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俠目光瞥處,原來,這搶進堂屋的一男一女,正是群俠方自念及的「鐵拐酒仙」
李玄和施雯姑娘了!
令群俠吃驚的不單是李玄和施雯的倉惶神色,而是施雯的懷中,竟然抱著昏迷不省人事的藍啟明!
李玄剛剛垮進門檻,一眼瞥見何可人,臉上的焦急倉惶之色登時一鬆,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一伸手,氣喘叮叮地急聲叫道:「快!快把解藥拿出來!」
何可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方自反問得一聲:「什麼……」
只聽「蓬」一聲,那施雯姑娘業已「噗」地跌坐在地上!
白牡丹趕忙上前摻扶時,李玄已急急催促道:「解藥!解藥!快拿出來!」
何可人目光一注,道:「二哥!瞧你急得這樣子,先定一定神好不好!到底是什麼解藥,總得說清楚才行!」
這時,白牡丹已將施雯扶起,並由韓劍平把藍啟明接抱過去。
李玄這才長長地叮了口氣,抬手一拍額頭,通:「慚愧慚愧!我當真是急昏了頭了!」話聲征頓,目注何可人,滿懷希望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一粒『百草小還丹』?」
何可人聽得一伍,點頭道:「不錯!二哥怎會知道的?」
李玄喜道:「那就好了!你快把它拿出來,因為小六子中了劇毒,如無靈丹解救,恐怕只有半個時辰好活了!」
此際,群俠都已圍攏過來,聞言,俱不禁又是一驚!齊向藍啟明望去!
只見他軟綿綿地搭在韓劍平的臂彎裡,面如死灰,雙目緊閉,氣若游絲,當真似是去死不遠!
但何可人卻展顏一笑,道:「大家請放心!六哥既然還有半個時辰,就沒有關係!」話聲一頓,轉對張太和道:「大哥這裡有沒有靜室?」
張太和一愕,道:「你……」眼珠一轉,連忙點頭道:「有一間!」
何可人遂對韓劍平道:「那就煩五哥把六哥抱進去便了!」
當下,張太和在前,領著韓劍平及群俠走進左首一間靜室,把藍啟明仰放在一張木榻上。
何可人這方伸手入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遞給施雯,道:「瓶裡就是「百草小還丹」,請你用本身真氣,把它度進六哥腹中,然後……」
李玄伸手一欄,道:「雯妹三日三夜水米未沾牙,又經過千餘里長途奔馳,真氣恐已不濟,我看另外找一位比較妥當!」
何可人瞧了李玄一眼,搖頭笑道:「不妨事,因為只有雯妹的真氣才是與六哥的一樣,別人無法代勞的!」
施雯此際雖然的確如李玄所說,又饑又渴,四肢發軟,但她對藍啟明關心的程度,卻比任何人都深切得多,聞言,遂毫不猶豫地將白玉小瓶接過來。
可是,她到底是個姑娘家,怎好意思當著許多人面前,咀對咀地把丹藥度給藍啟明?是以接過玉瓶之後,不禁粉臉飛紅,反而猶猶豫豫起來…………何可人當然看得出這位小妹的心理,因此玉瓶遞過去,跟著便對李玄笑道:「二哥此刻恐怕也是飢渴加了,且到堂屋去,請大哥代你把五臟廟修補一番便了!」
群俠退出靜室,張太和和遂吩咐龍庸準備飲食。
何可人獨自留在靜室,把一切應注意的事項告訴施雯,然後離開,進入堂屋時,只見李玄已在據案大嚼,不由嬌笑道:「大哥回到這新居才沒幾天,從前的風雞臘肉都燒光了,辦的糧食不多,二哥可要吧下留情才好!」
群俠聽了,都禁不住哄然一笑!
李玄「嘔」地喝乾了碗中謄酒,恨了一聲,道:「八妹不提臘肉也還罷了,提起這東西,我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吃的了!」
何可人詫道:「怎麼?莫非二哥把這東西吃傷了?」
李玄搖了搖頭,苦笑了笑,道:「我們這趟施家堡之行,幾乎全筆盡墨,也可以說有一半原因是為了吃臘肉所致,怎不教我恨之惡之呢!」
何可人失笑道:「這倒是奇聞一件,二哥不妨說來聽聽!」
李玄又喝了一碗酒,方才抹抹咀唇,道:「當日我們在雪峰山分手,一路疾行,傍晚時分便已抵達益陽附近的一處小鎮,遂在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歇腳,準備次日渡湖北上……」話聲微頓,挾了一著塞進口中,縝道:「這家客棧規模雖小,但頗為雅潔,尤其是簷下掛滿了風雞臘肉,遂令雯妹這小妞食指大動……」
何可人笑著插咀道:「難道二哥和六哥的食指就不動了麼?」
李玄怪笑道:「湖南惜肉雖頗負盛名,但我和小六子在湖省混的日子也不少,吃過多次以後,就對它那種濃濁的煙-味道,不大感到興趣,而雯妹是來自北方,在嘗新的情形下,自然食指大動了!」
何可人不解地截口問道:「你和六哥既不感興趣,怎又會……」
李玄「哼」了一聲!望了靜室一眼,氣道:「只怪雯妹一面吃,一面贊,害得我和小六子也順著她的高興挾了兩塊來吃,誰知,一吃之下,發現這家客棧的臘肉,竟然與眾不同,甘香腴美,可口已極,完全不帶半點煙火味道,於是……」
何可人笑道:「於是你兩個難兄難弟也就食指大動,大快朵頤了,是麼?」
李玄歎了口氣,道:「這一頓臘肉雖然吃得痛快,唉唉!可也就吃出毛病來了!」
何可人失笑道:「什麼毛病?莫非把肚子吃壞了?」
李玄「恨」了一聲!咬牙道:「正是!當天晚上,我們就一齊拉起肚子來了!」
張太和忍不住插咀道:「練武之人,瀉瀉肚子有什麼要緊!」
李玄「哼」聲道:「我那一瀉,可是與眾不同,一夜之間,直瀉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才感覺情形不妙……」
何可人「哦」了一聲!道:「莫非脂內裡有毒?唉!二高你真是精明一世,早應該看得出來才對,怎地……」
李玄搖頭道:「脂肉中若是摻有毒藥,我豈有看不出來之理?」
何可人惑然不解道:「那又是什麼原因?」
李玄恨恨道:「當時,我和小六子雖然覺出不妙,但還研究不出毛病在那裡,直到那賤婦出現之時才……」
蔓俠聽得一愕,齊聲截問道:「賤婦?是那一個?」
李文咬牙道:「施小萍!」
群蔓俠齊聲「哦」!道:「是她!但她又怎會趕在你們的前頭,佈置下這圈套呢?」
李玄搖頭道:「那就不得而知了,她現身之後先對我們嘲笑了一番,說什麼若是臘肉裡放了旁的毒藥,一定瞞不過我們,但她這特製的巴豆臘肉,卻是神仙也看不出毛病……」
群俠這才恍然道:「原來是放了巴豆,難怪看不出來了!」
李玄恨恨道:「她把我嘲笑夠了,便欺我們已瀉得四肢乏力,無法抵抗,就要下手,那知道我和小六子感覺不妙之時,已然勉強聚集一口真氣準備應變,四掌齊揮之下,那賤婦幾乎當堂現彩,弄得狠狠而逃!」
何可人笑道:「既然如此,你們也不算吃什麼大虧,又怎會在施家堡落得幾乎全軍盡墨呢?」
李玄「哼」了一聲,道:「那賤婦雖然被我和小六子拚老命?跑了,但我們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去追趕,尤其是雯妹這小妞因為吃得最凶,瀉得也愈厲害,足足在那小鎮上將養了三天,才恢復體力繼續上路……」說至此處,不由唉聲一歎,道:「也就在這幾天的耽擱,才給施不施這老賊有時間來安排圈套,使我們大上其當!」
何可人不以為然地接口道:「這種緩兵之計,難道二哥沒有想到?怎會輕易上當呢?」
李玄「哼」了一聲,忿忿地望了靜室一眼,恨道:「還不都是小六子不聽話,硬要露一手,才幾乎使我這把老骨頭也扔在施家堡!」
張太和微笑道:「總算你的幾根老骨頭還不曾扔掉,還是快點將吃病經過說出來,讓大家參考參考便了!」
李玄默然半晌,這才將施家堡所遇,詳細說了出來!
他和藍啟明憑著一口真氣,將施小萍嚇走以後,在小鎮上調養了三天,恢復體力後,這才動身朝鄂北進發。
沿途居然不再有麻煩事情發生,安安穩穩地就在正月十四日那天的晚上,抵達了桐柏山,李玄和藍啟明舊地重臨,自然輕車熟路地帶了施雯,來到施家堡外!口三人剛剛穿過堡外的樹林,目光觸處,俱不禁為之愕然一驚,齊將腳步停住!
原來這座施家堡,此時不但到處張燈結綵,裡裡外外照耀得如同白晝,並且堡門大大敞開,門楣上-了個巨大綵牌,牌上寫著「歡迎三手大俠藍啟明落堡獻醜」等一排徑尺大字!
奇怪的是燈光雖然燦耀輝煌,但全堡卻聽不見半點聲音,也不見一個人影,靜悄悄地彷彿是一座無人居住的空堡!
三人駐足觀望了一會,李玄搖頭一哼,道:「這種空城計,我才不去上當,我們且返到谷外,尋個地方睡它一晚,明日大白天再堂堂皇皇的來拜會施不施,擺明索取那「紫達木河靈泉」便了!」
藍啟明「哼」了一聲,道:「我今晚要是不進堡去偷他一個落花流水,那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李玄怪眼一瞪,低唱道:「胡說!你小六子難道沒有看出來這是個激將的圈套麼?
怎還要睜起眼睛去鏤?豈不是自討苦吃?」
藍啟明搖頭道:「在這情形之下,就算明知是個火坑,我也得跳下去!」
李玄「哼」了一聲,道:「我可沒有興趣陪你去跳,你要跳就自家去好了!」
藍啟明冷冷道:「你讀過兵法沒有?」
李玄也冷笑道:「大概又是什麼「實者處之,虛者實之」那一套?」
藍啟明接口道:「不是,這次叫做「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李玄怪眼一翻,嘿嘿冷笑道:「但人家明明是故意有備,你又如何出法?怎樣攻法?豈不是瞎話一遍麼?」
藍啟明冷笑一聲.神色一整,道:「不錯,如果在正常的情形下,我們是不是要按兵不動,或是全師而退,另尋別的途徑?」
李玄點頭道:「當然,這是最正確的做法!」
藍啟明冷冷道:「如果這樣的話,就完全如對方所料了,是麼?」
李玄又復點頭道:「不錯!」
藍啟明低聲道:「假如我們不這樣做,豈不是就完全出乎對方意料了麼!」
李玄聽得一伍,道:「這個……」
藍啟明得意她笑道:「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二哥想通了?」
李玄想了想,覺得這見解也頗有道理,遂搖了搖頭,道:「也罷,就算你有歪理,但是你打算怎樣進去,據我看來,說不定還有人在大門口列隊歡迎呢!」
藍啟明一沉吟,笑道:「在這種情形之下,當然是從大門進去比較合適!」
李玄怪笑一聲,道:「反正我是捨命陪君子,走吧!」鐵拐一撐,當先朝堡門走去……藍啟明只手一欄,道:「且慢!人家歡迎的是我,二哥還是殿後的好!」
於是,改作藍啟明在前,施雯居中,李玄殿後,大搖大擺地直達敞開的施家堡大門!
三人腳步稍停,閃目向堡裡望去,只見裡面空蕩蕩地,並未如李玄所料有人歡迎!
藍啟明朗聲一笑,道:「主人既不親來迎接,我們就不嫌怠慢了!」說著,舉步走進大門!
穿過了廣闊的前庭,來到第一進大堂,仍未見有任何動靜,三人也毫不客氣地進入堂中,目光四下一掃,明亮如晝的燈光之下,依然不見半個人影,但當中的一張八仙桌上,卻擺了三碗熱氣騰騰的香茶!
藍啟明冷笑一聲!理也不理,當先穿過了大堂,走過那懸燈結綵的院落,進入第二重花廳!
這一間精雅的花廳,也是燈光燦耀,空無人跡,但當中卻擺了一席豐盛的酒餚和三份杯箸!
藍啟明依然不加理會,腳下更未停頓,但李玄卻冷笑一聲,叫道:「且慢!」
藍啟明停步回頭道:「什麼事?」
李玄冷笑道:「你這樣一直往裡闖,是不是已經知道那「紫達木河靈泉」的存在地方了?」
藍啟明一伍道:「這個…………」
李玄怪笑一聲,道:「我看總得找個人來問問才行,不然的話,這樣瞎摸也不是辦法!」
藍啟明點頭道:「二哥說得不錯,但主人既不露面,又怎麼找人來問呢?」
李玄怪笑道:「我李老二自有辦法!」話聲一落,手中鐵拐一揮,竟朝那桌盛筵掃去!
「兵兵兵兵嘩嘩啦啦!」一陣亂響,整桌美酒佳餚登時四千紛飛,砸得稀爛!
可是,竟大出李玄意料之外,筵席雖然砸了,但依然不見有人出來!
李玄不由大怒,揮動鐵拐,又待向廳中的家俱掃去……藍啟明雙手攔住道:「二哥不要白費氣力了,主人既是不敢出來,你就是把這堡拆了也沒有用,還是繼續往裡面去瞧瞧便了!」
李玄想想也對,只好忿忿收回鐵拐,和施雯隨著藍啟明繞過屏風,走出花廳,目光掃處,俱不由一愕!
燈光燦耀之下,只見迎面立著一塊木牌,牌上寫著「欲取靈泉,由此路進」八個大字,下面晝了個箭頭,指向右首一道迴廊!
藍啟明愕了一愕之後,便回顧李玄,笑道:「如何?二哥剛才那一拐,豈不是多餘了麼?」
李玄冷笑道:「你以為牌上說的是真話?」
藍啟明笑道:「依二哥之見呢?」
李玄抬手一指,道:「我認為應該朝這箭頭相反的方向走,才是正道!」
藍啟明搖頭笑道:「二高難道忘了兵法有雲……」
李玄「哼」了一聲,接口冷笑道:「虛者實之,實者虛之,我的想法,完全符合你這個原則,又有什麼不對?」
藍啟明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二哥當真食古不化,須知道,實者既然可以虛之,但有時候,實者又何嘗不可以實之?所以,我認為這箭頭指的方向,絕對不會有假!」
李玄「哼」了一聲!道:「好吧!你既認為不會有假,那就請吧!」
藍啟明微微一笑,轉向右首迴廊走去!
這道迴廊曲曲折折地穿過一座廣大的花園,盡頭乃是一間巨大的石屋,門戶洞開,門口又有一塊木牌,牌上寫著「靈泉就在屋中,敬侯入內獻醜」兩行大字!
藍啟明停步回顧李立,笑道:「如何?」
李玄搖頭道:「如何不如何,我總覺得其中大有文章!」
藍啟明笑道:「有沒有文章,入內便見分曉!」言罷,舉步走入石屋。
在這情形之下,李玄也無可如何,只好暗地囑咐施雯,凝神戒備,一左一右隨後進入房中!
只見這石屋裡面,空蕩蕩地僅有一張石桌擺在當中,桌上放著一隻形式古雅的銅瓶,瓶上貼了張卷標,寫著「柴達木河靈泉」!
藍啟明看了一會,忽然搖頭歎了口氣!
李玄詫道:「一切都如你所願,怎又歎起氣來了?」
藍啟明搖頭道:「如此簡單,我覺得反而不夠刺激,沒有什意思!」
李玄怪笑道:「小六子!你且慢得意,我看你哭的還在後頭呢,現在看你怎樣下手去取?」
籃啟明略一沉吟,繞著石桌走了一轉,道:「我知道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剛才的話兒,不過輕鬆而已,二哥和雯妹且為我守護,待我試它一試便了!」
說完,緩步朝石桌行去,李玄和施雯左右分開,與藍啟明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各自運聚功力,準備應變!
藍啟明走到石桌前面,見沒有動靜,於是暗運真氣護身,功凝掌指之間,探手向鋼瓶抓去!
那知,這隻銅瓶看去只有尺許高低,數十方圓,估量最多也不過十來斤重,但五指觸處,竟然紋絲不動,彷彿有千斤之重!
但這一來,卻反而增加了藍啟明的信心,因為他知道「柴達木靈泉」,水質特異,比一般山泉之水重逾十倍,如今這銅瓶這般沉重,足證瓶中所盛必是真正靈泉無疑!
當下,更不猶豫,雙手齊出,緊捧瓶身,用力一端!
那知,他這一端之下,陡聽「沙」的一聲!耳中同時傳來李玄和施雯的一聲驚呼!
不由心頭一震,忙掉頭一看,登時大吃一驚!
原來,就在這一瞬之間,李玄和施雯竟已不知去向!
「二…………」
那知,他這一張口叫喊,竟然叫不出一點聲音來,這才知道連自己也中了暗算,不由又驚又怒,身形一晃,便待奔出石屋!
那知他身子才一移動,竟發現雙腳已不聽指揮,渾身軟綿綿地使不出一點力氣,「噗」地跌坐在地上,動彈不得!口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聲刺耳的冷笑,門口人影一閃,慢吞吞地走進來滿臉得意獰笑的施不施!
他走進屋中,站在藍啟明面前,又復得意地冷笑了雨聲,緩緩說道:「藍小偷兒!
這一下夠不夠刺激?有沒有意思?」
藍啟明口不能言,只氣得眼中冒火,狠狠瞪了施不施一眼,便索性閉上眼皮,來個不理不睬!
耳中又聽施不施「嘿嘿」獰笑道:「你想不看就可以死得痛快是嗎?老夫偏要你看!」
隨著話聲一落,便聽一陣「軋軋」之聲過處,耳中竟傳來李玄的厲聲怒喝道:「施不施!虧你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竟使出這般卑鄙無恥的下流手段,難道不怕貽笑武林麼?」
同時,也聽見施雯潑口大罵之聲!
藍啟明不由心頭大震,忙張目望去,只見身前丈許之處,左右豎立著一具鐵籠,李玄和施雯竟然陷身籠中!
這兩具鐵籠不但用粗逾杯口的鐵棍打造,並且極為狹小,李玄和施雯困在裡面,整個身子都被緊緊箍住,直僵僵地法動彈,是以空有一身功力,卻是施展不開!
施不施待李玄罵完,便獰笑一聲,道:「李老花子!我早就說過,只要你再度落在我的手中,我就要抽你的筋,剝你的反,烤乾你的血肉,你再罵也是枉費氣力,還是乖乖等死比較好些!」
李玄怪目一瞪,喝道:「就算你要報那一碗-酒之仇,也應憑真功夫較量一番,怎可用這種卑鄙手段?」
施不施嚀笑道:「這是你的寶貝兄弟自己動手,請君入甕的,與我何干,難道我有現成不撿,反去和你拚命不成?」
李玄怪笑一聲,道:「難道你把我關在這籠子裡,就能奈何得了我麼?」
施不施嚀笑道:「我也知你的「先天無形罡氣」,頗有幾分火候,所以我準備餓你們個十天半月,然後再請你嘗一道「生烤化子鴨」的名菜,讓你大快朵頤,死而無怨!」話聲微頓,轉對施雯,陰側側地說道:「瞧你把老夫罵得這樣凶,想必與我有什深仇大恨,但老夫與你素昧平生,看來,你可能是老夫手下冤鬼的後人了,這是你自己送上門來讓老夫斬草除根,又怎能怨我呢?」
施雯眼中噴火,嘶聲罵道:「老賊!萬惡的老賊!你殺我父母,毒死我爺爺,我生不能食你肉,死了也不饒你!」
施不施陰森一笑,也不理睬.轉過來瞧著藍啟明,獰笑道:「小偷兒!你看清楚了吧!如今老夫且將你怎樣死法先告訴你,讓你有所準備!」話聲微頓,獰聲一笑,續道:「那隻銅瓶上面,塗了老夫特製的劇毒,凡人沾上一點,三日之後,便從感染的地方開始潰爛,一寸一寸地蔓延開來,直至全身肌膚爛完,露出骨骼內臟為止,但你大可放心,那時候你雖然成了一具貼鏤,但因藥力神妙的關係,使你頭腦及內臟仍然保持著活生生的狀態,要等到七天七夜以後,知覺才完全消失,嘿嘿!那種滋味如何,你不難想像得到!」
這一番話兒,藍啟明情知不會有假,這種皮肉消化,內臟潰爛的慢性痛苦,自然是難以忍受,但心念一轉,暗忖好在還有三日的時限,說不定在這三日裡,可能有奇跡發生,於是,又復把眼睛一閉,不去理睬!
可是,他雖然想得不錯,但施雯卻嚇得花容失色,脫口尖叫了一聲!幾乎昏了過去!
施不施見藍啟明泰然不理的樣子,不由心中有氣,一聽施雯叫喊,頓時又起了惡念,當下,獰笑一聲,道:「原來你這小偷兒居然還有人這樣關心,這就好辦了!我且讓你先欣賞一幕火烤美人的好戲,心痛一陣再說!」話聲一落,厲喝道:「拿柴火來!」
藍啟明聽說要用火來燒施雯,不禁又急又怒,再也忍耐不住,睜目瞧去,只見兩名黑衣大漢已應聲抱了大-乾柴走進屋來!
施不施吩咐兩名黑衣大漢將乾柴堆在施雯周圍,回顧藍啟明,濘笑道:「這幕火烤美人的好戲,百年難得一見,你可不要把眼睛閉上了!」話完,轉對兩名黑衣大漢喝道:「點火!」
話聲一落,陡聽「轟」然一聲巨響過處,只震得石屋一陣搖撼!
這一聲巨響,並非兩名黑衣大漢而發,卻是從外面傳來,而且接二連三,「轟轟」
之聲一時震耳欲聾,顯然石屋外面已發生巨變!
就在這時,又有一名黑衣大漢匆匆奔了進來,對施不施慌慌張張地行禮道:「啟稟老爺,堡中不知來了多少敵人,到處投擲極厲的火器,震毀無數房舍,並有多處起火,姑奶奶已率人攔截,並請老爺趕快出去接應!」
施不施征了一征,揮手命那黑衣大漢退下,目光一掃藍啟明等人,獰笑喝道:「這種調虎離山之計謀,焉能瞞得過老夫,就算你們的同黨把我施家堡炸為平地,我也要把你們斃了!」喝聲一落,正待催促手下點火,突聞戶外一聲清叱!「呼」的一聲,射進一道紅光,直襲他後背!
施不施冷嘿一聲,頭也不回,反手劈出一掌!
「蓬」然一聲!那道紅光登時被強猛掌風震得掉頭倒飛回去,斜斜撞在石牆上,「轟」的一聲巨響,爆炸開來,竟將石牆炸塌了一堵!
施不施愕然一驚,「咦」了一聲!道:「這是「聖火神君」趙老兒的獨門火器,怎會……」
話猶未了,柢聽,「呼」的一聲,第二道紅光又復電射而至,當下,他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閃,諉過這道紅光,大喝一聲!
「是什麼人?」疾掠出門而去!
那第二道紅光,直從藍啟明頭上飛過去,「轟」然一聲,又轟毀了一堆石牆,屋中登時砂石紛飛,硝煙瀰漫!
那兩名正待點火的黑衣大漢眼見情勢不對,顧不得什麼老爺的吩咐,雙雙奪門而出,那知……他們還未到門口,只見一條細小人影迎面飛掠進來,同時一縷勁風當胸襲到,頓覺心脈一震,只吭了半聲,便齊地翻身栽倒,氣絕斃命!
那條細小人影更不停頓,直入屋中,右手在腰際一探一揚,掣出一道青光,快如閃電,繞著李玄,施雯身外的鐵籠上下盤旋一區!
只聽一串細密的金鐵交鳴之聲過處,兩具鐵籠登時支離斷裂,散落地上!
那人毀了鐵籠,不等李玄有所動作,迅快無比地塞了張紙條入李玄手中,身形一閃,,飛掠出門而去了!
容得李玄定一定神之時,那人業已消失不見,只好把紙條展開,凝目瞧去,只見上面寫著「速尋何小姐,討「百草小還丹──一行潦草的炭筆小字!
李玄看罷,那教怠慢,忙吩咐施雯將藍啟明抱起,衝出石屋,但見施家堡已成一片火海,到處人聲嘈喧,亂成一片,當下,更不停頓,手橫鐵拐,在前開路,冒著火勢,趁亂往堡外衝去!
這時候,施不施和施小萍已不知去向,堡中之人都忙於救火,是以李玄和施雯竟然毫無阻攔地便闖出了虎穴龍潭!
出了桐柏山之後,李玄一想,紙上所說的何小姐,自然是指何八妹,她和韓劍平到武夷採藥,如果順利的話,這時可能已回到衡山祝融峰,於是,和施雯替換著抱了藍啟明,連夜盡展平生之力,往衡山奔去!
群俠聽李玄說完經過,俱不由眉頭一皺!
半晌,張太和方才開口道:「老二!這次失敗的原因,雖然是六弟太過輕忽,但以你的經驗來說,實在是不應聽從六弟這般!!任性的!」
李玄怪眼一翻,叫道:「大哥怎能怪我,只怪……」
韓劍平忙勸道:「算了算了!事情已經過去,多說無益,倒是那個放火相救之人,二哥沒有把他留住,卻是一大失著!」
李玄冷笑道:「老五說得到輕鬆,須知那時侯屋中砂石瀰漫,並且事出突然,那人身法又奇快絕倫的,如何能把他留得住?」
呂慕巖接口問道:「那麼,二哥難道連他的相貌都沒有看清楚麼?」
李玄想了想,道:「看是看得不大清楚,彷彿那人年紀甚輕,相貌頗為俊秀……」
韓劍平心頭一動,忙插嘴道:「二哥可認得他?」
李玄搖頭道:「從來未曾見過,後來我問雯妹,她也不認識……」
說到此處,忽聽有人接口道:「我認識!」
眾人掉頭瞧去,只見藍啟明彷彿大病初-似地,由施雯擾扶著緩步走進堂屋來!
李玄怪聲嚷道:「小六子!你可把我老二害慘了,快過來對大家說說,這次失敗的責任,是我還是你!」
施雯扶著藍啟明坐了下來,星目一瞪李玄,嗔道:「二哥就是這張嘴巴太壞,如果不是你老愛和他抬槓,他會不聽你的麼,還好意思說理?」
李玄「啊呀」一聲!怪笑道:「好呀!小媳婦兒未曾過門,就幫著他罵起我來了,這還了得!」
施雯粉臉一紅,陣了一口,道:「老沒正經,我才不理你!」
眾人聽了,俱不由哄然失笑!
何可人關切地瞧著藍啟明,道:「六哥!你還記不記得我送你那塊小石,上面所刻的一句話兒?但望你今後把這喜歡逞能脾氣改過來才好!」
李玄怪笑一聲,目注藍啟明,道:「小六子!聽到沒有?「上得出多終遇虎」,這一下該沒話說了吧?」
藍啟明軒眉一笑!振聲道:「二哥不要幸災樂禍,日後碰機會,我不把施不施這魔頭偷個落花流水的話,就不………」
張太和一擺手,截口道:「算了算了!這不是賭咒的時候,剛才你說你認得那位放火相救之人,是麼?」
藍啟明點頭道:「不錯!」話聲征頓,望了韓劍平一眼,續道:「那人就是與我們曾有一面之緣,「魔鈴公主」諸葛飛瓊手下的「金童」!」
眾人聞言,俱不由一征!
韓劍平忙道:「六弟沒有看錯?」
藍啟明目光一掠李玄,冷冷說道:「那時候,我雖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眼睛卻沒瞎,怎麼看錯!」
李玄怪笑道:「這有什麼希奇,我……」
張太和忙搖手截住道:「好了好了!不要再鬥嘴了!」轉頭目注何可人,笑道:「如今事實已非常明顯,那諸葛飛瓊與我們是友非敵,甚至可以說她實際上已和我們站在一起,八妹你說對麼?」
何可人含笑點了點頭!
張太和又道:「可是,由於二弟他們這次失敗,以致對付「方外三魔」的「銷魂化魄百毒魔功」
這個難解決不了,不知八妹可有其它的辦法麼?」
何可人略一沉吟,藍啟明已搶先開口道:「小弟願討一支將令,再住施家堡跑一趟,好歹也要把那瓶「柴達木河靈泉」弄回來!」
李玄冷笑一聲,道:「施家堡這時恐怕已成了一堆瓦礫,還有什麼好偷的?」
藍啟明冷笑道:「但施不施這魔頭可沒有死!」
李玄怪眼一翻,道:「你要去就一個人去,我可沒有胃口奉陪了!」
藍啟明冷笑道:「二哥以為我不敢一人去!」
何可人搖手笑道:「六哥稍安毋躁,施家堡是不能再去的了!」
藍啟明軒眉道:「難道這事就罷了不成?」
何可人笑道:「自古道:「邪不勝正」!我相信蒼天自有定排,說不定就會有奇跡發生,使這難題迎刃而解哩!」
藍啟明搖頭道:「八妹這話卻未免太過玄虛了,我不信……」
話猶未了,突聞一陣「得得」蹄聲,奔上峰來,直抵竹籐外面,戛然而止!
眾人方自一愕,不知來的是什麼人,正打算出外瞧看之際,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窖處,龍庸已慌慌張張地闖進堂屋,高聲叫道:「師父!驢子!師父!驢子!」
張太和笑喝道:「混帳!你才是驢子,這麼大年紀,連話都說不清!」
龍庸定一定神,急急說道:「不不!是師父的驢子回來了!」
群俠聽了,不由又是一愕!
張太和一瞪眼,通:「你沒有看錯?」
龍庸急道:「沒有沒有,師父要是不信,出去看看好了!」
張太和道:「是什麼人騎來?」
龍庸搖頭道:「沒有人,是-自己回來的,並且背上還扶著二師叔的大酒葫蘆哩!」
張太和拈鬚沉吟道:「這就怪了!」望了眾人一眼,道:「這情形恐怕其中有什文章,我們不妨出去瞧瞧,但大家須得留神才好!」
群俠點點頭會意,各自凝神戒備著一齊出了堂屋,穿過院落,走出柴靡,目光觸處,果見那青色俊驢,靜靜地站在門外!
李玄那只朱紅色的大酒葫蘆,四平八穩地擱在驢背上面!
李玄乍見心愛之物無恙歸來,不禁喜心翻倒,鐵拐一撐,飄身上前,伸手便把酒葫蘆拿過來……張太和忙揚聲喝道:「且慢!」
李玄縮手回頭,怪笑道:「為什麼?莫非大哥認為這葫蘆上面有毒?」
張太和點頭道:「鬼域之心不可不防,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說完,轉對藍啟明道:「六弟把那「辟邪玉佛」拿出來,試試這葫蘆是否有毒!」
藍啟明一面從懷中取出這只盛裝「辟邪玉佛」的小匣,遞給張太和,一面笑道:「幸虧施不施不知道這寶貝在我身上,否則就真個偷雞不著蝕把米,怕不已被他摸去了!」
張太和接過小匣,開蓋取出「辟邪玉佛」,走上前用手在葫蘆周圍仔細擦一遍,卻未發現絲毫異狀,這才對李玄笑道:「二弟這下大可放心,物歸原主了!」
李玄伸手抓住葫蘆一拿,竟然感沉重異常,不由大為奇怪,微一用動,拿起來搖了一搖,呵呵大笑道:「妙!妙!敢情裡面還裝滿了好酒,這位借去葫蘆的老兄,倒是個頗為風趣的人哩!」
藍啟明冷笑道:「二高且慢高興,恐怕葫蘆裡裝的不是陳年美酒,而是穿腸毒藥哩!」
李玄「哼」了一聲,也不理睬,自顧將塞子拔開,用鼻孔湊近葫蘆嘴嗅了嗅,登時笑容一斂,抬頭朝藍啟明怪眼一瞪,怪叫道:「小六子!你的嘴巴當真是烏鴉變的,說好的不靈,說壞的真靈!」
藍啟明詫道:「不開玩笑!葫蘆裡真的是毒藥麼?」
「不是,卻是一葫蘆清水!」
張太和皺眉道:「這就怪了!二弟不妨倒一些出來看看?」
李玄聳了聳肩,道:「我這葫蘆從來不裝水,不用大哥吩咐,也是要倒掉的!」說著,將葫蘆倒過來,──他剛把葫蘆一側,便見一股銀白色的液體,從葫蘆嘴流瀉出來,落到地上,只聽「噗」的一聲,這股液體竟似實質一般,將堅硬的地面撞開了一個小洞!
何可人一掠過來,伸手一托,將葫蘆托正,嬌聲道:「且慢!這正是「柴達木河靈泉」,不要糟蹋了!」
眾人聞言,俱不由又驚又喜,尤其是李玄更是不大相信地瞧著何可人,道:「真的?」
何可人道:「我幾時騙過二哥了!」
李玄想了想,似乎有點恍然,點頭道:「原來那位老兄是藉故把這頭青驢和我的酒葫蘆弄去,到青海柴達木河源頭裝運靈泉的,不過……」話聲微頓,卻又有些不解地抬手搔搔頭上的亂髮,道:「但那時他又怎會未上先知地,曉得「方外三魔」在修練「銷魂化魄百毒魔功」,又怎會預料到我們必須用這靈泉來製煉解毒的藥物呢?最令人不解的是那位老弟究竟何許人也?為什麼要暗地的幫助我們?……」話聲又復一頓,然後目注何可人,苦笑道:「八妹!你的心竅比我玲瓏,這些疑團,可否替我解一解?」
何可人嬌笑搖頭道:「二哥素來也不笨,為何卻來問我,我又問誰呢?」
李玄窘道:「這個……」
張太和笑道:「不要這個那個了,只要靈泉拿來,煉藥的問題便告解決,反正不久便會知道的,快端進屋去準備動手吧!」
何可人笑道:「大哥之言有理,但不知石爐石鼎大哥三哥造成了沒有?」
張太和笑道:「有這份苦差事,可把我和老三弄慘了,八妹不妨進去看看,是否合用?」
當下,眾人簇擁著李玄,進入堂屋,到右首的那間內室,何可人一看,石爐石鼎以及炭火等物俱已備妥,就將煉藥的方法告訴了張太和,一面吩咐龍庸生起火來。
何可人待爐火燃得極旺,石鼎的溫度已夠,這方將「柴達木河靈泉」,緩緩注入火中,約莫倒了半葫蘆便停止傾注,然後次第放入「千年綠碧梅花蕊」及「雲霧野茶」。
呂慕巖看得有些不解,道:「八妹為何不把靈泉完全倒進去?」
何可人笑道:「這靈泉本來只需一瓶便夠了,如今倒了半葫蘆,足可使靈效大增,再多也就糟蹋了,剩下來的還有其它用處,我們正好一人分一小瓶,以備需要時之用!」
呂慕巖「哦」了一聲,道:「不知這靈泉除了拿來煉藥以外,還有什麼其它用處?」
何可人道:「這靈泉能撲滅一切那人,尤其對練功之人走火坐僵,更具復體之功!」說完,便吩咐龍庸搜集幾隻小玉瓶,裝了靈泉,分給眾人。
諸事停當,張太和便命龍庸看守爐火,然後同了眾人回到堂屋.擺上山蔬野味,共進飲食。
飯罷,張太和目光一掃群俠,沉重地說道:「那天晚上我們在雪室山頭所討論的三個難題,如今總算已全部解決,可是,由於一顆「吸血星蜒」的內丹,不知是落在鍾離秦或鍾離漢手中,弄得節外生校地憑空多了一個難題,不知大家有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
李玄翻著一雙怪眼,道:「什麼「吸血星蜒」的內丹?這是怎麼回事?」
韓劍平笑道:「二哥最後回來,難怪你不知道!」當下,又將武夷山探「雲霧野茶」,何可人賭贏了鍾離秦,以及在九連山山中,何可人如何擊敗「吸血星蜒」,但內丹被鍾離秦或是鍾離漢搶去的經過,詳細說了。
李玄聽罷,想了一會,目注張太和,道:「大哥說那「吸血星蜒」的內丹,奇毒無比.能殺人於無形是麼?」
張太和點頭道:「不錯!」
李玄笑道:「問題十分簡單,我們只須找到專解這種奇毒之物就行!」
張太和笑道:「二弟說得倒輕鬆,你可知道什麼東西能夠化解得了這種奇毒麼?」
李玄一征,搔了搔頭上亂髮,艾艾道:「這個……我……」
張太和笑了笑,又道:「不但如此,倘若奪去內丹之人是鍾離漢,兩地卻拿來配合藥物服食,你試想,他的功力本來就有相當火候,這一來,我們又有誰是他的敵手?」
這一番話,不但李玄答不出半個字來,其餘之人,也都面面相覷,無計可施!何可人望了望眾人一眼,沉吟道:「自從「吸血星蜒」內丹被奪以後,我就晝夜苦思,把所讀過的奇書秘岌,遂篇逐句地回憶,適才居然記起了有一樣生長在萬載玄冰以內之物,名叫「雪蚊」,是「吸血星蜒」的剋星!」
李玄大喜道:「既然有了克制之物,我們就趕快去找!」
何可人搖了搖頭,目光一掃,緩緩說道:「小妹有幾句話,早就想對諸位兄長說,請大家聽了不要見怪才好!」
張太和道:「自家兄妹,有話儘管直說,那有見怪之理!」
何可人神色凝重地說道:「在過去這一段不算太短的日子裡,諸位兄長東征西討,雖然是勝多敗少的,但卻很少與入魔直接對壘,到最近方才算是發生了幾次直接的搏鬥,據小妹觀察所得,雙方力與量實在相差無幾,來日之戰,敗固未必,但勝也不見得有多大把握,所以小妹愚見,認為諸位兄長最好在這段煉藥的期間內,閉門潛修,增強本身的功力才好!」
張太和點頭道:「八妹之言甚為有理,但尋找那克制「吸血星蜒」內丹的「雪蚊」
一事八妹又打算怎樣安排呢?」
何可人略一沉吟,道:「那「雪蚊」既是生長於萬載玄冰之中,所以我打算同五哥乘了狗梟,飛往北天山絕頂冰河一帶搜索,如有所獲那是最好,倘若尋不著時,順便採集些解毒靈藥回來,也不無用處的,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張太和連連點頭道:「八妹這樣安排,想必已成竹在胸的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何可人道:「事不宜遲,大哥如無其它吩咐,我想馬上就走,至於登山應用之物,在路上再辦就好了!」
張太和點了點頭,轉對韓劍平道:「五弟有沒有意見?」
李玄怪笑接口道:「他還有個屁的意見!他的一顆心這時怕不已飛上天去了!只可憐我們乾耗在這裡,作守爐童子,司火道人,真是划不來!」
韓劍平尷然一笑,道:「二哥既然不願在家中練功,這趟差事就讓你去便了!」
李玄怪眼一翻,笑喝道:「去你的!口不應心,謹防遭雷打!還不快跟八妹比翼雙飛去?」
群俠不由哄然大笑,當下,簇擁著何可人與韓劍平出了大門,張太和莊容說道:「但願五弟和八妹一路順風,馬到功成!」
韓劍平與何可人肅然領受,雙雙仰面長嘯,將兩隻狗梟招來,齊地騰身飛上梟背坐好,朝下面揮手作別,然後比翼往西北飛去!
饒是這樣,也足足飛行了十多天,方才抵達西北邊陲!
天山起自帕米爾高原,橫亙回疆,主峰回語名「騰格黑山」高達二萬餘尺,山巔氣候酷寒,終年積雪,直古不化,為人跡罕到之地!
幸得韓劍平與何可人俱有一身上乘功力,已達寒暑不侵之境,那兩隻狗梟又是天生異種,在冰天雪地之中,亦能飛翔自如,絲毫不受影響。
可是,二人在天山絕頂的冰原上,有時乘梟,有時步行地窮搜了幾天,除了觸目儘是又冷又硬的玄冰之外,卻是毫無所獲!
韓劍平不由好生失望地對何可人苦笑道:「八妹,這一趟我們恐怕要繳白捲了!」
何可人玉手一指那無際的冰原,嬌笑道:「五哥怎地說出這般喪氣的話來?我們就算毫無所獲,但能夠一睹這冰原奇景,也就不虛此行了!」
韓劍平瞧著何可人,笑道:「能與八妹壯游萬里,窮幽探勝,在我來說自是求之不得,可是……」說至此處,神色一肅,沉重地說道:「如今魔未消,來日任務仍難,倘若尋不到那「雪蚊」時,不知八妹尚有什麼補救之法?」
何可人沉吟道:「這個……目前我也不知道,不過……」話聲一頓,也自肅容道:
「我總是相信天無絕人之路,邪惡終要在正義之下消滅,只要我們有這信心就成了!」
韓劍平點頭道:「你的話固然很對,但光憑信心而……」
說到此處,何可人忽然搖手,示意他傾耳靜聽!
韓劍平訝然住口,凝神細聽!
在這高接雲漢的冰原上,那砭骨裂膚的寒風,自古以來就從不停息地咆哮著,這幾天來,二人業已聽得十分習慣,不以為奇。
可是,這時侯,那尖銳的「呼呼」風聲之中,竟然滲著一種極為奇怪的聲音,在空際激盪迴旋!不!這奇怪的聲音應該說是由兩樣聲音混合而成才對!
一樣是「嘶嘶嘶嘶」地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噴氣的聲音-一樣是「哎呀……」地彷彿有人在忍受著極大痛苦而發出的呻吟-這兩樣聲音混在一起,令人聽來十分刺耳-韓劍平聽了一會,詫道:「八妹!這到底是什麼聲音-你以前聽到過麼-」
何可人搖了搖頭,道:「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見的最難聽的聲音!」
韓劍平瞿然道:「莫非就是那「雪蚊」出現時-所發出來的-」
何可人想了想,沉吟道:「這個……書上好像沒有提到「雪蚊」會發出這種聲音,何況……」
韓劍平截口道:「盡信書不如無書,古人已有明訓,著書之人或許沒有記載,我們何不去看一看究竟?」
何可人點頭道:「我也有這意思,不過這聲音太已古怪,我們得小心一點才好!」
當下,吩咐兩隻狗梟在空中跟隨,然後與韓劍平凝神戒備地循著怪聲飄來的方向去……轉過幾座冰峰,那怪聲愈來愈大,同時,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幅奇景!
只見在一塊極為低窪之處,那利斧都砍不碎的冰層上,竟然裂開了一個丈許方圓的洞穴,穴中熱氣騰騰噴出,被穴口遇圍的寒冷空氣一逼,凝成了一堆一堆的雲霧,蕩漾不散!
那怪聲就從這洞穴中發出來!
二人緩步走近洞穴邊沿,立時覺得十分暖和,恍如陽春三月的光景!
探首俯視,但見雲蔚霞蒸、熱氣撲面,呼吸幾乎窒息,根本什麼也看不到,更不知道這個洞穴有多深!
韓劍平奇怪道:「這地方日前我們也來過,怎麼沒有看見這洞穴呢?」
何可人想了想,道:「這洞穴可能是一處地火宣洩的出口,這地火大概是隔相當時間宣洩一次,平時無火,穴口便為冰雪蓋住,所以我們就看不見了!」
韓劍平靜聽了一會,仍自覺得奇怪,道:「這「嘶嘶」的聲音,可能也就是你說的地火宣洩之際所發,但這像人的痛苦呻吟之聲,又是怎樣來的呢?」
何可人沉吟道:「也許是有人不慎掉下去,受了傷……」
韓劍平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試想,我們剛才探頭向下望了一望,都感到熱得受不了,如果掉下去不立刻喪命才怪!」
何可人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們受不了,也許有人受得了,不然的話,就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韓劍平搖頭道:「我倒不信世界上還有什麼人能受得了這樣高的熱度,除非……」
話猶未了,何可人突然連連搖手截口道:「聽聽!這是什麼-」
韓劍平趕緊住口,凝神一聽,不由心頭一愣-原本,從洞穴中傳上來的那種像人痛苦呻吟之聲,這時竟然還夾雜著有人說話的聲音-只聽那說話之聲,十分低沉而蒼老,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說道:「上面……是那位……武林……同道……」
何可人瞧著韓劍平,道:「如何?這一下你該相信是有人掉下去了吧-」
韓劍平仍然不大相信地微一搖頭,轉對洞穴,低頭高聲道:「下面說話的是什麼人-掉在什麼地方呢-是不是受傷了-」
他一連高聲叫了兩三遍,才聽洞穴下面傳來那人的聲音:「朋友-你說什麼……我聽……不?……我只求你助……我一臂之力,使我……脫離……」
韓劍平方待再次開口,何可人已搖手止住道:「我已聽出這話聲,乃是說話之人用最上乘的「千里傳音」功力發出,我估量此人停身之處,與我們相距最少也在百丈上下,尋常的呼叫,他怎能聽得清楚呢?」
韓劍平惑然道:「那麼,他又怎能知道穴口上面有人呢?」
何可人道:「可能他還練有「天耳通」的功力,不過因為距離太大,仍然聽不真切罷了!」
韓劍平搖頭道:「不對,他既然有這樣精湛的功力,就不似受傷之人,不應求我們相助才對!」
何可人沉吟道:「其中或許另有原因,你且試用「千里傳音」問他一問就知道了!」
韓劍平依言,凝聚丹田真氣,施展「千里傳言」的功力,同洞穴下面說道:「朋友!你到底是什麼人?現時情形怎樣?要我如何相助?」
只聽那人的聲音,斷續傳上來,道:「受難之人,朋友何必……根究……聽你也能運用「千里傳音」,功力……自屬上乘……請你尋一塊巨石……愈大愈好……照準這洞穴的中央……擲下……就感激……不盡!」
韓劍平不由為難道:「此地到處都是冰雪,那裡去找巨石?」
洞穴下面,那人急道:「堅硬的冰塊也可以:只要……只要體積夠大!份量……夠……夠重……就行……」
韓劍平奇怪道:「我又看不見你在什麼地方,如果那又大又重的冰塊挪下時,由於上下距離太遠,那下落之勢你是否承受得了?萬一把你砸中,豈不是……」
只聽那人急聲接口道:「不錯不錯……我就是……要請你把我……砸中!」
韓劍平更是一頭霧水,道:「難道你接得住那勢逾萬鈞的重擊麼?」
只聽一聲淒涼的歎息傳了上來,道:「朋友!我就是要粉身碎骨,以求解脫!」
韓劍平聽得一愕,望了何可人一眼!
何可人低聲道:「此人有點古怪,五哥不妨再問問看!」
韓劍平遂轉對穴下,傳音說道:「朋友!我不能助你自殺,你還是另想別法吧!」
只聽那人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道:「朋友!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可是……
我除了這一條路,實在沒有別的法子,求你就成……全……我……」
韓劍平決然道:「我絕不能幫你自殺,何況……」
那人淒涼地截口叫道:「難道你忍心讓我永遠受這無邊的痛苦嗎?」
韓劍平道:「那麼,你目前功力仍然存在,怎不自行了斷,何必一定要假手於人?」
只聽那人長歎一聲,道:「唉!我這時侯除了雙耳能聽,舌頭能動以外,週身僵如木石,也只有雷霆萬鈞一擊之力,才能使我這具臭皮囊碎裂而亡!」
韓劍平道:「這樣說來,你是走火坐僵,而不是失慎掉下穴裡去的了?」
那人頹然應道:「差不多!」
韓劍平喜道:「無妨!我帶有專門救治走火坐僵之藥,朋友不妨忍耐一時,待這地火宣洩完畢之際時,就設法下來救你便了!」
那人慌忙接道:「不行不行!你千萬不要下來!」
韓劍平詫道:「為什麼?」
那人歎了口氣,道:「當這地火一宣洩完畢之際,那聚集在穴口的雲氣就立刻凝結成一層堅冰,朋友便有天大本事地無法衝破,等到第二次地火宣洩時,你就要骨肉成灰了!」
韓劍平不相信地反問道:「那麼,你又何以能夠抵抗得住這高的熱力呢?」
只聽那人又是一聲歎息,道:「我這是自作自受,如今我體內的那人已經和這地火結合,我除了到時要受一次火焚百穴的慘刑以外,連想把功力散去,使骨肉成灰都辦不到!」話聲微頓,又復懇聲哀求道:「朋友!求你念在武林一派,就成全我吧!」
韓劍平眼望何可人,低聲道:「怎麼辦?」
何可人略一沉吟,道:「沒有辦法,五哥看著辦吧!」
韓劍平想了想,只好硬起心腸,對穴下傳音說道:「朋友!我答應助你解脫,但有一個條件!」
那人喜道:「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韓劍平道:「我名韓劍平,從不殺無辜及無名之人,朋友若不將姓名見告,我決不能下手殺你!」
那人似乎將韓劍平這名字反覆了幾遍,方才答道:「我的罪孽極重,本來已不打算將姓名示人,但因朋友這大名甚為陌生,是以不妨告訴於你!」話聲微頓,緩緩又道:
「我複姓鍾離,名?,乃……」
此言一出,只聽得韓劍平與何可人耳際「轟」地一響!不禁心頭一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韓劍平失聲脫口道:「你……你就是「魔中之魔」鍾離??」
洞穴下面那人也似乎頗覺意外地「嗯」了一聲,半晌,方才應道:「不錯,我就是「魔中之魔」,但你怎知我當年的稱號?」
韓劍平仍自不大相信地反問道:「數十年前,你不是已經……」
那人苦笑,接口道:「已經遭了天譴,是麼?」
韓劍平道:「正是!」
那人長長地歎了口氣,道:「朋友!我數十年來,就是受著這地獄一般的天譴、求生不得,想死都難,活罪!」話聲微頓!歎息一聲,又道:「朋友既知我的惡名,必然也清楚我過去的罪惡,是不是會改變了助我解脫的諾言,要我把這活罪繼續受下去?」
韓劍平定一定神,道:「不是!」
那人喜道:「那麼,你仍然要助我解脫了?」
韓劍平道:「也不是!」
那人有點失望地詫問道:「你打算怎樣?」
韓劍平沉聲道:「聽你剛才說話的口氣,顯然對過去的罪惡已深有懺悟,所以我打算把你救出這火坑,重新做人!」
那人長歎道:「朋友的好意,我只有心領了!」
韓劍平托道:「怎麼?難道你不願以有用之身,為世人造福,也贖前衍麼?」
那人歎道:「這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怎麼不願?但這百丈火坑,就算朋友功力通玄,也難下來救我,何況我這走火坐僵之身,一見天日,便立化劫灰而亡,又有何用處?」
韓劍平不由一征,道:「真的?」
那人沉重地答道:「我陷此絕數十年,每隔一來復日便須受一次火焚百穴之苦,倘有一線生機,難道還會拒絕的麼?」
韓劍平默然半晌,眼望何可人,道:「怎麼辦?」
何可人搖頭道:「我到現在還想不出一個妥善的法!」
韓劍平想了想,忽然想起那瓶「柴達木河靈泉」,不由大喜道:「有了!你不是說過,那「柴達木河靈泉」,有專門撲滅一切邪人的功效,對走火坐僵之人復體最有用處的麼?」
何可人道:「問題不在如何助他復體,而是怎樣才能下達這百丈火穴,把他完整無損地救上來!」
就在這一陣談話的時間當中,地穴中噴出來的熱氣已經趨猛烈,二人站在穴口邊沿也有點肌膚如灼之感!
只聽那人又復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嘶聲道:「朋友!不用猶豫了!請快下手吧!」
韓劍平沉聲道:「我們正想法下來救你,朋友必須振作忍耐才好!」
說話之際,忽聽兩隻狗梟在空際發出一聲似乎是歡欣的嘯鳴,竟連翩俯衝下來,落入地穴口
的灼熱雲氣之中,一面翻騰飛翔,一面用鐵琢梳剔身上的翎毛,神態顯得極為舒服。
何可人見狀,不由「啊」了一聲,崔然道:「敢情他們怕水而不怕火,事情就好辦了!」
韓劍平道:「你是打算乘坐他們下去救人麼?」
何可人點了點頭,韓劍平又道:「就算-們不怕烈火高溫,但我們又怎能抵受得了呢?」
何可人沉吟道:「我們可以慢慢降落,一發覺情形不對,馬上飛逃還來得及,不然的話,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當下,二人發出妨聲,命兩隻狗梟將身子平穩了,然後各自暗運玄功護身,閉住七竅,騰身飛上梟背坐好,韓劍平在下,何可人居上,相繼往地穴下面緩緩降落!
正當二人騰身落向狗梟背上之際,便覺得如同進了烤爐一般,一股令人窒息的熱氣襲上身來,及至落在狗梟背上坐好之後,這灼熱如焚之感竟立時消失,除了稍感悶氣以外,一切均與平常環境無異!
往下降落,亦復如此,二人不禁大喜過望,才知這異種狗梟,竟具有吸收熱力之能,遂放心大膽地繼續下降!
約莫下降十丈左右,那一層被酷寒所逼化而成的雲霧便已穿過,眼前光景頓時一睹,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此際,這洞穴下面地火的溫度可能較上面大為增高,只聽兩隻狗梟歡嘯連聲,飛翔之時,渾身翎毛兀自不停抖動,想是甚為享受這灼熱的滋味!
同時,-們一雙怪眼之中,也陡地暴射出碧亮亮的光芒,照得尋丈以內,纖毫畢現!
韓劍平與何可人見-們竟然這般靈異,更為放心,遂一面運功戒備,一面催促狗梟加快下降速度!
瞬息之間,又下降了三四十丈,二人俯下視,發現無邊的黑暗中,似乎有蓬暗赤色的火焰,在閃爍晃動!
韓劍平遂一提真氣,傳音叫道:「朋友!你在什麼地方?我們已經下來救你了!」
地穴下面之人,似乎已發現狗梟眼中的光芒,不由「咦」了一聲!頗為感動地應聲道:「我就在這蓬火餃當中,此處熱力最強,你們可要小心了!」
韓劍平與何可人遂吩咐狗梟,對準下面那一蓬火焰飛降下去!
眨眼間又下降了數十丈,兩隻狗梟怪眼中的光芒更見強烈,照射所及之處,一幅令人難以想像的景象,已然映入韓劍平與何可人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