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洞賓聞言,向蕭瑤笑道:「呼延師妹,壑中主腦人物正在木神妃寢宮集會,只有李子西師兄與『千鬼壑主』索明在『望鄉台』上設宴待客,我們上台去吧!」
蕭瑤一面與柳洞賓拾級登台,一面嫣然嬌笑地揚眉說道:「今後都是自己人,不必計較什麼江湖俗禮,那位『千鬼壑主』……」語音至此微頓,以一種詫然不解的神色,向柳洞賓訝聲問道:「柳師兄,照你對我所說,這『千鬼壑』中的主人,應該是『五毒香妃』木小萍、『氤氳仙姬』皇甫婷、『赤屍夫人』聶玉倩,怎又換了索明?……」柳洞賓不等蕭瑤往下再問,便哦了一聲,接口微笑道:
「原來呼延師妹是對此有所不解,索明壑主只是表面裝扮『閻羅天子』,號令群豪,實際上,他又承奉木神妃等號令……」蕭瑤點頭笑道:「我明白了,木小萍、皇甫婷、聶玉倩等人,都是高於『閻羅天子』的『太上閻羅』!」
柳洞賓讚道:「呼延師妹這『太上閻羅』四字,想得十分有趣,也非常適合木神妃的身份。」
蕭瑤問道:「我們師兄妹呢?在這鬼氣襲人的陰曹地府之中,算是什麼身份?」
柳洞賓道:「我與李大師兄身份未定,暫時算是『陰曹客卿』,呼延師妹或許會更上層樓,稍高一點……」蕭瑤說道:「我怎麼會更上層樓呢?這樓兒是怎樣上法?」柳洞賓笑道:「因為我料到木神妃一見呼延師妹的資質,定會邀你參加『七艷盟』,你若答應,不也成了『太上閻羅』之一,會比我們高一級麼?」
蕭瑤揚眉說道:「木神妃會如此作麼?我的姿色功力,恐怕不夠資格參與『七艷盟』吧?」
柳洞賓向蕭瑤盯了兩眼,揚眉說道:「我認為一定夠格,木神妃必會相邀,只看呼延師妹是否願意參與而已了!」
蕭瑤笑道:「木神妃倘真相邀,我定然答應,不會不識抬舉,因為我認為在這『千鬼壑』中作一位『太上閻羅』,倒蠻神氣有趣的呢?」
柳洞賓聽她願意參與「七艷盟」,不禁心中大喜,點頭笑道:「呼延師妹有此想法最好,我們同門之中,若是出了一位『太上閻羅』,委實極為光彩!」
蕭瑤忽然覺得這是個離間的機會,遂向柳洞賓略一注目,嘴角微掀說道:
「柳師兄,我看你一表人材,以為必然胸懷大志,誰知……」語至「誰知」二字,她竟異常刁滑地故意頓住話頭,不再說將下去。
柳洞賓果然雙眉一挑,面露詫色地目注蕭瑤,接口問道:「呼延師妹,你說什麼?你難道認為我柳洞賓沒有志氣?」
蕭瑤正色說道:「柳師兄,洪老人家代表『五行祖師』向我們分傳『五行絕藝』的目的,大概不僅是為了向『崑崙』尋仇。」
柳洞賓應聲答道:「當然不止,除了向『崑崙』尋仇,為祖師報仇之外,更主要的是光大五行門戶。」
蕭瑤點點頭道:「既然如此……」
她目光微瞥,見拾級而登之下,距離那高高的「望鄉台」頂業已不遠,遂收了正常語音,改用「蟻語傳聲」功力,向柳洞賓說道:「既然如此,柳師兄適才便不該有我們師兄妹中出了一位『太上閻羅』委實極為光彩之語,你這樣一說,豈非以依傍投靠『七艷盟』為榮,還算有什麼雄心?具什麼大志呢?」柳洞賓嘖了一聲,說道:」呼延師妹,你的這種說法倒與『太白金翁』李大師兄差不許多!」
蕭瑤問道:「李大師兄是怎樣說法?」柳洞賓也改以「蟻語傳聲」功力,向蕭瑤耳邊悄悄專注說道:「李大師兄到了『千鬼壑』後,認為此間奇險無倫,極得地利,倘若用作『五行門』的光大基地,著實極為理想!」
蕭瑤想不到「太白金翁」李子西竟有這等心胸,趕緊接口問道:「柳師兄,你對於李大師兄的這種想法認為是對?是錯?」
柳洞賓傳音說道:「李師兄的這種想法具有雄心大志,當然是對,不過『七艷盟』姊妹個個武功奇高,尤其那『五毒香妃』木小萍,身懷多種絕學,我們定非其敵,在這種情況之下畫虎不成,反類其犬,就太以不划算了。」
蕭瑤傳音道:「五行分運,或非其敵,五行合運,又便如何?」
柳洞賓悄道:「倘若我們五位同門完全聚合,並能彼此同心,自然另當別論!」
蕭瑤傳音笑道:「好,柳師兄記住這樁心願,我也不妨暫時參與『七艷盟』中,等『五行門』下的師兄妹聚齊之後,再作縝密計較。」
柳洞賓連連點頭,並向蕭瑤遞過一瞥招呼的眼色,然後揚聲笑道:「呼延師妹,索壑主和李大師兄恐怕等得太久了,我們走快點吧!」蕭瑤懂得柳洞賓那瞥招呼眼色之意,是要自己設法掩飾遲遲登台之事,遂毫不延緩地也自提高語音,應聲嬌笑道:「柳師兄,你不要催我好麼?這『千鬼壑』中的景色塵世難逢,是我生平初見,我要盡情欣賞,好好瀏覽瀏覽。」
柳洞賓暗讚這位師妹著實聰明絕頂,應對敏捷,大笑接口說道:「呼延師妹不要傻了,你既愛這『千鬼壑』中景色,等去到『望鄉台』頂,把酒憑欄,不是看得更清楚,看得更舒服麼?」
蕭瑤嫣然一笑,向柳洞賓投過一瞥神秘的眼色,這才腳下加快,與他同登「望鄉台」頂。
蕭瑤如今臉上的笑容不是做作,而是自然而然地發自內心。
因為她發現「太白金翁」李子西也是有心人,如今只要真正的「離明火姬」
呼延霄和那精於「癸水」「戊土」功力的兩個「五行」門下,稍為延遲五六日到來,自己便可以對李子西、柳洞賓善加利用,再與辛東坡、顧朗軒配合,把這「千鬼壑」中鬧個天翻地覆。
到了「望鄉台」上,見有一位閻君裝束之人和一位金袍老者,企立相待。
那位閻君裝束的「千鬼壑」壑主索明,蕭瑤因上次見過,自然一見便識。
至於另一位老者,只要從那件罕見的金袍之上,也可以斷定是「五行門」下年歲最長、被稱為「大師兄」的「太白金翁」李子西。
「望鄉台」的中央設了一桌盛宴,但周圍侍候之人,則仍是足令膽小者毛骨悚然的各種猙獰鬼卒。
柳洞賓為雙方引介之後,蕭瑤先抱拳恭身,對李子西參以師兄之禮。
索明則向蕭瑤拱手笑道:「木神妃等正在集會,特命在下我迎接呼延姑娘芳駕,在這『望鄉台』上先以水酒洗塵,少時再於木神妃所居的『九幽地闕』之中,盛筵款待。」
蕭瑤笑道:「索壑主無須過謙,我們師兄妹在此打擾,已深為歉疚不安的了。」
那位身穿金色長袍的「太白金翁」李子西,向蕭瑤含笑說道:「呼延師妹說得不錯,木神妃與索壑主等,委實把柳師弟和我待若上賓,尤其聽得我們同門之中竟有一位『離明火姬』,更是極為高興,渴欲見你,說不定還會邀請你參與木神妃所倡組的『七艷盟』呢?」
蕭瑤嬌笑說道:「柳師兄也對我這樣說過,小妹倒對木神妃所倡組的『七艷盟』覺得蠻有趣味!」
索明肅客入席,柳洞賓想起蕭瑤所告之事,向李子西軒眉笑道:「李師兄,還有一樁好消息向你稟告,本門中精於『癸水』、『戊土』功力的兩位師兄也已趕到,大約再過上兩個時辰,便可『五行』齊集的了。」
李子西詫道:「柳師弟,你這種訊息是從何處得來?」
柳洞賓指著蕭瑤笑道:「呼延師妹已與另兩位師兄相遇,他們去辦一件事兒,辦完便來此地。」
李子西把兩道目光移注到蕭瑤臉上,雙眉微揚,含笑問道:「呼延師妹遇著我們另兩位同門了嗎?他們都是誰呢?」
蕭瑤心中「怦怦」連跳,一陣緊張,暗忖:倘若李子西知道「五行」門下另兩人的真實姓名,則自己的身份便絕對敗露,而所謀之事,也必無法完成!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蕭瑤心中雖然不住打鼓,臉上卻仍裝得神情自若,在李子西話完之後,嫣然一笑,接口應聲答道:「精於『戊土』功力的同門師兄叫做『后土神君』黃在中,精於『癸水』功力的同門師兄叫做『瀟湘水客』沐寒波……」說至此處,蕭瑤心想,反正謊巳撒出,何妨索性撒得大膽一點?遂向李子西問道:「李大師兄,你為何還來問我?關於黃二師兄與沐三師兄的名號,難道洪老人家竟不曾向你提起過麼?」
李子西連連點頭,微笑說道:「洪老人家忠於『五行祖師』的囑托,委實煞費苦心,在我們功力未成以前,完全保密,不告知同門的姓名,我是於『庚金神功』練成之際,巧值洪老人家前來探望,才聽他約略提起,但為時已久,記憶不清,如今經呼延師妹一說,我方想起另外兩位同門,確實是『后土神君』黃在中和『瀟湘水客』沐寒波了!」
蕭瑤一面聆聽,一面把兩道目光緊盯在李子西的臉上,心中好生疑惑?
因為「后土神君」黃在中和「瀟湘水客」沐寒波等兩個名號,是自己臨時所起,無論再怎麼湊巧,也絕不可能起得與那兩個的真實名號一字不差,完全相同。
如今,分明是假之事,卻被「太白金翁」李子西加以證實,豈非荒謬絕倫?
看來要麼是李子西根本毫無所知,隨口胡言,以提高他大師兄的身份,要麼便是故意不想揭破自己的謊言,另懷有凶謀……蕭瑤心中懷疑,兩道目光自也炯炯生威,分外來得凌厲。
這位「太白金翁」李子西彷彿被蕭瑤看得有點神情忸怩,藉著與「千鬼壑」
壑主索明舉杯飲酒,把目光移往別處。
蕭瑤見狀,不禁心中越發有點驚疑,秀眉雙蹙,暗自忖道:「『大白金翁』李子西的神情怎麼沒有『青陽木魃』柳洞賓來得自然,有點說不出來的鬼裡鬼氣……」念方至此,索明向她舉杯敬酒,含笑叫道:「呼延姑娘怎不飲酒?這『千鬼壑』中的景物雖然鬼氣森森,但飲食卻相當清潔,尤其這兒的風味相當不惡,我奉敬呼延姑娘一杯如何?」
蕭瑤滿心想詢問有關妹子蕭琪的訊息,苦於恐啟人疑竇,不便出口,只得同索明乾了一杯。
索明放下酒杯,異常高興地向李子西、柳洞賓、蕭瑤等「哈哈」大笑說道:
「木神妃鴻福齊天,以『七艷』聯盟,霸主武林的雄心大願,必然完成,因『千鬼壑』中本已好手如雲,再加賢師兄妹『五行』齊聚的威力,慢說一般自稱俠義之人和『崑崙二女』,就是董夫人親來,也將鎩羽而歸的了。」
蕭瑤雖恨索明出語太狂,卻不肯放過這插口的機會,急忙問道:「索壑主,我剛才聽得柳師兄相告,木神妃不是已擒得『崑崙』一女子麼?」
索明笑道:「不錯,這是她飛蛾投火,自取滅亡,才送上門來,被木神妃輕易擒祝」蕭瑤問道:「此女定是『崑崙二女』中比較在江湖走動的『紅衣崑崙』蕭瑤?」
蕭瑤此語有其用意,並非多此一問,因為蕭瑤問蕭瑤,自可減少她本身便是蕭瑤的可疑之處,萬一機緣不巧,遇上真正的「離明火姬」呼延霄也自趕來,還可隨機應變,信口胡扯地抵擋一陣。
她這種問話,自然獲得預期的回答,那位「千鬼壑主」索明搖頭笑道:「呼延姑娘猜錯了,不是『紅衣崑崙』蕭瑤,是比蕭瑤更為厲害的『白衣崑崙』蕭琪!」
蕭瑤剔眉道:「木神妃怎麼不殺她?無論是就『崑崙二女』與木神妃作對,抑或就她們的師門與我們師兄妹間的仇恨而論,都應該把這『白衣崑崙』蕭琪立即凌遲處死!」
這是蕭瑤先從柳洞賓口中得悉木小萍的處置,才這樣說法,否則,她關切胞妹安危,深恐弄假成真,委實不敢講此狠話。
索明等她說完,含笑說道:「呼延姑娘請不必急於師仇,這樁仇恨不妨慢慢報復,因為我家木神妃智慧超人,她想出了比對蕭琪施以凌遲碎剮更為殘酷之道。」
蕭瑤說道:「比凌遲碎剮更殘酷的卻是什麼刑罰?是施炮烙,上刀山,下油鍋……」索明笑道:「都不是,凌遲碎剮,炮烙、刀山、油鍋等等,只能傷她的『肉』,木神妃的辦法,卻要碎她的『心』……」蕭瑤仍然佯作不知,並向柳洞賓送過一瞥眼色,秀眉微蹙問道:「碎她的心卻是怎樣著手?人若『碎心』,早就死了,還會感覺痛苦嗎?」
她這一瞥眼色送得甚為高明,使那「青陽木魃」柳洞賓心中十分高興。
因為柳洞賓認為蕭瑤這明知故問之舉,是在替他掩飾掩飾他在一見蕭瑤之下便盡洩壑中機密的情事。
索明得意地笑道:「這就是木神妃與眾不同的高明之處,普通碎心只是一時痛苦,這種特別的碎心,卻是永久的痛苦,不單蕭琪本人,連她姊姊蕭瑤,以及義母而兼師傅的董夫人,也會一併永久痛苦。」
說完,便把木小萍命南宮敬破壞蕭琪貞操,要她參與「七艷盟」之事,向蕭瑤說了一遍。
這回,竟是柳洞賓代替蕭瑤發話似的,向索明含笑問道:「索壑主,如今這丫頭情況怎樣?在生米煮成熟飯之下,她應該不再倔強了吧?」
索明獰笑道:「木神妃處事一向穩重透徹,她認為僅僅把生米煮成熟飯還嫌不夠,故而命令南宮敬要把生米煮成『稀粥』!」
蕭瑤不解道:「這名詞有點新鮮,我弄不懂『熟飯』、『稀粥』的區別奧妙何在?倘就字面上看來,所謂『稀粥』無非是在『生米』之中多加點水,煮久一些而已。」
索明嘴皮微動,但在看了蕭瑤一眼之後,卻似有什麼顧忌,欲言又止。
柳洞賓笑道:「索壑主,我這呼延師妹是女中丈夫,倜儻得很,索壑主無論有什麼話,都儘管直說無妨。」
索明聞言,遂不再顧忌地含笑說道:「木神妃認為女子首次破瓜,多半驚羞痛苦,尚未領略人生真趣,遂命南宮敬服下『和合萬春丹』,於一晝一夜之間,不許離開『鴛鴦閣』,要與蕭琪盡量溫存,抵死纏綿,非把個黃花貞女,變成慾海淫娃不可!」
蕭瑤聽得滿面發燒,真是羞在臉上,恨在心頭,但卻把索明無意透露的「鴛鴦閣」三字,牢牢記祝柳洞賓道:「一晝夜的時間還未滿麼?」
索明笑道:「要到明晚才滿,那時蕭琪的性情,多半必已改變,倘仍倔強,木神妃再飲以『孟婆湯』,使她成為『七艷盟』中的一員,命她到處殘殺正派人物中老輩隱俠,並勾引年輕英傑,非把一向極為愛惜羽毛、自命清高的董夫人,活活氣死不可!」
蕭瑤聽得好不心驚,暗忖倘若任憑木小萍此計實現,後果真是糟得不堪設想,自己縱然拼著喪失性命,也要把妹子救出火坑,不讓師門貽羞,否則,自己卻怎樣對義母交待?
這時,那位「太白金翁」李子西目注蕭瑤,向她含笑叫道:「呼延師妹,你來此途中,可曾遇見一位『三絕妖姬』戚小香麼?」
蕭瑤當然不便直說戚小香差點兒死在自己手下,搖了搖頭,訝然說道:「沒有遇上,李大師兄怎的突然問此,戚小香不是『七艷盟』的基本倡立人麼?」
索明像是不願他們多談戚小香之事,忙向李子西含笑說道:「李兄怎麼這樣性急?戚仙姬因事外出,木神妃已然命人相尋,必然極快回轉,只要她一回來,在下定為李兄撮合,戚仙姬大方博愛,一向雨露均施,包管不會令李兄失望就是……」李子西聽了索明這樣說法,突然雙目中閃射出一種奇異的精芒,揚眉說道:「索壑主,請你說明白些,什麼叫『大方博愛』,『雨露均施』?」
索明笑道:「木神妃等對於男女之事,向極開明,戚仙姬更是此中健者,不吝以肉身佈施,結緣無數,李兄明白了麼?你的心願,包在我身上就是!」
蕭瑤笑道:「幸虧這位戚仙姬沒有丈夫,否則,她丈夫的綠頭巾戴得可不少。」
李子西突然目光一轉,瞪向「望鄉台」外遠遠矗立的一片陡峭的石壁。
蕭瑤以為他有什麼發現,趕緊隨同注目,卻見那片峭壁左近,並無什麼動靜?
這時,柳洞賓含笑道:「誰說戚仙姬沒有丈夫,她的丈夫不是當代大俠穆超元麼?」
李子西眉頭一皺,向柳洞賓叫道:「柳師弟,不必再談戚仙姬的事了,她也是此間主腦人物之一,柳師弟言多必失,索壑主會見怪的呢……」索明「哈哈」
一笑,接口說道:「李兄不要拘謹,木神妃等對此亦胸襟甚為豁達,不太計較旁人說長道短。」
蕭瑤聽柳洞賓提起穆超元,覺得應該替這位無辜的老俠分辨分辨,遂向柳洞賓問道:「柳師兄,誰告訴你穆超元大俠是戚仙姬的丈夫呢?」
柳洞賓道:「我聽得不少江湖人物說過,大概不會有錯。」
蕭瑤笑道:「柳師兄以為不會有錯,卻偏偏錯了,據我所知,戚仙姬只是穆大俠的逐……逐妾,他們早就斷了親屬的關係!」
李子西點頭道:「對!對!呼延師妹說得對極,穆超元確實早就和戚仙姬斷了關係!」
柳洞賓說道:「李師兄,呼延師妹,你們對於穆超元和戚仙姬的家事,是怎樣知曉的呢?」
蕭瑤知道業已略露馬腳,引人疑竇,必須趕緊一語帶過,莫再深談,遂故意佯作嬌嗔,向柳洞賓白了一眼,揚眉說道:「我們怎麼知曉?還不是和你一樣,都是從一般江湖人物口中聽得來的……」語音至此略頓,嫣然一笑又道:「有些人最是無聊,整日說張家長,道李家短,其實這些蜚語流言,多半均不可靠,我們何必管人家的閒事,還是痛痛快快地享受享受索壑主的這席『閻羅大宴』吧!」
索明頷首笑道:「還是呼延姑娘說得有理,呼延姑娘是新來的佳賓,索明要奉敬三巨觥,以謝失迎之罪。」
蕭瑤正欲岔開話頭,遂故意呀了一聲,皺眉搖手說道:「不行不行,三巨觥絕對不行,我哪裡有這好的酒量,請索壑主減一些吧!」
索明笑道:「呼延姑娘臉有梨渦,分明是善飲之人,莫太謙抑,一觥如何?」
蕭瑤道:「一觥仍多,我們飲上三小杯吧!」
索明不再勉強,取起酒壺,斟滿了三小杯美酒,另外又斟了一巨觥,向蕭瑤舉杯笑道:「呼延姑娘,你飲三小杯,我飲一巨觥,這樣姑娘總不吃虧了吧?」
蕭瑤不再推托,把索明所斟的那三杯美酒,一一立即飲荊正在此時,有個黑無常打扮之人,突然搶上「望鄉台」來。
索明見是自己所派的巡山使者之一,「勾魂使者」姜文宗,遂詫異問道:
「我在此歡宴本壑新來佳賓,姜使者匆匆闖席,莫非有什麼急事麼?」
那位「勾魂使者」姜文宗向索明恭身一禮,陪笑說道:「啟稟壑主,屬下於奉命巡山之際,又迎來一位貴賓……」索明道:「這位貴賓是誰?」
姜文宗道:「他自稱是『五行門』下的傳人之一……」蕭瑤心中猛然一沉,緊皺雙眉,靜聽姜文宗往下說道:「這位貴賓名叫沙應雄,號稱『神龍盲丐』!」
柳洞賓首先咦了一聲,依然說道:「『神龍盲丐』沙應雄?我們門下沒有這麼一號人物,他精的是什麼功力,姜兄可問過麼?」
姜文宗道:「屬下問過,這位沙朋友自稱精於『癸水』功力。」
柳洞賓目注李子西,皺眉說道:「李師兄,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精於『癸水』功力的同門之人,不是叫做『瀟湘水客』沐寒波麼?」
李子西點頭道:「是啊!莫非竟有人冒打『五行門』的旗號,意欲混入此間,有所圖謀?」
蕭瑤聞言,知道李子西、柳洞賓業以自己先人之言為主,不禁心中暗喜,在旁淡淡補上一句,含笑說道:「奇怪,我曾經遇見過這位『瀟湘水客』沐師兄,是位丰神俊朗的人物,怎麼如今變成一個盲目乞丐?」
索明瞿然說道:「李兄說得有理,本壑那些對頭人物花樣極多,真可能是冒名來此攪混……」說至此處,側顧「勾魂使者」姜文宗,目光一閃,冷冷問道:
「姜使者,那『神龍盲丐』沙應雄現在何處?」
姜文宗想不到其中竟有問題?神色一驚,深恐因此而獲罪,垂頭囁嚅答道:
「屬下以為與李、柳兩位一樣,也是本壑貴賓,業……業已斗……斗膽把他帶……
到了『望鄉台』下!」
索明目閃凶光,冷笑說道:「好,你且下去,把他帶上『望鄉台』來,假如他真是冒名鬼混,我和李兄、呼延姑娘等,便會送他前往陰曹地府中真正的『望鄉台』了!」
姜文宗恭身領命,正待離去,索明又向他臉色一沉,厲聲叫道:「姜使者,你要注意,『神龍盲丐』沙應雄的行跡可疑,你不許多言,以致輕易洩漏了本壑之中的重要有關秘密!」
姜文宗「喏喏」連聲,馳下「望鄉台」,索明目注李子西,抱拳笑道:「李兄,那廝冒充貴同門的身份,少時到此,便由李兄主持審問便了!」
李子西點頭道:「好,在下暫時僭越,因為這廝冒打我們『五行門』的旗號,我要給他一個嚴厲懲戒,才好向木神妃交代,連帶維護我們的門戶尊嚴!」
在索明與李子西答話之間,蕭瑤正皺眉思計。
她覺得不宜讓李子西對那「神龍盲丐」沙應雄多作盤問,因為問來問去,沙應雄若是對答如流,豈不反而使自己露出馬腳?
故而,蕭瑤皺眉苦思的,是怎樣才可阻止李子西向沙應雄作有限度的盤問?……蕭瑤的才思相當敏捷,她在李子西話音剛住之際,便想出一計來。
李子西剛把「維護我們的門戶尊嚴」一語說完,蕭瑤便挑眉說道:「李大師兄,這樁審問冒用我們師門旗號的惡徒之事,小妹想自告奮勇,討個差使。」
李子西笑道:「呼延師妹想過『問官』的癮麼?你打算用什麼方法逼他吐供?」
蕭瑤應聲答道:「若用言語審問,容易胡扯狡辯,故而想以動作主審,對方便無所遁形的了!」
柳洞賓不解道:「什麼叫『以動作主審』?」
蕭瑤笑道:「沙應雄來時,我逼他合掌較功,並暗暗從掌力中發出本門絕學『離明真火』……」柳洞賓駭然道:「你要把那沙應雄的骨髓煎干而死?」
蕭瑤冷然道:「尋常人先用掌力吸住,再傳度『離明真火』之下,真可能把骨髓煎干,但沙應雄卻應不怕,因為『五行』之中,水能克火,他發覺掌心奇熱之際,只消略運所精的『天一癸水』神功,便可安然無事的了!」
柳洞賓笑道:「好主意,呼延師妹確是聰慧絕倫,沙應雄倘若真是精於『癸水』功力的『五行』同門,他便不懼『離明真火』,否則,呼延師妹便可大發神威,把他一掌震落『望鄉台』下!」
蕭瑤暗喜自己之計已售,又向李子西一抱雙拳,含笑叫道:「李大師兄,你認為小妹所想的這條以『動作主審』之計,能行得通麼?」
李子西點頭道:「當然能行,呼延師妹乃玲瓏剔透之人,你可以便宜行事!」
這時業已聽得兩人的步履之聲走近「望鄉台」,並有個沙啞的語音含怒說道:
「姜朋友,你說這『望鄉台』上業已先有我三位同門在此?」
「正是……」
「正是」兩字方出,那沙啞的語音復又相當氣憤地哼了一聲,說道:「既有我的三位同門,他們為何都這樣大邁邁的,對我不太客氣?」
蕭瑤不肯放過機會,佯作怫然地一挑雙眉,離座起立,向前走了兩步,目注「望鄉台」口,聲音冷冰冰地發話說道:「沙朋友,你這『神龍盲丐』四字並未馳譽江湖,能有多高身份,要我們對你怎樣客氣?」
「呼」的一聲,從「望鄉台」下竄上了一條人影。跟著那位「勾魂使者」姜文宗也自隨後縱上。蕭瑤注目看去,見首先上台之人,是個約莫四十來歲的盲目乞丐。
此人一身百結鶉衣,左手持著一根比尋常「報君知」稍粗一點的黑色鐵杖,面目猙獰,一望而知不是善良之輩。
蕭瑤起初還有點恐怕會誤傷善良,如今看出沙應雄不是好人,方告心中一慰。
沙應雄雖然盲目,但盲者的聽覺多半優於常人,他才一上得「望鄉台」,便已知曉蕭瑤所立的位置。
他翻著一雙白果眼,面對蕭瑤,揚眉問道:「女娃娃是誰?說起話來怎麼這樣難聽?」
蕭瑤朗聲答道:「我複姓『呼延』,單名一個『霄』字,號稱『離明火姬』,你認為要怎樣說話才算好聽?」
沙應雄聽得蕭瑤報出假名假號,不禁愕了一愕,皺眉問道:「你就是『離明火姬』呼延霄?你精於『離火神功』,是洪老人家代師所傳的『五行』門下?」
蕭瑤方自哼了一聲,沙應雄又復指著自己的鼻尖,把稱呼、語音都放得略為緩和一點,面含怪笑,揚眉說道:「呼延姑娘,你知道我是誰?」
蕭瑤冷冷說道:「我知道,你自稱姓沙,名應雄,號稱『神龍盲丐……」話猶未完,沙應雄便怪笑接道:「呼延姑娘,從你的語音聽來,你的年齡不大,我應該叫你『師妹』,因為我蒙洪老人家代傳『癸水神功」,也是』五行『門下!
跋粞淡淡說道:「是麼?你的話兒叫我怎樣相信??
沙應雄想不到對方竟有此語,腳下退了半步,翻著白眼道:「你說什麼?
你不相信我的話兒?「
蕭瑤道:「對了,常言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江湖中行走,更是』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我怎麼會相信你所說的完全真實?「沙應雄「哎呀」一聲,皺眉說道:「這就難了,師門中一無信物,二無證人,洪老人家又不在此,我卻用什麼法兒方能使你們這些同門師兄妹來相信我呢?」
蕭瑤笑道:「容易得很,『五行門』下均有鐵證,就怕你不肯拿將出來?」
沙應雄聽出蕭瑤的言外之意,哦了一聲,雙眉微蹙,問道:「呼延姑娘的言中之意,莫非要和我過手較量,一分上下麼?」
蕭瑤挑眉道:「你是雙目俱盲的殘廢之人,我不願勝之不武地與你過手動招,只是簡簡單單地來個雙方貼掌較功,好使你提出證據。」
沙應雄說道:「這貼掌較功之舉,是怎樣……」蕭瑤不等他再往下問,便即目閃精芒,朗聲笑道:「我師門的『離火神功,威力十分強大,只有』癸水神功『方可克制,故而雙方貼掌,各運玄功之下,你便原形畢現,禁受得住我』離火神功『的便是本門師兄,否則便系冒名欺騙,難以坐上這』望鄉台『了。」
沙應雄點頭說道:「呼延姑娘說得有理,沙某便以所擅『癸水』神功,接接你的『離火』絕學。」
說完,便走前兩步,伸出右掌。
蕭瑤也伸出右掌和他掌心相貼,各自默運神功,傳出內勁。
這時,柳洞賓雙眉微蹙,口中連連低聲自語:「奇怪……奇怪……」李子西道:「柳師弟,奇怪什麼?」
柳洞賓向那「神龍盲丐」沙應雄伸手一指,低聲皺眉說道:「本門精於『癸水』功力的同門,呼延師妹已然見過,是叫『瀟湘水客』沐寒波,則這『神龍盲丐』沙應雄,分明是個冒牌貨色!」
李子西點了點頭,表示同一看法,柳洞賓遂以驚奇的神色繼續說道:「但常言道:」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不是真金,定怕火煉『。這沙應雄怎敢應戰與呼延師妹對掌互證所學呢?「李子西道:「或許對方是以為自己修為不弱,或許可以勉強支撐,度過這場考……」「這場考驗」的「驗」字尚未出口,場中已生劇變!
所生劇變,是兩人合掌較功,互傳內勁,較量了一段時間以後,那「神龍盲丐」沙應雄突然臉上現出一片驚容,失聲叫道:「你……」一個「你」字才出,便又頓住話頭,閉口不語。
這倒不是「神龍盲丐」沙應雄欲語不語,自相矛盾,而是蕭瑤深恐他從掌力之上發覺自己的「崑崙」家數,有所揭穿,遂暗以「運指神通」把他隔空點了啞穴!
跟著蕭瑤便發出一陣銀鈴似的脆笑,高挑雙眉向沙應雄朗聲叫道:「你叫些什麼?餓花子是禁不住我的『離火神功』,哀求饒命了吧?『千鬼壑』開創武林霸業,是何等所在,豈容人胡亂窺探?『五行門』的師兄妹們也不容人妄自冒充,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我送你下這『望鄉台』,去上陰曹地府中真正的『望鄉台』吧!」
說至此處,凝足內家真力,抖手往外一震。
這時,那位「千鬼壑」壑主索明突然想起了甚事,高聲叫道:「呼延姑娘請留他一命……」但他這話兒發得業已略遲一步,沙應雄不單被蕭瑤以「太清神功」
震碎肺腑,滿口噴出鮮血,身形也凌空飛出丈許,竟如斷線風箏一樣,飛墜「望鄉台」下。
蕭瑤誅除了這位對自己的冒名任務威脅頗大的真正的「五行門」下,心中便告安定,回過頭來,目注索明,歉然說道:「索壑主,你還為他這廝求情則甚?……」索明接口笑道:「我不是為他求情,只是想請呼延姑娘留下活口,問問他冒名混入『千鬼壑』中之舉,究竟是受誰指使,用意何在?」
蕭瑤哦了一聲,歉然說道:「原來如此,但索壑主發話太慢,那時我內勁已吐,收不住手……」說至此處,語音略頓,目光一轉又道:「何況即令收得住手,沙應雄也無生望,因這廝是個冒充貨色,根本不會本門『癸水』功力,以致無法抗拒我的『離火神功』,他的五臟肺腑,在跌下『望鄉台』前,業已被我烤得烏焦,震得粉碎!」
「太白金翁」李子西聽至此處,長眉略略一軒,嘴角微動,彷彿欲語未語?
索明向蕭瑤舉杯笑道:「呼延姑娘的絕藝神功委實高明,在下十分欽佩,我要敬你一杯。」
蕭瑤飲了這酒兒,站起身形,向索明一抱雙拳,含笑說道:「多謝索壑主,我酒已夠,菜也飽了,因遠路趕來,適才又與沙應雄對掌較功,略耗真力,覺得有點疲累,索壑主請賜個地方讓我安歇,明晨再謁見木神妃吧!」
索明點頭笑道:「好,好,我命人引導姑娘,去往『迎賓館』中安歇。」
蕭瑤向「青陽木魃」柳洞賓看了一眼,秀眉微揚,嬌笑叫道:「柳師兄,何必煩勞別人,就請你引我前去,不就得了。」
柳洞賓受寵若驚地連連點頭答道:「好,好,恰巧我也住在『迎賓館』內,只不知索壑主是否把我們安排作鄰居而已?」
索明看出柳洞賓對於蕭瑤頗有企圖,自然順水推舟地點頭笑道:「柳兄的右鄰一室恰好空著,呼延姑娘且暫時委屈一下,等明晨與木神妃相見之後,她可能要呼延姑娘和她同住一起的呢?」
蕭瑤聞言,向李子西抱拳一禮,笑道:「李大師兄,請與索壑主多飲幾杯,小妹要柳師兄帶我安歇去了。」
李子西也站起身,含笑說道:「我也送送呼延師妹……」蕭瑤慌忙搖手道:
「不必,不必……」李子西笑道:「呼延師妹是初來『千鬼壑』,禮當如此,何況我又不送遠,只送到『望鄉台』下,便回來與索壑主開懷暢飲,不醉無休。」
聽他這樣說法,蕭瑤遂不便再復推托,與李子西、柳洞賓一同走向「望鄉台」
下,索明也親自離座,送到「望鄉台」口。
到了「望鄉台」下,蕭瑤力謝李子西止步,由柳洞賓充任嚮導,行往賓館。
這時,因索明尚未下令,「神龍盲丐」沙應雄的屍首,仍自腦漿迸裂,橫陳於地,未曾加以收理。
李子西目送蕭瑤、柳洞賓二人的身形沓後,陡然從懷中拔劍在手,轉身力劈。
「太白金翁」李子西的這種動作,並非發現身後來了什麼仇敵,而是犯了江湖忌諱,去欺侮業告喪失抗拒能力的已死之人。
他回身一劍,竟把那「神龍盲丐」沙應雄的肚腹劈了開來!
肚皮一開,腹內的心肝腸胃,自然流了一地。
適才,「神龍盲丐」沙應雄那種腦漿迸裂、七竅流血的死狀,已夠淒慘,如今再加上腹破腸流,心肝塗地,真是越發不忍卒睹。
正在此時,一條人影從天而降。
那位「千鬼壑」壑主見李子西送客下台,似有耽誤,遂下台觀看。
他一見李子西劈開沙應雄的屍體,不禁咦了一聲,詫然問道:「李兄,你與沙應雄結過什麼梁子?竟到了『戮屍發洩』如此深重的地步?」
李子西搖頭答道:「我與這『神龍盲丐』沙應雄風萍未識,何來仇恨可言?」
索明越發驚奇說道:「既無仇恨,李兄卻戮屍則甚?」
李子西道:「我要看看那位呼延師妹的『離火神功』練到了什麼地步?」
索明頗感意外地詫然問道:「李兄要查看呼延姑娘的功力火候則甚?」
李子西歎息一聲,手撫長髯,微挑雙眉,向索明正色說道:「索壑主請想,『五行門』中師兄妹所要對付的『崑崙雙姝』已極厲害,她們的義母董夫人,更傳聞幾乎有『劍仙』之能!在這種情況下,是否應該一切謹慎,至少要把本身能力作一徹底瞭解?」
索明點頭道:「當然,當然,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李子西接口說道:」我身為本門大師兄,在呼延師妹初來之際,怎好意思詢查她的功行深淺?
只好對這死鬼沙應雄不起,從他肚腹之中,看個究竟?「索明指著沙應雄流得滿地的心肝臟腑,向李子西揚眉問道:「李兄,這樣便可看出端倪了麼?你認為呼延姑娘的『離火神功』練到了什麼境界?」
李子西目光凝注在那一地看來令人生怖的心肝腸肺之上,過了一會,緩緩說道:「以十二成的功力算是達到巔峰而言,呼延師妹的年歲雖輕,大概稟賦太好,成就卻高,她已練到了十成稍強,十一成稍弱的上上火候!」
索明笑道:「我早就覺得呼延姑娘神采不凡,必負相當絕學,木神妃一見之下,必甚投緣,定會邀她參與『七艷盟』,同掌『千鬼壑』呢?」
李子西笑道:「這是呼延師妹的殊榮,不單我和柳師弟會盡力促成,呼延師妹自己定也會非常樂意地接受木神妃的這種見愛邀請……」說至此處,指著那「神龍盲丐」沙應雄的遺屍,向索明含笑說道:「索壑主命屬下把這沙應雄的屍身收拾掉吧!我們再上『望鄉台』去暢飲一番,喝酒倘若沒有喝夠,是最為掃興之事!」
索明聽他這樣說法,自然含笑點頭,邊自與李子西重上「望鄉台」,邊自問道:「李兄還有多少酒量?」
李子西道:「我嗜酒如命,大概還可喝個三五斤,索壑主呢?我知你量宏如海……」索明不等李子西再往下說,便連連搖手,截斷他的話頭,含笑說道:
「李兄的『量宏如海』四字,小弟哪裡敢當?但李兄既然酒興正濃,我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他們兩人走上「望鄉台」,重新喝酒之事不提,且說那去往賓館安歇的蕭瑤、柳洞賓方面。
蕭瑤到了賓館之中,便自欲擒故縱地向柳洞賓皺眉說道:「柳師兄,我已經相當倦了,多謝你慇勤接待,我們明日再見!」
柳洞賓雖然滿腹綺思,但一來知道這位呼延師妹相當難纏,在「千鬼壑」上自己稍涉輕薄,便已碰過釘子,此時若再涎臉胡為,定討沒趣?二來彼此同居於此,日久情生,必是自己口中之食,遂未加糾纏,乖乖走出蕭瑤的房間,回歸自己的臥室。
過了片刻,柳洞賓正待脫衣就寢,突聽隔室中響起了「篤篤」的叩壁之聲!
柳洞賓問道:「呼延師妹,你莫非需要什麼?」
蕭瑤道:「柳師兄,我睡不著,來陪陪我好麼?」
柳洞賓心中一喜,以為鴻鵲將至,趕緊走往隔壁,蕭瑤嫣然笑道:「柳師兄,我也許是換了個新環境的關係,心中老是定不下來,你陪我逛逛這『千鬼壑』中的特別景色,讓我開開眼吧!」
聞言之下,柳洞賓雖然略覺失望,但也不便推辭,只得點頭笑道:「只要師妹有興,愚兄自然奉陪,但師妹剛才不是業已覺得有倦意麼?」
蕭瑤笑道:「倦雖然倦,睡不著更是難過,索性出去逛逛,逛得更倦一點,回來便可一覺睡到大天光了!」
柳洞賓道:「好!我們走吧,呼延師妹想要先逛何處?」
蕭瑤的目的自然是想去妹子蕭琪所陷身的「鴛鴦閣」,但因恐柳洞賓起疑僨事,遂在想了一想以後,揚眉嬌笑道:「據我推想,最精彩好看的地方,應該是『枉死城』,我們便先去『枉死城』吧!」
柳洞賓雙眉微挑,目中電閃厲芒,向蕭瑤點了點頭,含笑說道:「呼延師妹想得不錯,你在『枉死城』中可以看到一些意外的人物!」
蕭瑤知有蹊蹺,遂與柳洞賓一同步出賓館,走向「枉死城」,柳洞賓並取出一支小小的金色令箭遞給蕭瑤觀看,向她揚眉笑道:「呼延師妹,幸虧聶玉倩給了我一支『幽冥大令』,否則,我們還不一定能夠走進『枉死城』呢?」
蕭瑤在聽了「聶玉倩」三字之後,佯作醋心大發,一噘朱唇,嗔聲說道:
「又是聶玉倩,我不願意再聽她的名字,也不願意讓柳師兄把她送給你的東西藏在懷內!」
邊自說話,邊自把那支「幽冥令」揣向懷中,加以沒收,並向柳洞賓拋過一瞥嫵媚的白眼。
這個動作,作得相當俏皮,並頓收攻心之效。
因為「吃醋」是「愛情」的表現,蕭瑤既不許柳洞賓收藏「赤屍夫人」聶玉倩所贈之物,足見對他有情,怎不令柳洞賓心中喜得顛倒?
故而,蕭瑤雖沒收了他的「幽冥令」,柳洞賓卻毫不為意,只是含笑說道:
「呼延師妹不許我收藏無妨,但到了『枉死城』邊,你卻必須將這『幽冥令』取出,否則便無法進去,守城鬼卒是不肯開門的呢?」
蕭瑤一來想試試「幽冥令」的效用,二來也對柳洞賓適才之語起了好奇意念,想看看「枉死城」中究竟有些什麼意外的人物?遂點頭笑道:「那是自然,在守城鬼卒有所留難時,我自會取出來,但柳師兄不要妄想,聶玉倩送你的這件定情之物,我是不會還給你的了!」
柳洞賓臉上一紅,搖頭說道:「霄妹太以言重,聶玉倩只是給我一支『幽冥令』,好讓我在壑中各處通行無阻,並不能算作什麼定情之物!」
這「青陽木魃」柳洞賓竟「打蛇隨棍上」,又把「呼延師妹」之稱改為「霄妹」,顯得分外親熱一點。
蕭瑤自然不會計較,讓他盡量去占口頭便宜,只是舉目四矚,揚眉問道:
「木神妃等所居的『九幽地闕』遠在何處?我怎麼除了『迎賓館』外,看不見其他華麗殿宇?」
柳洞賓指著前面不遠的「枉死城」說道:「所謂『九幽地闕』,就在這『枉死城』下!」
蕭瑤咦了一聲,目中露出驚奇的神色,向柳洞賓詫聲問道:「這『千鬼壑』業已低於地面甚多,難道那『九幽地闕』竟還要達於地下?」
柳洞賓笑道:「木神妃有的是揮霍不盡的敵國金銀,多花上一點兒錢,把宮闕造得幽秘一些,又有何妨?她的居處真是畫棟雕樑,窮極綺麗呢!」
蕭瑤道:「這『九幽地闕』的對外交通,是……」柳洞賓不等蕭瑤再往下問,便自接口笑道:「『枉死城』中有個『九幽地穴』,這『九幽地穴』就是『九幽地闕』的出入通道。」
蕭瑤佯作突然想起一事,目光凝注在柳洞賓的臉上,揚眉問道:「南宮敬與蕭琪成親的『鴛鴦閣』呢?難道也是建在地下?」
柳洞賓道:「正是,『鴛鴦閣』就在『九幽地闕』之內,霄妹請想,木神妃好不容易才陰錯陽差地逮住了『白衣崑崙』蕭琪,怎肯放心把她禁在別處?」
說話之間,業已走到了「枉死城」外。
守城鬼卒見了柳洞賓,倒是相當恭敬地一齊躬身施禮!
但在柳洞賓意欲走進「枉死城」時,為首的守城鬼卒卻陪著笑臉問道:「請問柳相公,有沒有木神妃的特別手諭,或是『幽冥大令』?」
柳洞賓笑而不答,回頭向蕭瑤看了一眼。
蕭瑤探手入懷,把那小小的金色令箭取出,向守城鬼卒的頭目遞去。
鬼卒頭目接過令箭,略一觀看,便恭恭敬敬地雙手捧還,閃身讓路,並陪著笑臉說道:「兩位請進,屬下奉命守城,對任何人都需要加以盤查,尚請柳相公莫加怪罪!」
柳洞賓笑道:「職責所在,理應如此,我對你們只有嘉勉,哪有怪罪之理……」語音至此略頓,指著蕭瑤,向那群守城鬼卒含笑說道:「我來為你們引介一位本壑貴賓,這是我師妹呼延霄,外號人稱『離明火姬』,木神妃多半要邀請她參與『七艷盟』呢!」
末後一語,尤見力量,鬼卒們全向蕭瑤極為恭敬地躬身行禮。
蕭瑤向他們略為含笑點頭,便與柳洞賓雙雙走進「枉死城」內。
進城一看,方知所謂「枉死城」,實際就是一個絕大監獄!
城中,除了設有無數囚籠之外,根本沒有可以欣賞的任何靈奇景色。
蕭瑤目光一掃,詫然說道:「柳師兄,『枉死城』中毫無靈奇的景色,我們是來看些什麼?」
柳洞賓道:「我們不是前來看景,只是前來看人,呼延師妹難道不曾發現這些籠中禁囚之人,都有些不平凡的身份?」
蕭瑤被他這一提醒,方對囚籠仔細注目。
但見這些囚籠的門上各懸一塊小小名牌,牌上寫著籠中囚徒的姓名身份。
囚籠中十之六七業已有人,其餘的十之三四,卻還空著。
蕭瑤先看那些有人的囚籠,只見籠外名牌之上,赫然寫著:「黑虎門」掌門鮑俊,「九龍幫」幫主賴明揚,「峨嵋派」掌教悟元大師,「點蒼派」三大長老之一「回風劍客」雲飛,「華山四傑」的老二「金沙手」卓畢……她看至此處,愕然說道:「原來這些籠中囚徒,著實有不俗的身份,他們均是各門各派的首腦人物呢!」
柳洞賓笑道:「呼延師妹請看看那些空的囚籠!」
蕭瑤目光再注,只見那空空的囚籠之外,也預先懸有囚徒的名牌,寫的是:
「少林方丈」、「武當掌教」、「雪山掌門」、「丐幫幫主」……等等,自然,「崑崙」董夫人,蕭氏雙姝,以及穆超元、顧朗軒的名號,也統統在內。
蕭瑤看完之後,嗯了一聲,向柳洞賓點頭含笑說道:「柳師兄,我明白了,木神妃建這『枉死城』之意,是打算把各門各派的舉世英豪人物,完全拘禁在囚籠之中!」
柳洞賓點頭道:「木神妃神功已成,只等『七艷盟』組織妥當,便將柬邀舉世群豪來此聚會,凡是不甘在『七艷盟』裙下低頭者,一律均將遭受到同樣的命運!」
蕭瑤指著那些已在籠中的囚徒,微蹙雙眉,向柳洞賓詫然問道:「柳師兄,木神妃的『七艷盟』尚未組成,『群雄大會』的請柬尚未發出,這些人物怎就先期入籠了呢?」柳洞賓笑道:「木神妃對於能擊破者,先予各個擊破,把這些稍為次要的人物擒來,以備在大會之上立威,鎮懾舉世群豪,期獲攻心效用……」
蕭瑤問道:「怎樣立威鎮懾,莫非木神妃不怕被人指摘,要誅盡籠內囚徒?」
柳洞賓點頭答道:「除了甘心願降者外,木神妃要在群雄大會之上把他們當眾梟首,然後再煮成『人頭湯』分給與會群雄,每人一碗!」
蕭瑤聞言,暗忖這「五毒香妃」木小萍委實狠辣絕倫,自己甘冒萬險,拼著骨化形銷,也要為武林之中除此巨害。
她心中一面暗忖,一面舉目四顧,瞥見有棟房屋與眾不同。
這「枉死城」中所有的房屋全是囚籠,只有這座房屋比較高大華麗,牌坊形的大門之外,還站著四名猙獰的鬼卒。
蕭瑤指著這幢高大華麗的房屋,向柳洞賓問道:「柳師兄,這幢房屋與眾不同,門外又有鬼卒守衛,大概是『枉死城』中主持人物的治事所在?」
柳洞賓搖頭道:「呼延師妹,你猜錯了,這房屋外表美麗,裡面卻四壁空空,只有一個巨大深黑的地穴而已。」
蕭瑤想起柳洞賓適才所告之語,恍然說道:「我明白了,這就是『九幽地穴』,也就是『九幽地闕』的出口之處。」
柳洞賓道:「對了,『千鬼壑』中,一切都是『鬼趣』,但到了『千鬼壑』下,卻不單恢復『人趣』,甚至於更進一步的充滿『仙趣』!呼延師妹明日與木神妃見面,便知她那『九幽地闕』建造得美奐無儔,真如仙山樓閣一般……」蕭瑤笑道:「柳師兄,譬喻失當了吧?仙山樓閣怎會建於九泉之下?又怎會起甚『鴛鴦閣』的名兒,表示『難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柳洞賓見蕭瑤一面說話,一面往回路走去,不禁揚眉問道:「呼延師妹,你怎麼往回走了?……」蕭瑤邊自緩步走向「枉死城」外,邊自向柳洞賓含笑說道:
「這『枉死城』中除了或空或實的無數囚籠以外,便只有一個『九幽地穴』,我們均已看到,別無足資流連之處,不走則甚?」
柳洞賓笑道:「也好,我再帶呼延師妹去看看『奈何橋』、『血污池』、『孟婆亭』等……」蕭瑤搖手道:「我既來了『千鬼壑』,定必久居,何需亟亟?
如今我又有些倦了,還是回『迎賓館』中睡覺去吧。」
柳洞賓暗歎女人之心委實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太以善變,令人無法捉摸!
他必中雖然有此感觸,卻不敢說出口來,還要順著蕭瑤的口風點點頭笑道:
「是啊,游賞此間景物,不必急於一時,呼延師妹遠來勞頓,加上以『離火神功』震碎『神龍盲丐』沙應雄肝腑,又消耗了相當功力,還是早點安歇了吧!」
蕭瑤笑道:「我睡覺之時有樁毛病,尚望柳師兄委屈一些,能夠合作才好?」
柳洞賓心中「怦」然一跳,暗忖她有什麼毛病,難道非要男人陪伴不可?
他心中雖敢如此胡思亂想,口中卻不敢說出,只向蕭瑤拋過一瞥詢問的眼色笑道:「呼延師妹請講,小兄無不遵辦,哪裡談得上『委屈』二字?」
蕭瑤道:「我這一睡下去,至少要睡到明日卯牌以後,希望柳師兄能約束『迎賓館』中諸人,不要吵我,縱有天大事兒,也等我睡醒再說。」
柳洞賓向蕭瑤投過一瞥失望的眼光,點頭說道:「呼延師妹安心睡吧,我不會讓人來吵你!」
蕭瑤聞言,向柳洞賓雙現梨渦,拋過一瞥甜笑,揚眉說道:「多謝柳師兄,我們明天再見!」
說完,便把房門關上,並加閂死。
柳洞賓被她逗得心癢難熬,但又深知這位呼延師妹是朵有刺的玫瑰,不敢急色胡來,只得歎了一口氣兒,悶悶不樂地獨自回房安寢。
柳洞賓是真睡,蕭瑤卻是假睡。
她等聽得柳洞賓確已睡熟之後,遂悄悄越窗而出,躡足潛蹤地離開賓館。
但離開賓館後,蕭瑤卻雙眉深蹙,覺得問題太多。
因自己重回「枉死城」究竟用何借口?方能騙過守城鬼卒,進入「九幽地穴」,而不使木小萍、皇甫婷等有所驚動?
何況「九幽地穴」之中的形勢自己又完全陌生,所憑仗的,只是從柳洞賓手中取得的那支「幽冥大令」,是否真可通行無阻,尚……蕭瑤雖然明知前途太以艱險,卻因救妹心切,仍往「枉死城」中奔去!
她是一面前行,一面心中想事,但在念猶未畢之際,卻心中猛然她驚!
她心驚之故,是突然發覺有人在自己耳邊施展「傳音密語」。
在她這等第一流高手說來,「傳音密語」不足為奇,蕭瑤所吃驚之故,是對方在密語中對自己所用的特殊稱謂!
那耳邊密語是說:「蕭姑娘,我在你右側方兩丈來外的一塊靠壁巨石之後,請借一步說話。」
蕭瑤以為自己假扮「離明火姬」呼延霄之舉做得天衣無縫,連柳洞賓都被瞞過,正自十分得意,突聞有人叫她為「蕭姑娘」,怎不驚訝欲絕?
尚幸這向她「傳音密語」之人的語音不惡,又復約她到僻靜處相見,至少此人還不像是木小萍手下的爪牙人物。
因對方若是木小萍手下爪牙,在看破自己身份之後,早就聚眾下手,哪裡還會有這等客氣?
蕭瑤心中電轉,覺得對方縱屬非友,亦必非敵,遂只略躊躇,便如言向右前方兩丈來外的一塊倚壁巨石走去。
她邊行邊暗忖:這發話者究系何人?自己又是在什麼地方露出了馬腳?
忖度雖在忖度,卻忖度不出個所以然來?……等蕭瑤走到巨石側面,目光掃處,瞥見石後露出一角金色長袍,才想起一人,不禁大驚欲退。
就在蕭瑤止步欲退,尚未轉身之際,石後金袍人已轉出,正是蕭瑤所想起的「太白金翁」李子西。
對方既已出現,蕭瑤不便再走,只得恭身一禮,抱拳說道:「小妹參見大師兄!」
李子西擺手笑道:「不敢當,我與『崑崙』一派尚無淵源,怎能當得起蕭姑娘『師兄』的稱謂?」
蕭瑤一生聰明絕頂,如今卻窘得耳根發熱,不知道究竟應如何應對?
李子西笑道:「蕭姑娘是否要想知道你假冒『離明火姬』呼延霄之事,是怎麼露了馬腳?」
蕭瑤心中一橫,點了點頭,目注李子西說道:「你說來聽聽也好!」
她心中決定,等李子西說完之後,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地把這「太白金翁」也加以撲殺滅口!
李子西聽得蕭瑤詢問原因,遂伸出三根手指,面含微笑說道:「共有三點理由,我一一說給你聽,第一點是,據李子西所知,『離明火姬』呼延霄是個奇醜的苗婆,不是蕭姑娘所假扮的這等天姿國色!」
蕭瑤聞言,不禁皺眉苦笑,李子西又復看著她緩緩說道:「第二點是,在我送你下了『望鄉台』以後,曾揮劍劈開『神龍盲丐』沙應雄的肚腹,從臟腑間的傷勢看出,你根本就不會什麼『離火神功』。」
蕭瑤耳根間一陣灼熱,正欲開口,李子西又復向她笑道:「由於以上兩點,我只可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離明火姬』呼延霄,至於斷定你就是名滿乾坤的『紅衣崑崙』蕭瑤,卻是由於另外的綜合研判!」
蕭瑤問道:「你是怎麼綜合?怎樣研判?」
她一面發話,一面暗把內力玄功提到極致,準備覓機出手,把這「太白金翁」
李子西一擊立斃!
李子西笑道:「你在『望鄉台』上搏殺『神龍盲丐』沙應雄時,所顯示的功力太高,一般年輕女娃哪有如此成就膽識?再加上不時旁敲側擊,設法探問有關『白衣崑崙』蕭琪陷身的情況,遂使我恍然大悟,判斷你不單便是『紅衣崑崙』蕭瑤,並……」蕭瑤叫道:「並些什麼,你說下去!」
李子西得意地笑道:「我並可從而推斷出你所殺的『神龍盲丐』沙應雄,是真正的『五行門』下,而『后土神君』黃在中和『瀟湘水客』沐寒波,才是假冒人物!」
蕭瑤見自己所作的圖謀,竟完全被李子西識破,不禁驚愧萬分,準備立下殺手!
但就在她凝足功力,殺手將發未發的一剎那間,蕭瑤腦中靈光突閃!
由於靈光突閃,蕭瑤遂未發殺手,只是雙眉顰蹙,凝神思索。
李子西笑道:「蕭姑娘,你想些什麼?是否想殺我滅口?」
蕭瑤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不是,我只是覺得你遺漏了一件事兒!」
李子西道:「什麼事兒?」
蕭瑤雙眉忽挑,一雙妙目中神光如電,向李子西注目說道:「『五行門』下還有一人被殺!」
李子西哦了一聲問道:「還有一人被殺?這被殺之人是誰?是真正的『離明火姬』呼延霄麼?」
蕭瑤道:「不是,你應該想想,我若見過那真正的『離明火姬』呼延霄,知她是個奇醜的苗婆,怎會扮成如今這副形相?」
李子西沉吟道:「另一被殺的『五行門下』,既不是『離明火姬』呼延霄,卻……卻是……」他方自皺眉沉吟,蕭瑤面含冷笑地哼了一聲說道:「你不必裝糊塗了,我來告訴你吧!另外一個被殺的『五行門』下弟子,就是『太白金翁』李子西!」
李子西聞言一愕,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向蕭瑤詫聲問道:「蕭姑娘,你……
你說什麼?我不是好端端的在此,怎麼說是業已被殺?」
蕭瑤笑道:「你確實不曾,但你也不是真正的『太白金翁』李子西,真正的『太白金翁』李子西大概早就死在你手下?」
李子西目光凝注蕭瑤,雙眉微微一軒,慢吞吞地含笑說道:「蕭姑娘大概不會在沒有根據之下,平白作此驚人之語?」
蕭瑤道:「我當然有我的根據,要不要說來給你聽聽?」
李子西笑道:「蕭姑娘請講,老朽願聞其詳!」
蕭瑤挑眉說道:「這道理簡單得很,你既知我是冒充呼延霄的身份來此有所企圖之人,卻不立刻揭穿,又任憑我把真正的『五行門』下『神龍盲丐』沙應雄殺以滅口,哪裡還像是『五行門』大師兄應有的態度?……」李子西點頭笑道:
「這項分析似乎頗有道理。」
蕭瑤繼續說道:「何況我從柳洞賓口中,聽出來你有攛掇他暗中覓機謀奪這『千鬼壑』基業之心,更知你我縱非完全同路之人,目標也不會相差太遠!」
李子西笑道:「好,分析得好,如今我承認我不是李子西,真正的李子西確如你所料死在我手中,但蕭姑娘如此聰明,不知能否猜出我的本來面目?」
蕭瑤點頭道「我大概猜得出來,因為你已在不知不覺間露出了蛛絲螞跡!」
李子西驚道:「有這等事麼?我單獨深入龍潭虎穴,可以說處處小心,蕭姑娘怎會一來就看出我的什麼馬腳?」
蕭瑤笑道:「相貌容易模仿,動作卻難,年齡方面更是極難返老為少,化少為老,譬如說,倘若叫我裝扮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婆,只消一不小心,就會露出破綻。」
李子西皺眉道:「你雖說得不錯,但我本身便是老人,扮這『太白金翁』應該適合身份!」
蕭瑤聽他自認亦系老人,心中便越發有譜,目注李子西,揚眉說道:「我知道你本身也是老人,」老尚風流為春微『一語,不過是世俗諛人之語,像你這把年紀,不至於再沉迷慾海,作甚倚翠偎紅之想!襖鈄游韉閫返潰骸暗比唬當然,這『千鬼壑』中雖然多的是蕩婦妖姬,但我決不會自甘下流……」話猶未了,蕭瑤便目閃精芒,注視著李子西,並眉說道:「既然如此,你卻對那『三絕妖姬』戚小香表示魂夢相思,欲親芳澤則甚??
李子西嘴唇蠕動,想答話而不曾答出話來!
蕭瑤笑道:「此事既有矛盾,必具原因,我從此推測,你並非對戚小香魂夢相思,欲親芳澤,而是不甘大戴綠帽,欲振家風,你多半便是住在王屋山丈人峰、與南宮敬之父『紫竹先生』南宮老人結有深交的當代大俠穆超元了。」
李子西聽得一怔,不知不覺地往後退了半步。
蕭瑤繼續笑道:「還有一點,就是南宮敬是你世侄,你才會促成他與我妹子蕭琪同在一起!」
李子西點頭笑道:「蕭姑娘真夠高明,我承認我就是你所猜測的穆超元。」
蕭瑤擺手道:「沒有什麼高明,老人家剛才不也猜破了我的身份麼?最多我們也只是半斤八兩,略具眼光而已!」
穆超元道:「有件事兒必須請蕭姑娘諒解,就是令妹蕭琪已被木小萍用迷藥擒住,欲將其破壞貞操,在我孤掌難鳴、無法搶救的情況之下,只有撮合南宮敬與令妹成就良緣,或許稍微好一點?……」蕭瑤接口道:「老人家處置甚當,這是沒有辦法中的最佳辦法,何況我也早有為我妹子與南宮敬撮合之意,蕭瑤先謝過老人家的成全厚德。」
說完,果然向穆超元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
穆超元道:「蕭姑娘夜離賓館,是打算去往『鴛鴦閣』援救令妹?」蕭瑤點頭道:「同胞姊妹,不無關心,這是當然之理,老人家難道認為我不該有此一舉?」
穆超元道:「以情而言,應該如此,以理而言,則不該如此!」
蕭瑤問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穆超元道:「柳洞賓有支『幽冥大令』,大概業已被姑娘弄到了手?」
蕭瑤得意道:「不錯,『幽冥大令』業已在我身邊,適才我與柳洞賓並曾仗恃此令,去到『枉死城』中轉了一轉。」
穆超元搖頭歎道:「錯了,蕭姑娘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就怕蕭姑娘急於援救令妹,會有這種錯誤舉措,才特意隱伏在此,加以攔阻!」
蕭瑤皺眉道:「錯誤舉措?此話怎講?老人家是……是認為我錯……錯在何處?」
穆超元道:「憑借那支『幽冥大令』,可以通行『千鬼壑』中各處,但『九幽地闕』卻屬例外,人闕之人,非有木小萍的特別手諭不可,故而,蕭姑娘欲進『九幽地闕』,必先硬闖『九幽地穴』,身份也必然敗露。在這孤掌難鳴,木小萍、皇甫停等又個個功高強、厲害難敵的情況之下,多半不單救不出令妹,反而會把『崑崙』的威名毀於一旦,姊妹二人,同遭不幸,老朽才有『於情雖合,於理不該』之語。」
蕭瑤起初尚秀眉雙挑,目光連閃,似乎有點不服,但聽到後來,卻知穆超元的解說全是實情,只得臉上一熱,向穆超元抱拳說道:「晚輩真不知『幽冥大令』的效用,對於『九幽地闕』仍屬例外,在如今的情況下,究應怎樣處置,尚請老人家加以指點!」
穆超元正色說道:「我認為令妹與南宮敬之事,反正是生米已成熟飯,她暫時並無危險,似乎應把救人放在第二,而把設法摧毀整個魔巢,放在第一……」
蕭瑤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她雙眉略蹙,微一尋思,便自點頭說道:「我知道老人家的這項原則頗為正確,但『千鬼壑』魔巢,組織龐大,好手如雲,要想加以摧毀,卻是如何下手?」
穆超元道:「第一要務,自然是增加力量,請問蕭姑娘,你前此所說的『后土神君』黃在中和『瀟湘水客』沐寒波,究竟是什麼人物?」
蕭瑤照實答道:「是由我辛東坡辛師叔和顧朗軒兄所扮。」
語音至此略頓,又把辛東坡和顧朗軒的身份,向穆超元說了一遍。
穆超元認識顧朗軒,對辛東坡卻是陌生,聽清之後,大喜說道:「『五行門』下五個傳人來此向『崑崙』尋仇一事,真給了我們混入『千鬼壑』、摧毀魔巢的大好機會!如今我們先把辛、顧兩位請來壑下,彼此仔細商量商量,再復見機行事。」
蕭瑤憬然道:「我倒幾乎忘了,辛師叔和顧師兄如今應該到了『千鬼壑』上,穆老人家去接接他們……」話猶未了,穆超元便接口說道:「我一人前去不好,我拉著柳洞賓,甚至於『千鬼壑』壑主索明,一同前去!」
蕭瑤皺眉道:「雖然沙應雄、李子西已死,但還有真正的『離明火姬』呼延霄和精於『戊土』功力之人,倘若他們也來了,卻是怎生處置?」
穆超元道:「希望這兩人來晚幾天,若是湊巧趕來,也只好依照蕭姑娘處置沙應雄的手段,把他們殺以滅口,好在『五行門』下必非善類,又欲向『崑崙』尋仇,我們雖然手段略欠光明,為了顧全大局,以及整個武林的禍福起見,也就管不了那許多了。」
蕭瑤點頭道:「好,計議既定,我不去『枉死城』了,去叫柳洞賓吧!乾脆一同往『千鬼壑』上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