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午時光景,起床盥洗圍膳,並叫過店家,問起「黃大老爺」莫人,方知是個連官府也要讓他三分的土豪劣紳。
公孫玉生就俠義心腸,嫉惡如仇的性情,聞言之後,不禁劍眉雙挑,當即下定決心,準備在今夜二更,夜探黃府,伺機為民除害,並一會昨夜所見之黃衣人,遂問明路徑,返回客房,行功吐納,坐消苦寂無聊的下午。
一遍功行做罷,已是歸雀噪晚,彩霞滿天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時刻,公孫玉氣暢神和,天君舒泰的睜開雙目,穿窗望去,恰見兩個身著綵衣的少女,在天井中一閃而過。
公孫玉目光何等敏銳,儘管是在一瞬之間,他巴看清那是兩名姿色絕佳的少女,片刻之後,這客棧中已為那兩名絕色少女的出現,而引起一陣騷動。
驀然間,只聞隔壁客房中,傳來一聲輕薄的狂笑,接著傳來語聲道:「胡老二,你看這山邊小鎮的客棧中,何來如此後標緻的姐兒,』待小弟探聽出她的來歷,咱們今晚也好風流一番!」
那人語音甫落,另一個被稱「胡老二」的人尚未答話,遂聽外面飄進來一陣銀鈴似的嬌笑,一個女子說道:「癩蛤螟想吃天鵝肉,你也不照著鏡子瞧瞧!」
另一個頗為焦的的女子聲音說道:「小鳳,怎麼黃大老爺還不派轎子接?時間不早,看來咱們得雇一輛騾車去了!」
公孫玉一聽到「黃大老爺」四字不由心中一動,一時之間,倒猜不出這兩個女子的身份?若說是秦摟楚館中的風塵女子,自不會到這客棧中來,若說是那「黃大老爺」的親眷,以她的音談舉止則又不像?
他正自沉思之間,只聽隔壁又晌起那輕薄男子的縱聲狂笑,說道:「打是情罵是愛,罵得好!罵得受用!……」
突聽另一個粗豪的聲音,急急說道:「趙老四,你要到那裡去?出門在外,千萬別招惹些無渭麻煩!」
想是那叫做「吳老四」的輕薄男子,已自走到室外,只聽他朗聲說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還怕什麼麻煩,小弟且去跟蹤她們一程,看看是什麼來歷?」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向客棧外走去。
客棧外已響起一聲「希章幸」馬嘶,接著「啪!」的一聲揮鞭脆響,和車把式一聲吆喝,隨之是「得得」蹄聲,鞭鞭輪響,自是那兩個女子,翩然離去。
公孫玉始終坐在室內未動,此刻他見那兩個女子已然離去,遂緩步走出,暮色蒼茫中,只見幾條輕靈的身影,已自躍上屋脊,轉瞬消失不見。
想不到這小小客棧之中,競也是藏龍臥虎之地?
公孫王雖對那兩位絕色少女的現身,微感困惑不解,但他因『有正事待辦,卻也不願多想,匆匆用過晚膳,略整行裝,直待初更梆鑼打罷,方自提氣輕身,穿房越脊的往鎮外奔去。
原來那「黃大老爺」的莊院便是在昨晚公孫玉曾繞過的茂密森林之中,是以公孫玉出得這「固北集」小鎮之後,一路直撲位於東北方十餘里外的那片密林。不知不覺間,「氣海」
重穴便被那黃衣人巧妙的點上,而其手法不輕不重的確如他所說在半個時辰後自解,這種跡近神奇的點穴特技,在當今武林中,亦屬罕聞罕見!如此說來,那「黃大老爺」其人,難道也是個斂跡江湖,安享泉林之樂的不世粟雄不成?
他惟恐再著了人家的道兒,遂凝神戒備地飄上樹巔,施展出師門輕功「浮雲飄絮」身法,直向密林中央躍去。
出乎公孫王意料之外的,這片樹林自外面看去,雖是足有十餘里方圓,但其實卻如一環「樹帶」,才人數十丈,便見一座莊院,被圍其間,此時雖近二鼓,遠遠望去,莊院中仍是一片燈燭輝煌,照耀得如同白晝!只因環繞周圍的樹木,大以高大,是以莊內一切,外面無法看出。
但此刻,他隱身在一株靠近莊院的大樹之上,莊內景象,盡人眼底,只見莊內屋字鱗次櫛比,樓閣亭台處處,花木扶疏中可見三、五成群的綵衣少女,在悠揚樂聲伴奏下翩翩起舞。
公孫玉不由恍然大悟,原來在荷花村中所聽見的細樂,是在此處發出,但有一件令他不解的事,就是他看了半晌,卻未見一個男子?
他不知這「黃大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難道手下之人,儘是女流?在好奇心大熾之下,公孫玉的戒備之心大減,當即縱身下樹,逞住莊內躍去。
但他才躍落一處房頂之上,便突地傳來一陣銀鈴似的嬌笑,接著像兩隻蝴蝶兒似的,由屋下飄上來兩個綵衣女子。
那兩個綵衣女子一見公孫玉,齊都羅袖掩口,發一陣吃吃媚笑,俏目斜,站在右邊一個嗲聲嗲氣他說道:「好漂亮的小伙子,我們請還請不來呢。」
公孫玉一見這般光景,不禁又如墜人五里霧中,他一聽後一個女子說完之後,訝然暗付:原來眼前之人,就是日間在客棧中招蜂引蝶的兩個女子?口中卻冷哼一聲,道:「兩位姑娘說話放尊重些,休把在下認作尋花問柳的登徒子了!一左邊的一個女子格格一笑,轉對右側的女子說道:「風妹妹,如此說來,到真是咱們妹妹冒失,像他這般的魯男子,咱們就是投懷送抱,人家也不稀奇,走啦!」
她拉著右側那名叫小風的女子,轉身柵柵走去。
饒是公孫玉聰明絕頂,一時之間,也猜不透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那花木扶疏之中的綵衣少女,仍自婆婆起舞,那悠揚的細樂,卻轉頹靡。
眼看那兩個女子已緩緩走到屋搪,便待縱身下去,公孫玉只覺得有大多的疑問;必須要問個清楚,於是急急輕呼道:「兩位姑娘請暫時留步……」
兩個綵衣少女,果然駐足轉身,那叫做小風的少女噗哧一笑,道:「怎麼樣?桃姊姊,咱們主人真是看穿了男人的心底,自古道……」她競候然住口不語。
公孫玉因覺有事相詢,是以對二女的輕視之心稍收,微一抱拳,說道:「兩位妨娘的主人,可是那黃大老爺?」
二女相視一笑,卻聽那桃兒說道:「不錯呀,你是否找我家黃大老爺有事?」
公孫玉想起昨晚之事,不由劍眉雙姚,朗聲答道:「正是!」
小風卻詭異地一笑,媚眼斜脫,說道:「你可知我家『黃大老爺』向來不見男子?」公孫玉微微一怔,說道:「有這等事?」
他遂即發現那小風說話時,眼中神情有異,冷哼一聲道:「少廢話,快引我去!」
他此時心中,已充滿了昨晚被愚弄的憤怒之情,是以話音略為粗暴。
那兩個女子同時稍作愕然之色,桃兒櫻唇一披,不屑說道:「我們若不帶你去呢?」
公孫玉怒道:「難道我自己不會去找!」提氣輕身,便待向莊內躍去!
公孫玉本以為那兩個女子會躍身攔阻,豈知她們卻大出他意料之外地,同時格格一笑後,飄身下房而去。
但他甫行越過幾座房頂後,突然之間,迎面躍來兩條人影,在對面八尺之外停下,公孫玉定睛看去,竟是疾裝勁服的男子,他不由冷哼一聲,道:「我還以為這座莊院之內,除去那、黃大老爺,一人外,競再無其他男子!」
那兩名男子中,左面一個凹目削腮,骨瘦如柴之人,滿面怒容,生像是與公孫玉有著不世之仇似的衝口說道:「這莊院之中,除卻那黃大老爺一人外,本來就再無其他男子!」
公孫玉一怔之後,冷笑一聲道:「那閣下定是女扮男裝了,但在下卻不相信,當今之世,真有如閣下這般長像的女子?」
那凹眼削腮之人,突地大喝一聲,反手背後,撤出一把鬼頭刀,青慘慘的光芒起處,一刀向公孫玉頭頂劈來,口中怒氣衝天他說道:「你說那個是女扮男裝,我『飛刀』趙慶,明明是昂藏七尺之軀!」
公孫玉閃過一刀,左面那個虯髯壯漢,一斧又至,他只得拍出一掌,將那漢子的開山斧震開,詫然說道:「兩位即都是昂藏七尺的堂堂男子。」
「飛刀」趙慶哈哈一笑,道:「看你長像到蠻聰明,誰料如此糊塗,連這一點綴院都猜不出?」青光疾閃,又是一刀劈至!
那手執「開山斧」之人,到似是個直腸漢子,接著說道:「只因我們兄弟兩人,都不是這莊院裡的。」
公孫玉本來無心和「飛刀」趙慶這般角色動手,一指點開他劈來的刀身後,忽然覺得這兩人的口音頗熟,不禁想起客棧中的鄰居,遂「啊!」了一聲,說道:「敢情兩位也是從固北集來的?」
他只知「飛刀」趙慶一人,在天黑以前,跟蹤那兩個女子前來,卻不料那曾勸過趙慶的虯髯漢子,也一同趕至。
虯髯漢子微微一怔,突地揚聲大笑道:「正是!聽兄台的口氣,也是固北集來的,我們利害相同,目標一致,為著一親這裡的娘兒們,為她們巡查隙望,俺開山斧胡興也是心首情願的事!」
這個似乎生平從未近過女色的粗豪漢子,竟也被美色引誘的凡心大動。
公孫玉「哦」了一聲恍然說道:「原來兩位是義務效勞,為這莊院巡查隙望的,兩位可知……」
他本是要向兩位可知那「黃大老爺」的居處,但「開山斧」胡興卻誤解了他的意思,截斷公孫玉的話說道:「據那小風和桃兒兩個奶兒說,三更以後,歌舞即告停止,而那黃大老爺也自有標緻的娘兒們陪去休息,其餘之人,任憑……」
公孫玉劍眉微蹙,這種狠褻粗俗的話,那堪入耳?遂輕咳一聲,打斷」開山斧」胡興的話,道:「兄台誤會了在下的意思,在下想打聽一下那『黃大老爺』住在那裡?」
「開山斧」胡興聞言,頭上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掃盡興。
他自忖兩人不是公孫玉的敵手,落得順水推舟的送個人情。
公孫玉微微一笑道:「在下且去試試,就此和兩位別說了!」忽聲兩聲嬌笑,隨著夜風飄到,接著一個如黃鶯出谷的柔媚女子聲音說道:「誰要去找黃大老爺呀?要不要我妹妹帶路?」話聲甫落,公孫玉只聞一陣脂粉香氣直透鼻端,自己面前三尺之處,已悄生生地並肩站著兩個艷美的綵衣少女。公孫玉在初度聞聲之時,還以為又是那小風和桃兒,此時一見兩人,雖都和小風與桃兒一般艷麗,但卻完全是兩張生疏的面孔,不由微微一怔,暗付:這莊院之中,那來這多武功高強,美艷絕倫的少年女子?
「飛刀」趙慶和「開山斧」胡興直看得神散魂飛,兩眼發直,手中拿著刀、斧,猶如泥塑木雕似的。
看得兩個少女「噗味」一笑,一個女子上前一步,纖手微抬,指著公孫玉笑道:「喂!
可是你要去找黃大老爺?」
兩人近在腿尺,她吐出的如蘭似麝香氣,直要撲到公孫玉的臉上,公孫玉心神一凜,連忙退後一步,正色說道:「不錯,在下要找你們黃大老爺有事!」
站在後面的女子黛眉微蹙,說道:「你和黃大老爺是朋友,還是親戚,須知他早在數月前開始,便已不見外人。」
公孫王想起昨晚所受屈辱,想起那黃衣人在荷花村的鄉民面前,提到黃大老爺時,他們驚駭而憤怒的神色,不由怒火又起,沉聲說道:「在下和他非親非故,只是尋他報仇來的!」
那兩個絕色少女微微一怔,站在前面的那個,卻實地格格笑道:「你來報仇,卻不知有多大本事,須知這莊院之中。」
她語音微頓,眼角膘了神情癡呆,兩眼直盯著這兩個絕色少女的「飛刀」趙慶和「開山斧」胡興一下,又道:「你著想報仇,縱然本領不弱,要想一以敵十,也非易事!」
公孫玉冷笑了一聲,說道:「這般角色,尚未放在我的眼裡,兩位姑娘是否也要亮出兵刃,聯手阻止?」
兩個絕色少女同時格格一笑,那前面一人說道:「我等就是不亮出兵刃,你也非我倆之敵!何況我倆的兵刃……」她神秘的一笑,下面的話競不再說下去,輕移蓮步,嬌軀微搖,直向公孫王身前走去。
公孫玉和那前面的一個女子,相距不過三尺,她這一逼近,公孫玉若不退讓,兩人之間便無距離,但他讓過一次,卻不願再退,潛運真力,凝聚右臂,一掌輕推過去,想阻止那少女的逼進之勢。
豈知一旁那一直如醉如癡的「飛刀」趙慶和「開山斧」胡興,一見公孫玉出手,竟然如被針刺一般,突然清醒,同時大喝一聲,鬼頭刀和開山斧兩般兵刃,齊地向公孫玉揮去!
開山斧胡興不知利害,對公孫玉的手肘撞來,相應不理,但聽「哎呀!」一聲,他一柄開山斧把持不住,飛向屋頂,擊碎了幾片屋凡!
「飛刀」趙慶乾笑一聲說道:「好小子,你不懂溫柔體貼,也該知憐香借玉,竟敢辣手摧花!可見你不是鐵石心腸,便是……」
原來公孫玉推出的右手,向上一翻,指點趙慶的鬼頭刀,手肘橫裡一指,卻向胡興執斧右手撞去!是以逼得趙慶話尚未完,一驚而佐,不待公孫玉手指點上鋼刀,便將兵刃撤回。
兩個少女見公孫玉竟有這般身手,不禁微微一愕。
公孫玉冷笑一聲道:「如此身手,再多也是無濟幹事,兩位姑娘若不出手,就引在下見你們黃大老爺去!」
「飛刀」趙慶突地探手懷中,摸出一隻竹哨,湊在嘴邊,吹了起來,端時之間,那」噓噓」的尖銳哨音,響澈了靜寂的夜空!
這竹哨傳警,乃是江湖人物通上危難的緊急求救訊號,他哨音出口,遠方的屋面上,果然也有哨音應和起來。
那站在後面的絕色少女,突地輕舒陪腕,一牽前面那少女的衣角,低笑一聲,說道:
「珍姊,馬上有熱鬧看啦!」
兩人果然站在一旁,生像是這即將來臨的一場打鬧,完全與她們無關似的。
公孫玉聽到哨音,不禁劍眉微蹙,運足目力看去,只見溶溶月色下,果然飛跑而來幾點黑影!
若論輕功造詣,這奔來的幾人,似較趙慶、胡興的身手,高明多了。
片刻工夫,兩個全身勁裝,背插兵刃的人如飛聯挾趕至,左邊一人身形高大,長像威猛,右面一人身形適中;面皮白淨,俱是三十上下。
那面皮白淨之人似已認出公孫玉便是來犯強敵,翻手背後,撤出判官雙華,交叉護胸,目注公孫主冷冷說道:「閣下是聞得這『玫瑰莊』艷名,尋樂來的,還是另有貴幹?倘若另有貴幹,也應自日來此,兄弟等今日初到,眼看三更將至,即可暢遊巫山,一夜銷魂,看閣下也是此道中人,請千萬別掃了他人興致!」
公孫玉冷笑一聲,不屑說道:「什麼暢遊巫山,一夜銷魂,在下卻是找那黃大老爺算帳來的!」
那身形高大,長像威猛之人,仰望了一下天色,似是早已不耐,大喝一聲,道:「良宵一刻千金,陳兄還和他多費個什麼唇舌!」一掄手中「渾鐵棍」,呼的一聲,一招「泰山壓頂」,向公孫玉劈去!
公孫玉回步旋身,讓過一招,就在這片刻之間,又有幾條人影奔至。
驀然間,三聲梆鑼之聲,自遠處隱隱傳了過來,那頹靡的樂聲候然而止,婆婆而舞的綵衣少女,也都三、五成群,相僧離去,頓時之間,這諾大的莊院,變得一片沉寂!
這屋頂上的十餘人,突地焦的起來,齊地暴喝一聲,舉起兵刃,向公孫玉擊去,其中一人恨恨說道:「若不是你這廝破壞大爺們的好事,大爺們此刻,已在寬衣解帶,和美人兒共效于飛之樂了!」
眾怒難犯,公孫玉雖是武功高絕,也無法化解這十餘位武林人物的含憤合力一擊,但就在這千鉤一發之際,一個冷冷的聲音,已在他們身旁響起,喝道:「住手!三更已過,不知你們來此何事?」
這一聲冷喝,似是蘊含無上威勢,令人不可抗拒,但也給眾人一種暗示,那十餘個圍攻公孫玉的武林高手,齊地撤回兵刃,向那發話之人看去。
公孫玉只聞那冷漠的聲音,便已覺得十分熟悉,此刻驚魂甫定下,舉目看去,霍然竟是他曾在凌雲飛閣內見過,自稱歐陽雲卿的女孩子。
眾人一怔之下,怒氣尚未及發作,同感眼前一亮,只見一個艷麗無匹,令人耀眼生花的紅衣女子,已自俏生生的站在當地!
公孫玉又是一驚,這霍然又是他在凌雲飛閣中所見,曾和他紅粉知己卞靈筠走在一起的紅衣女子。
紅衣少女瞥了那幾個手執兵刃的漢子一眼,冷冷說道:「三更已過,你們還不享樂去?」
那十幾個圍攻公孫玉的漢子聞言,如獲聖旨,收起兵刃,如飛而去!
然後她卻格格一笑,向著公孫玉道:「告訴你半年之內,江南再見,不想你競不肯死心?」
公孫玉聽得此言,明明是昨晚那黃衣人說的,但此刻卻出啟一個紅衣少女之口,他直覺得有萬千個疑問,糾結一起。
正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景,一怔之後,詫然問道:「昨晚那黃衣人,可是妨娘穿了男裝,戴上人皮面具……」
紅衣少女不等他說完,便即微微一笑,截斷他的話道:「確是如此,不過此刻不是你向我問話的時候,我卻有後問你!」她嬌軀,一轉,拉著歐陽雲飛,飄下屋去。
公孫玉隨那兩名綵衣少女身後躍下,一同走進一間亭子裡,沿著周圍的欄杆上坐了下來。
明月在天,花影映地,此情此景,應是花前月下,談情說愛之時,但此刻的一男二女,卻是無法化解的仇敵?
公孫玉落座之後,沉聲說道:「有話快問,問完了,我卻有很多話要問你:」
紅衣少女一笑說道:「你何必如此性急,漫漫長夜,時間儘夠充裕。」
她一頓之後,突地正色說道:「我第一件要問你之事,是你臉上問來這張人皮面具?」
公孫玉心下一凜,暗付:昆廬王子送我的這汾人皮面具,不但其薄如紙,製作的極是精巧,即使連薄怒微笑,也可表露無遺,縱然如忘吾哲人和七賢酒丐那等閱歷極豐的武林雙仙也未看出,不知此女卻怎的一睹便知?心下雖驚,口中卻冷冷說道:「在下這份人皮面具,乃是一位武林前輩相贈的,至於究系問人,卻是不便告知?」
紅衣少女鼻中哼了一聲,也是冷冷說道:「你雖不說,我也猜得出,想必是那昆廬王子?」
公孫玉微徽一愕,尚未置可否,卻聽那紅衣少女又道:「閣下、何人?可是大南門下的公孫玉?」
公孫玉見此女雖然是年紀輕輕,似是無事不知,知道再無隱瞞的必要,遂做然答道:
「你既知在下是天南門下的公孫玉,如此一問,豈非多餘?」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我只是想證實汲冤枉好人就是了!」她實地冷哼一聲,又自恨根說道:「天下之間,本來就沒有夠得上『好』的男子!」
公孫玉見她連天下的男子都罵上了,不由劍眉雙挑,憤然說道:「姑娘說話,最好有些分寸,天下男子,固然良顧不齊,卻也不能一概而論。」
在旁久未說話的歐陽雲卿,突的打了一個呵欠,挺身站起,蹙眉說道:「你們這些話好沒意思,時間不早,我要睡覺去了。」逕向亭外走去。
公孫玉想起在凌雲飛閣中的頭顱疑案,迄今未決,那肯容她離去,朗聲說道:「那位小妹妹暫請留步,我還有話問你!」
歐陽雲卿卻直如未聞一般,仍是不緩不急地向前走去。
公孫玉見她相應不理,不由火冒三尺,大喝一聲,飄身追了上去,說道:「莫非你是個聾子?」
他話聲甫落,突覺腦後生風,知道有人出手暗襲,身形疾忙橫躍三尺,回首看去,只見三尺以外,並肩站著那兩個綵衣少女,不由冷哼一聲,說道:「兩位姑娘方才在屋頂之上,還說從不與人動手,原來只會偷襲!」
那叫做玲兒的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誰偷襲你來,我姐妹倆只是給你吹吹蚊子?」
公孫玉這才想起,方纔那股微風,果是溫溫的,吹在耳後有種酥癢的感覺,知道她們兩人是存心戲弄自己,方自劍眉微揚,冷哼一聲,另一個少女又微笑說道:「你不領情,也還罷了,又何必生氣,還不快回到亭子裡去!」
她居然噓寒間暖,表示關懷起來,公孫玉不由啼笑皆非,回頭一看,早已不見了歐陽雲卿的影子,無可奈何之下,又大步向亭內走去。
紅衣少女正自仰望當空皓月,半晌之後,卻突地歎了口氣。
那一聲歎息,表露出了無限的幽怨,無盡的淒寂,聽得公孫玉微感一怔,脫口問道:
「姑娘可是有什麼心事?」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道:「我有沒有心事,不關你事!」
公孫玉碰了個軟釘子,遂尷尬一笑說道:「好!好!只怪我自己多事!」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本來慣喜多事,我且問你,昨夜你私探荷花村,是何用意?」
公孫玉聽她提起昨夜之事,那正是他此來目的,想到所遭屈辱,所受愚弄,不由心頭火起,怒道:「你那般折辱於我,卻又是何用意?」
紅衣少女也自怒道:「我那樣折辱於你,也出不了心中十之一、二的怨氣?」
公孫玉微微一愕,突地朗聲笑道:「在下和姑娘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不知拿在下出的什麼氣?」
紅衣少女面寒如冰,沉聲說道:「只因天下的男子太壞了,而愈是自命俊美之人,便愈是薄情寡義!」
公孫玉已從她話語中,聽出一點弦外之音,不禁啞然失笑道:「姑娘如此說法,一定是吃了男子的虧了,須知……」
他話未說完,紅衣少女冷笑一聲,截斷他的話道:「本姑娘倒不相信普天之下,有能令我吃虧的男子!」
公孫玉愕然說道:「既是如此,這就奇了!」他本以為猜對了一點個中隱秘,但紅衣女既是出口否認,便又如跌入五里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