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奇畢竟年紀大一點,想得開,他強抑心頭的不快,試探著問道:「嗨!這位小姑娘,你貴姓啊?」
綠衣小姑娘嬌笑一聲道:「你別問了,不得我娘許可,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劉子奇又含笑接道:「我想,你必然沒有哥哥弟弟?」
綠衣小姑娘哦了一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呂正英忍不住搶先笑道:「方纔,姑娘已經告訴我們了。」
綠衣小姑娘一怔道:「沒有啊!你胡說!」
呂正英道:「姑娘,方纔你娘叫你們勝男、亞男,這不是表示你們家中,沒有男孩子嗎!」
綠衣小姑娘道:「你真壞,我不同你說話了!」
她口中才說著「不同你說了」,但沒走幾步,又首先自動地說道:「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們,而且必須好好記著。」
呂正英訝問道:「什麼事啊?」
綠衣小姑娘道:「我娘的脾氣很不好,待會兒你們見到她老人家時,說話可得特別當心,一個不好,丟了老命,可別怪我沒告訴你們。」
她的語氣是那麼莊重,話聲也特別壓低。
這情形,不由使呂正英等三人,一時為之一怔,但那綠衣小姑娘,卻又低聲接道:「還有,我姐姐的脾氣,有時比我娘的脾氣還壞,你們也要特別當心。」
劉子奇正容點頭道:「多謝姑娘提示,我們都記下了。」
這三人冒著大風雪,被一個小姑娘牽著,在深達膝蓋的積雪上,蹣跚地走著,饑寒加上疲憊,劉子奇的身上,還負著傷,心頭的滋味,非局外人所能想像的。
他們僅能由行走時候的感觸上,知道這一段行程,有上坡、下坡、也有平地,卻不知走向什麼地方去。
同時,由於天氣壞,山徑崎嶇,而劉子奇等三人,又被蒙著眼睛,因此,這一個奇異的行列,走得非常慢。
約莫走了頓飯工夫之後,呂正英實在忍不住,將手中的衣帶拉了一下道:「姑娘,還要走多久才到啊?」
「快了。」綠衣小姑娘接道:「已經走了一半多的路啦!」
接著又歎了一口氣道:「你們還不耐煩,我可更不耐煩哩!陪著你們慢慢地走,我的衣服,都被雪花濕透!」劉子奇連忙歉笑道:「真是非常抱歉,但願有朝一日,我這位侄子熬出頭來時,一定好好地報答你。」
綠衣小姑娘笑道:「我不希望你們報答我,不過,我倒希望你們能留下來,給我做個玩伴兒。」呂正英似乎也想開了一點,居然含笑問道:「你不是有一位姐姐陪你玩嘛?」
綠衣小姑娘道:「我姐姐嘛!好的時候,好得要命,壞的時候,又壞得不得了,所以,我很少同她一起玩。」
王人傑接問道:「姑娘,你還可以同你娘玩呀!」
綠衣小姑娘笑道:「我娘一天到晚,板著面孔,我才不跟她玩哩!」
呂正英笑問道:「那你平常如何討日子的?。」
綠衣小姑娘道:「除了練武之外,就是滿山亂跑。」
呂正英一蹙劍眉道:「那你的生活,可真是枯燥得很。」
綠衣小姑娘笑道:「所以,我才希望你們能留下來,陪我玩呀!」
劉子奇輕歎一聲道:「只要你娘能教我這個侄兒的武功,我們自然願意留下來,怕只怕,你娘不肯收留我們。」
綠衣小姑娘點點頭道:「唔,這話倒是不錯,因為,我娘最恨男人,而你們三個,卻又偏偏是男人。」
劉子奇似乎還想問點什麼,但他的嘴唇牽動了一下,卻是欲倒是呂正英試探著接問道:「姑娘,你知道你娘,要同我們商量一些什麼事情嗎?」
綠衣小姑娘居然歎了一口氣道:「誰知道呢!她老人家一肚子的秘密,可是,除非她自己願意說,否則怎麼也挖不出一點影子來。」
呂正英接問道:「你姐姐是否會知道一點?」
綠衣小姑娘道:「這個,我也弄不清楚,不過,我敢斷定,她知道了什麼秘密,也不會告訴我們的。」
接著:「哦」了一聲道:「快到了,大家不許再說話!」
以後,是一段較為平坦的道路,估量著約莫又走了一箭路之後,地面已沒有積雪,周圍的風雪也停止了,而且是越走越覺得暖和,顯然是已進入了一個山洞之內。又是少頃過後,只聽綠衣小姑娘笑了一聲道:「好了,已經到啦!」
接著,又輕輕一聲嬌笑道:「還發什麼呆呀!快將布條解開,自己隨便坐,我去請我娘去。」
說完,也不等呂正英等人的反應,逕自匆匆離去。……呂正英等人解開蒙目布條,才發覺自己果然是置身於一個類似客廳裝置的房間中。」
室頂嵌著一顆鴿卵大小的夜明珠,在柔和的珠光照耀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些簡單的石製傢俱,也可以看出這本來是一個天然石洞所改裝。這天然石洞,相當寬大,甬道兩頭,都是黑黝黝的,深不可側。」
劉子奇遊目四顧之後,首先打破沉寂道:「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先坐下來歇一會吧!」
說著,已逕自在一條長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但他剛剛坐下,又禁不住跳了起來道:「啊!熱烘烘的,莫非是傳說中的萬年溫玉嗎?」
那紅衣女郎像幽靈似的,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冷冷地笑道:「不錯,這就是萬年溫玉,在這兒這東西可平常得很!」
劉子奇連忙歉笑道:「在不等逃難途中,打擾姑娘清修,真是不安之至。」
紅衣女郎冷然接道:「是家慈叫你們來的,你們大可不必不安。」
接著,將一個小紙包遞與劉子奇道:「喏!這是療傷聖藥,一般外傷,只要不太嚴重,一個對時就可結疤了。」
劉子奇雙手接過小紙包道:「多謝姑娘!」紅衣女郎目注在三人身上一掃道:「你們身上著實太髒了,須得好好去洗一洗。」
接著,抬手向左邊一指道:「由這兒左拐,約莫二十來丈處.有一道溫泉,旁邊是廚房,你們洗好澡,洗好衣服,就在廚房生火,將衣服烘乾,肚子餓了,自己弄東西吃,吃飽之後,晚上就睡在這兒。」
她那臉色與語氣,都是那麼冷漠,使人聽來,怪不舒服的,而且,也不管對方的反應,說完之後掉頭就走,但走沒三步,又回頭說道:「記著,除了溫泉與廚房之外,不許亂跑,否則,出了危險,可沒人救你們!」依著呂正英的個性,像這情形,真想拂袖而去,但他方自臉色微變之間,卻被劉子奇的手勢止住了。
幸好那綠衣小姑娘已換好衣衫,匆匆趕了來,並含笑接道:「來!我帶你們去。」
這時,她所穿的一套新的綠衣襖褲,新的繡花鞋,頭上的雙辮也散開了,秀髮披肩,嫵媚中卻顯得有點好動。
她似已覺察出呂正英心頭的不快,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向呂正英瞟了一眼道:「我姐姐就是這個脾氣,你們可不要生氣呵!」
呂正英哼了一聲道:「區區怎敢!」
綠衣小姑娘嬌笑道:「別生氣了,來,跟我走。」
這一條甬道雖然較小,卻也能容兩人並排行走,而且,每隔二丈,洞頂都嵌著一顆小小的夜明珠,那光亮雖然不強,卻足夠照明之用。
劉子奇邊走邊問道:「姑娘,我們幾時才可晉謁山主?」
綠衣小姑娘笑道:「你是說我娘嗎?你們目前這模樣,怎能去見她老人家,還是照我姐姐的話去做,明天再說吧!」
呂正英忍不住苦笑道:「還要到明天才能晉見?」
綠衣小姑娘說道:「是的,一來你們裡裡外外都要洗一洗,二來我娘心中很不愉快,方才又出去了。」
說話!間,已到達甬道盡頭。
那是一個有淙淙流水,和迷濛熱霧的天然石洞,一進入裡面,就有如沐春風之感。
綠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到啦,那邊就是廚房,可以生火烤衣服,想吃什麼,也可以自己弄著來吃,可千萬別客氣。」
廚房內,懸掛著各種飛禽走獸的臘味,劉子奇含笑接道:「多謝姑娘,這些……」
抬手一指廚房內的那些臘味,接問道:「都是兩位姑娘的傑作?」
「不!」綠衣小姑娘道:「那大部分都是大黃的傑作。」
劉子奇訝問道:「大黃是誰?」
綠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大黃就是大黃嘛!現在,因為外面發現敵蹤,已隨我娘出去了……啊!我們待會再說,你們還是快點做你們的事吧!」說完,已一溜煙似的,消逝於甬道盡頭。
劉子奇呆了半響,才輕輕一歎道:「這真是一個奇異的所在。」
呂正英一挑劍眉道:「劉伯伯,不管怎麼樣,我們先洗好吃飽再說。」
王人傑也笑道:「對!既來之,則安之,未來的一切,暫時不去想它,俗話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咱們這條命,算是檢來的,還有什麼顧慮的呢!」劉子奇自我解嘲地一笑道:「日暮途窮,能有這個避風雪的地方,而又管吃管住,上蒼對我們已經夠仁慈啦!」
山洞中,不知道時光早晏,當他們洗好澡,洗好外衣,並烘乾再穿上,而且還自行弄些吃的填飽肚皮之後,約略估計,當是午末未初時分了。」
由於這半天的休息,使得一夜的疲勞盡消,劉子奇的外傷,經過上藥和包紮,也不再覺得痛楚。
劉子奇活動了一下四肢,笑了笑道:「咱們該回客廳去了,人家以為我們還沒弄好,不便來叫我們哩!」
接著,又向正在蹙眉深思的呂正英說道:「孩子,至少咱們已逃出來了,你應該振作一點。」
呂正英淒然一笑道:「我知道:我自己已經認命了,只是,連累你和王叔叔也陪著我受罪,內心深感不安。」
劉子奇苦笑道:「傻孩子,你這話,把王叔叔和我,當作什麼人了?」
王人傑卻正容接道:「呂公子,我這條命,本來是令尊救下的,為了救你脫險,縱然賣了老命,也是應該的,如今,吃這點風霜之苦,又算得了什麼了呂正英蹙眉如故道:「可是,那會連累您的家小……」
王人傑截口笑道:「作為一個強盜頭目,怎能拖家帶眷的。」
劉子奇笑問道:「湘女多情,你老弟做了這麼久的三湘分舵主,竟然連押寨主人都沒弄上一個。」
王人傑笑道:「湘女固然多情,卻不曾看中一個強盜頭兒呀!」
劉子奇呵呵一笑道:「那麼,你是『王老五」我就托大自稱『王老四』啦!」
王人傑一愣道:「劉大人也是孤家寡人一個?」
「咱們彼此!」劉子奇輕歎著接道:「如不是孤家寡人一個,新年歲首的,我又怎會跑到這娃兒家去做客呢!」
呂正英目含痛淚,連連點首道:「兩位叔叔為英兒好。」
甬道那頭,傳來那綠衣小姑娘的嬌語道:「嗨!」你們好了沒有?」
劉子奇連忙揚聲接道:「多謝姑娘,已經好啦!」
那綠衣小姑娘的話聲,越來越近:「我就怕你們還沒好,所以不好意思過來。」
但見人影一閃,綠衣小姑娘已出現在他們面前,含笑接道:「吃過東西沒有?」
話是一句籠統話,但一雙美目,卻一直盯在呂正英的臉上,使得呂正英訕然一笑道:「多謝姑娘我們已經吃過了!」
劉子奇並含笑接道:「山主同兩位姑娘的午餐,我們都代作好了,姑娘現在要不要吃?」
綠衣小姑娘搖搖頭道:「不!我們是常常兩三天不吃東西的。」
呂正英張目訝然問道:「兩三天不吃東西?不會餓?」
劉子奇、王人傑二人也同時投過詫異的目光。
綠衣小姑娘似有所顧忌地欲言又止,略為一怔後,才笑了笑道:「如果你們能在這兒住下去,以後會知道的。」
接著,又嫣然一笑道:「好了,你們同我到客廳去吧!」
回到客廳之後,綠衣小姑娘才歉笑道:「今夜,你們三位,只好委屈一點,睡在這石頭上了,好在這洞中很暖和,這石頭又是萬年溫玉,沒有被子也不會著涼,而且對身體還有好處。」她頓了頓話鋒,又含笑接道:「方纔,我姐姐已經說過了,現在,我再重複一遍,除了由這兒去廚房,和溫泉旁的廁所之外,可絕對不能亂跑,那是很危險的。」同樣的話意,但在這位小姑娘的口中說來,就比乃姐所說,要中聽得多了。」
呂正英首先點點頭道:「好的,我們都記下了。」
劉子奇笑問道:「姑娘,令堂已經回來沒有?」
劉子奇因為還沒見到這位山主,心頭一直深感不安。」
因此,一回到客廳之後,立即首先向綠衣小姑娘發問。」
但綠衣小姑娘卻搖頭道:「還沒回來,而且連我姐姐也被叫去了。」
忽然,一聲怪嘯,遙遙傳來,呂正英等三人都能聽得出來,那絕對不是發自人口的嘯聲。
呂正英等三人方自聞聲一栗之間,綠衣小姑娘卻是俏臉一變道:「不好!有強敵進犯。」
呂正英接問道:「那是什麼聲音?」
綠衣小姑娘道:「那是大黃示警的嘯聲。」
呂正英茫然地問道:「大黃是……是誰啊?」
他本想問「大黃是什麼東西」的,但萬一大黃是人,那就太不禮貌了,所以「是」了半天,才臨時改了一個「誰」字。
綠衣小姑娘道:「現在,我沒有時間同你解釋。」
她的話沒說完,又一聲怪嘯,由遠而近,那嘯聲的尾音將落時,就好像是到了洞口似的。
劉子奇臉色一變道:「好快的速度!」
綠衣小姑娘卻同時臉色一變道:「是小黃回來了!」
一陣急勁狂風過處,一個龐然怪物,已矗立在他們面前。」
那怪物,外表看來有點像猩猩,但卻比人還要高出一個頭來,全身披著一層金光閃閃的黃毛,一頭長髮更是披散肩頭,連雙眼也被遮掩得若隱若現,那長相,可算是恐怖已極。」也因為如此,使得劉子奇等三人,心頭一震,呂正英亦脫口叫嚷道:「好大的猩猩!」
不料他話沒說完,那大猩猩一看洞內有生人,竟然喉頭發出一串低沉怪吼,向著呂正英等三人,疵牙裂嘴,作勢欲撲。
那綠衣小姑娘連忙喝道:「小黃不得無禮,這是我們的客人。」
接著,又向呂正英稚氣地一笑道:「不要怕,小黃最乖,他聽得懂人言。」
小黃果然是威態盡斂地,又低吼了一聲。
綠衣小姑娘又笑了笑道:「其實,他不是猩猩,是一種來自雲南邊境哀牢山山區的異種金毛狒狒簡稱「金狒」,這種異獸,不但是力大無窮,能生裂虎豹,而且,全身刀槍不入,行動迅速快如風,端的是厲害得很。」小黃一見主人在客人面前贊它,不由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呂正英笑問道:「小黃已經這麼高大,那大黃不更加威猛嗎?」
綠衣小姑娘道:「大黃是他的母親,其實,小黃已經長大了,身裁已跟大黃差不多。」
呂正英方自哦了一聲,綠衣小姑娘卻向小黃瞪了一眼道:「真沒出息,誇讚你幾句,就高興得跳個沒完!還不快點說正經事。」
小黃又是一聲低沉的歡嘯之後,才發出一串「嘰裡咕嚕」地怪聲來。
呂正英等三人雖然聽得莫名其妙,但那綠衣小姑娘卻聽得連連點首,悄臉也接連變了好幾個神情。
一直等小黃說完之後,綠衣小姑娘才向它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小黃歡嘯著飛射出洞而去,呂正英這才注目問道:「姑娘,小黃方才說些什麼?」
綠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它說,我娘決定將敵人引到這兒來,才全部加以殘滅,讓你們開開眼界吧。」
呂正英不禁笑道:「那我先謝啦!」劉子奇正容問道:「姑娘,這兒是否常常有敵人侵入?」
綠衣小姑娘搖搖頭道:「就我記事以來,這兒是第一次,以前,雖然偶爾也有不明來歷的人侵入此地,但都被我姐姐和大黃小黃殺掉了。」劉大奇接問道:「那麼,令堂還是第一次親自出馬?」
「是的。」綠衣小姑娘點點頭後,又注目問道:「你問這些幹什麼啊?」
劉子奇正容如故地接道:「照這情形看來,這次進犯的敵人,一定很頑強。」
綠衣小姑娘似有所悟地道:「我想……大概是的。」
劉子奇注目問道:「你知道這些敵人,是什麼來歷嗎?」
綠衣小姑娘居然煞有介事地一歎道:「不知道:方纔我已說過,平常,我娘什麼事情也不告訴我的。」
接著,又目注呂正英,稚氣地問道:「嗨!你……你娘也是這樣對你的嗎?」
劉子奇不禁心中暗笑道:「這丫頭畢竟還是孩子,說起話來,有時老氣橫秋,有時卻是很幼稚。」
至於呂正英,一提到娘,卻不由引他那才不過是一夜之隔的,血淋淋的滅門慘劇。
因而禁不住鼻端一酸,星目中也湧現出晶瑩淚光,對於對方的問話,自然也沒法回答了。
小孩子兒畢竟比較細心,她已知道:自己的話,發生了怎樣的效果,當下立即歉然道:「對不起,我不該引起你傷心的。」
接著,又一聳瑤鼻,哼了一聲道:「你那些仇人,差勁得很!你不要難過了,哪天,我帶著小黃陪你去將你的仇人,一齊殺掉。」
呂正英一挫鋼牙,又淒然道:「姑娘盛意心領,不共戴天的血仇,我不會假手別人的。」
綠衣小姑娘居然一翹母指道:「好!有志氣,我一定請求我娘,傳你武功,使你能手刃親仇。」
說到這裡,那大黃與小黃的厲嘯聲,又劃空傳來,而且,洞內的人,都能聽得出來,那呼聲是由洞外不遠處傳來。
綠衣小姑娘微微一怔道:「他們來得好快!」
說著,起身向甬道外走去,並扭頭笑道:「來!你們快跟我來,瞧熱鬧去!」
呂正英等三人,自然是起身魚貫相隨。那甬道:頗不規則地斜升向上,而且坡度很陡,但每隔適當距離,就嵌有一顆小小的夜明珠,以致行走起來,倒還方便得很,呂正英邊走邊自語道:「方纔進來時,好像走的不是這條路。」綠衣小姑娘笑道:「你說得不錯,現在,我們也不是要出去,而是要找一個居高臨下的位置,好看熱鬧啊!」
呂正英接問道:「還要走多久啊?」
「快了!」綠衣小姑娘道:「已經走了一半啦。」
不消多久,他們已到達一個可以居高臨下,俯視全谷的「窗」口。那是一個位於千仞峭壁之上,未經人工修飾的天然洞口,由於其位甚高,由下面看起來,可能不會大,但實際上,卻足夠目前的四個人並立洞口,向下俯視。
同時,也由於這一道高聳人云的峭壁,平整有如刀削,而又微微向內凹,所以,僅管它是一個不設防的關卡,但卻任憑武功再高的人,也無法由這兒強行入侵。這時,天色已近薄暮,但因地面積雪反映,視界卻一點也沒受到影響。
由那洞口遮垂的,巨型冰柱的空隙上,遊目俯覽,下面景況,盡收眼底。
那是一個面積足有百畝以上,而成心形的死谷,四周都是排雲峭壁,只有那「心」形的尖端部分似有一絲裂縫,可供出入,惟因蒼茫夜色,四周都沒法看得更為真切而已。呂正英等三人,目光一掃之下,劉子奇首先禁不住道:「好一個天險所在!」
那綠衣小姑娘得意地笑道:「這倒委實是不錯,我娘說過,這兒不但形勢奇險,而且,裡面有神奇的洞府,有溫泉,有萬年溫玉,還有……啊!對不起,我暫時不能說。」劉子奇笑道:「其實,你不說,我也可以猜想到一點了。」
綠衣小姑娘笑道:「我不信!」
劉子奇笑問道:「這兒必然還出產一種能使人……」
他的話才說出一半,一聲厲嘯,又劃空傳來。
呂正英為之一怔道:「這是人口中發出的嘯聲!」
綠衣小姑娘點點頭道:「是,可能就是那個強敵。」
劉子奇接道:「好像是由對面那隙縫處傳來的?」
綠衣小姑娘又點點頭道:「是的,那就是我們這『天心谷』的出人口。」
「天心谷?」劉子奇不由笑道:「這名字倒是妙得很!」
綠衣小姑娘笑道:「這也是我娘取的名字。」
呂正英接問道:「方纔,我們進來的時候,也是走的那條路?」
綠衣小姑娘含笑點點頭道:「不錯。」
呂正英忽然「咦」了一聲道:「姑娘你瞧!」
說著,並抬手向那人口處指了指。
綠衣小姑娘笑了笑道:「想必是我們的貴客來了吧!」
接著,又低聲說道:「從現在起,說話要特別小聲。」
那入口處出現的是一行八條人影,不!不止八個,後面還在繼續湧進中。
綠衣小姑娘目注那雪地上的幢幢人影,一面卻冷笑道:「這些賊人們,人可真不少。」
不錯,這批人,委實不算少,約略地估計一下,為數當在五十人以上。
這些人,一進入谷中這後,除了最前頭的那三個類似首領的人之外,其餘都在他們首領後面,以扇形形勢向谷低徐徐逼進。
由於風雪已經停止,在地面積雪反映之下,視界都與白天相差無幾。
因此,當這一批不速之客到達谷地時,雖然居高臨下,但在暗中俯視著的呂正英等人,也能約略地看清了。
那當先三個,是年約半百的灰衣老者,後隨的則一律是手持鬼頭刀的玄色勁裝大漢。
這批人,行進的速度,非常緩慢,顯然是因為這谷內的寂然無聲使他們暗中深感不安。三個灰衣老者中,當中較高的一個,微顯訝異地「咦」了一聲道:「奇怪?明明看到那畜牲,是進入這裡面來的,卻為何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呢!」
右邊的灰衣老者接道:「可能是已經溜走了。」
左邊的灰衣老者笑道:「那不可能,你沒看到,這是一個死谷嗎?」
右邊的灰衣老者道:「老兄,那畜牲有天賦異稟,死谷的天險能難得倒人,可難不倒它們。」
左邊的灰衣老者點點頭道:「唔!這倒是實情。」
當中的灰衫老者忽然揮手喝道:「停止前進!」
右邊的灰衫老者一愣道:「三護法有所發現了?」
當中的灰衫老者道:「不!我覺得這兒,寂靜得太奇怪了。」
左邊的灰衫老者附和著道:「是啊!如果有人家將出口封死了,咱們這些人,就都成了甕中之鱉了!」
當中的灰衫老者,哼了一聲道:「別說得那麼洩氣,出口處,咱們留得有人,再說,憑那臭婆娘子,咱們三人中,任何一人,也能制得了她。」左邊的灰衫老者道:「老兄,話不能這麼說,俗語說得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當中的灰衫老者又哼了一聲道:「一個婦人家,縱有進展,也有限得很,何況,這些年來,咱們也並非閒著。」
右邊的灰衫老者蹙眉接道:「咱們會不會認錯了人?」
當中的灰衫老者笑了笑道:「這個,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決不會弄錯,因為,我們首先發現的那金狒,是中原地區難得見到的異獸,而這兒卻有兩頭,又是一母一子,那女的又恰好是母女兩個,所以……」右邊的灰衫老者「哦」了一聲道:「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據說,那女的離開本堡的時候帶走了她自己的女兒,同時,她帶走的那頭金狒,也是懷了孕的?」「是呀!」當中那灰衫老者接道:「要不然,我怎敢如此肯定呢?右邊那灰衫老者蹙眉接道:「王兄,難道我們就這麼吃耗在這兒?」
當中的灰衫老者沉思著接道:「敵暗我明,雖然我們並不在乎,但謹慎一點,總是好的。」
「對!我們不妨先叫叫陣看。」
當中的灰衫老者點點頭,忽然拉開那破鑼似的嗓子,震聲說道:「朱四娘,我們已確定就是你了,你還是自動走出來吧!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一切都好商量。」左邊的灰衫老者立即接道:「是的,堡主已經說過,只要你能回去,以往的,概不追究。」
可是,他們這些話,等於白說,除了山谷的回聲之外,並無一絲反應。
右邊那灰衫老者蹙眉說道:「看情形,是已經溜掉了。」
當中的灰衫老者輕輕歎道:「如果給她溜掉了,那才太可惜啦!左邊的灰衫老者點點頭道:「不錯!千兩黃金的賞金,可不是小數目。」
當中那灰衫老者笑道:「可是,我的意思,卻不是這賞金。……左邊的灰衫老者一愣道:「不是這個,那是什麼呢?」
右邊的灰衫老者「哦」了一聲道:「我倒是想起來了。」
左邊的灰衫老者扭頭問道:「你老兄且說說看?」
右邊的灰衫老者笑道:「你忘了咱們王兄,是一位有『寡人之疾』的風流人物。
左邊的灰衫老者不禁啞然失笑道:「不錯,那朱四娘,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稱,怪不得我們王兄會食指大動了。」
話鋒略為一頓後,又蹙眉接道:「只是,那女的,年紀不小了,美人遲暮,不復再有當年的風韻了吧?」
當中那灰衫老者笑道:「不對,據我推斷,那女的最多才不過三十六七,正是風韻最盛的時光呢!」
右邊那灰衫老者哈哈笑道:「是啊!王兄是大行家,大行家說的話,必然是不會錯的。」
這時,那不知其所自來的幽幽話聲,才開始說話了:「你們幾個,不妨在口齒上,多多輕薄一會兒,錯過今宵,以後就再沒有說話的機會啦!」當中的灰衫老者一怔道:「你是誰?」
那幽幽話聲道:「你們方才談的是誰,我就是誰?」
右邊灰衫老者接道:「你果然就是朱四娘?」
那幽幽話聲道:「如假包換。
左邊的灰衫老者笑道:「那你為何還不出來?」
那幽幽話聲道:「時辰還沒到。」
左邊那灰衫老者一怔道:「什麼時辰啊?」
那幽幽話聲道:「就是閻王爺限定你們報到的時辰。」
三個灰衫老者同聲苦笑之間,那幽幽話聲,又冷笑一聲道:「而且,人數也還沒到齊。」
當中的灰衫老者訕然一笑道:「四娘,方纔我已經說過,此行並無惡意,片刻之前的那幾句不敬的話,那是我為了要激你出面,才故意這麼說的。」「是嗎,我也暫時沒有惡意,那麼,你們就安心地,等你們的同伴吧!」
那三個灰衫老者,可能是被對方那「六合傳聲」所顯示的無上功力,以及那冷漠的語意所鎮懾住了,一時間,臉色齊都一變,默默無語。就這空當,呂正英以最低的語聲,向緊傍著他的綠衣小姑娘問道:「姑娘,令堂果然就是朱四娘嗎?」
綠衣小姑娘點點頭道:「是的。」
劉子奇臉色一變道:「那麼,這些人,是來自「無敵堡」的了?」
綠衣小姑娘怔了一下道:「他們來自何處,我倒不知道。」接著,又注目問道:「你,怎會突然想到什麼「無敵堡」上面去的。」
這小姑娘,對誰都是你呀你的,使人聽來頗覺刺耳,劉子奇江湖閱歷甚豐,心知這姑娘並非有意貌視他們,而且從小嬌縱。
又不曾同外人接觸過,也可能是受了她那位任性的姐姐的影響,才有以致此,因此,他毫不為忤,笑了笑道:「我是因為聽到他們所說的『武林第一美人」和什麼『本堡』的話,才聯想起來的。」綠衣小姑娘注目問道:「那『無敵堡』是怎樣的地方啊?」
劉子奇笑了笑道:「顧名思義,那是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以打得過他們的城堡。」
綠衣小姑娘接問道:「那『無敵堡』在什麼地方?」
劉子奇苦笑道:「這個,我就沒法回答了。」
綠衣小姑娘殊感失望地,輕輕一歎道:「你真差勁,我還以為你知道得很多呢!」呂正英含笑岔開話題道:「姑娘,我已經知道你的芳名是『亞男」也知道令堂的尊姓大名了,現在,請將尊姓見示,使我們稱呼起來,也方便一點,好嗎?」
綠衣小姑娘笑道:「你已經知道我娘姓朱了,還要問我?」
呂正英不由訝然道:「難道你也是姓朱?」
綠衣小姑娘白了他一眼道:「我娘姓朱,當然我也姓朱了。」
她說得可理直氣壯得很,似乎呂正英是多此一問似的。
這情形,使得呂正英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
朱亞男(綠衣小姑娘)瞪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好笑的!」
在一旁的王人傑,連忙碰了呂正英一下,這才使童心未泯的呂正英,暗中一驚地沒再問,而改變話題,輕鬆地一笑道:「那是笑你長得很美呀!」朱亞男開心地笑問道:「嗨!你看,我同我姐誰美?」
呂正英毫不考慮地答道:「當然是你最美了!」
朱亞男笑問道:「那麼,你喜歡我麼嗎」
問話間,是一片純真,聽話的,卻不由地為之俊臉上一紅,而答不上話來。
朱亞男不由悄臉一變道:「你……你不喜歡我?」
緊伴著呂正英的王人傑,連忙又碰了他一下,這才使得呂正英鼓起勇氣,訥訥地說道:「我……我當然喜歡你……只是,恐怕我不……不配同你交……交朋友……」朱亞男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道:「結結巴巴地,掙了半天,卻掙出這麼一句話來。」
接著,纖指一點他的額角道:「你呀!真差勁。」
呂正英為之啼笑皆非之間,朱亞男又含笑接道:「只要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就行了,還有什麼配不配的……」
外面,那幽幽的話聲又說話了:「嗨!那姓王的,我問你一句話,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當中的灰衫老者笑了笑道:「四娘,自你出走之後,堡主一直在派人找你,可是,多年來,始終沒人知道你的下落。」
那幽幽話聲接道:「少廢話!答我的問話。」
當中的灰衫老者笑道:「四娘的脾氣,好像比以前更大啦。」
朱勝男(即紅衣女郎)的話聲,截口清叱道:「叫你少廢話,你沒聽到!」「是!是……」當中那灰衫老者笑問道:「這位姑娘想必是……」
朱勝男的話聲道:「是你的祖姑奶奶!」
話鋒一頓之後,又沉聲說道:「再不答我娘的問話,我可要出手教訓你了!」
當中那灰衫老者冷笑一聲道:「年紀輕輕,口氣可不小!」
一聲清叱過後,那幽幽話聲接道:「丫頭不許妄動!」
顯然地,朱勝男是言出必踐,準要出手教訓,卻被乃母止住。
接著,朱四娘那幽幽話聲又歎了一聲道:「姓王的,你該答我所問了。」
當中的那灰衫老者笑了一笑道:「這才像句人話朱四娘,我不妨告訴你,是你身邊的那隻大金狒洩漏了你的行藏。」
朱四娘的話聲「哦」了一聲道:「所以,你立即報告你的主子了?」
「不!」當中那灰衫老者截口接道:「這是大大的奇功一件,我想給堡主一個意外的驚喜!」
朱四娘笑道:「這是說,無敵堡方面,還沒有人知道這回事?」
當中那灰衫老者點點頭道:「不錯。」
朱四娘冷笑道:「三十年風水輪流轉,一向折磨我的老天爺,想不到居然也照顧我起來。」
當中那灰衫老者一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四娘的話音,突然一沉道:「待會你去問閻羅王吧!」
忽然,一連串慘號,由人口處傳來,只見一個勁裝漢子,飛奔前來,一面大聲叫嚷道:「王護法大事不好,守在出口處的人,都被人家殺死了!」王姓老者(即當中的灰衫老者)一怔之後,又厲聲喝道:「朱四娘,你……好殘酷的手段!」
朱四娘的話聲漫應著道:「對付你們這班人面獸心的東西來說,這手段,也算不了什麼,不過,事實上,我卻不敢掠人之美。」
王姓老者又是一怔道:「難道說那些人,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
一道人影,捷如飛鳥似的,飄落在他身前,冷笑一聲道:「殺這麼幾個人,也值得大驚小怪的了緊接著,又一道人影,飄落當場,哈哈一笑道:「想不到還有人比我們先來的。」
來人是兩個身高不滿五尺,一衣黃,一衣青的精壯漢子。
這兩位,年紀約莫四十出頭,面容卻有九成酷似。呂正英不由向劉子奇低聲問道:「劉伯伯,這兩個,好像是孿生兄弟!」
劉子奇點點頭道:「是的。這是兩個江湖上有名的難纏人物『青城雙矮』也叫『青城雙煞』的便是。」
他的話沒說完,只見那王姓老者,臉色一寒道:「你們兩個矮鬼,膽子可真不小,居然敢同『無敵堡』作對!」
那兩個矮子互相望了一眼之後,黃衣人向王姓老者笑問道:「你們,果然都是『無敵堡』的」
王姓老者冷笑一聲道:「快別裝迷糊了,與『無敵堡』為敵的人,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
黃衣人向青衣人笑問道:「老二,這老小子在說些什麼呀?」
青衣人笑了笑道:「他說,與『無敵堡』為敵的人,只有一條死路。」
黃衣人笑道:「方纔,我們來此之前,是有一個什麼計劃的?」
青衣人沉思著接道:「方纔,我是說,等我們的計劃成功之後,首先就拿『無敵堡』來開刀好了。」
黃衣人連連點首道:「對!對!只要消滅『無敵堡」不但替江湖上除了一個大害,你我兄弟也自然成了寰宇共尊的武林盟主啦!」
王姓老者氣極之後,然而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們這一對活寶,真是財迷心竅。」
但那『青城雙矮」對那王姓老者的譏諷,根本聽若未聞似的,由青衣人接著說道:「對啊!老大,到時候,就有得你我兄弟二人樂的啦!」王姓老者冷哼一聲道:「你們兩個說完了沒有?」
黃衣人笑了笑道:「暫時算是說完了。」
王姓老者冷然接道:「說完了,就亮兵刃!」
青衣人笑道:「你老小子,還蠻客氣的嘛!」
黃衣人,一拳搗向王姓老者的胸前,並哈哈大笑道:「可是,我卻不客氣得很。」也許是王姓老者功力相差了一大截,也可能是黃衣人出敵不意,佔了先機之故,所以一上手,就將王姓老者迫得連連後退。
王姓老者氣得「哇哇」大叫道:「通通上,剝了這一對混賬東西!」
一陣暴喏聲中,那四五十個勁裝漢子,又團團圍了上來。
青衣人也揮劍而上,並揚聲喝道:「老大,亮兵刃!」
「鏘」然巨震聲中,青衣人與左邊的灰衫老者已硬拚了一招,並將灰衫老者震退三步,立即與黃衣人背靠著背地向那些蜂湧而上的敵人砍殺起來。說來也真夠絕,當這「青城二矮」亮出刃兵,擺出應付群毆的架勢時,那三個灰衫老者,卻反而悄然抽身,退到一旁去了。
那些勁裝大漢們,人數雖多,又怎是「青城雙矮」的對手,因此,雙方一交上手,慘號陣陣中,立即倒下了十多個。
而且,這「青城雙矮」,也真不愧同時擁有「青城雙煞」的命名,其手法之殘忍與乾淨利落,更使人不忍卒睹。
這一陣陣砍瓜切菜似的衝殺之下,不消多時,那將近五十個的勁裝漢子,已倒下大半,黃衣人並哈哈大笑道:「你們三個老小子,再不上場,待會可一個也沒得剩了呢!」青衣人笑道:「老大,你怎麼忽然迷糊起來。
黃衣人笑問道:「我哪一點迷糊了?」
青衣人含笑接道:「人家是想利用手下人的性命,來消耗我倆的體力,待會好好撿便宜,你連這點道理都想不通,而要叫他們先上場,不是迷糊,難道還算精明嗎?」黃衣人苦笑道:「老二,經你這一說,我可不得不自承認我是迷糊啦!」
青衣人道:「你本來就是迷糊嘛。」
黃衣人道:「老二,別盡揭我的瘡疤,我腦子雖然迷糊,手底下可不迷糊哩!」
黃衣人道:「那就要看待會的事實證明了。」
「行!」黃衣人連忙接應道:「等殺光這些小嘍囉之後,那三個老小子,也由我負責來收拾就是啦。」
青衣人笑道:「老大,別吹牛了,人家可都是威震天下的『無敵堡』中的大護法哩!你一個人要想……」
黃衣人截口笑道:「可是,你別忘了,這三個老小子,不過是『無敵堡』的四位護法,如果我連那『無敵堡』的三流以下的人物都收拾不了,那就不用說爭什麼武林霸主了,也沒臉再在江湖上混了,乾脆自己撤泡尿,淹死算啦!」他們口中說得輕鬆,手上可一點也沒有放鬆,但見兩團肉球,挾著一片寒芒,在積雪上來回滾動著,一片慘呼聲中『無敵堡』的那些小嘍-們,已全部了賬。雪地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殘缺不全的屍體,也到處都是紅白相映的鮮血,那景況之淒慘,令人觸目驚心。
那三個灰衫老者,不知是被目前的慘景所鎮懾住了,還是心中別有打算。」時之間,竟然呆立在那兒,有若泥塑木雕似的。
黃衣人緩步逼近那三個灰衫老者身前,一個矮冬瓜似的身子,斜倚著柱地的長劍之上,含笑問了道:「老小子,你們三個怎麼說?」
三個灰衫老者悶聲不響,身形閃處,已成鼎足之勢,將黃衣入圍在當中。
但也就在此同時,朱四娘的陰冷話聲,也適時傳出:「別給『無敵堡』丟人了,你們三個,乾脆自行了斷。」
此話一出,不但使谷地中央,僅存的五人為之一怔,連暗中旁觀的呂正英等人,也為之蹙起了眉頭。
呂正英並向朱亞男悄聲問道:「朱姑娘,令堂究竟是站在哪一邊啊?」
不錯!朱四娘這話,可委實令人費解。
試想:由於方纔他同那三個灰衫老者的對話中,已等於說明,她是由『無敵堡』逃出來的人,雙方自然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上,但她目前的這兩句話,卻又儼然是『無敵堡』中人的口吻,這情形,也就難怪使人沒法理解了。朱亞男也苦笑道:「你問我,我去問誰呀?」
這同時,朱四娘的話聲,又轉向了「青城雙矮」道:「見面勝似聞名,這『青城雙矮」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黃衣人怔了一下道:「老二,這荒山絕谷之中,哪來的女人?」
青衣人笑道:「是啊!老大,我的骨頭,已經酥了一半,聞聲知人,這女人一定美得不可逼視。」
黃衣人接道:「這女人,方才說些什麼啊?」
青衣人含笑接道:「她說,咱們兄弟,很對她的胃口。」
黃衣人笑道:「老二,看樣子,我們已交上桃花運啦。」
青衣人苦笑道:「可惜的是,咱們兄弟一向對女人都沒有胃口,這一份飛來的艷福,只好向別人身上推啦。」
朱四娘的話聲,忽然一沉道:「你們兩個,少再胡言,聽候吩咐。」
黃衣人笑道:「真是越說越奇,居然要吩咐起咱們,老二,咱們再這麼老實下去,她真會騎到我們頭上來撤尿了呢。」
朱四娘的話聲冷笑道:「丫頭,各自賞他們兩記耳光了「是!」嬌應聲中,青城雙矮但覺一道浮光掠影似的紅影,閃了一閃,『劈拍』兩聲脆響,已各自挨了兩記火辣辣的耳光。
只見朱勝男雙手叉腰,美目凝威地,傲立在他們面前,冷冷地一笑道:「你們兩個,服氣還是不服氣?」
這情形,對「青城雙矮」而言,真是「是可忍,也不可忍!」
原來這「青城雙矮」,是孿生兄弟,姓林,老大名忠,老二名勇,由於兩人面貌酷肖,連他們的父母也不易分辨,因而從小即以黃青兩色衣衫來加以識別。」他們兩人,雖然在綽號上冠以「青城」二字,但實際上,與「青城派」卻扯不上什麼淵源,不過是世居「青城山」山區而已。
在南七省中,「青城雙矮」是響噹噹的人物,就是北六省中的武林同道:也知道南方有那麼一對難纏難鬥的寶貝兄弟,由方纔他們連「無敵堡」的四級護法,都沒放在眼中這一點來說,也就可想見一般。可是,目前,這一對寶貝兄弟卻莫明奇妙地,栽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娃娃手中,這口氣,教他們如何忍得下?又如何受得了?因此,朱勝男的話聲一落,身為老大的林忠,立即厲聲喝道:「鬼丫頭……」
話沒說完,又挨了兩記火辣辣的耳光。
朱勝男一手叉腰,一手怒叱道:「你再敢口出狂言,當心我活劈了你。」
對林忠而言,第一次的挨揍,還可以找理由自慰,那是對方出其不意,但現在這兩記耳光,卻再也沒法自我原諒了。
驚、凜、羞、憤,交進之下,一面揮劍飛撲,一團厲聲叱道:「臭丫頭!老夫跟你拚了!」朱四娘的話聲連忙接道:「丫頭!不許傷他,我還要重用他們……」
朱勝男閃身避過對方的一劍,一面嬌應道:「我知道啦!」
話聲中,林忠又是一聲怒吼,身劍合一地撲了過來。
朱勝男這回可不再閃避了,但見她左臂一晃,林忠的右手腕脈,已被她扣住,並冷笑一聲道:「姓林的,你可得識相一點。」
林忠氣極之下,左手翻掌擊向自己的「天靈」。
但他這一自求解脫的行動,也被朱勝男飛快地制住了。
這情形,如果換一個人來說,也許算不了什麼,不過,對於一向處在順境中,而又性情剛烈的「青城雙矮」而言,情況可就不同了。
在他認為是身受奇恥大辱,在求死不得的情況之下,只好瞪目怒吼著:「士可殺,不可辱,你們太……」
朱四娘的話聲截口說道:「我不殺你,也不辱你,而且還要重用你們,但你們必需自尊自重。」
接著,又沉聲喝道:「丫頭,解開他們的穴道。」
「是!」朱勝男應聲凌空揚指,解了林忠被制的的穴道:並淡淡地一笑道:「這是一般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二位可得冷靜地想一想。」林忠鐵青著臉,哼了一聲,林勇卻強忍著滿腔怒火,沉聲說道:「老大,先聽聽她說些什麼。」
朱四娘的話聲道:「我要你們先答我所問,是如何找到這兒來的?」
林勇沉思後揚聲說道:「在答覆你的問題之前,我要先知道你的身份。」
朱勝男搶先答道:「我娘是『雪峰山』山主。」
林勇接問道:「那麼,這兒的一切,已經被你們捷足先登了?」
朱四娘的話聲接道:「是的,你們兩兄弟既然遲來一步,那就只好聽我的了。」
林勇苦笑道:「在下敬聆。」
朱四娘的話聲道:「我要你先答我所問。」
林勇向乃兄苦笑道:「老大,看目前的情形,我們委實是來遲了一步,索性據實告訴他們吧!」
林忠點點頭道:「好!你說吧。」
林勇這才揚聲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十年之前,我們無意間,獲得一分有關這兒的藏寶圖。」
朱四娘的話聲道:「我明白了,你們就是所謂『按圖索驥』而來?」
林勇點頭接道:「不錯,只因那藏寶圖上,未註明地址,我們只好踏遍天下名山,經過十年的功夫,才找到這兒,卻想不到已被你們捷足先得了。」朱四娘的話聲道:「其實,嚴格說來,你們來得這不算太遲,如果站在另一個角度來說,可來得正是時候呢。」
林忠接問道:「此話怎講?」
朱四娘的話聲道:「如果你們早一天來,現在決不會再活著,晚一天,可能又另有主意,惟有今天這時候來,才恰到好處,使得這份光榮差使,落到你們頭上。」林勇苦笑一聲道:「照你這麼一說,我們算是三生有幸了。」
朱娘的話聲漫應道:「那可一點都不假。」
林勇接道:「能否請說明白一點?」
「好的。」朱四娘的話聲接道:「現在,你們可真是得恭聆著了一一從現在起,你們兩個,就算是我的護駕雙將,除了我,和我的兩個女兒,以及我所特別指定的人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指揮你們了。」
話鋒略為一轉,又沉聲接道:「這裡,我得補充一點,這所謂『特別指定的人」可能是我未來的女婿,也可能我不會指定任何人,所以,你們兄弟,就是我們母女三人之下,千千萬萬武林人物之上的人」林忠忍不住笑問道:「聽你這語氣,好像想當武林霸主?」
朱四娘的話聲道:「不但是武林霸主,也是天下男人的主子。」
接著又沉聲問道:「像替這樣的人物效勞,能說不是一種殊榮嗎?」
林勇笑了笑道:「話是不錯,可是,這形同高等奴才的『護駕雙將」咱們兄弟,可是不敢高攀的。」
朱四娘的語聲道:「為什麼?」
林勇正容接道:「夫人該明白,『寧為雞頭,勿為牛後』這兩句話的意思。何況咱們兄弟,堂堂男子漢,豈可在一個婦人女子的手下當差?」朱四娘的語聲冷笑道:「這是說,你們不答應?」
林勇正容道:「不錯,方纔我大哥已經說過:士可殺而不可辱。」
朱四娘的話聲哼了一聲道:「說得還真像個男子漢的樣子。」
不等對方開口,又立即沉聲接道:「記著,從現在起,我就是天下男人的主宰,我說一,誰也不能說二,我叫他死,就算是大羅金仙,也不能救他,至於你們兩個,如果認為這一份殊榮是辱沒了你們的話,天底下嘴硬骨頭軟的男人多的是,我決不勉強你們。」林忠揚聲問道:「如果我們接受你這一份殊榮,是否也還有我們自己的自由?」
朱四娘的話聲道:「在不違背我的意旨之下,自然有你們的自由。」
接著,又沉聲喝問道:「現在,我給你們由一數到十的時間,作為考慮,丫頭,開始報數計時間了!」
朱勝男嬌應一聲,立即不疾不徐地報起數來:「一二三……」
林忠向乃弟苦笑道:「老二,人算不如天算,咱們認命了吧!」
朱四娘的話聲接道:「這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實告訴你們,只要你們肯聽話,不生二心,我也決不會虧待你們。」
說到這裡,剛好朱勝男口中的『十』字,也同時報出。
朱四娘話鋒一轉道:「你們兩個,該作決定了。」
林忠揚聲答道:「我們已經答應了。」
「好。」朱四娘的話聲接道:「現在,我下達第一道命令,將『無敵堡』的三個飯桶,宰掉吧!」
「是。」林忠一聲恭諾之後,目注『無敵堡』的三個灰衫老者沒聲道:「你們三個,是自己了斷還是要我動手?」
那王姓老者冷笑一聲道:「沒用的東西!居然捧起本堡一個淫侍妾的臭腳來。」
朱四娘的話聲冷笑道:「罵得好!有賞。」
緊接著,沉聲喝道:「勝男,賞他四記耳光,將他扔過來,其餘兩個,由護駕雙將收拾,快!」
話沒說完,一串『劈拍』脆響聲中,那王姓灰衫老者,已被朱勝男一把抓起,扔向五丈之外。
同時,一道黃影,挾著一聲歡嘯,疾射而來。
那王姓老者的身軀尚未落地,已被那道黃影,凌空接住,只發出半聲慘號,就被撕成兩片。
原來這道黃影,就是那異種金狒大黃。
它一下撕了那王姓灰衫老者之後,猶自分握兩片屍體,手舞足蹈地歡嘯不已。
這情形,不但使「青城雙矮」,和另外兩個灰衫老者心中驚悸不已,連在遠處旁觀的呂正英等人也為之怵目驚心。
就當現場中,氣氛突然一緊,而顯得一片死寂之間,朱四娘的話聲又揚聲喝道:「護駕雙將,你們還呆看幹嗎?」
「是!」
「青城雙矮同聲暴諾之後,已雙雙出動,各自找上一個灰衫老者,展開一場如火如茶的惡鬥。
「青城雙矮」雖然是南七省中,響噹噹的人物,身手不凡,但那兩個灰衫老者,身為「無敵堡」的護法,儘管是位列第四級,但在目前這種心知必死,而毫無顧忌地採取與敵偕亡的打法之下,使得那『青城雙矮』一時之間也莫可奈何。」這時.呂正英向那劉子奇低聲問道:「劉伯伯,您看,那『青城雙矮』能完成任務嗎?」
劉子奇目注鬥場,頭也不回地答道:「完成任務,是不會有問題,不過,那恐怕是百招以上的事了。」
朱亞男也點點頭道:「不錯!可能要百招以上,才能殺死那兩個。」
朱四娘的話聲又沉聲說道:「護駕雙將聽好!限你們百招之內,完成任務!」
劉子奇不禁輕輕一歎道:「朱姑娘,令堂這個人,可真不太好伺候。」
朱亞男苦笑道:「我娘就是這個脾氣。」
呂正英也苦笑道:「令堂如此痛恨男人,可不知她準備如何處置我們這三個人?」
朱亞男笑道:「我敢擔保,不會要你們的命,也不致太委屈你們,不過,你們必須要記住我的話逆來順受,不可頂撞她老人家。」
王人傑苦笑著長歎一聲道:「事到如今,不順著她也不行了!」
一聲淒厲慘號,打斷了他們的話,兩個灰衫老者中,一個已死於林勇的劍下,另一個心頭一驚之間,也被林忠一劍貫胸死當場。
朱四娘的話聲問道:「是多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