」
這一招,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快如電光石火,準極狠極。
「神手大聖」王伯燕驚叫一聲:「你敢出手!」
喝聲中,一式「倒捲珠簾」,人已後縱七尺,離開桌面,險險躲過一招。
方古驤不由大急叫道:「閻兄不可魯莽!」
熊華龍也離席而起,向王伯燕拱手道:「王兄,閻兄擔心司馬-的安危,心情急躁,還望莫怪!」
王伯燕怒火未息道:「我老偷兒不在乎什麼金剛羅漢!」
淳於慈生恐把事弄僵,忙站起來道:「伯燕!事已至此,空鬧無益,眼前以救人為第一急務,千萬不可爭一時意氣!」
對於淳於慈,王伯燕少不得念在當年施醫救命之恩,謙讓三分。
因此,他口氣緩和地道:「在下做夢也不知道那『白花蛇』床上的男人,就是一代大俠司馬-呀!」
此時,方古驤已將「瞽目金剛」閻亮勸說得坐了下來。
他又走向王伯燕道:「王兄!你說的不錯!」
王伯燕又道:「事到如今,我還疑惑!」
方古驤道:「疑惑什麼?」
王伯燕道:「司馬-算是當今第一高手,為何輕易被『白花蛇』擒住。」
熊華龍接口道:「那時他被點了睡穴呀!」
王伯燕奇怪道:「是誰有這高的身手,能把司馬-的穴道制住!」
諸葛蘭沒好氣地道:「是我!」
方古驤生恐又鬧翻了臉,忙道:「王兄!這位諸葛姑娘是-時出於玩笑……」
他的話尚未說完,王伯燕忽然一笑道:「『粉黛金剛』諸葛姑娘,又是姜夫人封爐大會上的朱楠先生!」
諸葛蘭不由漲紅了臉道:「不必講這些,我只想問你,司馬-是何時送走的?」
王伯燕道:「昨夜三更!」
諸葛蘭道:「何人押運?用什麼方法?」
王伯燕道:「兩頂軟轎,八個門徒押運!」諸葛蘭聞言,突然而起,朗聲說道:「各位在古堡等候消息,多則五天,少則兩日,我帶司馬-回來!」
她語落人起,箭般的射向廳外。
紅影一飄,追上前去,扯住了諸葛蘭迎風飄起的衣角。
夏侯英叫道:「蘭妹妹!你要到哪裡去!」
幸而夏侯英是坐在靠門之處,否則,可沒人能攔住諸葛蘭驚鴻般的身法去勢。
諸葛蘭面對眾人又道:「事情出在我手,我會去解決!」
方古驤忙道:「總得商量好一個進行的方法!」
熊華龍也道:「要去,大夥兒一齊去!」
諸葛蘭道:「用不著,縱然追到南嶽鬼愁洞,也要把『玉金剛』追回來!」
方古驤道:「我的意思是請王伯蒸兄與我們一齊追上去!」
諸葛蘭道:「何必?」
方古驤又含笑道:「萬一中途追上,免得多費唇舌,因為是王兄的門徒押運!」
誰知諸葛蘭怒容滿面道:「中途追上,所有押運之人,一概的殺!」
她「殺」字出口,右掌一削,做了個「殺」的姿勢,聲色俱厲。
王伯燕十分尷尬,只好苦苦一笑。
諸葛蘭道:「笑什麼?等追回司馬-,我與你『神手大聖』的一點小事,再說再講!」
所謂的「小事」,自然是指著「白骨錘」被盜的那回難堪!
王伯燕只好道:「姑娘好傲的性子!」
諸葛蘭鼻孔裡哼了一聲,然後,又對著身側拉著自己衣角的夏侯英道:「英姐姐!我有話同你商量!」
夏侯英以為諸葛蘭約她一齊走,心中一喜,湊上前去道:
「什麼……」
話未說出……
那諸葛蘭的手肘一拐,已碰上她的軟穴。
就在她手肘有意一碰夏侯英軟穴之際,微一借力,人像離弦之箭,一射五丈,逕向堡外穿去。
這動作,快、巧、妙。
在座之人,有的眼睜睜瞧著她去遠,有的根本沒有看清她勢子是怎麼射起來的。
夏侯英半身發麻,心裡明白,腳下卻寸步難移,呆立在門首。
司馬剛搶上半步,解了她的穴道。
夏侯莢又羞又急地道:「蘭妹妹走了,我們怎麼辦!」
方古驤瞧著王伯燕道:「王兄!少不得要請你辛苦一趟了!」
王伯燕點頭道:「現在不去也得去,其中還關係到那負責護送的八個小徒的性命呢。」
此時,眾人也無心再飲酒,一齊離座而起,走出潛龍古堡!
向南嶽鬼愁洞進發。
***************************
林木森森,青山脈脈。
一條蚰蜒小道,曲曲折折。
兩頂軟轎,轎前轎後,各有四個壯漢,每人手中一把柳葉刀。
四個轎夫如飛的趕路。
那八個壯漢,在山路上也健步如飛。
轎中人既沒開口,轎夫同壯漢們也不講話,空山寂寂,只有腳步聲!
眼看日已正午。
前面是一片不小的松林,黑壓壓參天古松,陰涼涼的正是歇腳之處。
走在前面的一個壯漢,回頭道:「哥兒們,就在松林內歇息歇息,轎夫們也該吃些乾糧了!」
其餘壯漢有的點頭,有的應道:「對!該歇歇了!」
一問一答之際一行已進了松林。
轎夫放下轎子,抹了把汗,各找樹陰下取出乾糧揭開水囊,吃喝起來。
走在前面的壯漢道:「一口氣怕不走了五六十里,可累慘了!」
另外一個道:「像這樣走法,明天天黑以前,準定可以趕到鬼愁洞!」
有一個轎大道:「大爺,我們這是走的小路,比大路要近一半,不然三天也到不了南嶽呢!」
坐在他身邊的一位轎夫苦笑道:「除了你們『潛龍古堡』,任何人雇我們,我們也不走小路,雖然近一點,可沒有半里平地!」
那壯漢笑笑道:「放心!堡主不會讓你們吃虧的,說不定,事辦完了回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賞下來!」
轎夫們全都笑起來。
其中一個道:「堡主也是古怪,千里迢迢的把犯了忌禁的人,用轎子抬到南嶽去!」
先前那壯漢道:「你知道個屁,可曉得那女人是誰嗎?」
第一個開口道:「我怎麼不知道,她是『白花蛇』柳倚人.是『血光會』五大護法其中的一個!」
話未落音……
一聲輕咳,林蔭深處走出來一個魁梧中年武士。
那人「咦」了一聲,腳下看緩實快,已到了一行人落坐的地方,雙目凌凌有神,大咧咧地問道:「朋友們!另外一頂轎子裡是誰?」
八個壯漢同時大吃一驚,都彈身而起。
其中一個朗聲喝道:「朋友!你是何人?問此話是何意思?」
那人道:「在下龍嘯天!」
原來是「八臂金剛」龍嘯天。
「十二金剛」在武林中,乃是響噹噹的人物,其中雖然有正邪之分,但是,提起「十二金剛」都是令人不敢小看則是相同的。
因此,為首的壯漢抱刀拱手道:「原來是龍大俠,龍老前輩!晚輩們失敬了!」
龍嘯天道:「各位是『潛龍古堡』王伯燕的高足,是嗎?」
八個壯漢齊聲應道:「正是!」
龍嘯天口角掛笑道:「龍嘯天與你們貴堡主有數面之緣,也是數十年前的武林同道!」
八個壯漢心中一寬道:「是!」
龍嘯天指指第一頂轎道:「這是『白花蛇』柳倚人?」
壯漢們點頭道:「正是!」
龍嘯天又指指第二頂軟轎問道:「這一頂轎中是誰?」
壯漢們眾口一詞地道:「不認識!」
龍嘯天見他們眾口一詞,而且神態自然,心知絕對不是撒謊,笑道:「我可以看一看嗎?」
眾壯漢互望了一眼。
一則,以「八臂金剛」的威名,這幾個神偷門下,自知不敵,不敢不讓他看。
二則,在壯漢們心目之中,「白花蛇」柳倚人,才是「重犯」,第二頂轎子中的人,乃是「協從」而已。
因此,為首壯漢苦苦一笑道:「龍老前輩要看,當然可以!」
他說著,上前幾步,掀開轎簾!
龍嘯天雙目一掃,頓時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又驚又喜。
他做夢也沒想到轎子中竟是「玉金剛」司馬-呀!
這個老奸巨猾的「八臂金剛」龍嘯天,神情一懍,立刻又恢復了平靜,追問一句,道:「你們真的不認識他?」
那壯漢放下轎簾道:「真的!」
龍嘯天道:「不認識抬著他幹嗎?」
壯漢道:「送到南嶽鬼愁洞!」
說著,又把「白花蛇」與司馬-犯了「淫」字忌禁的情形大略說個明白。
龍嘯天眼珠一轉,心中不由暗喜。
外表上,他毫無所動地道:「巧啦!我也正要到南嶽鬼愁洞,去找『女天蓬』西門素娥,咱們可以結伴而行!」
那壯漢雖不明白龍嘯天的意思,但面子上卻有難色,互望一眼,沒有回話。
龍嘯天裝著不知道:「各位歇夠了嗎?好趕路了!」
那壯漢口中應道:「對!老前輩請吧!」
龍嘯天淡淡一笑道:「他二人可是中了你們堡主的『周天斷魂』香,只能迷糊十二個時辰!」
壯漢暗暗一驚,心想:果然名不虛傳,看了一眼就瞧出了門道。
龍嘯天又道:「那少年無所謂,『白花蛇』一醒,相信你們八位還應付不了她!」
壯漢吟吟一笑道:「前輩說得對!」
龍嘯天道:「那還不快點趕路!」
壯漢神秘的一笑道:「不過,家師又把『周天迷神』交了一份給我,叫我在十二個時辰之後,再用一次!」
龍嘯天點頭道:「我知道你們堡主心細如髮,必有安排,可是,早到南嶽早安全!對不對呀!」
「前輩說得不錯!走!」
那壯漢口中應著,揮揮手,招呼眾人上路。
一行人又繼續趕路。
龍嘯天也真的不聲不響,一路上與「神偷」門下子弟有一搭沒一搭的,扯些閒話,有時說些武林遺事,江湖掌故,破除旅程寂寞。
走了半天。
八個壯漢不但對龍嘯天的戒心全失,而且覺得他的為人和平近人,十分熱絡起來。
已是黃昏時分。
眾人胡亂進些飲食,星夜趕路。
眼前,已是全州衡州交界之處。
龍嘯天忽然指了指通往衡州的小路道:「各位!再去三四里,可就是『七星坡』了!」
壯漢道:「是的!走小路非過七星坡不可!」
龍嘯天的雙目一皺道:「我只怕『七星坡』過不去!」
壯漢道:「為什麼?」
龍嘯天煞有介事地道:「五日以前,我經過哪裡,沿坡的羊腸小道,被一場山洪全給沖塌了根本留不住腳!」
此言一出,首先是轎夫們全都一楞。
轎夫之一說道:「各位大爺,『七星坡』本來就險同棧道,山水一沖,右是懸巖峭壁,左是萬丈深淵,萬一黑夜之間一個失足……」
他們說著,已停了下來,放下轎子,一臉的畏懼之色。
八個壯漢也憂形於色,面面相視!
龍嘯天不疾不徐,若無其事地道:「有一條路可走!不過遠上三五里!」
壯漢之一不疑有他,忙道:「遠三五里不算什麼!」
龍嘯天指指腳下道:「我們由此處下去,可以走『七星坡』下的鐵樹溝!」
轎大道:「鐵樹溝?我們……」
龍嘯天笑道:「沒走過是不是!告訴你,除了我曾經尋取草藥走過之外,恐怕別人還很少知道有這條路!」
轎夫中另一個膽小鬼,聽說「七星坡」被山洪沖塌,已嚇出一身冷汗。
此刻聽說另外有路可走,真是如同大赦,忙道:「有這位老人家帶路,諒來無妨,還考慮什麼,比從『七星坡』上掉下去強的多!」
轎夫們聞言,一齊道:「有理!有理!」
「神偷」門下的壯漢,也只好道:「多謝老前輩指點,就走鐵樹溝的道路吧!」
龍嘯天心中幾乎要笑起來,應道:「你們隨我來!」
說著,不向衡州的路去,由腳下深壑中尋路而下。
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越走越黑,陰森森,潮濕濕。
轎夫們在長滿了青苔的卵石上,一步一滑,十分艱苦的向前摸著。
八個壯漢,也不斷的亮著火摺子,來藉著一剎那的火光看著腳下的「路」。
龍嘯天功力既高,目力又好,走在前面,當然是毫不吃力。
又是一盞熱茶時候。
眼前,全是高可齊天的鐵樹。
迎面一道天然屏風似的石壁擋路。
石壁上青翠欲滴的苔下,依然可以看出有「止步」兩個大宇。
龍嘯天大喝一聲道:「到了!」
再看前面,石壁之外,也真的沒有路可走!
八個壯漢之一笑道:「龍老前輩!這是什麼……」
不等他說完,龍嘯天大吼道:「鐵樹溝!」
壯漢道:「可是……老前輩!我們要到的是……是南嶽……南嶽鬼愁洞!」
龍嘯天面色一沉道:「廢話!我到鬼愁洞幹嗎!」
壯漢心知不妙,不由道:「前輩!我等尊敬你…」
龍嘯天勃然大怒道:「不尊敬我行嗎!」
壯漢也掙張紅了臉道:「可是!你……你……」
龍嘯天的目光一寒道:「不服嗎!」
他的三字出口,突的大袖一揚。
咻
一道銀光閃電飛出。
噢
那壯漢慘叫一聲,仰天後倒,咽喉插著一枝閃光耀眼的「封喉箭」。
另外七個壯漢,全都鼓噪大嘩,喝叱聲中,七柄柳葉刀出手。
龍嘯天冷冷一笑道:「黑松林中若不是要你們替我抬人,早已打發了你們!」
他的話既出口,雙手齊揚。
咻咻咻……
一陣破風之聲,「八臂金剛」的暗器齊出,不多不少,七件不同的傢伙,都射在七個壯漢的制命之處。
慘吼連聲,腥風血雨。
小小的鐵樹溝,立刻橫屍遍地。
四個轎夫嚇得面無人色,腳下打抖,說不出話來。
龍嘯天道:「本來我要放你們回去,因為你們是沒有罪的,又不是江湖人!」
轎夫們聞言,一齊跪下,道:「多謝好漢!」
龍嘯天的眼泛煞氣,目露凶光道:「可是,我還不願意這件事立刻被『神手大聖』那老偷兒知道!」
轎夫齊聲道:「我們不……不……」
「嘿嘿!」
龍嘯天哼了兩聲道:「靠不住!只好冤枉你們了!」
單臂揚處,四枚「白虎釘」,分別射到四個轎夫的心窩。
血,泉湧似的外滲。
慘絕人寰,令人不忍卒睹。
龍嘯天獰獰一笑道:「閻王注定三更死,並不留人到五更!」
說著,一個箭步躍上石壁,捏唇發出一聲高亢入雲的長嘯。
群山回聲,四谷響應。
半山巖中,忽然探出一個似銀賽雪的人頭來,黑夜之中,一雙眼睛泛綠發光,像一對靈蛇的眼,又像兩盞藍蔭蔭的小燈。
那雪白的頭夜梟似的嘶叱道:「是龍三弟嗎?」
龍嘯天喜孜孜地道:「大姐!是龍老三!」
雪白人頭又道:「為何去而復返?」
龍嘯天道:「天大的喜事!喜事天大!」
雪白人頭毫無表情,也無驚訝的語氣,依舊冷冰冰地問道:「什麼天大的喜事,莫非武林中人都死光了,注定我處女要獨霸武林,君臨江湖嗎?」
龍嘯天朗聲應道:「勞大姐的駕下來看看!你就知道了!」
雪白人頭又伸長了一些兒,冷森森地道:「好吧!反正要出這一甲子沒離開過的鬼洞了,早出晚出都是一樣!」
話音飄飄。
半山腰裡,隨著話音,飄出一片銀色雪練似的,落在巖頭。
原來是一位通身銀裝,滿面皺紋,一頭銀髮的老婦人!
那老婦人瘦如竹竿,面嫩如同嬰兒,雖然皺紋滿面,卻紅裡透白。
她對著石壁下的兩頂軟轎,十餘個屍體,皺皺眉頭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龍嘯天得意地道:「那八個壯漢是「潛龍古堡」的人!」
這白髮老姬,對江湖上的事,似乎毫無所知,不由道:「潛龍古堡是怎麼一回事!」
龍嘯天道:「一時說不完,你先看看那軟轎裡面是誰?」
白髮老姬且不去看,順口問道:「是誰?」
龍嘯天更加神采飛揚地道:「就是我第一次見你之時所說的『當今武林第一高手』『玉金剛』司馬-!」
那老姬似乎身子一震,半晌一-
雙目神光突射,盯在「八臂金剛」龍嘯天的身上,泛著十分驚奇,也是十分疑惑的綠眼,久久未發一言。
龍嘯天已知道她不相信,忙道:「大姐!你不相信嗎?」
白髮老姬尖聲道:「我『鐵樹銀花』巫三姑,生平最怕人說假話來欺騙我!」
她說著,右手一枝銀尾長拂,不由微微的向外倒去,作勢欲動!
龍嘯天對這自稱「鐵樹銀花」的巫三姑,似乎十分畏懼。
他一見對方長拂微振,有發招之勢,忙不迭地搖手道:「大姐!千萬別發火,我就是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招!」
「鐵樹銀花」巫三姑臉色稍緩,冷然道:「諒你也不敢!」
龍嘯天笑道:「死也不敢呀!」
巫三姑意猶未盡地道:「可是,這是太使人不敢相信了!」
龍嘯天道:「為什麼?」
巫三姑道:「既然你說司馬-是武林第一人,為何這等容易被你捉了來呢?」
龍嘯天不由一笑道:「大姐說得對!疑惑得更對.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巫三姑道:「不要貧嘴!說實話吧!」
龍嘯天便道:「小弟自從前天遇上你老大姐……」
巫三姑娘忽然一哼道:「老?誰說我老?」
龍嘯天忙改口道:「老是尊稱,是恭敬你……你的,誰說你老我龍嘯天先就不答應,先同他拚命!」
巫三姑不由咧嘴一笑,真的,她並不老,口雪白的牙齒,列貝似的整齊。
龍嘯天又接著道:「遇上你,我把隱退深山,埋名隱姓的念頭打消了,決定追隨你大姐,務必要天下武林都知道,只有大姐你,才是武林第一高手,江湖上的女皇帝!」
巫三姑臉上開朗不少,點頭道:「我命你去邊陲打探『七絕魔君』與諸葛蘭一行進入中原的情形,究竟如何!」
龍嘯天道:「我還沒到苗疆交界之處,就碰見了這樁天大的喜事。」
他指著軟轎,笑得合不攏嘴來。
巫三姑道:「怎麼一回事!」
龍嘯天道:「第一頂轎是『白花蛇』柳倚人!」
巫三姑不明白地道:「幹嗎的?」
龍嘯天道:「乃南嶽鬼愁洞『女天蓬』西門素娥的得意弟子!」
「西門素娥?」
巫三姑沉吟了一下道:「哦!記起來了,我揚名立萬的時候,她還是小黃毛丫頭,乃是南嶽山下的武師西門慶的女兒,不錯,天姿不錯!」
龍嘯天趁機拍馬屁道:「瞧,西門素娥都有名望了,你大姐不是武林第一人還有誰?」
巫三姑道:「把『白花蛇』弄來有什麼用?」
龍嘯天搖頭晃腦地道:「白花蛇柳倚人,乃是『血光會』牛的五大護法之一,會首『笑裡藏刀』章文敏手下的大將!」
巫三姑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龍嘯天道:「大姐!你不是立志要打倒司馬-等一般白命正派人物,又要消滅『血光會』『七絕谷』『陰陽谷』等邪魔外道,來一個『武林之中唯我獨尊』嗎?」
巫三姑面容一正道:「是呀!」
龍嘯天道:「捉住了『白花蛇』或殺或放,先給『血光會』一個下馬威!」
巫三姑不住地頷首道:「有道理!有道理!」
龍嘯天得意非常地道:「至於司馬-,乃是正派中首屈一指的核心人物,如今到了我們手上,那怕他們不臣服!」
巫三姑的話頭一轉道:「扯了半天,你還沒把怎樣弄到我鐵樹溝的來龍去脈說出來!」
龍嘯天一笑道:「我一高興,可把這事給忘了!」
說著,他便把半路中遇上了「潛龍古堡」的人,以及「白花蛇」與司馬-被「神手大聖」王伯燕用「周天斷魂香」捉住的事說了一遍。
巫三姑娘這才喜笑言開地道:「這事辦得好!辦得好極了,等本姑娘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準定派你為副盟主!」
龍嘯天綿上添花的一躍下了石壁,拱手哈腰,朗聲高叫道:「多謝盟主!」
這種肉麻兮兮小丑似的動作,不由逗得「鐵樹銀花」巫三姑哈哈一笑。
她笑聲才收,又道:「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龍嘯天道:「我把『白花蛇』送往南嶽鬼愁洞!」
巫三姑道:「你有何說辭?」
龍嘯天道:「西門素娥若是感恩圖報,我們鐵樹溝就多了一份力量!」
巫三姑道:「她要是翻臉呢?」
龍嘯天道:「憑我也怕不了她,可以要她帶信警告『血光會』,就說大姐你要做武林盟主,要他們識趣一點,不要出來找死!」
他的一張嘴,可說是能說善講,把個「鐵樹銀花」說得連連點頭不迭。
龍嘯天道:「至於『玉金剛』司馬-,我……我可不敢伺侯,要由大姐你安排了!」
說到這裡,他望了望天色,吃驚地又道:「哎呀!天色不早,恐怕老偷兒的『周天斷魂香』要過時效了!」
他失聲驚呼之中,人已到了第一頂軟轎之前。
果然不出所料。
轎簾掀起之處,由轎中突然穿出來一個赤身露體,僅僅圍著一個血紅兜肚白羊脂一般的美人出來。
就在同時。
「鐵樹銀花」巫三姑也到了第二頂轎前,她的「長拂」一伸,指向轎內道:「小娃娃!你不要動!」
嘩啦!
轎簾掀處,「玉金剛」司馬-半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因為「鐵樹銀花」巫三姑的長拂,已距他的中庭大穴,不過分毫之差。
巫三姑再三端詳著「玉金剛」司馬-道:「你就是司馬-!」
司馬蚧朗聲道:「不錯!在下正是司馬-!」
巫三姑淡談一笑,又自言自語地道:「人倒滿像樣的,不知功夫修為如何!」
司馬-目光一掃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老太太是什麼人!」
巫三姑勃然大怒道:「老太太!誰是老太太!你不知道本姑娘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嗎?」
司馬-失聲笑了起來,只好道:「在下失言了!」
巫三姑面色一沉道:「失言?失言就算了嗎?」
司馬-不由一攤雙手道:「那,你要我如何才算了呢?」
巫三姑的長拂一收,大叫道:「出來!在轎子裡面宰了你顯不出我『鐵樹銀花』的威風!」
司馬-聞言,不由為之一怔,由轎子內緩緩而出,拱手齊眉,道:「前輩就是六十年前,威鎮白山黑水的『鐵樹銀花』巫三姑嗎?」
他一口氣道出了巫三姑的來龍去脈,不由使得這位年逾一百整歲的「鐵樹銀花」巫三姑愕然不知所措。
她奇怪地道:「你聽過我的名字!」
司馬-不答反問道:「有一個東北武林前輩,人稱『賽韋馱』司馬洪的不知前輩你認不認識!」
「啊!」
「鐵樹銀花」巫三姑失驚的叫了一聲,半晌無言。
許久
巫三姑才如夢初醒地悠然道:「我幾乎忘了,你也姓『司馬』,一定是與司馬洪有關連,你是他什麼人?」
司馬-搖頭道:「我不是他什麼人!」
巫三姑似乎有些兒失望,喃喃自語道:「最少,是他的孫子輩!」
此刻
岩石的那一邊,「白花蛇」柳倚人光著身子與「八臂金剛」龍嘯天正一跑一追,在林子中滴溜溜亂轉。
司馬-皺著眉頭道:「前輩!你看那成何體統!」
巫三姑瞥了一眼道:「不要管他們,且說說司馬洪現在何處?」
司馬-冷笑道:「你也是黃花大閨女,同是女兒身,像這等光著身子讓人追趕得四下奔逃,難道就無動於衷嗎?」
巫三姑道:「我只問你司馬洪!」
司馬蚧道:「你不管,我可要管!」
說著,墊步起身……」
「慢著,我管!」
巫三姑的身子未見起勢,人已如輕煙一般,銀光搖時已穿出五丈,凌空大叫道:「龍嘯天!住手!」
喝聲未了,身形已超過龍嘯天,到了「白花蛇」柳倚人的頭頂,長拂微動,「隔空打穴」,遙遙指向柳倚人的昏穴。
這身法的快、妙、巧,實屬武林僅見,修為之高,歎為觀止。
司馬-不由心頭一懍,暗忖:這老婆子的功力,怕是不作第二人想了,我司馬-算是一流高手,可是比起她來,就不免要落下風,足見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想到這裡,口中不由喊了一聲:「好!」
恰好,「八臂金剛」龍嘯天到了。
他冷冷一笑道:「司馬兄,武林第一人看來不是屬於閣下了!」
司馬-的劍眉上掀,沉聲道:「龍嘯天,你枉列『十二金剛』之中,竟追逐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豈不被江湖人笑罵!」
龍嘯天冷冷一笑道:「笑罵由人笑罵!龍某做事只問利害,不分是非!這是人皆盡知的呀!」
司馬-不齒地道:「呸!讀書練劍所為何事!不知羞恥的小人!」
這時,「鐵樹銀花」巫三姑已抱了「白花蛇」到來,向軟橋內一丟。
就在這一丟之際已解了她的穴道。
「白花蛇」驚叫了一聲。
龍嘯天插口道:「柳姑娘,轎內有你的衣裙,穿了講話!」
巫三姑早已對龍嘯天道:「你去看住那丫頭,我有話問他!」
說完,又衝著司馬-一笑道:「事情我管了,你該說與司馬洪的淵源了吧!」
司馬-微笑道:「我非司馬洪前輩的後裔,但是,我有位盟兄,卻是他一脈相傳的嫡親孫兒!」
巫三姑的目光奇異道:「哦!叫什麼名字!」
司馬-道:「人稱『鐵掌金梭』司馬剛!」
巫三姑幽然一歎道:「司馬洪終於結了婚了,而且有了孫子,人世之間的事,真是不可逆料!」
司馬-接著道:「有一次,我與盟兄司馬剛閒談,他談到他祖父『賽韋馱』司馬洪的一些遺事……
巫三姑似乎興致特佳,指了指地上的兩塊大石又用長拂拂去落葉道:「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白花蛇」柳倚人的衣衫已經穿好,在龍嘯天的監視之下,也走了過來。
巫三姑似乎不耐其煩地道:「龍嘯天,你就照原計劃進行,先把她送到鬼愁洞,問問西門素娥,她打算如何!」
龍嘯天應道:「是!」
巫三姑不由皺眉道:「去!去!」
龍嘯天回身對「白花蛇」柳倚人道:「快謝過老前輩,咱們走吧!」
巫三姑忙道:「不用謝了,小女娃兒,龍嘯天送你,最好一路上別打歪主意!『八臂金剛」的看家本領既凶又狠!」
「白花蛇」道:「送回鬼愁洞我怕什麼!走就走!」
她與龍嘯天雙雙起勢,向「鐵樹溝」外奔去!
「鐵樹銀花」巫三姑催促著道:「司馬剛與你說些什麼?你快說!」
她那付急呼呼的樣子,真不像在鐵樹溝閉關了一甲子的人。
司馬-徐徐地道:「盟兄說,司馬洪老前輩與你『鐵樹銀花』巫三姑,乃是一雙武林中的俠侶,同樣享有盛名的江湖俠客,萬家生佛!」
巫三姑不住地點頭,口中道:「我倆自己也是這種想法,誰知……唉!」
司馬-又道:「想不到有一年的中秋之夜,你二人興致大發,要到長白山的最高峰去賞月……」
巫三姑截口歎氣道:「那是多麼玄的想法,在當時,我倆都同意前去,並且很久想著,中秋之夜,情侶雙雙,在最高峰賞月談愛,必是人間一大樂事,不料……」
司馬-對這位白髮似銀的老處女那份幽然哀怨的神情,不由也感到一陣悲淒。
他只好道:「據說在登上峰頭之時,突然碰上一個蜂群,不知是也不是?」
巫三姑道:「是的,那時,萬蜂齊出,嗡聲震耳!」
司馬-道:「就該用勁風掌力,擊退群蜂!」
巫三姑搖頭歎息道:「那蜂子不是平常毒蜂,體積之小,小過蚊蚋,身重之輕,輕如鴻毛,任你罡氣勁風,拍上去,如同無物,毫沒效力!」
司馬-道:「據說那毒蜂乃是來自東瀛的一個無人島,名叫『敗血鬼蜂』,蟄上人體,十二個時辰之內,通身的血盡乾枯,毫無救藥!」
巫三姑點頭道:「是的!正是叫做『敗血鬼蜂』!」
司馬-問道:「當時你與司馬洪前輩……」
巫三姑道:「我們一見勁風掌力退不了毒蜂,只好伏在地上,誰知,那群毒蜂,漫天烏雲似的撲了下來!」
司馬-也不由皺眉道:「危險!」
巫三姑的眼內,不自覺的掛上兩行淚水,嘶啞著聲音道:
「那時,司馬洪為了保護我,就撲倒在我的身上,兩人由山頂滾下數十丈,才未被毒蜂追來,脫離了那些小畜生的追趕!」
司馬-道:「聽說司馬洪前輩為了衛護你,他的腦後及跨下被『敗血鬼蜂』各蟄了一口呢!」
巫三姑再也忍不住了,飲泣著道:「是的,當時回到家中,他已不省人事,通身發青發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