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招隨:「刷、刷、刷」一起手就是「雲蛇劍法」中的連環三絕招。
可是,他那有若迅雷似的三記搶攻,未曾將對方迫退半步,在一串「鏘、鏘、鏘」的震耳金鐵交鳴聲中,傳出歐陽泰的哈哈狂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看起來,你比我那個繼承衣缽的徒弟還要高明一點哩!」
呂正英朗聲笑道:「多承誇獎!」
歐陽泰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接我五招。」
呂正英接連五招搶攻,未曾將對方迫退半步,而歐陽泰一開始反擊,即使他在手忙腳亂地,被迫後退之中。
而且,險象環生,有兩次以上,都是以毫髮之差,逃過對方那刀鋒劃體的厄運。好容易接完五招,一旁的朱亞男揚聲嬌喝道:「停!」
隨著這一聲停,刀光劍影,一齊收斂,兩道人影同時分射丈外。
這回,呂正英沒說什麼「手下留情」的客套話,即是一面揩拭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面向朱亞男苦笑道:「好險啊!好險……」
朱亞男撇唇嬌笑道:「活該!誰教你平常不用功。」
呂正英卻轉向一臉惑神色,正徐徐地納刀人鞘的歐陽泰笑問道:「閣下,小可是否已算過關了呢?」
歐陽泰點點頭,苦笑道:「你小子,真是邪門得很。」
接著,又輕輕一歎道:「好!咱們後會有期,告辭!」
話落,長身而起,有若經天虹似地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朱亞男禁不住嬌笑道:「正英哥,你方纔的這一手,表現得可真是妙極了!也絕極了!」
呂正英卻苦笑道:「平心而論既不算絕,也不算妙……」
朱亞男截口訝然問道:「此話怎講?」
呂正英苦笑如故地道:「你認為,方纔我已經瞞過那兩隻老狐狸了?」
朱亞男微微一怔道:「不錯!他們會想到你是故意保存了實力,不過……」
她一頓話鋒,才嫣然一笑道:「至少可以使他們對你有莫測高深之感,是也不是?」
呂正英點點頭道:「是的,也只有這一點,不堪自慰了。」
「還有。」朱亞男含笑接道:「他們承諾過替你做一件事情,這也算是一著妙用無窮的閒棋!」
呂正英「唔」了一聲道:「但願如此。」
朱亞男美目一轉道:「嗨!正英啊,如果你們真的放手一搏時,你有制勝的把握嗎?」
呂正英巧妙地含笑反問道:「以你這位旁觀者的觀察來判斷呢?」
朱亞男笑了笑道:「我想,你應該有這個把握。」
呂正英正容接道:「這可很難說,因為,我能故意保存一部分實力,又怎知他們不也有同樣的情形呢?」
朱亞男徐徐挨攏,顯得無限柔順地一笑道:「好了,暫時不談這些啦!」
呂正英正容接道:「這些可以不談,但有一件事情,卻必須先行談好才行。」
朱亞男將嬌軀偎了上來,仰臉笑問道:「是什麼事?」
呂正英道:「就是有關那位鬼前輩,傳給我們武功的事,我想暫時不要告訴令堂。」
「那是為什麼呢?」
呂正英伸手輕輕摟住亞男纖腰,沉思著接道:「理由太多,但我暫時不想說。」
說著,禁不住輕輕歎了一聲。
朱亞男微仰臻首,美目深注地接道:「其實,你不說,我也可以猜到一點兒。」
呂正英漫應道:「是嘛!」
朱亞男幽幽地接道:「以你目前的成就,已可不必寄人籬下,仰人家的鼻息,而應該自立門戶,創造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才對了。」
呂正英一怔道:「也許你已猜對了一點……」
朱亞男笑了笑道:「恐怕不止這一點吧?其實,我又早已想到這一點,我娘由於所受刺激過多,不但變為孤僻而又偏激的個性,也多疑而不能容物,所以,有關鬼前輩給我們武功的事,即使你不提起,我也準備向你提及的了。」呂正英笑問道:「這是說,你已同意我的提議?」
朱亞男含笑反問道:「我有什麼理由不同意呢?」
呂正英忍不住低頭吻了她一下道:「亞男,你真好。」
在靜悄悄的沙灘上,在冷冽的寒風中,兩個熾熱的胴體,與熾熱的心,互相依偎著,擁抱著,這世界上,似乎再也不會有什麼事情,能引起他們的注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朱亞男才由呂正英那健壯的胸脯中抬起頭來,幽幽地道:「正英哥,你打算幾時走?」
呂正英一怔道:「走?走到哪兒去啊?」
朱亞男輕輕一歎道:「你不是要離開我們嗎?」
呂正英這才「哦」了一聲道:「原來你指的是這個。」
他略為一頓話鋒,才一整神色道:「亞男,走,我是要走的,但卻不是短時間以內的事。」
朱亞男淒涼地一笑道:「所以,我才問你幾時走呀!」
呂正英正容接道:「亞男,我不是過河拆橋的人,平心而論,沒有你們這一家,我早就屍骨已寒了,又怎會有今天的成就……」
朱亞男截口苦笑道:「但事實上,當初我們救下你來,可並非好事,所以,你毋須感恩圖報。」
呂正英正容如故地接道:「這是你的想法,但在我這個受惠的人來說,卻不能這麼想,最低限度,我該對你們這一家,有個合理的交代。」
接著,又輕輕一歎道:「說到這裡,我不能不舊話重提了。」
朱亞男一怔道:「什麼舊話新話的?」
呂正英道:「記得在『天心谷』時,我不止一二次同你說過,希望你能在令堂、令姐跟前,多多發揮影響力,只要能夠快意恩仇也就行了,大可不必搞什麼七殺八殺的,錯己錯人。」
朱亞男苦笑著一歎道:「這事情,恐怕很難。」
呂正英正容接道:「先不管它的難和易,只要我們能夠盡其力去做就行了。」
朱亞男點點頭道:「我會去做的,只是……」
微頓話鋒,仰臉俏皮地一笑道:「對於我,你也會想到過要如何交代嗎?」
呂正英沒有答話,但用行動答覆了。
他深情款款地,凝視著伊人的俏臉。
四片嘴唇逐漸接近……
終於又膠合在一起了。
就當這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互擁著進入渾然忘我之境時,箭遠外,一道人影,藉著江邊蘆葦的掩護,蛇行著向他們兩人逼近。
那是一位滿臉橫肉,身著獵裝的彪形大漢。
背上還帶著箭囊,和一張大型的鐵胎弓,由這一張大型鐵胎弓的情形判斷,此人的臂力,必然是相當驚人的。
他徐徐而輕悄,小心翼翼地爬行著,生恐驚醒了那一對正沉浸在愛河的情侶似的。
當他估計著已經到達射程之內時,才停下來,藉著一塊大石的掩護,張弓搭箭,向呂正英與朱亞男二人瞄準。
可是,這一對小情人,卻仍然是渾無有所覺。
「咚」地一聲弓弦響處,呂正英、朱亞男二人遽然而驚地連忙就地倒了下來。
「嗖」的一聲,那枝既勁且急的疾矢,就在他們上空尺半處,劃空而過,足證那獵裝漢子,不但臂力強,射技也相當的准,如果呂正英的動作,稍為慢上一點兒,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啦!
呂正英驚怒之下,順手抓起一顆鵝卵石,挺身躍起。那獵裝漢子一見自己一箭落空,嚇得拔足向江中奔去,看情形,他是想由水中逃命。
像這種毛賊,如果是平時,呂正英會一笑置之而不屑出手。
但目前情形可就不同了。
因為,那獵裝漢子,不但使他受了一場虛驚,也算是驚擾了他的好事,而更嚴重的,是他斷定他是西門銳手下的走狗,這幾方面的原因一湊合,呂正英心頭的怒火,可就燎起來了。
只見他振臂一抖,嗔目怒叱一聲:「鼠輩躺下!」
可憐那獵裝漢子,剛剛跑到齊膝的淺水處,即被一鵝卵石砸得腦袋開花:「撲通」一聲,倒斃水中。
朱亞男也挺身躍起,蹙眉說道:「正英哥,你也不將那廝抓回來,問問是誰主使。」
呂正英一挫鋼牙道:「不必問了,準是西門銳那老賊所主使。」
接著,才微微一笑道:「亞男,方纔你受驚了。」
朱亞男嬌笑道:「沒有,只要同你在一起,我心裡沒有任何畏懼。」
「你這一說,使我深感慚愧。」呂正英深情地一笑道:「亞男,夜深了我們回城去吧……」
當他們回到「瀟湘別館」時,已經是將近二更時分了。
店小二慇勤地,替他打開那獨院的大門,呂正英揮了揮手道:「這兒不須要伺候了,到前面去忙你的吧!」
「是!」
店小二哈腰退出之後,呂正英卻向朱亞男傳音說道:「亞男,睡覺時,要特別提高警惕,你等在外面,我幫你先檢查房間……」
說著,已先進入朱亞男的房間,床裡床下,仔細搜查了一遍,才向她招招手道:「好了,進來吧!」
朱亞男蹙苦笑道:「你這是幹什麼啊?」
呂正英正容說道:「這是劉伯伯和王叔叔二人告訴我的江湖經驗,住客棧,平常就該注意這些容易受到暗算的地方,像我們目前所處的特殊環境,可必須更加特別當心才行。」
朱亞男嬌笑道:「可是,事實上,你什麼也沒看到啊!」
呂正英也苦笑道:「我不過是多費了一下手腳,可並沒吃什麼虧呀?」
但緊接著,他卻以真氣傳音接道:「我已經有所收拾了,你先進來休息吧!」
朱亞男微微一怔,打了一個呵欠道:「我真該休息了,可是,我有點怕……」
呂正英截口笑道:「有什麼可怕的,我就住在你隔壁呀!」
朱亞男撒起嬌來了:「不嘛!我要你陪我睡在一起。」
呂正英一怔道:「這……」
朱亞男接道:「別這呀那呀的,床寬得很,一個一邊,我先睡了。」
這小妮子有時候說起話來,像個大人,但實際上,她可能還不懂得男女之間的事,所以,此刻,她說完之後,也不理呂正英的反應,逕自寬衣解帶起來。
呂正英連忙說道:「不要寬衣。」
朱亞男嬌笑道:「不寬衣,怎能睡得舒服?」
呂正英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現在是什麼時候,和衣而睡,雖然不方便,但必要時,行動起來卻方便得多!」
朱亞男笑了笑道:「好!我聽你的,不寬衣就是。」
說完,和衣向床上一躺,滾到裡邊,才回頭媚笑道:「乖乖睡在外邊,不許走。」
呂正英苦笑道:「男子漢,大丈夫,你不許我走,我一定不走就是。」
接著,卻向她使了一個眼色,並故意打了一個呵欠道:「啊!好累,奇怪?怎麼會這樣疲乏的。」
朱亞男也故意打了一個呵欠道:「我也累得很哩!其實,這也沒什麼稀奇,我們趕了一整天的路,方纔,又在江邊折騰了半天。怎會不累……」
這小妮子倒是裝什麼像什麼。
她口中說得條條是道:但語聲卻是越來越低,最後那句話,已經有點含糊不清了,那情形,就像是疲乏極了,也像是中了什麼暗算似地,話沒說完就入睡了。
呂正英又打了一個呵欠,顯得有點步履踉蹌地將門窗關好,也是和衣向床上一躺,不消多久,雙雙都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這一對小情人,表面上裝得煞有介事地,是入睡了,但實際上,卻是在以真氣傳音交談著。
首先發問的是朱亞男道:「正英哥,你究竟發現一些什麼啊?」
呂正英道:「當我們進來時,你是否嗅到有一股很高貴的脂粉香氣?」
朱亞男道:「是的,我也嗅到了。」
呂正英道「這就足夠證明,方才有一位頗不平凡的女人到過這兒,而且,當我們回來時,那女人才剛剛離開不久。」
朱亞男道:「你這分析,好像有點道理。」
呂正英道:「還有,現在,你是否已聞到枕頭上有種特別的氣息?」
「是的。」朱亞男接道:「有點像女人用的高貴脂粉香,但卻是似有若無地,只有在不經意之間能聞得到。」
呂正英道:「這就是了,據我劉伯伯告訴我的經驗,這是江湖中最高明,也是最烈性的迷魂藥。」
朱亞男道:「為什麼我們沒被迷倒呢?」
呂正英傳音笑道:「你忘了,我們經常服用千年石菌?」
朱亞男也傳音笑道:「對了,我娘說過,服過千年石菌的人,血液中有自行解毒的潛能,連一般毒質都奈何不了我們,區區迷魂藥,那自然是更不足道啦!」
呂正英笑道:「這回,你總算是想通了。」
朱亞男接問道:「嗨!正英哥,這些,不過是一種假定,你是否另外還有具體的發現呢?」
「當然有。」呂正英接道:「而且,只要你凝神默察一下,也同樣地可以發現的。」
朱亞男沒再發問,顯然,她是在凝神默察了。
少頃之後,朱亞男傳音說道:「是的,我也察覺到了,右邊圍牆腳下,好像有人?」
呂正英傳音答道:「而且是兩個。」
朱亞男笑道:「現在,我們已經『迷倒」了,那兩個為何還不採取行動呢?」
呂正英笑道:「他們可能也像我們一樣,正在以真氣傳音,商量著什麼哩!」
不錯!那圍牆的牆角下,委實是有兩個人,正在低聲交談著,而且,其中一個,也委實是一個女的。
這時,那女的正在向男的低聲說著:「盛名之下無虛士,我們豈可不特別小心一點。」
那兩個的藏身所在,距獨院總在十三四丈以上,可能那兩個是認為距離遠,以最低語聲說話,不怕被人聽見,才未以真氣傳音交談。
但事實上,他們這種交談法,只要朱亞男不去打擾呂正英,以呂正英目前的成就而言,他是可以聽得到的。
那男的笑道:「你也未免將他們估得太高了!」
那女的不以為然地道:「你想想看,西門總當家的何許人,連他都在那小子手中吃了虧,憑咱們兩個,又豈可粗心大意!」
那男的笑道:「對!千兩黃金的價格,固然頗為誘惑,但自己吃飯的傢伙,可更要緊。」
那女的白了他一眼道:「既然明白了,就該靜下心來,多等一會……」
本來這該是滿月的時候,只因滿天烏雲,使得大地一片漆黑,才沒法看清這一對男女的身裁和面目。
但就當那女的白了男的一眼的同時,忽然雲破月來,一線清輝,揮灑而下。
雖然那一輪明月,現而復隱,但僅僅片刻工夫,已足夠看清這一對男女的面目了。
男的年約三十出頭,面目也頗為清秀,只是脂粉氣太重了一點。
那女的,則約莫二十四五年紀,貌僅中姿,但膚色白裡透紅,月光下看來,格外動人。
那男的笑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那女的道:「要等到三更過後,我所放的那玩藝兒,吸人的時間越久,所收效果也越大。」
那男的暖昧地笑道:「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各取所需,好好地逍遙一番了。」
「不行。」
「咱們說好的了,怎麼又變卦了?」
那女的道:「到時候,我決定先將這個放進去,那就萬無一失的了。」
說著,並拍了拍她身邊的一隻小籠子。
那籠子四周用黑布圍繞著,也不知其中盛著什麼玩意,但那股奇腥的氣息,卻令人很不好受。
那男的聞言之後,一怔道:「那不是暴殄天物嗎,至少我們該自己受用一番才對呀!」
那女的哼了一聲道:「你呀!也不想想對方是什麼人,只是一腦子的綺念。」
那男的苦笑道:「現成的艷福不享,豈非……」
那女的哼了一聲,截口接道:「萬一有了問題,你自信能在那兩位手中,走過幾招?」
那男的訕然一笑道:「這個……」
那女的又截口一哼,道:「可是,依我的辦法,就萬無一失了。」
不等對方接腔,又含笑接道:「只要留著命在,並有大量的黃金,世間美女壯男,到處都有,隨時隨地,都可盡情地享受呀!」
那男的連連點著頭:「對!對!好,我一切聽你的……」
也許是得意忘形之下,說溜了嘴,那男的語聲,竟然逐漸高了起來。
那女的又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話聲越來越高,也不怕人家聽到!」
那男的笑道:「咱們的語聲並不高,距離又這麼遠,如果也給他們聽去了,那他們就成了大羅金仙啦!」
那女的道:「不管怎麼樣,自己小心一點總不吃虧,同時,也得當心隔牆有耳啊!」
她的話聲未落,圍牆外適時傳來一聲嬌笑道:「好一個隔牆有耳,可惜你們警覺太遲了。」
話到人到,眼前香風微拂,一道幽靈似的人影,已輕靈無比地,飄落在他們面前。
這一位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赫然就是「武揚鏢局」中的上官素文。
那密談中的男女,心頭一驚之下,本能地挺身而起,但上官素文卻連忙低聲制止道:「二位安分一點,驚醒了你們的對頭冤家,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哩!」
那一對男女,顯然不知道上官素文的來歷,但由於上官素文言笑盈盈,而且,語中也似乎並無惡意,才使他們略為定下心來,並由那女的注目發問道:「請教這位姑娘是……」
上官素文抬頭往後一掠鬢邊亂髮,淡然一笑道:「二位既然在湖南境內活動,當知道武揚鏢局的辛局主,有兩位徒弟?」
那女的連忙諂笑道:「啊!原來是辛局主的高徒,但不知姑娘你是路姑娘,還是上官姑娘?」
上官素文漫應道:「我就是上官素文……」
那男的一雙桃花眼,直在上官素文的嬌軀上,滴溜溜直轉,一面截口諂笑道:「原來是上官姑娘真是久仰,久仰……」
上官素文俏臉一沉道:「少來這一套!我問你,你們兩個,是什麼人?鬼鬼祟祟地在這兒,準備對付誰?」
那男的連忙否認道:「沒……沒有準備對付誰啊!」
上官素文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了。」
接著,纖指一指呂正英、朱亞男二人所住的獨院,注目問道:「那裡面住的是什麼人,你們知道嗎?」
那男的搖頭苦笑道:「不知道啊!」
上官素文哼了一聲道:「連裡面住的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就要去暗算人家?」
那女的插口一笑道:「上官姑娘,俗語說得好:真菩薩面前不燒假香,我們的一切,想必早在姑娘的洞燭中丁?」
上官素文這才嫣然一笑道:「唔!畢竟還是名震苗疆的『水姑娘』有點鬚眉氣概。」
原來這一對男女,都是「雲霧山」,金姥姥的徒弟。
金姥姥的武功,雖然並不高明,但由於擅長役使各種毒蟲,並精於放蠱,所以,一般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大都能知道這麼一位人物。
她門下的弟子,至少有二十名以上,但成就最好的,卻只有「水姑娘」與「蜂郎君」兩人,也就是目前的這一對。
「水姑娘」並不姓水,「蜂郎君」也不是姓蜂,他們之所以有這麼一個名號,那是因為這女的媚態天生柔情似水,尤其是那一雙媚眼中的盈盈水波,足以淹盡天下男人們的雄心壯志,所以才獲得「水姑娘」的綽號。
至於蜂郎君的這個「蜂」字,卻是有雙重意義的。
用兩個簡單的字來代表,那就是「毒」和「浪」。
這兩位,都是苗人,對男女關係,已是隨便得離了譜,也因為這些原因,「水姑娘」與「蜂郎君」的名號,在江湖上可比乃師「金姥姥」更為響亮了。
蜂郎君這才訕然一笑道:「原來上官姑娘,早就知道我們的來歷了。」
上官素文冷冷地一笑道:「憑你們這點道行,也想向『七殺令』門下的『追魂使者』實行偷襲,可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蜂郎君得意地笑道:「但事實上,他們已經著了咱們的道兒了。」
上官素文笑問道:「何以見得?」
蜂郎君道:「他們現在,正睡得像死人一樣,那還不算是很好的證明嗎?」
上官素文輕輕一歎道:「『七殺令』門下,如果如此好對付,那他們還闖什麼天下?」
蜂郎君怔了一下,才指著水姑娘身邊的小籠子,訕然一笑道:「為防萬一,我們還有這個。」
水姑娘試探著接道:「上官姑娘是否也是奉令師之命,前來對付那兩個的?」
上官素文嬌笑道:「我為什麼要對付他們?」
水姑娘臉色一變道:「那麼,你是來幫助他們的了?」
說話間,一雙右手,已探手懷中。
上官素文視若無睹地一笑道:「你那些鬼玩藝,別在我面前丟人現眼,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呂公子與朱姑娘是我的朋友,儘管家師曾找過他們的麻煩,但那是因憐才而想將他們收為門下。
可根本談不上任何過節,你想想看,我有什麼理由要對付他們?」
當對方兩人在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不知所措之際,上官素文又含笑接道:「而且,我同呂公子,還有同仇敵愾之誼哩!」
水姑娘訝然問道:「上官姑娘此話怎講?」
上官素文俏臉一沉道:「聽不懂,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一頓話鋒,才注目沉聲接道:「你們此行的幕後主使人西門銳,是呂公子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啊!」
水姑娘、蜂郎君二人同聲一「哦」,下意識地,雙雙退了一大步。
上官素文道:「不用怕,只要你們肯聽話,我不會殺你們,現在……」
纖掌一伸,冷然接道:「先拿解藥來!」
水姑娘苦笑道:「我們並未在你身上,施放過什麼啊?」
上官素文道:「這我知道:可是,你們曾在呂公子與朱小姐的房間中作過手腳。」
水姑娘不由一呆道:「這個……」
上官素文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治不了你們!」
水姑娘俏臉一沉道:「那就要看以後的事實證明了。」
話落手揚,預藏掌心中的一條絲帕,迎風一抖,並冷笑一聲:「躺下!」
雖然是黑夜之中,上官素文沒法看清對方的絲帕中,究竟抖出了一些什麼,但卻感到一股奇異的香風,直逼過來。
但她卻是一點也不在乎地撇唇一哂道:「我早就同你們打過招呼,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鬼門道:別在我面前丟人現眼,現在,你已相信了嗎?」
水姑娘芳容大變地道:「你……你竟然不怕我們苗疆特製的迷神香霧?」
不遠處,傳來呂正英的笑聲道:「可能是你們那迷神香霧,失了效用吧?」
上官素文嬌笑道:「呂公子、朱二小姐來得正好。」
接著又向水姑娘笑道:「迷神香霧算得了什麼,即使你們那歹毒的毒蠱,我也不會將它當一回事哩!」
這時,朱亞男、呂正英二人也飛縱現場,與上官素文含笑點首,以示招呼。
這情形,可使水姑娘、蜂郎君二人,逃又不敢,呆著又不是滋味地愣在那兒,做聲不得。
上官素文根本不理會那兩人的尷尬相,卻向呂正英、朱亞男二人笑問道:「呂公子、二小姐,方纔,我同他們所說的話,二位都聽到了?」
呂正英、朱亞男二人同時點首道:「是的。」
「那麼。」上官素文含笑接道:「我就不必另作解釋了。」
緊接著,又神色一整道:「二位請稍待,且讓我同這兩位說幾句話。」
呂正英點首接道:「好的,上官姑娘只管請便。」
上官素文美目向水姑娘、蜂郎君二人一掃正容說道:「方纔我已說過,只要你們肯聽話,我不會難為你們,現在,你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一句,願不願同我合作?」
水姑娘怔了一怔道:「我希望先明白合作的辦法?」
上官素文道:「辦法很簡單,西門銳用什麼條件支使你們前來暗算呂公子,我願以更優惠的條件來僱用你們。」
蜂郎君色然而喜道:「真的?」
上官素文道:「誰有工夫同你開玩笑!」
蜂郎君眉開眼笑地道:「西門寨主給我們的條件是黃金五千兩,上官姑娘願以更優惠的條件僱用我們,那當然是超過五千兩了?」
上官素文一怔道:「五千兩黃金?」
呂正英已看出了上官素文心中為難之處,不由搶先接道:「五千兩黃金,不是一個小數目,想不到我這顆頭顱,還有這麼高的價錢。」
朱亞男也看出了上官素文的為難之處,也立即接過呂正英的話鋒道:「人家千方百計,不惜任何代價要你的命,你還這麼開心。」
緊接著,卻向上官素文嬌笑道:「上官姐姐,很抱歉,我要搶你的生意了。」
上官素文一怔道:「二小姐要搶我的什麼生意啊?」
朱亞男抬手一指水姑娘、蜂郎君二人,含笑接道:「我的意思是,這兩個,由我雇下了。」
朱亞男太聰明了。
她心知五千兩黃金,不是一個小數目:「武揚鏢局」並非富有,而上官素文又不能當家,也就是為了這原因,才使得上官素文暗中著了難。
但目前朱亞男這一半認真半玩笑的態度,橫裡一架,卻很自然地解除了上官素文的窘境。
上官素文當然也明白朱亞男的用心,不由頗為激動地一笑道:「這個……」
朱亞男嬌笑道:「不用這個那個的了,今宵,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就索性幫到底吧!」
上官素文訕然一笑道:「二位都是好好的,事實上我並沒幫上什麼忙啊!」
朱亞男正容接道:「但你是為了幫忙才趕來的,不論如何,這一分盛情,我們是敬領了,何況,我們雖然不怕迷魂香霧,但對毒蠱和這籠子裡的東西,卻還沒法對付哩!」
上官素文只好苦笑道:「二小姐可真會說話。」
朱亞男笑了笑道:「我說的都是實情。」
接著,目光向水姑娘、蜂郎君二人一掃,含笑問道:「你們兩個,怎麼說?」
蜂郎君本性難移,一見朱亞男那嬌憨模樣,好像骨頭都酥了似的,諂笑著問道:「二小姐是真的要僱用我們?」
朱亞男點點頭道:「不錯啊!」
水姑娘注目問道:「你準備出什麼條件?」
朱亞男探懷取出一對鴿卵大小,光彩奪目的寶珠,含笑問道:「你們估估價錢看?」
水姑娘美目一亮道:「這是最佳的夜明珠,一顆的價線,至少在萬金以上。」
朱亞男在「天心谷」中,是見慣了這些玩藝,不以為貴,事實上她也不知道這些寶珠,究竟能值多少錢。
因此,本來她是準備以這兩顆夜明珠來雇那兩位的,但一聽水姑娘的話後,卻不能不改變主意了。她漫不經意地,淡然一聲道:「我給你們一個便宜,就以一顆夜明珠,作為僱用你們的代價……」
蜂郎君先跳了起來道:「行!行!我答應了。」
朱亞男卻臉色一沉道:「你知道我要你們做些什麼嗎?」
蜂郎君連忙接道:「二小姐但請吩咐,赴湯蹈火,咱們兩人。
決不皺一下眉頭。」
朱亞男扭頭向呂正英嬌笑道:「現在,由你去酌量安排吧!」
呂正英點點頭,然後正容接道:「我不要你們赴湯蹈火,也不要你們去暗殺那西門銳……」
蜂郎君急道:「怎麼?呂公子不僱用我們了?」
呂正英笑道:「急什麼,你得讓我把話說完呀!」
水姑娘白了蜂郎君一眼道:「師兄少出點洋相吧!」
接著,才向呂正英投過一個媚笑道:「呂公子有話,請同我說。」
「好的。」呂正英正容問道:「姑娘,西門銳是否也在這寶慶府?」
水姑娘一怔道:「可能還在。」
呂正英接問道:「水姑娘知道他的落腳地點嗎?」
水姑娘面有難色道:「不瞞呂公子說,我們受雇於他,可不曾見過他本人,所以,西門寨主是否還在寶慶城中,我不敢作肯定答覆,至於他的落腳地點,更是無從知道了。」
呂正英臉色一沉道:「如果是這樣的情形,那你們就別想獲得這顆夜明珠了。」
蜂郎君連忙接道:「不!不!我們一定想辦法找到他。」
呂正英注目問道:「須要多少時間?」
水姑娘搶先接道:「請給我們三天期限。」
呂正英沉思著接道:「三天期限,我可以答應,但我得特別提醒二位,三天之內如果不能完成任務,則不但得不到夜明珠,連你們本身的生命也有危險。」
蜂郎君連聲諂笑道:「是,是,我們一定在限期以內完成任務。」
水姑娘卻是美目深注地,問道:「我們只要找到那廝的落腳地點,前來報密就行了?」
呂正英點首答道:「不錯。」
朱亞男含笑接道:「而且,本門多的是金銀珠寶,只要二位能幹,而又肯替我們做事,以後還會繼續僱用你們。」
蜂郎君禁不住眉飛色舞地道:「那真是好極了……」
呂正英卻揮揮手道:「好了,二位請吧!」
蜂郎君連聲恭應道:「是,是……」
水姑娘卻注目問道:「三天之內,呂公子的住址,不會變更吧?」
呂正英點點頭道:「是的,三天之內,我們還是住在這客棧中。」
蜂郎君含笑接道:「好,在不等就此告辭。」
目送他們二人越牆離去之後,朱亞男不禁笑道:「正英哥,你說,他們會不會就此開溜了?」
呂正英笑道:「不會的,為了這顆夜明珠,他們一定全力以赴,除非他們三天之內,找不到西門銳的落腳地點,那就很難說了。」
上官素文忽然神秘地一笑道:「只要二位不肯放過他們,我敢保證,無論如何,他們都逃不出保慶府。」
呂正英笑道:「對了,我們忘了這兒是『武揚鏢局』的勢力範圍。」
上官素文笑丁笑道:「其實,這只不過是原因之一而已。」
朱亞男訝然問道:「另外還有什麼原因呢?」
上官素文淒然一笑道:「二位忘了先父是在這寶慶府任上罹難,而我卻等於是在這兒生長的。」
朱亞男「哦」了一聲道:「原來這兒等於是你的故鄉……」』上官素文截口輕歎道:「二位回去歇息吧!我要走了。」
朱亞男一怔道:「上官姐姐不到裡面去坐一會兒?」
上官素文道:「不!必要時,我明天會來看訪二位的。……
說完,襝衽一禮,長身飛射而去。
呂正英、朱亞男二人回到獨院中時,已經是四更時分了。
兩人進房間中後,呂正英向朱亞男歉笑道:「亞男,很抱歉,是我連累你,不曾好好地歇息一下。」
朱亞男嬌笑道:「那你該怎樣補償我呢?」
呂正英含笑接道:「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得到的事情,一定全力以赴就是。」
朱亞男笑問道:「真的?」
呂正英正容道:「當然!」
朱亞男媚笑道:「那麼,把你的心挖出來給我瞧瞧。」
呂正英微微一怔之下,立即一挺胸脯道:「好!你下手吧!」
朱亞男像依人小鳥似的,偎向他的胸前,仰臉嬌笑道:「你捨得讓我挖,我可不忍心下手啊!」
呂正英一手緊摟伊人柳腰,一手托起她的下巴,親了一下道:「亞男,別淘氣了,已經快要天亮了,我們也該調息一下。」
說到這裡,獨院外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一聲幽幽歎息。
朱亞男連忙掙脫情郎的擁抱,俏臉微變地低聲問道:「這是什麼人啊?」
呂正英也是一怔道:「總不會是敵人吧?」
朱亞男道:「奇怪?這人的距離,顯然不會超出十丈,但我們竟然都不會覺察到。」
呂正英心知自己是因為陶醉在伊人的柔情蜜意之中,才有這種疏忽,但他卻不便說出來,只好報以傻笑。
朱亞男一挑秀眉,忽然飛身穿窗而出。
呂正英也連忙飛身而出,並沉聲說道:「亞男不可莽撞……」
這當口,圍牆下飛起一道人影,疾如激矢劃空似的,疾射而出。
朱亞男怒喝一聲:「鼠輩休走!」
那人凌空疾射的身形,並未稍緩,僅僅是傳來一聲喟然長歎道:「娃兒先問問牆角下的人……」
朱亞男聞言之後,猛打千斤墜,向圍牆下瀉落,呂正英雖然是隨後出來,但卻是和她同時瀉落當場。
不錯,牆角下的確是有一個人,由裝束上判斷,此人還是這客棧中的店小二。
不過,此人顯然是被人制住了穴道:才直挺挺地躺在那兒。
朱亞男先叱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卻是沒接腔。
朱亞男怒聲道:「為何不答話?」
呂正英笑道:「他的啞穴已被制,教他怎能答話啊!」
說著,已俯身將那人被制的穴道解開,並順手將其提了起來「咦」了一聲道:「你不是『惡虎溝』那家強盜賓館的掌櫃嗎?」
那人苦笑道:「呂公子好記性!」
呂正英笑道:「總算是緣分不淺啊!」
朱亞男卻冷然接道:「說!方纔那人是誰?你們鬼鬼祟祟地在這兒幹嗎?」
那掌櫃的苦笑道:「二位先答應不殺我,我才敢說實話。」
呂正英哼了一聲道:「好!我不殺你,你說吧!」
那掌櫃的連忙深深一躬道:「多謝呂公子、二小姐的不殺之恩。」
朱亞男一蹙黛眉道:「少嚕嗦!快說。」
「是!」那掌櫃的恭應著,一指他身旁的一個小包袱道:「二位請打開這小包袱瞧瞧,也就大致明白一切的了。」』呂正英抽出長劍,以劍尖將小包袱挑開。
首先呈現他們眼臉的,是一卷點火用的引線,這情形。不由使他臉色一變道:「這裡面是火藥?」
那掌櫃的點點頭道:「是的。」
朱亞男一挫銀牙道:「賊子好狠毒的手段!」
那掌櫃的苦笑道:「二小姐,在不是奉命行事啊!而且,咱們總當家的,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呂正英冷笑一聲道:「好!你倒說說看,那老賊有什麼苦衷?」
那掌櫃的笑了笑道:「公子,有道是,好生惡死,人之常情,咱們總當家的,如果不想法把你殺掉,他自己就活不下去呀!」
呂正英不禁啞然失笑道:「你這套歪理,倒也還算是說得過去。」
接著,卻是俊臉一沉道:「說!西門銳那老賊,在哪兒?」
那掌櫃的道:「我知道他在這寶慶府中,卻不知道他在哪兒落腳。」
朱亞男怒叱道:「胡說,你是那老賊的心腹,你不知道他的落腳地點,誰會知道!」
那掌櫃的苦笑道:「我說的,句句由衷,二小姐不肯相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呂正英哼了一聲道:「好!這問題,暫時不談。現在,我問你,方纔那人是誰?」
那掌櫃的訝然道:「那是你們的人,你呂公子自己都不知道:我怎會知道呢!」
朱亞男也訝然問道:「那人真是我們自己人?」
那掌櫃的道:「如果不是你們自己人,又怎會制住我的穴道的……」
呂正英點首接道:「是的,方纔那聲幽幽長歎,也頗堪玩味。」
那掌櫃的正容說道:「如果二位不曾承諾過不殺我,我真不敢說,事實上,如非是那老和尚一再地在暗中阻撓,二位早就沒命了哩!」
朱亞男一怔道:「怎麼?那人還是一位和尚?」
那掌櫃的點點頭道:「是的,是一位年約半百的老和尚。」
呂正英訝然問道:「亞男,難道你認識這麼一位老和尚?」
朱亞男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認識。」
那掌櫃的插口接道:「不瞞二位說,那老和尚非常仁慈,到今宵為止,他已經是第三次饒我不死了。」
呂正英注目問道:「這是說,你已經企圖暗算過我們三次了?」
那掌櫃的點首答道:「是的,二位離開雪峰山山區之後不久就被我躡上了。」
呂正英哼了一聲道:「於是,我們每一次落店,你都準備暗算?」
「是的。」那掌櫃的接道:「但每一次下手時,都被那老和尚所阻撓。」
呂正英注目問道:「那位老和尚,說過些什麼?」
那掌櫃的道:「他只說,不許我造孽。」
朱亞男接問道:「那他又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殺你呢?」
那掌櫃的苦笑了一下道:「他說,他已在佛祖面前,發誓不再殺人。」
「奇怪?」呂正英沉思了少頃之後,才目光深注地問道:「你,是否還有什麼瞞著我們的?」
那掌櫃的正容接道:「絕對沒有。」
朱亞男接問道:「那老和尚,身上和臉上,是否有什麼特徵?」
那掌櫃的沉思著答道:「那老和尚除了身裁高大之外,身體上可沒什麼特徵,不過,面孔上倒有一個很顯著的特徵……」
朱亞男截口接問道:「那是怎樣的一個特徵呢?」
那掌櫃的道:「他的左鼻翅旁,有一顆黃豆大的黑痣。」
朱亞男輕輕歎了一聲,沒接腔。
呂正英注目問道:「亞男,你的記憶中,是否曾經見過這樣的一個人呢?」
朱亞男苦笑道:「我離開天心谷才多久,你想,我認識了幾個人呢?」
呂正英也苦笑道:「他既然不願意見我們,我們也大可不必浪費精神去瞎猜……」
那掌櫃的接問道:「二位,在不是否可以走了?」
呂正英笑道:「走?哪有那麼簡單的事!」
那掌櫃的臉色一變道:「二位不是已承諾不殺我的嗎?」
「不錯。」呂正英正容道:「我承認過不殺你,但我並不曾承諾馬上放你走。」
那掌櫃的蹙眉說道:「呂公子是想由在下身上,追出咱們總當家的下落來?」
呂正英點點頭道:「不錯。」
那掌櫃的苦笑道:「呂公子是聰明人,怎會做這種笨事?」
就這當口,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朱亞男沉聲問道:「什麼人?」
店小二的語聲,遙遙傳來道:「小的給呂公子送信來。」
呂正英一怔之下,向店小二招招手道:「好!送過來吧!」
店小二睡眼惺忪,衣服都沒有穿好,僅僅是胡亂地披在身上,顯然是由熱被窩中,給硬行拉起來的。
他雙手將一封信函送給呂正英,一面笑道:「呂公子,為了送這封信,小的全身一直冷得發抖,但想想那十兩銀子的賞賜,也就怨不得了。」
「十兩銀子的賞賜,委實不算少。」
呂正英注目問道:「是什麼人叫你送的?」
店小二諂笑道:「回公子爺,是一位出家人叫我送來的。」
朱亞男接問道:「是否是一位身裁高大,左鼻翅邊有一顆黑痣的老和尚?」
店小二連連點首道:「正是,正是。」
呂正英一蹙劍眉道:「那位老和尚,是指定將這封信交給找?」
「是的。」
「有沒有別的交代?」
店小二搖搖頭,又哈腰諂笑道:「不瞞公子爺說,那位大師只說過這麼一句話:「那位呂公子看過信後,一高興,也可能會賞你十兩銀子的。嘻嘻……」
呂正英「哦」了一聲道:「那你就等一下吧!」
說著,己抽出信箋,匆匆看了一遍之後,爽朗地一笑道:「不錯!我是應該賞你十兩銀子。」
接著,扭頭向一旁的朱亞男說著:「亞男,去房間中取十兩銀於給這位小二哥。」
朱亞男蹙眉接道:「我們一起回去不行嗎?」
呂正英笑道:「不用怕,房間裡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接著,又含笑說道:「也好,我就請這位小二哥陪你去取吧!」
店小二連忙諂笑道:「是,是,小的理當奉陪。」
干店小二這一行的,最是精靈不過,他早已看出住在獨院中的這一對年輕男女,不是尋常人物,因而當他方才看到那位顯然不是好來歷的,一臉尷尬相的掌櫃之時,卻是視如未見。
而且,還立即把握住這機會,扭頭向朱亞男笑道:「小姐,小的前頭帶路了。」
說著,已當先快步向獨院走去。
朱亞男卻扭頭問道:「我還要不要來?」
呂正英笑了笑道:「不用了,我馬上就回來。」
目送朱亞男離去之後,呂正英轉向那掌櫃的正容說道:「也許你是真的不知道西門銳的行蹤,但站在我的立場,卻未便完全相信。」
那掌櫃的苦笑道:「呂公子不肯相信,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呂正英冷冷地一笑道:「但我自有辦法,使我能對你建立起信心來。」
那掌櫃的一怔道:「這倒是很新鮮的事……」
不等他說完,呂正英已凌空揚指,解了他那神秘老僧所點的穴道,但同時卻也點了他的兩處偏穴。
這情形,使得那掌櫃的驚呼一聲道:「呂公了,這是什麼意思啊?」
呂正英笑道:「是一點小意思,你多想一想,自然會明白的。」
那掌櫃的頹然一歎道:「我明白了,你還是要在我身上,追出咱們總寨主的下落來。」
目正英冷然接道:「對了,我的點穴手法很特殊,除了我本人之外,旁人不能代解,所以,你必須在三天之內,將西門銳的落腳點告訴我。」
那掌櫃的蹙眉問道:「如果三天之內,查不出來呢?」
呂正英冷笑一聲道:「你也是大行家,該知道我所點的兩處偏穴,會有怎樣的後果。
那掌櫃的只好苦笑道:「好!我盡量的想法子去完成任務。……
呂正英正容接道:「那麼你可以走了,記好三天之內,向這兒報到。」
「是……」
那掌櫃的恭應著離去之後,呂正英也轉身向獨院中走去。
他剛剛走進房門,朱亞男已先行發問道:「正英哥,那神秘老和尚的信上,究竟寫了什麼事情呢?」
呂正英順手將信箋向她手中一塞道:「你瞧。」
朱亞男向著信箋匆匆一瞥之後,才「哦」了聲道:「所以,你將那廝給放走了?」
呂正英含笑點首道:「不錯。……
朱亞男嬌笑道:「奇怪?江湖上竟然會有這麼多的,不可思議的人。」
呂正英笑道:「是的,像那位鬼前輩,以及目前的神秘老僧。
竟然都給我們碰上了。」
接著,伸了一個懶腰道:「已經快天亮了,我們真該調息一下的哩!」
那位掌櫃的被呂正英訓斥了一頓,釋放了之後,真是有點茫茫然,有若喪家之犬地不知何去何從才好。
他越過「瀟湘別館」的圍牆,垂頭喪氣,循著那條小巷,漫無目的地,向前移動著,口中並在低聲「喃喃」自語道:「這可怎麼辦?……怎麼辦啊?」
接著,又仰天長歎道:「想不到我莫三郎,竟然走入這種進退兩難的絕境中……」
這時,正是黎明前的一段最黑暗的時間,沉沉夜色中,一個幽靈似的人影,向著莫三郎迎面走了過來。
莫三郎微微一怔,對方那人已「咦」了一聲道:「莫兄,你這麼失魂落魄的,難道又失風了?」
問話的,是一位年約四旬左右的青衫文士,問話之間,已在莫三郎面前停了下來。
莫三郎怔了一怔,才揮揮手道:「王兄,這兒非談話之所,咱們邊走邊談。」
那青衫文士一面轉身向來路走去,一面訝然問道:「難道有人追來了?」
莫三郎苦笑道「沒有啊!」
青衫文士扭頭盯了他一眼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莫三郎苦笑如故地道:「仍然是那個老禿驢在搗鬼。」
青衫文士笑道:「看來你老兄,實在是流年不利,才再三再四,碰上這種怪事?」
不等對方開口,又接著說道:「咱們總寨主所派出的三路狙擊人手,都已失敗,僅剩的你這一路了。此刻也算是吹了。我看你如何向總寨主交差?」
莫三郎尷尬地笑道:「這事情,還得請王兄在總寨主面前,多多美言。」
青衫文士正容接道:「你我多年患難之交,這還用說嘛!只是,目前,你打算如何自處?」
莫三郎苦笑道:「目前,已談不到什麼打算,不過,我想先晉見總寨主,自請處分……」
青衫文士連忙截口接道:「免了吧!現在趕去見咱們老總,你必然會送掉老命。」
莫三郎一怔道:「此話怎講?」
青衫文士道:「因為老總剛剛挨了一頓訓,加上你的任務又失敗了,這一去,後果還能設想嗎?」
莫三郎蹙眉問道:「還有人敢教訓咱們老總?」
青衫文士笑道:「現在,年頭兒變了,敢教訓咱們老總的人,可不止三五個哩!」
莫三郎「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是『無敵堡』來的人。」
青衫文士點點頭道:「是的,是一對年輕男女,據說還是淳於堡主的徒弟哩!」
莫三郎苦笑道:「那就怪不得咱們老總要挨訓啦!」
這時,已走到一個十字街口,青衫文士忽然停了下來道:「莫兄,咱們該分手了,要想晉見老總的話,明天我再設法替你安排。」
「多謝王兄!」莫三郎含笑接道:「現在王兄準備何往?」
青衫文士道:「我是奉命前來看看你的,目前任務已了,該回去覆命啦!」
說完,微一拱手,轉身疾奔而去。
青衫文士一走,莫三郎也拐向左邊那條街道。
這兩人走沒多遠,暗影中又閃出一僧一俗兩位夜行怪客來,赫然就是上官素文和一位灰衣老僧。
這位灰衣老僧,身裁高大滿面紅光,左鼻翅旁有一顆黃豆大的黑痣,顯然就是那一再暗中救助呂正英的神秘老僧。
這二位一現身,灰衣老僧立即向上官素文低聲笑道:「咱們運氣不壞,這一步棋,還居然下對了呢。」
兩人一面利用街邊暗影,向那青衫文士追躡下去,一面低聲交談著。
上官素文嬌笑道:「那位莫三郎,竟然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西門老賊的行蹤,如果不是碰了這位青衫人,可還得大費周章哩!」
灰衣老僧輕歎一聲道:「也許是那西門銳,惡貫滿盈了吧!」
這兩位,與前頭的青衫文士始終保持約莫十五六丈的距離,由於雙方功力相差一大截,那青衫文士,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後面有人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