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延昭深恐說明「色煞」中,有甚不便出口之言,遂只請玉嬌娃指教名號。
玉嬌娃笑道:「我說了半天,業已口乾舌燥,來,柳兄,陪我乾了這杯!」
說完,把杯中「回春甘露」,一傾而盡!
柳延昭起初對於玉嬌娃,的確略存戒心……
但既承對方贈以解毒聖藥,又互作長談以來,竟印象越來越好,敬戒之心,也越來越淡……
如今見玉嬌娃已先乾杯,自然無法推辭,也把那第三杯『回春甘露』,喝了一個乾乾淨淨!
玉嬌娃見他飲酒之時,劍眉業已略呈微蹙,遂不再為柳延昭繼續斟酒,嫣然一笑說道:「所謂『色煞』,號稱『天魔玉女』……」
柳延昭道:「『玉女』?這『玉女』二字,何等高潔?怎麼會與『天魔』,暨『色煞』等俗惡字樣,連在一起?」
玉嬌娃笑道:「『玉女』之稱,有兩種道理解釋,第一種道理是這位姑娘的姓名中,有個『玉』字……」
柳延昭聽得為之吃一驚,劍眉緊蹙地,接口說道:「怎麼又是一位姓名中帶有『玉』字的姑娘?……」
玉嬌娃失笑道:「對,這是第三塊『玉』,或第四塊『玉』了,柳兄有沒有覺得,你彷彿與『玉』,特別有緣?」
柳延昭臉上一紅,岔開話頭,向玉嬌娃繼續問道:「除了姓名中有個『玉』字以外,這位『色煞』有『玉女』之稱的第二種道理,又是什麼?」
玉嬌娃笑了一笑,緩緩答道:「由於那位女子上到如今,還是威蕤處子!」
柳延昭搖頭道:「奇談,奇談,威蕤處子怎會稱『色煞』,又號『天魔』?」
玉嬌娃笑道:「不是奇談,柳兄知不知道武林各派中,有個『天魔門』?」
柳延昭道:「聽是聽說過,但聞『天魔門』早以式微,甚至業已絕傳……」
玉嬌娃不等柳延昭再往上說,便接口笑道:「式微是實,但未絕傳,那位『天魔玉女』,便是『天魔門』的唯一傳人,也是『天魔門』的第七代門主!」
柳延昭目注玉嬌娃道:「『天魔門』只剩一人,足見冷僻,玉姑娘彷彿竟知之甚詳?」玉嬌娃瞟柳延昭之間,未加解釋,只是歎了一聲道:…天魔門』當然不是正派,所練武功既邪,門中規律,也有些怪僻得令人咂舌之處!」
柳延昭笑道:「玉姑娘請說來聽聽,使柳延昭增廣見聞,長點見識!」
玉嬌娃道:「放下屠刀,既能成佛,柳兄相不相信,由魔亦能證道?」
柳延昭連連點頭,正色說道:「相信,我絕對相信,只要生具慧眼,能夠孽海在非,雖墜不迷有所頓悟,則任何人皆能證道!」玉嬌娃道:「凡人『天魔門』,並繼承門主道統之人,均立有血誓,在二十歲以前,必須保持清白身心,習練基本武式,但在屆滿二十四歲之時,卻必須破身,方許進參本門三大秘學,否則,便應誓縱火自焚而死!」柳延昭皺眉道:「這種規律,著實稍嫌邪門,但大概就因有這種限制,才使那位第七代的『天魔門主』,不得不保持處子之身,獲得了『天魔玉女』稱謂……」玉嬌娃搖頭道:「柳兄誤解他了,據我所知,那『天魔玉女』,最恨淫徒,凡遇淫男蕩女,一律必殺,才獲得『色煞』之稱……」-柳延昭大出意外地,「哎呀」一聲,失驚說道:「原來這『色煞』二字,竟是這種解釋,那我對於這位『天魔玉女』,倒是有點失敬……」玉嬌娃笑道:「何況那位『天魔玉女』,目高於頂,根本看不上普通男人,故雖飄蕩江湖,一直威蕤自守,並決定今於夜的子正時分,穿了『天魔門』門主的道統法服,縱火自焚!」柳延昭聽得駭然道:「什麼?『天魔玉女』要於今夜子正,縱火自焚?……」玉嬌娃頷首笑道:「柳兄,你忘了我適才所說『天魔門』留付的邪門規律麼?今日正是『天魔玉女』的二十四歲生日,她若活過今夜子正,便算違背神前誓願,江湖人物講究的就是寧教命不在,不教諾不立……」柳延昭聽到此處,義形於色地,接口急急說道:「那『天魔玉女』如今何在?我們不知此事便罷,既知此事,總要設法救一救她!」
玉嬌娃笑道:「我們的『門』字,應該去掉,因為我是愛莫能助,柳兄倒真可以救那『天魔玉女』一命……」
柳延昭方一愕然,玉嬌娃又向他秋波流情地,含笑說道:「那『天魔玉女』雖然看不起一般庸俗男子,但對於柳兄這等頂天立地的美男子俏英雄,定也傾慕備至,你們二人,只要一宵繾綣,結段霧水姻緣,『天魔玉女』便應了誓言,無須再縱火自焚,而可繼續作她的第七代『天魔門主』,進參那幾絕傳的三大秘學!」
柳延昭聽得俊臉通紅地,劍眉深戚,連連搖頭說道:「荒唐!荒唐……」
玉嬌娃失笑道:「荒唐是的確有點荒唐,但此事除了人知我知外,別無人知,『天魔玉女』更不會招搖傳說,柳兄只當是隨興風流,救她性命後,依然嘯傲江湖,不牽不掛,絲毫無損俠譽!」
柳延昭目中神光電射,朗聲說道:「除了你知我知以外,還有天知地知,與自己對人始亂終棄的良心責備……」
這句話言,似乎使玉嬌娃聽得全身一震!
柳延昭此時突覺丹田奇熱,有股邪火上騰,但他盡力克制地,向玉嬌娃正色問道:「玉姑娘,那位:天魔玉女』,現在何處?你且引我見她,我不相信憑我們彼此的智慧能力,就想不出其他的補救的途徑?」
玉嬌娃銀牙微咬下唇,站起嬌軀,點頭說道:「好,我帶柳兄去見『天魔玉女』,她就在這洞內!」
柳延昭也邊自起身,邊自問道:「天魔玉女」就在這洞內麼?她究竟叫什麼名字,是姓玉?還是名中帶玉?」
誰知不站起來還好,這一站起身形,奇異藥力流動,全身烘的一熱,柳延昭玉面火紅,對於自丹田興起的狂騰慾念,已無法克制得住!
這時,玉嬌娃伸出柔荑,與他手攜手地,並肩入洞,並嬌笑說道:「柳兄既問,我就是告訴你吧,那位『天魔玉女』,是姓玉,名叫『玉嬌娃』……」
慾念狂騰,柳延昭心中已知不妙,再聽得「天魔玉女」
名叫「玉嬌娃」之語,更恍然大悟,自己是上了惡當,如今所飲什麼「回春甘露」的藥性已發,大概英雄難逃美人關,非作上一次「天魔快婿』不可!」
殘存靈明,至此也被「天魔門」的獨門秘藥毀盡!
柳延昭是在前半段路因藥性半發,想抗拒而不自由主,後半段路則藥性全發,根本不想抗拒的情形之下,與玉嬌娃手攜手兒,人了洞府。於其說是洞府,不如說是一所帶有恐怖意味的洞房,比較來恰當。
所謂「洞房」,是指這石洞,佈置得繡帳珠簾,宛若女兒閨閣,並有一張極舒服的綿衾羅褥大床。
所謂「恐怖意味」,則在在大床周圍,堆滿了乾柴枯枝,以及硫磺松香等引火之物!
由這些東西看來,玉嬌娃所說不虛,假如今天不與文武兼資,風神絕世,又具有「乾坤聖手四海游龍」響亮名頭的柳延昭巧遇,她確實因看不上一般俗子凡夫,不願意委身臭男人,而準備向「天魔門」祖師,應驗血誓,用大床四周的乾柴烈火,來結束她二十四歲的最後一晚!
柳延昭進入石洞,只看見繡榻香衾,看不見乾柴烈火!
這是因為他的神智,已為「天魔門」的秘藥「回春甘露」所迷,心中只有歡愉,沒有恐怖!
男欲歡來,女有意,衣掌盡化蝴蝶飛!這是柳延昭主動的,轉瞬之間,他使玉嬌身無寸縷,成了「真正的玉嬌娃」,自己也變成了個最原始的男人。
就在這緊要關頭,玉嬌娃突然長歎一聲,目中含淚地,推開了他。
她不單推開柳延昭,並翻身下床,走到石油一角,供有「天魔門」祖師位的小桌之前,披髮焚香,拜倒在地口中並喃喃禱祝!
柳延昭心中急得如火,眼中卻看得發呆……
玉嬌娃滿面神光地,終於一了,她含笑登榻,宛轉投懷!
但比她白嫩嫩,香馥馥,軟綿綿嬌軀行到的,卻是她戮向柳延昭脅下,兩根堅如鋼鐵的春蔥玉指。
玉嬌娃才一點柳延昭的穴道,便向他口中塞進兩粒淡綠色的靈丹!
然後,一度投懷,其實不是投杯,是她主動輕伸玉臂,摟著柳延昭,雙雙倒臥榻上,並扯幅香衾,蓋住了兩條偎胸貼股的赤裸胴體!
柳延昭真急了…….現在的急,與剛才的急,在性質上完全不同!
剛才,他是俗火在煎燒,急於一乘大欲!
如今,卻是靈明頓復,恐怕玉嬌娃再施展挑逗動作!
柳延昭靈明頓復之故,自然是由於嬌娃所餵他服食的那兩粒淡綠丹藥,發生了祛解「回春甘露」靈效!
但靈明雖復,穴道未解!
柳延昭總是男人,是個毫無生理缺陷,風神俊逸的年輕男人。
玉嬌娃總是女人,是個胴體豐滿,曲線玲瓏,容貌美艷絕倫的成熟女人。
在這種偎頰親肌,貼胸交肌,赤裸同衾的情況之下,玉嬌娃倘加挑逗,慢說是柳延昭,就是他「柳家門」中,比他更有名的「柳下惠」,他必防線崩潰,血脈賁張地,而欲大張旗鼓!
還好,玉嬌娃沒有和他逃逗,甚至於連動都不曾動上一下!
她只像一頭極乖巧,極溫順,極可愛的小貓,蜷伏在柳延照雄健而溫暖的胸懷中,妙目微闔,香香微散地,睡著了覺!
可憐!
可憐的,是柳延昭!
玉嬌娃睡得著,他卻睡不著!
在這種情況下,他驚也驚得睡不著,疑也疑得睡不著,何況綺念時生,必須以靈明克制!
於是,懷擁美女,赤裸同眠,原本是最美好最風流的事兒,但對柳延昭卻成了最難熬,最難堪而最難過的滋味!
床邊的妝台上,點有一根紅燭!
紅燭一分分的燃燒,但所燃燒的不像是燭油,而像是在燃燒柳延昭的心血!
終於,一聲輕爆,蠟燭成灰!
洞外,也透進了淡淡曙色!
玉嬌娃妙目微睜,在柳延昭的懷中,作了第一次的蠕動,並自言自語地,呢聲說道:「這一覺我睡得好不滿足,好不舒服……」
柳延昭穴道被制,口不能言,心中卻暗暗叫道:「你好不滿足,好不舒服,我這一夜卻好不擔心,好不空虛,好不難過?……
玉嬌娃低聲道:「柳兄——我弄不清楚究竟應該叫你『柳兄』?或是叫你『弟弟』,但男孩子多半喜歡逞強,富英雄感,有領導欲,故而不必計較年齡,我還是叫你柳兄……」
柳延昭心中忖道:「錯了,我二十三,你二十四,你應該是我姐姐!」玉嬌娃忽又改口道:「不對,你太嫩,我看你像我弟弟,還是叫弟弟比較親熱,反正我們之間已有這麼一段溫馨旖旎的親密交情,在稱呼上,雖然親熱一點,你也不會反對……」
柳延昭聽了「溫馨旖旎」四字,再承受到懷中凹凸分明的女體熱力,心中簡直不知是享受?還是慚愧?充滿了一種奇異滋味!
玉嬌娃道「弟弟,請原諒我,在我未說完我的想法之前,我不解開你的穴道,因為我不需要你的答話,但卻不願意聽到你有半句違心之語,或是對我鄙視之言!」
柳延昭真想叫她先替自己解了穴道,大家各啟心扉,好好談上一談,卻苦於無法開口。
玉嬌娃幽幽一歎,低聲說道「昨夜,我若不替你解去『回春甘露』藥力,或是忝不知恥的力加挑逗,我們的關係必會更進一層,成了『歡喜冤家』,片刻『歡喜』,永世『冤家』,你在事了後,必將對我鄙視到了極點,甚至不顧一切的生死相搏!」
柳延昭心中歎道:「玉姊姊,你判斷得絲毫不錯……」
玉嬌娃道:「那樣一來,不論結果如何,都毀了兩個人,毀了你這『四海游龍』,也毀了我這『天魔玉女』,故而,我在上床之後的情慾縱之中,臨時變計,覺得何必兩人同毀,不如犧牲一個,來成全另外一個……」柳延昭呼提心中微跳,暗忖:「玉姊姊,你準備犧牲誰,昨夜既強制情思,貞關不破,難道你今天還要應驗『天魔血誓』,縱火自焚?」玉嬌娃喃喃說道:「於是,我推開了你,走到『天魔門』祖師神位之前,披髮焚香,通誠祈禱自顧應誓,但請祖師靈明,稍加憐憫,允許我把『焚身』之舉,延後三年……」
柳延昭由於玉嬌娃強守貞關,未加侵犯,心中已對這位玉姊姊極有好感,聽得她自願應誓,已驚得心內怦怦,更弄不懂她延後三年之請,又是何意?……
玉嬌娃苦笑道:「我要好好利用這請求緩死的三年光陰,前半年到一年的時光,我要痛下苦功,三參本門秘學『天魔本絕』,以使自己功力,更上層樓,後兩年半或兩年的時光,則完全盡力助你成就英雄事業,並設法促成你與其他兩位『玉姑娘』的美滿姻緣!因為『醉酡道士』說得對,由到『尊天會』,暨『七煞』,甚至還有更厲害的凶邪崛起,武林中血腥瀰漫,已罩重憂,你衛道降魔,任重力薄,我應該不惜任何犧牲,來幫助你這位好弟弟的一臂之力!柳延昭聽得鼻間發酸,感傷得有點想哭……」
玉嬌娃繼續說道:「這一年之內,我將以各種面目,遊戲塵寰,處處對你暗助,三年以後,則仍應自誓,舉火自焚,以求無愧師門!但柳弟弟儘管放心,你玉姊姊清清白白的來,清清白白的去,今夜我既能和你點胸前股的一夜風流不下流,三年後我舉火自焚之時,定會讓你看到,我點在右上臂的一顆『守宮砂』,依然瑩如紅玉!」柳延昭真的哭了!
他穴道被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眼淚卻可以流得出來!
玉嬌娃是蜷伏在柳延昭胸懷之中,低低說話,兩人偎頰親熱,自然立即感覺到這兩條代表感動代表感激,更代表了感情的順頰爬行的淚水!柳延昭在哭,玉嬌娃在笑。
她眼皮略抬,看見珍珠般淚水,正從柳延昭俊目之中,.不斷湧出,不禁發自內心的,慰然笑笑道:「夠了,弟弟,英雄有淚莫輕彈,你的幾滴淚兒,是我的生命之珠,勇氣之泉,獲得了它,玉嬌娃縱然骨化灰飛,九泉含笑!」這位「天魔玉女」,彷彿真能眾色中悟道,魔中參禪,居然在語言一了之後,立即退出柳延昭的溫馨懷抱,穿著衣裳,不再有絲毫迷戀!如今,「回春甘露」的媚力早解,但柳延昭的兩道目光,卻緊緊盯在玉嬌娃逐漸回衣,不再赤裸的美妙嬌軀之上,流露出貪婪期盼神色!這是由於感情變化!
柳延昭已被玉嬌娃強制人欲的一片真情,深深感動!
人,總是人,既已動情,如今只肖解開他被制穴道,便叫柳延昭當真作個「天魔女婿」,與玉嬌娃真具銷魂,他也心甘情願!
「巾幗之雄」秦文玉是第一塊,松下贈藥的玉姑娘,是第二塊玉,玉嬌娃是第三塊玉。
但在柳延昭的心湖中,前兩塊玉,根本蕩然無存,佔據他整個心房的,只是「第三塊玉」!
他看見玉嬌娃在穿衣,知道這位「玉姐姐」就是要走了,懷內餘溫猶在,枕邊蘭麝猶馨,不禁有點惜別傷感,巴不得玉嬌娃再多陪他一會,或是乾脆不要走了,從此結為伴侶,並轡江湖!
玉嬌娃是何等腳色,一發現柳延昭目中露出貪婪期盼神色,便立即懂得他的心意……
這時,她已穿衣服,遂走到床邊坐下,柔情萬種地,嫣然笑道:「弟弟,我不能不走,因為萬心玄,公孫智太以難鬥,廉不和又是殺人不眨眼的凶暴魔頭,『尊天會主』黑白天尊更號稱功高絕世,為了幫助你降魔衛道,為了和這些邪神魔鬼,盡力周旋,我不能不充實自己!而若是不離開你為情所困,道心難堅,我卻怎樣參修我的師門絕藝,『天魔三絕』?」
柳延昭聽她這樣說話,知道慢說自己不能開口,縱令能夠宛轉陳情,也無法留住這去意已決的「玉姐姐」了!
驀多半為情種,第一難堪是別離……心內一覺淒涼,便又鼻頭發酸,目中淚湧!
韻事又發生了!
這次發生的所謂「韻事」並不是昨宵那等赤裸裸的投懷送抱,而是玉嬌娃竟湊過玉頰,伸出了丁香,.在柳延昭目下腮邊,把他所流出的眼淚,一顆顆地,舐食吃掉!
這是多旖旎而又多淒涼的美妙畫面,身為畫中人的柳延昭簡直如醉如癡!
還是玉嬌娃比較有把握,她一發覺柳延昭淚湧如泉,便趕緊停止了那令人銷魂的舐食眼淚動作站起身形,搖頭苦笑說道:「不行,再這樣纏綿下去,你和我都恐怕會把掃持不住,於其縱慾,不若留情,弟弟,我真要走了……」
抬手微掠鬢間散亂雲髮鬢,忍了一口長氣,略定心神,含笑說道:「『天魔三絕』未練成前,我們不可能相見,功行滿後,江湖道上卻隨處都能相逢,但柳弟弟請記住,不要主動向我打招呼,並顯示出我們間關係,因為我可能由於謀略運用,有時會站在你的敵對方面,釜底抽薪之效,往往會勝過面對面狠幹……」
語音略頓,指著床邊几上的一個白玉小瓶,又道:「那白玉瓶中,還有我僅存的一粒解毒靈藥,弟弟請帶在身邊,以備不測!在這鬼域江湖中,蓋世英雄,每每毀於宵小鼠輩,千萬大意不得,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要記住這經驗之談才好!」
說至此處,玉指微伸,一縷冷風飛襲腋下……
柳延昭照以為穴道已解,馬上想起身撲去,玉嬌娃卻搖手笑道:「弟弟不要心急,這穴道要在頓飯光陰則解,等你活動血脈,穿好衣服,我早在十里之外,南北東西,天涯莽莽,你勿胡亂的再來找了……」
她說來大方,其實還不是強忍心碎,如今也不禁妙目之中,淚光微閃!
玉嬌娃不願讓柳延昭看見自己也在流淚,遂趕緊轉身,走向洞外,連行邊自歎道:「賈寶玉吃胭脂,我玉嬌娃今天卻吃了眼淚,是孽?是緣?三年如夢,落花明月,萬古相……思……」
饒她強力控制,但說到後來,那「相……思……」二字,仍然語不成聲,使人明顯聽得出是嗚咽含淚而語……
柳延昭急得大叫道:「玉姐姐…」
「玉姐姐」三字出口,玉嬌娃不肯回頭,嬌軀閃處,電掣般出了石洞。
柳延昭起先還真還想信她穴道要頓飯光陰以後才解語,但自己聽得自己已能叫出「玉姐姐」,方知玉嬌娃是在騙人,其實著指之間,穴道已解!
於是,他揭衾而起,追向洞外。
柳延昭對蓋贊、焦良說過,一身絕藝中,以劍術既輕功兩技,最為擅長,以他的修為,玉嬌娃又剛出洞口,先行不過百十丈距離,應該足可追趕得上!
但未及洞門,柳延昭卻身形一滯,廢然止步。
因為他在冷風襲體之下,才發現自己如今見不得人!
全身上下,片縷未掛,此刻洞外萬一有人?……」
柳延昭無可奈何,趕緊胡亂穿衣。
等他匆匆穿衣,再出洞外,卻空山寂寂,那裡還有玉嬌娃的窈窕身影?
這麼?不會遠!饒她玉嬌娃走得再快,此刻最多也不過走出了三數里之遙!
追麼?他也沒法追!因為南北東西,天涯莽莽,找不出往那兒追才是能夠追得上玉嬌娃的正確方向。柳延昭面對青翠空山,知道無法再追尋玉嬌娃了,只得滿面情思,頓足長歎,只見星眸中淚光閃動。在含淚頓足後,柳延昭一轉身形,再度進人石洞。
他再度人洞之舉,不是去回味昨夜溫馨,而是去取那支小小玉瓶,因為瓶中有粒祛毒聖藥,也是玉嬌女士留給他的唯一紀念之物。取了玉瓶,略一徘徊,柳延昭不必再急急趕出「山海關」,前往「小興安嶺」了。他是回轉「金則寨」,生恐怕蕭克英與孟贊,焦良見自己失蹤以後,心中焦急,有所妄動!整整一夜只風流而不下流的恩情,柳延昭的心房,已被玉嬌娃整個佔據!第一塊玉——「巾幗之雄」秦文玉,與他尚未謀面,自然印象不深!
第二塊玉——松下贈藥,尚不知姓名的「玉姑娘」,初通款曲,便告別離,這種不太深的印象也被他拋到九霄雲外!深銹柳延昭心房,使他印象極好的,是第三塊玉——他的「玉姐姐」玉嬌娃。柳延昭如今心中有樁願望,就是期盼玉姐姐早日煉成「天魔三絕」,重出江湖,自己只要與她再度遇上,便決不放過,立即求婚,既可獲得一位江湖劍侶,又可使一夜情緣,有了著落,更或可說服玉嬌娃脫離「天魔邪教」。即令玉嬌娃遵諾重誓,堅持不許,自己也不惜來個「霸王硬上弓」,帶令玉嬌娃以已非處子之身,無法再實行在「天魔派祖師」神位前的縱火自焚慘劇。
柳延昭便由於打定了這項主意,才引起以後旖旎溫馨,幾乎令他分屍拆骨的妙事故!
其實玉嬌娃離他並不遠,他要找玉嬌也不難!
玉嬌娃根本不曾遠去,一出石洞,便藏在洞頂上方的大堆籐蔓之中。
人之尋物,多半只尋暗,不尋明,只望遠,不望近!
柳延昭癡立洞口,極目東西南北,只見飄渺雲煙,卻偏偏忽略上方,不曾揭動頭頂數尺以上的大堆籐蔓。
他第一次因赤縮足,以及第二次在洞口含淚頓足情況,自然全看在玉嬌娃眼中,這位善解人意,玲瓏剔透的「天魔玉女」,自然明白了自己強制情慾,於魔中悟道的一夜風流,並未使柳延昭鄙視,而在這位柳弟弟的心中,留下良好印象!
於是,柳延昭在含淚頓足之際,玉嬌娃目送情郎,竟彷彿從柳延昭背影中,看出四海游龍的滿腔惆悵!
她越發珠淚狂流,白衣盡濕!
直等柳延昭有點蹣跚的背影,在目中消失良久,玉嬌娃才掏住激動情思,飄身回洞。
她回洞之意,與柳延昭卻不相同,一來「天魔三絕」就藏在「天魔門」師祖神位之中,二來玉嬌娃認為自己與柳延昭只有這一夜之緣,為了好好回味已經決定就在這洞府之中,靜參「天魔三絕」!傷心最怕傷心地,前度劉(柳)郎不再來,玉嬌娃極能捉摸旁人心理,她斷定柳延昭絕不會再來這「傷心之地」,使自己的已堅道心,免遭魔擾!
她對麼?……她對的!……
柳延昭絕對不會現來這傷心地了,因為柳延昭如今正展開腳程,電制風馳般,趕向「金剛寨」去!
XXX柳延昭是為了不使蕭克英等,顧念自己安危,有所妄動,才趕回「金剛寨」。
但他回到寨中,才知道自己一走「巾幗之雄」秦文玉竟來,拆穿自己謊言,急於自己奇毒未解,已兵分兩路,和簫克英、孟贊、焦良,一齊趕向關外!
柳延昭知道事情弄得大亂,「尊天會」實力極強,更有什麼「酒、色、財、氣、天、地、人」等「七煞」,紛紛出世,江湖之中,陰惡無比,自己必需追上孟焦兩位盟弟,既秦文玉、簫克英兩位俠女,為他們打個接應!
但由「伏牛山金剛寨」,去往關東「小興安領」可走路徑,無計其數,柳延昭心想正確追蹤,卻苦於無從選擇!
想來想去,終於啞然失笑!
他啞然失笑之故,並不是猜出了秦文玉、簫克英,或是孟贊、焦衣兩路人馬中,那一路的正確途徑,而是發現自己鑽了牛角尖!
由此處奔「小興安嶺」,路徑雖有無數,樞紐卻只有一個。所謂「樞紐」,就是被稱為「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
除了渡海以外,要去關東,必須經過此處!
而不論是秦文玉、簫克英二女,或孟贊、焦良二男,他們為了追尋自己,必不渡海,定在沿路探詢。
自己何必盤算途徑,只要搶先到達「山海關」,等待他們,必須可以相遇!
而「尊天會」的地點,是在關外,「山海關」內的這段行程,憑秦文玉等的經驗功力,也應該不會有太大凶險!
主意一經打定,足下立似電掣雲飄!
柳延昭當然要快,因為他已經後了半日光陰!
好在秦文玉、簫克英,暨孟贊,焦良,沿途必會向江湖人物,探詢自己蹤跡,自己則沒有這種耽延,於加上輕功絕世,盡力飛馳,仍然有望搶先到達「山海關」口!
人在沒有選擇之下,往往會走熟路!
柳延昭便是如此!離開「金剛寨」,飛馳數十里後,柳延昭又經過「銷魂洞」!
所謂「銷魂洞」,自然是他與「天魔玉女」玉嬌娃一夜「銷魂」卻未「真個」的那座洞府!
洞是銷魂舊地,人是前度劉郎,但柳延昭只在經過洞口時,投過一瞥惆悵眼光,便毫未停留,飛馳而去。但他若知道業已惹起他刻骨相思,立誓要天涯海角,苦苦相尋的「玉姐姐」,就在這洞府中參煉「天魔三絕」,則必將暫撇前緣,立圓舊夢,而以後一切奇中生奇,險中弄險,錯中鑄錯的無數熱鬧情節,也將完全改觀!
柳延昭一路,秦文玉與簫克英一路,孟贊與焦良一路,共分三路人了,先寫那一路呢?
那一路都不寫,來個節外生枝!
山東道上,接近山林,有座佔地不小,相當寬敞的酒肆燕趙本多慷慨悲歌之士,此處又是前往河北的交通要道,在這這天欲黃昏的進食之時,理應滿座酒客,最少也要上個七八成座才對。
今日,情形有點特殊,足容兩三百人的偌大酒肆之中,只有一位酒客。
但上至帳屋掌櫃,下至跑堂小二,都毫無不悅之色,一齊堆滿笑容地,對哪唯一酒客,不住添酒送菜伺候得特別巴結。照此情形看來,這位唯一酒客,定然不凡凡俗,有甚特別之處。
人,沒有什麼特別,不過是個大頭、矮身,五十來歲的微胖中年漢子。
所特別的,是他的面前桌上的那只酒杯!
好大,好罕見的杯兒,估計上去,足可容酒五斤,並黃澄澄的中,似乎是只「金盃」?最低限度也含有不少黃金成份!
果然不錯,店小二正抱一隻五斤酒罈,向杯中斟酒,等杯見斟滿,壇中已空,店小二並向那酒客,陪笑說道:「東方大爺,這是第三杯了……」
那酒客神情卻相當和善地,點頭笑道:「小柱子不要擔心,我最愛你們店中的自釀『梨花春』酒,十餘年來,每過此處,最多只飲六杯,今天更是另外有事,飲上五杯就走,-酒錢仍照往常,十兩白銀,並加賞你一個金錁子,夠你娶老婆了……」
那名叫小柱子的店小二,聞言之下,自然喜笑顏開,千恩萬謝,並哈著腰兒,陪笑問道:「東方大爺,我們少東家前些時在山上打了頭鹿,奄了幾支鹿腿,要不要菡一條來,給東方大爺助助酒興?……」,話方至此,陡然聞得有人在酒肆入門處,以霹靂般的聲音喊道:「小二!」
這間酒肆,既佔地甚廣,店中小二當然不止一個。
但因這複姓東方的酒客,性情特別,每次一來,其他酒客均見而遠避,成為獨飲狀態,遂只留下一個伺候他慣了的小柱子,其餘執事,也就樂得休息。
如今,居然有人這等高呼,顯然定是過路生客。
小柱子微怔之下,回頭看去,只見酒肆入門處,站定二人,一個宛若山神,身高七尺的巨靈漢子,一個是容貌秀美無比,風神俊逸的白衣少年。
他方心中估量,一苦臉兒,那複姓東方的酒客,已含笑說道:「小柱子,你快去招呼人家,每次來飲『梨花香』,店中只有我一個酒客,也著實寂寞無趣……」
小柱子無可奈何,只得走過,因適才「小二」喊聲,宛如霹靂,顯然是那巨靈壯漢所發,遂向他陪笑問道:「客官喊我則甚,要飲酒麼?」
巨靈壯漢喉中怒哼一聲,雙目方瞪,那秀美白衣少年.,已含笑說道:「小二哥問得多餘,且把你們的上好酒萊,盡量取來,自有重重賞賜!」
小柱子見了那巨靈般的壯漢,滿臉都是凶相,心中害怕,那敢多言,只是「喏喏」連聲,更因酒菜現成,又無別客,剎那間便擺了滿桌。
「小二哥,你這酒肆之中,酒醇菜好,地方又這麼寬敞,怎麼會沒有什麼生意呢?……」
這句話兒,問得小柱子難於置答,有點吶吶無法出口。
但他口中雖然吶吶,卻以眼解餘光,向先來那位複姓東方的唯一酒客,略略一掃。
白衣少年是個聰明絕頂之人,「哦」了一聲,把頭微點,彷彿業已會意,不再言語。
但這時那巨靈般的壯漢,卻又聲如霹靂地,向小柱子喝道:「換杯!」
小柱子給他嚇了一跳,趕緊哈著腰兒,陪笑問道:「爺要換什麼杯?是不是酒性甚烈,嫌這杯兒太大?」
巨靈般的壯漢雙目一瞪,射出令人生畏的炯炯寒光,沉串說道:「我是嫌杯太小,連日趕路辛勞,你們店中的酒又不錯,才想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頓……」
小柱子著實有點怕這比自己幾乎高出了一半的巨靈壯漢,趕緊順著他的話兒,接口陪笑道:「是,是,小的去與爺換只大杯……」
誰知那巨靈壯漢,還有花樣,竟一翻眼皮,高聲說道:「小二哥不要普通大杯,我要那種特巨金盃!」
邊自說話,這自伸手向那複姓東方的酒客桌上一指。
這一來,卻要了小柱子的命,弄得他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應付?
那複姓東方的酒客,突然「哈哈」一笑向小柱子問道:「小柱子,我今天喝了幾杯?」
小柱子知道今日多半出事,遂心魂欲飛地,顫聲答道:「東方大爺,您…您已經喝……喝了三杯……」
東方酒客從鼻中「哼」了一聲道:「既有三杯,業已略可潤喉,我就把自己鑄金盃,借給這位朋友用用,倒看他能有多大酒量?」
語畢,手揮面前那只特巨金盃,帶著滿滿一杯斟而未飲的「梨花春」美酒,便向那巨靈壯漢,凌空飛過。
巨靈壯漢伸手一接,不由臉色立變。
原來那支金盃本已頗為沉重再加上滿杯美酒,和東方酒客暗加的內家真力,來勢幾達千斤。
這巨發壯漢,也有一身上好武功,雖還吃得住,但因事出不意,坐下木椅,卻「卡嚓」脆響,硬吃震裂,懷中美酒自然也有一些濺到巨靈壯漢身上。巨靈壯漢方自怒吼一聲,白衣少年已神色不動地,含笑說道:「戚堂主莫要妄動,對方不是尋常人物……」
原來那巨靈壯漢,就是遠赴「金剛寨」奪霸求親,碰了「妙奼金剛」蕭克英釘子的「花花太歲」戚如山。
白衣少年就是「尊天會」少會主,「黑白天尊」愛徒,武功極高的司馬玉人。』只是未見戚如山之父,「九爪鷹王」戚如淵,和另一名「尊天會」中人物。
司馬玉人語音一頓,向戚如山微伸右手,示意索杯!
戚如山對琺這位「少會主」十分敬畏,不敢違拗,只好遞過金盃,卻向那東方酒客,狠狠瞪了一眼司馬玉人接杯在手,目注東方酒客,含笑說道:「金盃特巨,重達數十斤,足見閣下之酒量,罕世無敵,莫非竟是武林人物稱為『酒煞』的『金盃追魂』東方白麼?」
那東方酒客,看了司馬玉人一眼,笑嘻嘻地,點點頭說道:「少年人,你的眼力不差,東方白久已未在江湖行走,我以為武林人物對我這『酒煞』二字,忘記得差不多……」
「忘得差不多了」,一語的最後一個「了」字,尚未出口,陡然面現驚訝神色!
原來司馬玉人是單手擎杯,如今那只只巨金盃之中,突然升騰起裊裊青煙,和奇香酒氣,彷彿整杯美酒,已被司馬玉人以極高內功,隔杯燒滾!
司馬玉人笑道:「巧遇高人,無以為敬,溫酒示意,略表寸心,東方大俠接一杯吧!」
話完,也把那隻金杯,向東方白隔坐拋過。
東方白想不到這看來秀美無倫的白衣少年,竟有這高功力,遂絲毫不敢怠慢,先行功凝右臂,化掌成鋼,然後才伸手接酒。因為美酒既沸,金盃奇燙可知,自己若不準備,萬一在年輕人手下出了洋相,豈不半世名頭立付流水?-這位「金盃追魂」,把自己的特製金盃,接回手中,目注司馬玉人,目閃神光,揚眉問道:「年輕人好俊功夫,你怎樣稱謂,是那派人物?」
司馬玉人笑道:「酒肆之中,驚世駭俗,東方大俠可否北面山邊一談。」
東方白略一點頭,立即掏出十兩紋銀,當作酒資並向那業已嚇得簌簌發抖的小柱子手中,塞了個小小金錁。
司馬玉人自也不會吝嗇,給了豐厚酒錢,與「金盃追魂」東方白一齊出店。
這酒肆本就接近山林,故而出店不遠,便是山壁下的一片靜寂所在。
東方白止步卓立,目注司馬玉人道:「少年人約我至此,有何見教?你該先報你的姓名來歷了呢?」
司馬玉人抱拳答道:「在下司馬玉人,東方大俠知不知道『尊天會』?」
東方白頷首道:「我因少出江湖,最近才聽說過『尊天會』是由『黑白天尊』領導,崛起於關東『小興安嶺』,是個雄心勃勃武林組織!」
司馬玉人肅立恭身,以莊敬神色道:「『黑白天尊』是在下授業恩師……」
東方白「哦」了一聲,道:「原來『尊天會』的司馬少主,難怪有這俊的內家功力!」
司以玉人指著戚如山道:「這是本會戚如申堂主,東方大俠對戚堂主上尊人『九爪鷹王』戚九淵,可能不太陌生?」
東方白哈哈笑道:「豈單不會陌生,我和這位『北六省的綠林總魁』,還相當投契地,喝過幾次酒呢!」
這樣一說,東方白竟成了戚如山的父執,不由使那「花花太歲」有點面耳赤紅!司馬玉人向東方白拱手笑道:「東方大俠既與本會戚總堂主相熟,便不算外人,司馬玉人敬邀東方大俠,到『小興安嶺回谷』中一聚!」
東方白微一沉吟,目注司馬玉人,揚眉笑說道:「我久已未出關東,去游賞一趟白山黑水的景色也好,但不知貴會的『九回谷』總壇之中,有沒有特殊的好酒呢?……」
司馬玉人因師傅「黑白天尊」曾密令自己,盡量延攬異人,為「尊天會」增強實力,如今聽得「金懷追魂」東方白願去「九回谷」總壇,自然十分高興,遂立從司中取出一面小小鐵牌,雙手捧過,含笑說道:「這是本會特製的貴賓片,東方大俠何時駕臨『九回谷』,只消一示此牌,立獲隆重接待!」
司馬玉人對此牌說得相當貴重,東方白卻未怎在意地,隨手接過,揣向懷中道:「司馬少主先請吧,我因需在此等待一位老友,約莫半月之內,定會前來,你請『九爪鷹王』戚總堂主,替我準備一些好酒便了。」
司馬玉人聞言,也不再多話,只向東方白施了一禮,便與戚如山相偕別去。東方白目道對方遠去,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說道:「被他們這一攪鬧,酒未喝得過癮,我還是再回小柱兒的酒肆,再補上十斤『梨花春』吧……」
他一面轉身,一面自語,但自語至此,突然聽有人接口笑道:「東方大俠,你已上人惡當,還有心情喝酒麼?」
隨著主聲,有個身材矮胖臃腫,看來毫不起眼的四十來歲,短裝之人,從距離適才自己與司馬玉人談話處,約莫十一二丈的亂石堆後走出。
東方白見此人能潛伏石後,未被自己和司馬玉人發現,便知他貌雖猥瑣,輕功地著實不弱。
微愕之下,一面舉步迎上,一面詫異發話問道:「尊駕何人?怎樣認識我東方白……」
話猶未了,那四十來歲之人便接口笑道:「酒煞杯震四海,天下何人不識君?在下尉遲巧,是武林無名末卒,久仰東方大俠盛名,又在酒肆門外,見了你那支可作招牌的特巨金盃,那還會不知道遇見了何等人物?」
東方白近年確實少在江湖走動,以致不知道尉遲巧就是號稱「妙手空空」的當世第一神偷,因對方說話,恭維得體,遂對尉遲巧印象甚好地,含笑道:「尉遲兄,你剛才認為我不應該再有心情飲酒,卻是為何?」尉遲巧笑道:「我認為東方大俠可能業已中了『尊天會』的特煉奇毒?」
東方白雙眉微挑,凝望著尉遲巧,默然不語。
導遲巧知道他是在行功默察體內情況,遂負手聞立,不打加擾。
片刻過後,東方白滿面怒容地,向尉遲巧拱手道:「尉遲兄,多蒙指點,我果然受了那相當陰險的司馬小賊算計……」
說至此處,從懷中取出那面「貴賓牌」來,鋼牙一咬,便欲舉掌毀去。
尉遲巧連連搖手,向前接過那面鐵牌,微笑道:「東方大俠何必如何,奇毒又不是由此牌轉送,這東西在異日問罪『小興安嶺九回谷』時,或許還有點用處?」
話完,他竟老實不客氣地,把那面「貴賓牌」,揣向自己懷內。東方白此時已滿腔怒火,自然不會再要這面鐵牌,只是目注尉遲巧,雙眉緊蹙,詫然問道:「尉遲兄,你知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傳毒?我似乎從未與那司馬玉人小賊,有過任何接觸?……」
尉遲巧笑道:「我在酒肆門外,偷看熱鬧時,曾見東方大俠的那支特製金盃,曾到過司馬玉人手上?」
東方白恍然頓司,「哦」了一聲,急從腰間解下金盃,撕片衣襟,加以擦拭。
尉遲巧道:「東方大俠可以暫時寬心,司馬玉人一路間仗此手段,已害多人,但他這個獨門奇毒,似屬慢性,在眼前不會發作。」
東方白點頭道:「我剛才行動默察時,業已發現約莫在五六十日後,才會發作,故而司馬小賊聽我答允於一個月內,前去『九回谷』後,根本不加說明,他顯然是志得意滿地,等我去自動投降而已。」尉遲巧歎道:「在人控制下,怎敢不低頭?奇毒人腑,生死由人……」
東方白突然目閃精芒,沉聲喝道:「不一定,我認為我有把握祛除此毒,然後再問罪『小興安嶺』!」
尉遲巧愕然道:「莫非東方大俠除了酒量蓋世,武學驚人之外,還精於岐黃妙術?」
東方白搖搖頭道:「我對醫道,只是一知半解,但卻有位幾乎等於華陀再世的神醫朋友。」
尉遲巧一怔道:「當世中,還有藝擬華陀之人麼?我真孤陋寡聞,這位神醫是誰?」
東方白道:「尉遲兄有沒有聽說過有個不以醫道名世,但卻具有生死人而肉白骨回春手段的醉貓劉三?」
尉遲巧笑道:「原來東方大俠意中所指,乃是此人!但這劉三性情極怪,從來不與武林人物往還,據說隱居『嶗山』,終日醉臥,連個居處都不會被外人輕易尋著。」
東方白道:「我卻一找便著,而『醉貓』劉三也決不會不肯為我盡力!」
尉遲巧彷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一定是東方大俠對那『醉貓』劉三,曾有深恩……」
話方至此,東方白便連搖雙手地,接口笑道:「尉遲兄,你猜錯了,我不是對劉三有恩,而是昔年贏了他一個東道,如今正好前去『嶗山』向劉三索債而已。」
尉遲巧眼珠一轉,向東方白含笑道:「劉三既號『醉貓』,東方大俠又稱『酒煞』,你們所賭的這項東道,可能便是由酒而起?」
東方白頷首道:「尉遲兄這回猜對,劉三自負酒量,我也決不服人,但請人為證,互賭東道之下,整整喝了一天一夜.仍是他先醉倒。」
尉遲巧笑道:「東方大俠既然贏過劉三東道,便趕緊走趟『嶗山』一請展他歧黃妙手吧,奇毒在腑,雖然暫不發作.也總不是滋味……」
東方白道:「好,我便走趟『嶗山』,尉遲兄指點之恩,容俟後報!」
說完,把手一拱,便待另遲導遲巧,轉身走去。
尉遲巧忽然叫道:「東方大俠暫留貴步!」
東方白止步轉身,目注尉遲巧,以詫異神色問道:「尉遲兄,你莫非還有什麼要緊事兒,對我指點?」尉遲巧笑道:「我是有樁瑣事,想有所爺仗,拜託東方大俠!」
東方白點頭道:「尉遲兄有話兒,儘管請講,我正發愁欠你一份人情,沒法報呢……」
尉遲巧點頭道:「兄染有『哮喘』惡疾,久因病榻,東方大俠既去防晤劉三,又屬有求必應,能否煩請代向這位曠代神醫,求賜一服仙丹妙藥?」
東方白笑道:「這是小事,包在我的身上,劉三定答應……」
語音至此忽頓,目注尉遲巧問道:「尉遲兄,你如今有無要事?」
尉遲巧心中本來另有打算,兜了半天圈子,才見東方白似欲上鉤,趕緊應聲答道:「小弟遊蕩江湖,根本無所事事……」
東方白喜道:「尉遲兄既無要事,何妨一同走趟『嶗山』,一來可解我途中寂寞,二來也可免得我向劉三索得『哮喘』良方之後,又要設法找你!」
尉遲巧所要的,原來就是這句話兒,自然立即點頭說道:「好,我奉陪東方大俠……」
東方白擺手笑道:「彼此既已訂交,尉遲兄請免去什麼『大俠』之稱,江湖人物,一向把我視為邪魔,你卻叫我『大俠』,聽起來著實有點彆扭!」
尉遲巧心中暗笑,口卻喏喏連聲,與這號稱「酒煞」
的「金盃追魂」東方白,一同趕赴「嶗山」去。
其實,尉遲巧與這東方白打聽說是完全湊巧遇上……
本想仗恃「妙手空空」的神偷絕技,在司馬玉人身上,盜取柳延昭簫克英英所需的奇毒解藥!
但司馬玉人功力既高,腳程又快,警覺性更甚為機敏,以致一路之間,均令尉遲巧找不出適當機會下手。
直到此處,尉遲巧眼見司馬玉人又施毒技,並識得東方白的「酒煞」身份,遂出面加以點破,先替「尊天會」拉上個厲害對頭!
誰知有意截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陰。
原來東方白認識神醫「醉貓」劉三,雙方並有奇妙關係!
這一來,尉遲巧暗喜失之東隅,得之桑榆,根本不必再辛苦冒險地,對司馬玉人繼續追蹤,只好隨同東方白接受往「嶗山」,還愁不能在劉三醫寓中,連求帶偷地,弄到大把神丹靈藥?
那時,趕赴「山海關」,柳延昭與簫克英所中奇毒立解,自己也決算為俠義道上盡了一點力量,並代兄長尉遲叔寶,略報柳延昭昔年所施的深思厚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