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奇道:「我笑老弟真是未曾經過情海波濤,怎會相信那位姑娘的推托搪塞之話?」
南宮敬連搖雙手說道:「不是,不是,她不是推托搪塞!」
上官奇笑道:「賢弟何以見得?」
南宮敬遂把紅衣少女曾說過的「我大了幾歲,和你不配,是打算介紹一位比我年輕,比我漂亮,武功也比我高明的絕代夫人給你」等語,對上官奇複述一遍,說完並正色又道:「她說話之時神色誠摯,顯然語出由衷,決非語不由衷,決非搪塞推托!」
上官奇向南宮敬抱拳拱手,揚眉笑道:「這樣說來,我應該恭喜南宮賢弟的了。」
南宮敬苦笑道:「小弟對於此事,正不知如何應付?上官兄怎麼還加調侃呢?」
上官奇笑吟吟地說道:「此事有何難處?常言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屯。
『倘若那位紅衣女郎當真介紹一位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的絕代夫人給你,你就和她誓海盟山,卿卿我我便了!澳瞎奇白他一眼,皺眉叫道:「上官兄莫說笑了,我們且來研究研究怎樣處理『天狼寨』吧!?
上官奇不假思索地軒眉說道:「無須研究,這等血腥盜藪,常人居之不宜,最好是乞靈丙丁,付之一炬!」
南宮敬自然點頭,兩人遂到處放火,把整座「天狼寨」都燒了起來。
火光大作之下,南宮敬仍自徘徊,上官奇不禁失笑問道:「賢弟留連不去,是不是思念你那位新結交的姊妹?」
南宮敬頷首答道:「她幫了我們大忙,廳頂瓦上又留有那多血漬,我……我有點放心不下!吧瞎倨嫘Φ潰骸跋偷芊判暮昧耍你這位姊姊神出鬼沒,本領極大,不會有甚凶險,何況她還要為你緣牽紅線,身作冰人,前途更必有相聚的機會……」說至此處,驀然想起一事,又復目注南宮敬道:「你們姊弟之間已然訂交,總該知道你那位姊妹是否我所猜想的『紅衣崑崙』蕭瑤??
南宮敬搖頭說道:「我正想問她,她已上廳追敵,失去蹤跡,只好等下次相逢之際再問她了。」
這時,火勢越來越大,炎威逼人,南宮敬與上官奇邊自離卻「天狼寨」邊自歎道:「我們這次的『天狼寨』之行,雖然剪除了『鐵爪天狼』蕭沛,蕩滅盜藪,但對於『紫竹血案』一事,仍未獲得任何進展……」上官奇不等南宮敬話完,便接口說道:「南宮賢弟,我的看法與你不同,我認為不單有了收穫,這收穫並極關重大!」
南宮敬有點莫名其妙,不禁向上官奇詫然注目。
上官奇笑道:「賢弟莫非忘了那傳授給『崤山仙客』胡浩『五毒掌』力的『五毒香妃』木小萍麼?」
南宮敬道:「當然不會忘掉,上官兄認為那木小萍與『紫竹血案』有關?」
上官奇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一定有關,並還關係極重!」
南宮敬繼續問道:「上官兄是根據何事如此推斷?」
上官奇朗聲答道:「因這『五毒香妃』木小萍是『震天神君』寵姬,而『震天神君』又是被稱『武林七老』聯劍合誅於峨眉金頂!」
南宮敬苦笑道「上官兄說了半天,只是武林舊事,我尚未聽出與顧大哥慘遭暗算的『紫竹血案』有任何關係?」
上官奇向他深深看了兩眼,並拉著南宮敬的手兒,神色誠懇地問道:「南宮賢弟,你對我信不信任?」
南宮敬不解其意,只好點頭答道:「當然信任!」
上官奇道:「既然信任,賢弟便暫時不必再問我為你猜疑『五毒香妃』木小萍與『紫竹血案』的關係甚重之因,總有一天,我在時機適當之際,會替你把這個疑團打破!」
南宮敬聽他這樣說法,自然不便再追問,遂改變話頭笑道:「上官兄既認為『五毒香妃』木小萍嫌疑甚重,我們是否便不必再盲目偵察,只在她身上著手?」
南宮敬點點頭說道:「我確是這等打算,但蕭沛已死,當時忘了問他,木小萍巢穴何在?如今……」南宮敬接口笑道:「蕭沛雖死,胡浩仍活,他既是『五毒香妃』木小萍的面首之一,定必知道木小萍的蹤跡巢穴!」
上官奇笑道:「賢弟的話雖不錯,但我們又到哪裡去找胡浩呢?」
南宮敬道:「這廝動力被我毀掉,定走不快,又是與那飛雲道長同行……」
話方至此,上官奇雙眉微挑,含笑說道:「賢弟提醒我了,我們要找胡浩,應該從飛雲道長身上著手。」
南宮敬目注上官奇道:「上官兄莫非知道飛雲道長的巢穴所在,是哪座道院主持?……」上官奇搖頭笑道:「這道人只是一名綠林流寇,哪裡會是什麼道院主持,我彷彿記得他是雪山遺孽,定與昔日『雪山派』門下的一些牛鬼蛇神互通往來,遂想前往另一雪山遺孽之處,找尋他與胡浩的蹤跡!」
南宮敬道:「上官兄是不是想起這析城山中,或是此山左近,還住有什麼雪山餘孽?」
上官奇點頭說道:「大約離此三四座」峰頭過去,住有一個以淫凶狠毒出名的『女屠戶』華三娘。「南宮敬聽了「女屠戶」華三娘之名,想起百靜神尼之言,向上官奇含笑問道:「上官兄,這『女屠戶』華三娘不是精於『三陰絕戶掌』麼?」
上官奇道:「『三陰絕戶掌』還在其次,更厲害的是她還精於各種迷魂暗器,賢弟遇上她時,要特別留神一點。」
南宮敬連連頷首,遂由上官奇引路,向「女屠戶」華三娘所居之「迷魂坳」
馳去。
途中,南宮敬笑道:「上官兄,你真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不單各種文武學識均極淵博,連對各處山川形勢也如此熟悉!」
上官奇微笑說道:「賢弟不要捧我,我不過因久居中原,對豫、皖、晉、鄂等各地山川略為熟悉,尚不知有多少邊荒奧秘之區未到過呢?」
南宮敬道:「等我們破了『紫竹血案』,為我顧大哥報仇雪恨之後,小弟願意奉陪上官兄東觀滄海,南遊滇桂,北窮陰嶺,西上崑崙……」上官奇失笑說道:
「多謝賢弟,但那時與賢弟逍遙八荒四極的同游俊侶,大概不是我這糟老頭兒,而是一位文武兼資、風華蓋世的絕代夫人!」
南宮敬俊臉一紅,向上官奇瞪了一眼說道:「小弟對上官兄說的是肺腑之言,上官兄怎麼反對我調侃取笑?」
上官奇笑道:「我絕非取笑,賢弟難道忘了你那位紅衣姊妹向你所許的諾言?……」說至此處,語音微頓,向南宮敬深深看了一眼,正色說道:「南宮賢弟,我希望你擇偶的條件不要太高,其實像你那紅衣姊姊,人品武功,兩堪絕世,得妻如此,已可無憾的了!」
南宮敬也加以反擊,揚眉笑道:「上官兄是否對那位紅衣姊姊有意?我來找個機會為你們一作冰人如何?」
上官奇「哈哈」大笑,撚鬚說道:「時光若能倒流二十年,我真要謝謝賢弟這番美意。如今,老夫耋矣,『一謝梨花壓海棠』是最煞風景之事,你那位嬌滴滴、俏生生的紅衣姊姊,會看上我這根入土半截的老骨頭?」
語聲方住,突然聽得有個異常嬌朗清脆的女子口音含笑說道:「那倒並不見得,或許嚼起你這根老骨頭來,滋味會特別雋永?」
上官奇的江湖經驗已稱相當練達,但在這幾句話入耳之後,也不禁弄得好生尷尬,有點面紅耳赤!
南宮敬聽出是那位紅衣女郎口音,趕緊叫道:「姊姊……姊姊……」但那嬌脆的語音於一發之後,便不再作聲,雖經南宮敬接連喊叫了幾聲,也毫無反應。
最妙的是眼前一片空曠,根本無處藏人,竟不知適才那嬌脆的語音,是從何處傳來?
南宮敬還在面帶訝容,張目四顧,上官奇卻歎息一聲叫道:「南宮賢弟,你不必找了,你這位姊姊委實太以高明,她用的是極上乘的『六合傳音』玄功,除非她自願現身相見以外,我們找不著的!」
南宮敬笑道:「上官兄,你要憑良心說話,我這位姊姊除了『極為高明』之外,是否也『極為風趣』?」
上官奇頷首說道:「我承認她極為風趣,但……」「但」字才出,忽又住口不語。
南宮敬含笑問道:「上官兄為何不說將下去?」
上官奇苦笑道:「我不敢再批評了,因為我恐怕你這位神出鬼沒的姊姊,會在聽得芳心不悅之際,賞我兩記耳光!」
南宮敬失笑說道:「不會,不會。一來,我相信我那位姊姊不會如此心胸狹隘。二來,我也相信上官兄不會對她有過份失敬的批評。」
上官奇點了點頭,微笑說道:「這倒確是實情,我只是覺得她太以厲害,有點過份豪邁而已,並非有甚其他的不敬之語!」
因為照那紅衣女郎在「天狼寨」中的表現看來,「厲害」二字,確是當之無愧!
至於剛才那兩句「或許嚼起你這根老骨頭來,滋滋味會特別雋永」的話兒,又著實豪邁得有點驚人。
兩人一路說笑,翻過了幾座峰頭,業已接近「女屠戶」華三娘所居的「迷魂坳」。
但那位紅衣女郎卻只宛若神龍般一現,說了兩句話兒之後,便未再現過蹤跡。
上官奇站在小峰半腰,指著峰下山坳中的一片房舍,向南宮敬笑道:「南宮賢弟請看,那『女屠戶』華三娘儼然一方之霸,她這『迷魂坳』的局勢,並不比『天狼寨』差上多少,只未在江湖間公開作案而已。」
這時,天已入夜,從峰腰往下看去,只見山坳中黑壓壓的一片房舍,佔地果不在校南宮敬目光微注,揚眉問道:「上官兄,我們對於這『迷魂坳』,是分探,還是合探?是明闖,還是暗察?」
上官奇略一思索答道:「若是為了容易偵察隱情,獲得有關『紫竹血案』的資料起見,自然是以分探暗察比較有效!」
南宮敬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分探暗察便了。」
上官奇道:「好,我由東往西,賢弟就由西往東,分頭暗察坳內群凶動靜,但賢弟必須注意一件事兒……」南宮敬接口問道:「上官兄有何指教?」
上官奇指著坳中房舍說道:「如今天色已黑,看不清坳中房屋的位置情況,但據我所知,華三娘這處巢穴既以『迷魂坳』為名,其房屋佈置,便暗含極高明之陣法……」南宮敬笑道:「上官兄放心,小弟對於『陣法』一道,幼承嚴父訓誨,倒還不算外行!」
上官奇聞言,點頭說道:「賢弟既是行家,我們便分頭暗察,盡量莫露形跡,等彼此聚合,互述所見後,再決定如何行動!」
商議既定,兩人便一東一西,分頭行動。
但上官奇行來及丈,耳中又聞銀鈴般的笑聲。
上官奇聞聲一怔,正待四外觀看,一條曼妙的人影,帶著一片幽香,業已出現在他的面前。
來人正是適才表示對他這根老骨頭不無興趣的紅衣女郎。
上官奇不知怎的,見了她竟有點心中微跳,不大自然。
他剛自一抱雙拳,那紅衣女郎已先開口笑道:「喂,老骨頭,我應該對你怎樣稱謂?」
這「老骨頭」三字,把上官奇聽得臉上一熱,趕緊陪笑道:「在下上官奇,前在『天狼寨』中不是業已……」紅衣女郎不待上官奇話完,便即嬌笑說道:
「你剛才批評我過於豪邁,我如今卻要批評你不夠豪邁。」
上官奇見自己與南宮敬所作密語又被對方聽去,不禁苦笑說道:「姑娘見責在下『不夠豪邁』,想必有什麼根據?」
紅衣女郎笑道:「我當然會問得你無詞可辯,一個一直以虛名假姓騙人之人,能稱得『豪邁』二字麼?」
上官奇大吃一驚,注目問道:「姑娘這樣說法,是認為我『上官奇』……」
紅衣女郎妙目流波,接口嬌笑說道:「還要自稱『上官奇』,我告訴你,你既然認為我太以厲害,我就索性給你點厲害瞧瞧,我不單知道你不叫『上官奇』,並可叫破你的廬山面目!」
上官奇被她挑逗得也自動了好勝之心,軒眉一笑,搖頭說道:「我相信姑娘厲害,但卻不相信你能厲害到這種程度。」
紅衣女郎向上官奇看了兩眼,緩緩說道:「好,你聽著,我要說了,我認為你不是『上官奇』,而是從墳墓中爬出來的『紫竹書生』顧朗軒!」
紅衣女郎的這番話兒,真把上官奇聽得目瞪口呆,木立當地。
紅衣又郎見了他這副神情,嫣然一笑又道:「顧大俠,你也是翩翩英年、風神俊朗之人,我不該再稱你為『老骨頭』,但你總該深深服貼我的『厲害』了吧?」
上官奇從雙目中閃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芒,盯在紅衣女郎身上,兩道眉頭,卻是深深蹙起。
紅衣女郎笑道:「你不要皺眉,我懂得你化名詐死的偉大襟懷,也願意幫你暫瞞南宮敬,不把這內幕揭開。」
上官奇真是「紫竹書生」顧朗軒所喬裝,聞言之下,長歎一聲說道:「姑娘確實厲害,但我卻仍不相信你能知道我為何要向南宮賢弟化名詐死的一片苦衷!」
紅衣女郎斂卻笑容,正色說道:「我知道,因為我也去過北天山『紫竹林』!」
顧朗軒神色一震,紅衣女郎又繼續說道:「就在你大驚失色,勘查一切情況,並為『紫竹先生』南宮老人掩埋遺體之際,我恰好趕到當場,隱身在『紫竹林』內!」
顧朗軒歎道:「我與南宮賢弟在採石磯訂交以後,有事新疆,遂於路過北天山時,特去『紫竹林』拜謁南宮老伯,誰知竟發現了那鈔紫竹血案』!於是……」
紅衣女郎搖手說道:「我替你說,於是你便顧慮到南宮敬天性純孝,倘若知道老父噩耗,急痛之下,多半悲極智昏,衝動異常,不單不易查明仇家,甚至於反而中了凶邪毒計……」顧朗軒點頭讚道:「姑娘真聰明絕頂,猜得一點不錯!」
紅衣女郎道:「於是,你便利用你住在伏牛山『紫竹林』和號稱『紫竹書生』,先作了一番詐死安排,然後化名上官奇,找著南宮敬,帶他墳前拜兄,和他以局外人的義憤心理,查究『紫竹血案』,追緝殺父深仇,你再殫智竭力地從旁協助。」
顧朗軒以一種萬分佩服的神情連連點頭說道:「對,對,完全對,姑娘之言,如見在下肺腑,我認為這樣作法,會對我南宮賢弟稍好一點!」
紅衣女郎笑道:「豈止稍好一點,好得多了,這樣可使他心神安定,靈智不亂!否則……」顧朗軒接口問道:「姑娘莫非在發現『紫竹血案』之後,便一直跟著我麼?」
紅衣女郎搖頭答道:「沒有,我是於有事中原時,在伏牛山『雙松谷』口,發現了『紫竹書生顧朗軒之墓』,心頭奇詫,設法追蹤你和南宮敬的行跡,才逐漸研究出你的一片苦心!」
顧朗軒道:「照姑娘這樣說來,你倒同意我如此作法?」
紅衣女郎笑道:「豈僅同意,並且對你的苦心孤詣敬佩萬分,剛才我不是業已說過,願意幫你暫時瞞著南宮敬麼?」
顧朗軒雙眉徽軒,目光炯炯地看著紅衣女郎,抱拳笑道:「姑娘,我要請教一聲,像姑娘如此風神才智的絕代英傑,八荒四海,能有幾人?姑娘大概是董夫人的……」紅衣女郎不等顧朗軒話完,便即點頭笑道:「你也猜得不錯,我正是崑崙董夫人的兩個義女之一,『紅衣崑崙』蕭瑤。」
顧朗軒抱拳笑道:「蕭姑娘瑤池極品,天上神仙,在『天狼寨』內對我有兩度救命之恩,顧朗軒理當謝過。」
蕭瑤嬌笑道:「顧兄是一代豪俠,怎還作凡俗語?」顧朗軒臉上一熱,蕭瑤又復笑道:「顧兄,你知道我為何要揭開你的本來面目,與你作此深談?」
顧朗軒略一尋思,搖頭苦笑說道:「蕭姑娘太以高明,在下不敢以蠡測海,以蛙窺天……」蕭瑤笑道:「顧兄不要太謙,我是要告訴你,你在千也對萬也對之中,卻偏偏略有疏忽,作錯了一件事兒!」
顧朗軒想不出對方所指屬於何事?只好抱拳問道:「在下愚昧不知,尚請蕭姑娘不吝指教!」
蕭瑤看他一眼,揚眉說道:「你帶領南宮敬前往『雙松谷』拜墳雖可,卻不必在墳前立上一方什麼『中州大俠紫竹書生顧朗軒之墓』的墓碑!」
顧朗軒道:「我本來並未立碑,那是我南宮賢弟於悲痛萬分下手鐫所立。」
蕭瑤笑道:「你們二人『生死結盟』,他替你盟兄立碑是理所當然,但你卻應該在他立碑以後,悄悄設法把墓碑撤掉!」顧朗軒皺眉問道:「難道我未曾撤碑,竟出了什麼紕漏?」蕭瑤點頭道:「這紙漏出得可不小,不過卻是絕對出於你的意料之外,不應怪你。」
顧朗軒滿懷疑惑地訝然問道:「蕭姑娘快請明教,究竟出了什麼樣的紕漏?」
蕭瑤目注顧朗軒,揚眉笑道:「顧兄,你是不是有位紅妝密友叫做『梅花女俠』林傲霜?」
顧朗軒先是一愕,旋即搖頭歎道:「蕭姑娘,你……你本領是否太……太大了一點?怎會曉得這多事情?「蕭瑤搖頭答道:「這不是我本領大,是我湊得巧,我於『雙松谷』口發現你的『墳墓』之時,那位林傲霜女俠正跪在墳前,哭得哀哀欲絕!」
顧朗軒「哎呀」一聲,皺眉說道:「她……她遠居廣東羅浮,怎麼黔…恰好在這時跑來?「蕭瑤笑道:「這我可不曉得了,但既系密友,必然情深,林女俠由羅浮趕來伏牛山,探望她的意中人,也不算是什麼過份意外之事!」
顧朗軒緊皺眉頭,向蕭瑤問道:「林傲霜除了在墳前痛哭之外,她……她……
她還……「蕭瑤接口說道:「她還表示要在墳旁結廬,永遠廝守,不使你泉下寂寞。」
顧朗軒雖然一向足智多謀,但如今卻也急得一籌莫展,連搓雙手,自語說道:
「這可怎辦?……這可怎辦?」
蕭瑤笑道:「並不難辦,你趕緊回趟伏牛山『雙松谷』,向那位林姑娘把話說明,不就可以化悲為喜了麼?」
顧朗軒苦笑說道:「南宮賢弟已入『迷魂坳』,我怎麼脫得開身?……」蕭瑤嬌笑說道:「小挾迷魂坳』算得什麼?南宮敬有我幫忙,難道你還放心不下?」
顧朗軒目光一亮,揚眉說道:「蕭姑娘若肯對他照拂,我自然放心,但……」
蕭瑤白他一眼,失笑說道:「別再但了,趕緊走吧,我看出林傲霜不單要結廬守墓,並有落髮為尼之意,你若去遲一步,將無法對她交代,彼此要抱憾終身的呢!」
顧朗軒聽得驚出一身冷汗,點頭說道:「好,我馬上就回趟伏牛山,向林傲霜說明一切,但我們如何相會……」蕭瑤接道:「我和南宮敬當然不便前去『雙松谷』,只得盡量在此等你,即令有事非要離去不可,也定會留下訊息。」
顧朗軒聽了蕭瑤這樣說法,再三拜託她照拂南宮敬之後,遂拚命飛馳,趕回伏牛山而去。
蕭瑤目送顧朗軒去後,歎息一聲說道:「這兩位異姓手足,均是仁義如天,重人輕已之人,在險惡江湖之中,真算難能可貴!」
說完之後,紅衣微閃,也向峰下的「迷魂坳」中撲去。
一到峰下,剛入「迷魂坳」,便看出上官奇所言不謬。
坳中房屋,不單均系按照奇門方位建造排列,並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得異常嚴密!
南宮敬看了這種情況,心中立即生疑?
他暗忖,「女屠戶」華三娘並未像「鐵爪天狼」蕭沛那樣明張旗鼓,占山立寨,不過在這「迷魂坳」中隱居,卻要設下如此森嚴的戒備則甚?
他對奇門陣法秉承家學,極為內行,遂一面疑思,一面躡足潛蹤,悄悄向前走了過去。
前面不遠,有一排高大房屋,不單燈光明亮,並有笑語之聲傳出。
南宮敬認為必是有人在室內飲宴,遂一閃身形,悄然躍過。
到了那排高大房屋之前,恰好有兩名莊丁提燈迎查過來。
南宮敬為了刺探秘密,自不願輕易驚動對方,一式「野鶴沖天」,拔起身形,貼在屋簷之下。
就在這時,聽得室中有個粗豪的口音「哈哈」笑道:「莊主也是太多慮了,我就不信有哪個吃了熊心豹膽之人,敢來『迷魂坳』中撒野!」
另外一個比較蒼老的語音說道:「唐老弟,你不要大意,『天狼寨』都被敵人挑了,連『鐵爪天狼』蕭寨主那麼高的一身功力,也慘死寨中,未能逃出劫數!」
粗豪語音頗為吃驚地哦了一聲說道:「有這等事,陳兄是聽誰說的?」
南宮敬由話中聽出,室內兩人,一個是唐姓壯漢,一個是陳姓老叟。
這時那陳姓老叟笑著答道:「我剛才在內院伺侍莊主,是聽兩位來自『天狼寨』的貴客談起。」
唐姓問道:「來自『天狼寨』?這兩位貴客是誰?」
陳姓老者笑道:「一位是飛雲道長,一位是『崤山仙客』胡浩,其中胡浩的一身內家功力,並在『天狼寨』中被人廢去!」
南宮敬聽至此處,知道上官奇猜得不錯,飛雲道長與胡浩正是落足在「女屠戶」華三娘的「迷魂坳」中。
室中一陣狂笑,那唐姓壯漢又道:「陳兄,照你所說,敵人雖然極厲害,但有昨夜來的那位高人在此,」迷魂坳「尚有何失?對方真若敢來,無殊飛蛾投火的了!」
南宮敬聞言,暗忖這唐姓壯漢口中的那位高人,不知是什麼路數?聽來似乎要比蕭沛、胡浩等人高出不少!
正在思索,陡然一道孔明燈光,向南宮敬藏身的屋簷之下照了過來。
原來南宮敬未換夜行衣靠,人雖以絕頂輕功貼身屋簷暗處,但腰間繫絲卻不慎下垂,以致露了痕跡!
一道孔明燈光照處,七八道孔明燈光向他集中投照。
跟著崩簧響處,十來支弩箭銳嘯破空,把南宮敬藏身處的屋瓦牆壁射得一片碎響。
南宮敬知曉蹤跡已露,遂順手揭了一塊屋瓦,飄身從簷下閃出。
身形才現,右手已揚,屋瓦被他捏碎成無數小塊,以「滿天飛雨」的手法發出!
那些匣弩手正待二度發箭,已被這片碎瓦飛雨打得紛紛栽倒!
室中兩人,聞聲撲出,果然是一個手執鬼頭刀的粗壯漢子,和一個手執喪門劍的半百老者。
這兩人的身手相當敏捷,才一出室,喪門劍便直刺咽喉,鬼頭刀猛削小腹,兩般兵刃齊向南宮敬的致命要害遞到!
南宮敬冷笑一聲,身形微閃,讓過下三路的鬼頭刀猛削,並疾伸三指,準確無比地把喪門劍的劍身撮住!
那陳姓老者哪裡見過這等高明的人物?提勁猛一抽劍,竟未抽動。
南宮敬左手微彈,幾縷指風便向陳姓老者的胸前襲去。
陳姓老者無可奈何,只得憤然撤劍,雙足倒蹬,向後縱身。
這時,南宮敬的腦後又起了金刃劈風之聲。
他輕輕一拋,使喪門劍凌空翻身,掉轉劍柄。
人則直等腦後金刃劈風的聲息將到頭頂的剎那之間,才驀然電疾右閃,使那唐姓壯漢十拿九穩的一招「力劈華山」。劈了個空。
在如此情形下,唐姓壯漢自然把招式用老,收勢不住,閃了一個踉蹌。
南宮敬於閃身之際,接著空中劍柄,趁勢及時發劍,劍尖從肘下穿出!
唐姓壯漢踉蹌之下,正好撞上劍尖,整柄喪門劍,足足有三分之二刺進了他的左肩!
南宮敬動作如電,霍然轉身,一腳踢開唐姓壯漢的屍身,拔出喪門劍來,脫手凌空飛擲!
陳姓老者倒縱而去,因心怯南宮敬追擊,特以全力施為,縱出一丈八九。
但他腳尖剛剛沾地,寒光電掣,喪門劍已到胸前!
陳姓老者驚叫一聲,因已不及躲閃,只好雙手勉力接劍!南宮敬擲劍的真力太強,不單使對方接劍的雙手十指齊斷,並飛劍貫胸,把這位陳姓老者釘在地上!
這些動作寫來繁複,但卻是一剎那間之事。
他於展眼間連誅二人的絕藝神威,把其餘幾個「迷魂坳」中的匪徒,震得一齊怔住!
匪徒們略一驚怔,又從內莊馳來四個黑衣人,向南宮敬飛身猛撲!
南宮敬已知「迷魂坳」中均是與「天狼寨」互通聲氣的凶邪匪徒,遂不存憐惜,長嘯一聲,揮掌迎去。
「叭叭」連聲中,四名黑衣人,兩死兩傷,一齊仆倒在地!南宮敬目掃其餘匪徒,揚眉叫道:「你們這些酒囊飯袋,何必平白送死?……」話方至此,有個女子口音遠遠接口說道:「尊駕莫要太狂,『迷魂坳』中尚有一些人物,並非全是酒囊飯袋!」
語音才住,人影已到眼前,果然身法極快!
來的共有四人,恰好兩男兩女。
男的中,一個便是在「天狼寨」中見過的飛雲道長,另一個是三十上下的俊品人物,身穿紫色懦衫,雙目精芒炯炯,顯然功力不弱,貌相也比那位「崤山仙客」胡浩還要俊美一點。兩個女的,一個身穿黑色勁裝,年約三十四五,目光如刀,神情頗為陰鷙!
另一個則身著紅色宮裝,年約三十七八,是位美艷徐娘。南宮敬目光一掃,已猜出那神情陰鷙的黑衣女子定是「迷魂坳」主人、「女屠戶」華三娘,遂向她揚眉問道:「尊駕想必是這『迷魂坳』的主人、『女屠戶』華三娘了?」
黑衣女子點頭說道:「不錯,我就是華三娘,尊駕是否也該報個名姓?」
南宮敬尚未答言,那飛雲道長已在旁接口說道:「華莊主,這人叫做南宮敬,胡浩老弟的一身功力,便是於『天狼寨』中毀在他的手下!」
華三娘哦了一聲,目注南宮敬道:「南宮朋友夜闖我這『迷魂坳』,所為何來?」
南宮敬朗聲答道:「我是來找那位胡浩朋友,有事向他請教。」
華三娘一雙銳目之中寒芒電閃,點頭說道:「你找對了,胡浩兄確實在我這『迷魂坳』中作客。」
南宮敬道:「既然如此,華莊主可否把胡浩請出,容我一見?」
華三娘陰惻側地笑了一笑說道:「要見胡浩,極為容易,但南宮朋友把我手下打得四死數傷的這筆帳兒,卻是如何交代?」
邊自說話,邊自向地上四具遺屍指了一指。
南宮敬剔眉說道:「是他們先向在下聯手攻擊……」華三娘冷冷接道:「不必講甚理由,事情擺在眼前,南宮朋友毫髮無傷,我手下卻陳屍四具!」
南宮敬看出華三娘有心找碴,遂也冷然問道:「華莊主之意,是要我怎樣交代?」
語音方落,一片狂笑,從那紫衣書生的口中響起!
南宮敬愕然問道:「我說錯了什麼說兒,竟惹得尊駕如此發笑?」
紫衣書生道:「南宮朋友既是江湖人,應知江湖事,難道連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規矩都不懂麼?」
南宮敬也報以一陣狂笑,笑畢道:「好,我願意『殺人償命』,但南宮敬頸項上的這顆大好頭顱,卻不肯自動摘下,諸位誰來取呢?」
紫衣書生笑道:「在下頗願代勞!」
語音方落,人已向前走出一步。
南宮敬目注紫衣書生,沉聲說道:「尊駕報個姓名,倘若南宮敬再欠下一筆血債,也好記個債主!」
紫衣書生「哈哈」笑道:「南宮朋友真個目空一切,自視極高,在下姓潘,名小安……」南宮敬聽至此處,接口問道:「潘朋友就是『邛崍派』的『毒手三郎』?」
潘小安揚眉詫道:「南宮朋友的見聞頗博,想不到你竟對我的來歷外號如此清楚?」
南宮敬心中一動,暗忖這些「邛崍派」的凶人和「雪山派」的餘孽沆瀣一處,莫非是有甚新的凶邪組合?
念方至此,潘小安冷冷叫道:「南宮朋友,對於你的項上人頭,是我用手來取?還是用兵刃來取?」
南宮敬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我想領教潘朋友所精擅的『五毒掌力』,不過……」潘小安見他語氣忽頓,詫然問道:「不過什麼?你怎不說將下去?」
南宮敬雙眉一挑,從嘴角邊浮現冷笑,哂然說道:「『五毒掌』雖是一種厲害掌法,但那位『崤山仙客』胡浩卻可能是跟師娘所學,以致有點稀鬆平常,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一樣才好!」
潘小安雖聞南宮敬譏刺之言,卻並不動怒,冷哼一聲道:「也許我的修為火候還趕不上胡兄,南宮朋友先接上兩掌試試!」
語音方落,右掌已翻,一招「浪拍懸崖」,向南宮敬迎面擊到!
南宮敬認為這「毒手三郎」潘小安定和那「崤山仙客」胡浩一樣,也是個酒色之徒,平日斷喪之下,在真元內力方面,不會過於彌沛。
故而,他雖以一招「拒虎當門」硬接來勢,卻僅凝聚了九成真力。
但等潘小安掌心往外一頓,雙方尚未接實之際,南宮敬便知不妙!
因他如今看出,潘小安整雙手掌均已色呈暗紫,不像胡浩在「天狼寨」中,向自己發掌時,只有掌心部份微現黑色!他是行家,自然一看便知這潘小安的「五毒掌力」比胡浩高得太多,不宜加以輕視。
隨著心念,南宮敬把所凝真力又加二成。
在這匆促施為之下,效果難免會略打折扣,南宮敬縱加二成,連先前所凝九成,也不過只有十一成真力模樣?潘小安方面,則因知來人厲害,是凝足內勁,以十二成真力施為!
雙方掌力接實,潘小安岸立如山,南宮敬竟被震得身形晃了一晃!
潘小安狂笑叫道:「南宮朋友莫要客氣,你『天狼寨』中的威風何在?」
說話之間,原式不變,又是一掌拍出。
南宮敬劍眉雙挑,全力應接。
但他掌力剛凝,心中一動,又卸去兩成內勁。
二度接掌之下,南宮敬竟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這一來,潘小安驕敵之念頓生,嘴角披處,三度發掌。南宮敬佯作心怯對方,不敢硬接,飄身避勢。
潘小安得理之下,怎肯讓人?跟蹤追襲,絕招連連發出,把南宮敬圈入一片如山掌影!
南宮敬僅以靈妙的身法閃展騰挪,避免與對方硬接。
他這種舉措頗具機心,含有雙重用意。
第一,南宮敬見「女屠戶」華三娘等「迷魂坳」中首腦均已在此,遂想盡量拖延時刻,絆住群凶,好讓從另一面暗入坳中的上官奇可以放開手腳,查察秘密。
第二,他試出這「毒手三郎」潘小安功力著實不弱,自己縱能勝他,也要費上相當力氣,不如素性讓他佔足上風,等對方心驕氣浮之際,再以全力反擊,便可使潘小安大吃苦頭!
主意既定,便全以輕靈身法與對方游鬥,潘小安猛烈攻來,南宮敬決不硬接,但又不時蹈暇乘隙地向潘小安加以撩撥!
轉瞬間,業已鬥了五十回合。
潘小安驕氣果生,一面連發兩招,攻向南宮敬,一面獰笑叫道:「南宮朋友,你的傲骨英風哪裡去了,怎麼竟這等軟弱?要知道我潘小安的這點玩藝兒,也是跟師娘學的!」
話一入耳,南宮敬便知他心氣已浮,自己所等的時機已到。
他身形閃處,讓過潘小安連環雙招的第一招「左衝白虎」,並暗中把十二成的家傳絕學「乾元真氣」凝貫右掌。
潘小安追蹤揮掌,第二招「右撞青龍」又已發出!
南宮敬驀然轉身,右掌電揮,口中並朗笑叱道:「潘朋友莫以井蛙窺天,你且回家跟你師娘再練幾年去吧!」
雙掌接實,潘小安悶哼一聲,「騰騰騰」退出三四步去,身軀搖搖欲倒,唇角並微沁血漬!
「女屠戶」華三娘大吃一驚,欲待馳援。
身旁紅影飄處,那位身著紅色宮裝的美艷徐娘業已一閃而出。
她縱到潘小安的身邊,先餵了他一粒丹藥,然後命侍應莊丁把潘小安扶了回去。
南宮敬見這紅衣宮裝的中年艷婦並未回陣,卻向自己走來,不禁皺眉問道:
「尊駕也要賜教?」
中年艷婦點頭說道:「衝著你剛才向潘小安所說的幾句話兒,我也該出來了。」
南宮敬先是愕,旋即恍然說道:「你就是潘小安的師娘?」
中年艷婦搖頭答道:「師娘雖不敢當,但依照年齡而論,總可以算是她的師姐……」語音略頓,目注南宮敬,眉梢微剔說道:「聽南宮朋友適才之言,對於我們婦人女子,似乎相當藐視?」
南宮敬搖頭笑道:「愧煞鬚眉的巾幗奇英,古今均不乏人,南宮敬怎敢藐視?……」說至此處,向那中年艷婦看了一眼,揚眉問道:「我來試猜一下,尊駕莫非就是對『崤山仙客』胡浩傳授『五毒掌』的『五毒香妃』木小萍麼?」
中年艷婦笑了一笑,搖頭說道:「你猜錯了,木神妃是何等人物?不會讓你輕易見著!」
南宮敬道:「尊駕既欲賜教,總該先報個來歷,彼此才……」話猶未了,那中年美婦便接口說道:「我的來歷在此,你認得麼?」
邊自說話,邊自把只左手緩緩舉起。
這紅衣宮裝艷婦年齡已有三十七八,但手掌膚色卻瑩白如玉,細嫩已極,委實是天生尤物!
南宮敬正自注目,她手掌的膚色忽變,漸漸從皮肉之中透出一種烏青色澤!
不多一會,整隻手掌均已烏暗,但手腕以上卻仍瑩白如舊,相映成趣。
南宮敬吃了一驚,知道無論這紅衣宮裝的中年艷婦練的是何種功力,均相當高明可怕!
中年艷婦笑道:「南宮朋友,你不是自詡見識方面頗為淵博麼?可認識我所練的是什麼功力?」
南宮敬劍眉方蹙,暗影中突然有個女子口音嬌笑說道:「這有什麼稀奇?
小小的『黑眚赤屍手』,便考得住我學究天人、胸羅萬有的南宮兄弟麼?
「這幾句話兒,使那中年艷婦和「女屠戶」華三娘等,都聽得大吃一驚!
吃驚之故,並不是為了對方認出「黑眚赤屍手」的名稱,而是為了對方藏身近處怎會毫無所覺?
群凶們聽得一驚,南宮敬卻聽得一喜,目注暗影之中,揚眉叫道:「姊姊……
姊姊……」「紅衣崑崙」蕭瑤緩步走出,與南宮敬並肩站在一處。
南宮敬想起百靜神尼之言,遂向那紅衣宮裝的中年艷婦軒眉問道:「尊駕既會『黑眚赤屍手』,又復一身紅衣,大概便是雲台山的『赤屍夫人』聶玉倩了?」
聶玉倩見他能一口道破自己來歷,也頗驚奇地點頭說道:「不錯,我的來歷已明,如今且向你領教幾招武林絕學!」
南宮敬方待應戰,蕭瑤已向他叫道:「敬弟,你剛才業已出過風頭,這一陣是不是應該讓給姊姊?」
南宮敬見她這樣說話,自然只好略一飄身,退出丈許。
聶玉倩目注蕭瑤,挑眉叫道:「南宮姑娘……」蕭瑤搖手叫道:「你弄錯了,我不是南宮敬的親姊姊,只是他的師姊,正與你承諾是潘小安的師姊完全一樣!」
南宮敬撫掌笑道:「妙極,妙極,師姊對師姊,巾幗對紅妝,你們二人均是一身紅衣,這場比賽,定然好看煞人!」
聶玉倩道:「姑娘貴姓?」
蕭瑤笑道:「我也東施效顰,表演一樁功夫給你看看,也許你可以認得它的來歷?」
說完,也和聶玉倩適才一樣,緩緩舉起左掌。
她的手掌自也細嫩已極,瑩白如玉,但卻不像聶玉倩那樣整隻手掌的色澤均起變化。
眾目睽睽之下,她的左掌之上,只有一根中指的色澤微變。這根中指的色澤正在逐漸變紅。
隨著蕭瑤的中指變色,那位「赤屍夫人」聶玉倩的一顆心兒,也在「怦怦」
直跳!
因為她已認出,這是專門克制自己所練「黑眚赤屍手」的「燧人指」!
這種功力的火候深淺,全視指色而定,假如色呈淡紅,自己尚可抗拒,若是對方指色成了朱紅,不僅難免把半生苦功毀於一旦,嚴重時尚有性命之慮!
聶玉倩有了這種認識,她自然隨著蕭瑤的指色加深,心頭狂跳不已!
蕭瑤面含微笑,一心默運玄功。
漸漸,她的左手中指完全變成了朱紅色澤!
聶玉倩面容大變,厲嘯一聲,紅衣電閃!
她這紅衣電閃,不是撲向蕭瑤,施甚殺手,而是飛身疾遁,馳往「迷魂坳」
外。
「女屠戶」華三娘、飛雲道長,本來是把這位「赤屍夫人」聶玉倩倚若泰山,怎會想得到她與蕭瑤尚未交手之下,便虎頭蛇尾地心驚膽怯而去?
故而,聶玉倩一走之後,華三娘、飛雲道長以及適才被南宮敬震傷的「毒手三郎」潘小安等,不禁面面相覷!
蕭瑤目送聶玉倩的背影,點頭嬌笑道:「這位『赤屍夫人』畢竟頗有眼光,識得時務……」話方至此,暗影中突有個女子口音接過蕭瑤的話說道:「那麼,不識時務的卻是誰呢?」
語音入耳,蕭瑤怦然失驚!
一來,憑自己的耳力,怎未發現另外有人潛伏暗處?
二來,這女子所說的話兒字字透耳而入,直叩自己心扉,彷彿特別具有一種迷魂媚力?
蕭瑤邊自鎮住心神,邊自目光電注,要看看來的是什麼人物?
暗影中,婷婷裊裊地走出一人。
這是一位容貌極為妖艷、年齡約在三十上下的長髮女子。她身著一件怪異長衣,左白右黑,竟是由兩幅布料合綴而成!
肩頭微露劍柄,手中並持著掃尾甚長的玉柄雲拂。
先聞其聲,後見其人,蕭瑤心中明白,這位神態怪異的長髮女子,必具特異武功,不同凡俗!
果然,「女屠戶」華三娘等一見這長髮女子出現,臉上均流露出有恃無恐的神色!
蕭瑤揚眉問道:「尊駕是說我『不識時務』?」
長髮女子目光一瞟,嫣然笑道:「『不識時務』四字,並不是什麼過份難聽之語,姑娘又何必斤斤計較?」
她這流波笑語之下,居然百媚橫生,使同是女孩兒家的「紅衣崑崙」也不禁心神微蕩!
蕭瑤大吃一驚,暗忖這女子真是天生尤物,男子們倘若被她勾引起來,卻是怎能把握得住?
想至此處,冷然說道:「我倒不是斤斤計較,只是覺得你有點自命不凡!」
長髮女子笑道:「我是不願在廚邊執炊,砧邊操杵,而到江湖中打滾的女子,當然自命不凡,至少,我不會像『赤屍夫人』聶玉倩那樣,一見你的左掌中指色轉朱紅,便嚇得喪失了鬥志!」蕭瑤問道:「你認得我這種功力?」
長髮女子柳眉微軒,含笑說道:「『燧人指』雖是罕見神功,似乎尚不足使任何人都對它懾伏!」
蕭瑤目注這長髮女子,抱拳問道:「尊駕語氣不小,可否見示來歷?」
長髮女子詭笑道:「說出姓名來歷,似乎不及猜將出來有趣……」蕭瑤點頭接道:「我同意你這句話兒,但總得有點資料,才不是胡說八道的憑空猜測!」
長髮女子目光一閃,頷首笑道:「說得有理,我給你一點資料,你且接我三掌!」
右手雲拂不動,左手揚處,向蕭瑤凌空拍出三記!
蕭瑤揮掌三迎,心中好不驚奇!
原來這長髮女子第一掌奇熱如火,第二掌奇寒如冰,第三掌卻是前兩種掌力的混合運用,威勢也特別強大!
蕭瑤早就看出這長髮女子的神態怪異,心存警覺,決未輕敵!
第一掌和第二掌,是以十成真力應接,雙方未見軒輊!第三掌則以將近全力的十一成多內勁迎敵,仍然秋色平分!三掌接罷,雙方身形均未稍動,但臉上神情卻均凝重不少!長髮女子首先笑道:「我給你的資料如何?」
蕭瑤笑了一笑,軒眉答道:「夠高明,也夠稀見,好像是久絕江湖的『陰陽氤氳掌』?」
長髮女子目中精光一亮,點頭笑道:「好眼力,更好功力,值得我放手一搏,你亮兵刃吧,再鬥鬥我這柄玉拂!」
蕭瑤知道這是罕見勁敵,不敢怠慢,應聲答道:「我向來不帶兵刃,如今既遇見你這位不凡對手,只好向我南宮兄弟借件傢伙一用!」
說完,轉向南宮敬嫣然笑道:「敬弟,把你那柄匕首借我!」
南宮敬自然立即取出那柄「通天犀角」所制的匕首遞過,並壓低語音悄悄說道:「這長髮女子有點怪道,姊姊要小心應付,或是由我先鬥她一陣,讓姊姊看看路數!」
蕭瑤搖頭笑道:「此人確實是我出道以來初逢的勁敵,我不會掉以輕心……」
說至此處,改以「蟻語傳聲」向南宮敬耳邊笑道:「敬弟,不是姊姊自負,把你看低,因為這長髮女子的魅力之強,不亞於武功,對於你們男人,危險太大,還是由我以同性相斥的身份應敵,比較來得好點!」
話完,轉身面對那長髮女子,把手中匕首揚了一揚,嬌笑叫道:「喂,我已有了兵刃,你進手吧!」
她們這兩種兵器,有點相映成趣!
長髮女子的玉柄雲拂,連拂柄帶掃尾幾乎長達四尺。
蕭瑤手中的「通天犀角」匕首,則僅僅長約七寸。
武林人物有言:「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但這種長短尺度,不過以寸衡量,如今長髮女子與蕭瑤手中的兵刃,卻相差數倍,根本不成比例!
長髮女子右手一抖,周圍尋丈以內,滿佈銀絲拂影!
任何人都看得驚心,均以為是長髮女子在漫天拂影中,向蕭瑤施展了進手招術!
但蕭瑤卻手持匕首,岸立如山,面含微笑,紋風不動!
果然,漫天拂影一散即收,那長髮女子竟索性捲起拂尾,連柄插向腰間絲絛之上。
蕭瑤目光一注,含笑問道:「尊駕這柄玉拂分明威力極強,為何收起不用了呢?」
長髮女子指著蕭瑤手中匕首,笑吟吟地說道:「我看了你這柄匕首之後,突然覺得要換件兵刃!」
蕭瑤詫道:「換兵刃?有原因麼?」
長髮女子笑道:「不單有原因,並有雙重原因,一種是表面上的原因,一種是實質上的原因。」
蕭瑤覺得她所說有趣,含笑問道:「願聞其詳,尊駕請講。」長髮女子緩緩說道:「表面上的原因是我的兵刃太長,你的兵刃太短,相形之下,有點勝之不武,不勝為笑……」蕭瑤嘴角微披,哂然接道:「這是俗人之見,想不到尊駕竟也……」長髮女子搖手笑道:「不要批評我,我的看法不是這種表面上的俗人之見,而是另有實質上的原因。」
蕭瑤揚眉說道:「請講!」
長髮女子的兩道目光又復凝注在蕭瑤手中的匕首之上,含笑說道:「據我看來,你手中這柄匕首,似是『通天犀角』所制的罕世寶物?」
蕭瑤由衷讚道:「好眼力!」
長髮女子眼波轉處,媚然一笑又道:「我那柄玉拂雖然也非俗物,但卻仍難抵得犀角匕首的銳鋒,故而我識時務地把它收起,準備換件兵刃!」
蕭瑤問道:「你要換件什麼兵刃?」
長髮女子探手肩頭,撤出了一柄青鋼長劍。
對方這種動作,把蕭瑤看得怔住!
因為長髮女子的長劍出鞘時,只是「嗆啷」一響,並無清越的龍吟聲息,出鞘之後,劍身上也未閃爍甚異樣奪目的精光!
換句話說,她所撤出的,是柄尋常長劍。
以玉拂對犀角匕首,還可收「柔能克剛」之效,如今換了這柄尋常長劍,豈不更……蕭瑤的詫念未畢,那長髮女子已自笑道:「你發怔則甚,是不是以為我這柄劍兒太過平凡,還不如那柄玉拂來得具有威力?」
蕭瑤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答道:「不錯,我正是這種想法!」
長髮女子目中微閃詭異的神色,媚笑說道:「這回,你可看走了眼,我這柄兒是春秋戰國時的有名神物,其鋒芒之利,決不會遜於你的『通天犀角』匕首,否則,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竟用它來替換那柄玉拂則甚?」
蕭瑤聞言,不禁又向對方手中的長劍看了兩眼。
長髮女子橫劍在手,目注蕭瑤笑道:「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往往失之子羽,以形取劍,也往往失之神兵,尊駕不必看了,我們且好好在劍法一道之上,較量個三五百回合!」
蕭瑤越看越覺得這長髮女子太以神秘詭異,莫測高深,心中一動,揚眉問道:
「木神妃比我高明多了,她身上又一種天生香氣,若是站在此處,定然滿場馥郁,使周圍人物心神皆醉……」語音至此略頓,笑一笑又道:「我只是木神妃三名要好姊妹之一,姓名來歷方面,你我都不必報,等斗上百數十回合之後,應該是可以摸出對方的來龍去脈!」
蕭搖點頭笑道:「好,尊駕請進手吧!讓我瞻仰瞻仰春秋戰國時代前古神兵的異常威力!」
長髮女子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我放肆了!」
話完,臂挺,九朵劍花立即凌空飛出,幻成九圈精光,向蕭瑤密罩而至!
震劍三花不難,但所震劍花多少,卻無法取巧,完全在於功力。
一劍三花,已屬個中佼佼,能震出四朵劍花以上,便是罕見高手!
就在南宮敬看得愁皺雙眉,提心吊膽之際,蕭瑤嬌喝一聲道:「來得好,尊駕真是我出道以來所遇到的第一人!」話聲中,也有九圈光影,從手中飛起,向那九朵劍花迎去。這一來,南宮敬眉頭一展,心中大慰!
因為雖然同是九朵劍花,但用劍施為,卻要比用短匕施為,來得容易不少!
蕭瑤以七寸匕首,毫無顫動借力,仍能有此表現,足見在修為方面高於對方,不會敗於長髮女子劍下。
「錚……錚……錚……錚……」
九朵劍花與九圈光影凌空互合,響起了一連串的「錚錚」之聲,並有火星散落。
雙方人士,看得好不驚心!
因為她們手中,一個持的是「通天犀角」匕首,一個持的是前古神兵,這「錚錚」連響、火星散落的情況,不知是長劍毀損了匕首?還是匕首毀損了長劍?
劍花光影,一觸即斂,兩人俏立當常
蕭瑤手中的「通天犀角」匕首絲毫無傷,長髮女子手中的那柄長劍卻似短了兩寸!
南宮敬方自展顏一笑,長髮女子手中的劍光又閃!這次,她是疾風暴雨般發出了五六招連攻。
劍法不知其名,但行家眼中一看便知,招招都極盡詭辣之能事!
蕭瑤以快制快,以詭制詭,毫不退讓地揮匕相迎!
又是一陣「錚錚」連響,又是一片火星紛飛,長髮女子手中的長劍又復短了兩寸!
蕭瑤停手注目訝聲問道:「你這柄劍兒,當真是前古神物?」長髮女子笑道:
「你莫要驚訝,且再接我一劍試試。」右臂挺處,用那業已斷了數寸的劍兒,向蕭瑤當胸刺來!蕭瑤挺匕首一削,「錚」然斷劍盈尺。
她弄不懂對方弄些什麼玄虛?正在暗中揣測,那長髮女子的狂笑忽起!
笑聲收處,那長髮女子目注蕭瑤,正色叫道:「蕭姑娘,請注意,我們之間的正式比鬥,如今才是剛要開始!」
蕭瑤被她這聲「蕭姑娘」叫得一驚,詫然問道:「尊駕怎麼知我姓蕭?」
長髮女子笑道:「經我連番試探,知道除了崑崙董夫人身邊的『紅衣崑崙』以外,不可能再有別的女孩子具有如此身手!」蕭瑤點頭答道:「你夠厲害,但我尚不知道你的姓名,卻也看出了你的來歷!」
長髮女子哦了一聲,揚眉說道:「蕭姑娘看出了什麼?你講講看!」
蕭瑤笑道:「有位隱跡江湖已達三十餘年之久的『氤氳仙婆』皇甫霜,大概不是你的師傅,便是你的尊親長輩?」
長髮女子目閃異光,口中一「咦」說道:「想不到蕭姑娘武功通玄,見識也淵博如此?」
蕭瑤揚眉問道:「這樣說來,我猜對了?」
長髮女子頷首道:「一點不錯,『氤氳仙婆』皇甫霜是我母親,我叫皇甫婷,蒙『五毒香妃』木姊姊送了一個外號,稱為『氳氤仙姬』!」
蕭瑤目光凝注,重新把這「氳氤仙姬」皇甫婷打量一遍,含笑說道:「皇甫仙姬,你是說我們如今要正式交手?」
皇甫婷笑得有如百合初放,媚態撩人,點頭答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蕭姑娘不至於會認為我當真被你接連削劍,那等膿包不濟吧?」
蕭瑤向她手中只剩一尺五六的半柄劍兒看了一眼,皺眉問道:「皇甫仙姬仍用這柄『前古神物』和我正式比鬥?」
皇甫婷雙眉一挑,「咯咯」嬌笑。
嬌笑聲中,右手微揚,一道精光飛起空際。
原來,皇甫婷所甩起的只是一層劍殼,她掌中仍有一柄盈尺短劍在手!
蕭瑤見了她劍中藏劍,方始恍然說道:「皇甫仙姬,你手中之物,可是專諸刺吳王僚的『魚腸劍』麼?」
皇甫婷含笑道:「若不是這柄東西,我怎敢忝顏稱之為前古神兵?」
蕭瑤微笑說道:「妙極,妙極,如今我們手中之物,一件是前古神兵,一件是罕世異寶,長短尺寸也差不多,倒真是一場極為公平的勢均力敵之戰!」
皇甫婷道:「我久聞董夫人仙譽以及『紅白崑崙』美名,今日有緣相遇,真是幸事,蕭姑娘莫吝高明,請進手吧!」
蕭瑤哪敢輕敵,手橫「通天犀角」匕首,與那「氳氤仙姬」皇甫婷,一個由右向左,一個由左向右,慢慢盤旋遊走,活開步眼!
遊走三匝,兩人往中一合,開始交手!
起初的十幾招,還看得出她們你來我往的身法手法。
但等二三十招過後,兩人越鬥越快,業已化為紅白黑三色交相錯雜的一團百變光影!
她們不是徒手相搏,每人都持有足以洞金穿石的罕世神兵!
故而只要誰一疏神,誰一失手,立刻便有斷頭折肢、洞腹穿胸的性命之慮!
情況如此凶險,雙方觀戰之人,均各自擔心,暗捏冷汗。
南宮敬看出這位「氳氤仙姬」皇甫婷,著實厲害,與蕭瑤斗了二三百回合之後,仍自勝負難分,不禁全神貫注場中,劍眉深鎖,神情十分焦慮!
南宮敬的心情,雖已十分焦慮,但卻還有比他心情更復焦慮之人!
這位心情更復焦慮之人,不是「女屠戶」華三娘等,卻是那位以上官奇自稱,被蕭瑤揭穿本來面目的「紫竹書生」顧朗軒。
顧朗軒與那位「梅花女俠」林傲霜,是兩意深投的一雙武林俠侶,故而聽得蕭瑤告以林傲霜從羅浮趕來伏牛探望自己,發現墳前墓碑,哭得哀哀欲絕,並欲結廬守墓,削髮為尼等情,不禁惶急萬分!
加上蕭瑤答應照拂南宮敬,並約定在此等他,顧朗軒遂對蕭瑤鄭重拜託,趕返伏牛而去。
關於林傲霜錯認自己已死一節,顧朗軒還不十分著急。因為林傲霜縱然目前悲痛,日後還可婉轉解釋!
最令他心中狂跳、片刻難安的,是林傲霜竟有結廬守墓、削髮為尼之想!
結廬守墓無妨,削髮為尼,卻是萬萬不可。
因為青絲一落,大錯便成,將來這樁遺恨,便煉盡女媧之石,也必無法彌補。
顧朗軒情急萬分之餘,展盡腳力,星夜飛馳,下析城,渡黃河,入了河南地境,急撲伏牛山中的「雙松谷」口。
入了伏牛山,近了「雙松谷」……
顧朗軒一向行事極為沉穩鎮定,但如今卻心兒忐忑不安起來!
越是走近「雙松谷」,他的一顆心兒便是越跳得厲害!
他不知林傲霜是否還在「雙松谷」口?不知林傲霜是否結廬守墓?不知林傲霜是否業已削髮為尼?
答案有了,……只有一半……
所謂「答案有了」,是顧朗軒業已走到「雙松谷」口,看見在自己那座偽裝的空墓之側,多了一間簡陋的茅舍。
這間簡陋茅舍,毫無疑問是林傲霜所造,她果然在悲痛萬分之下,還要為自己結廬守墓!
所謂「只有一半」,是墓前無人,茅舍也雙扉緊閉,使顧朗軒猜不透要傲霜已否削髮?其實這另外一半答案極易求得,顧朗軒只要到茅舍前敲門求見,立可獲得分曉!
但他如今不單心跳,並有點腿軟,遲遲疑疑地不敢向那茅舍走近。
遲疑了足有頓飯光陰,茅舍中仍不見絲毫動靜!
顧朗軒牙齒一咬,暗想醜媳婦終須見公婆,或許林傲霜此時正在茅舍中準備落髮,自己去早一步,便多一分挽救機會。想至此處,他的勇氣大增!
搶前幾步,走到茅舍之前,一抱雙拳,含笑叫道:「室內何人,請出一會!」
茅舍中無人應聲,沉寂若死!
顧朗軒連問幾聲,均未獲得答覆。
他大為驚奇之下,上前伸手叩門。
誰知門雖緊閉,卻是虛掩,顧朗軒一叩之下,門兒應手而啟。
顧朗軒目光電掃室內,不禁臉色大變!
原來室內空無一人,卻滿地都是血漬!
這種情況,當然顯示室中曾發生事件,並有人受了傷害。
但發生的是什麼事?受傷的是什麼人?卻屬未知之跡!
顧朗軒吸了一口氣,勉強抑壓住心頭激動,定了定神。
不錯,他需要鎮定,對於眼前所見,他需要像剝繭絲似的,細加推斷。
剝繭的第一道手續,是要從繭殼之上先行煮出絲頭。眼前的事態,假如比作蠶繭,則這間簡陋的茅屋,便是繭殼。
根據蕭瑤所告,林傲霜既有結廬守墓之念,則這間茅屋毫無疑問定是林傲霜親手所建!
血漬是誰留下?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林傲霜自己,第二種可能,則是林傲霜的敵人。
假如是林傲霜自己,則傷她之人究竟是把她害死?抑或對這位業已負傷的「梅花女俠」加以擄掠?
假如是林傲霜的敵人,則她既傷卻來敵,仍應在這茅屋之中繼續癡情守墓。
想至此處,顧朗軒的眉間愁色更濃!
因為眼前不見林傲霜,室中血漬多半是自己這位癡情膩友遭了不測!
顧朗軒雙手握拳,鋼牙一挫,目光四處掃視。
他想找出些有頭緒的資料,從而推測來此對林傲霜侵犯之人,究竟是什麼路數?
室中血漬到處皆是,壁上並有不少劍痕,足見這場打鬥相當激烈,雙方動了兵刃,武功也相去不遠!
顧朗軒越看,心中便越覺奇怪?
因為這等狠拼惡鬥,通常都是在戶外進行,林傲霜為何與人在這狹窄的室中狠鬥?
尤其這位「梅花女俠」林傲霜,性格極為溫和,生平可說無甚仇家,怎會在誤會自己死去、柔腸寸斷的結廬守墓期間,與人發生了嚴重衝突?
她是「羅浮仙姥」愛徒,一身功力相當不弱,來人竟能使她受傷,並把她攜走……念猶未畢,目中陡地一亮!
顧朗軒眼神敏銳,他四外掃視之下,在編茅遮雨的屋頂上發現一件東西。
那東西釘在茅草之上,是一根紫黑色的小刺!
顧朗軒一眼瞥見,失聲自語說道:「怪了,難道又……又是『仙人刺』麼?」
身形長處,伸手從屋頂茅草之上,把那刺兒拔下。
果然,那刺非竹非木,色呈紫黑,正是曾在「紫竹先生」南宮老人屍身上發現,南宮敬於大洪山金鐘崖「七松坪」上亦為所傷的「仙人刺」。
顧朗軒手指「仙人刺」搖頭苦笑,自語道:「果是『仙人刺』,難道來此對林傲霜賢妹侵犯的,又是穆超元大俠的逃妾、『三絕妖姬』戚小香麼?」
幾樁疑案,處處都有這種「仙人刺」在內,不禁使顧朗軒好生疑惑?
他覺得「三絕妖姬」戚小香最多是個工於內媚的幾第淫娃,怎似又具有高深功力,在處處都擔任了重要角色?
疑念至此,忽聽得室外谷口有了履屨的聲息。
顧朗軒悄悄隱身門邊,向外注目。
一位清癌的灰衣老人,正站在「雙松谷」口,向顧朗軒的那座空墳抱拳示敬。
顧朗軒認出來人正是穆超元,不禁大感意外地搶步出室,抱拳笑道:「穆大俠怎也如此湊巧地來到這『雙松谷』口?」
穆超元目光注處,也自咦了一聲,含笑說道:「上官老弟既然在此,我那南宮賢侄,想必也……」顧朗軒接口說道:「我南宮賢弟,現在析城山中,晚輩是來此辦件事兒,然後再趕去與南宮賢弟相會。」
穆超元指著顧朗軒那座空墳,歎息一聲說道:「我是聽得這位『紫竹書生』顧朗軒老弟被人暗害,遺體上又發現『仙人刺』,不論是否逃妾戚小香所為,心中總覺抱歉,故而特來顧老弟墳前,對他泉下英靈頂禮一奠!」
顧朗軒聞言,雙眉挑處,真力暗凝,一掌突發!
排空勁氣撞處,竟把那墳前墓碑擊成無數碎塊!
穆超元大吃一驚,向顧朗軒詫然問道:「上官老弟,你……你此舉卻卻……
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