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萍把嘴兒向穆超元努了一努,梨渦雙現,嬌笑說道:「就是這位號稱『太白金翁』的李子西李老人家,蕭姑娘打算怎樣與他比劃?」
紅衣女郎笑著向穆超元道:「李老人家,桌上現有一盆鮑脯,吃得還剩一大半,你能不能用這鮑脯代替暗器,打入銅人的穴道?」
穆超元微笑道:「凡屬內功修為到了相當火候之人,都能摘葉飛花,貫革入石,這似乎算不了什麼過份新奇的手段。」
紅衣女郎笑道:「既然如此,且由我來叫出穴道,請李老人家照我所叫的,『飛鮑打穴!」
皇甫婷道:「這只是李老人家一人施展,蕭姑娘並未有甚切磋……」紅衣女郎接道:「皇甫仙姬別急,只要李老人家照我所叫打中銅人穴道以後,我自會施展一樁足以震動全席的驚人手段!」
穆超元手持牙箸,夾了一片鮑脯,向紅衣女郎注目含笑道:「蕭姑娘,你既欲叫我獻醜,便請叫出穴道名稱吧。」
紅衣女郎於尚未叫出穴道名稱之前,先向穆超元笑了一笑。就在她一笑之間,穆超元聽得耳邊有絲細如蚊哼,卻極清晰的語音說道:「穆老人家請盡力施為,凝足勁力,打那銅人,包管你會獲得意外的驚喜!」
穆超元聞得耳邊密語,向那紅衣女郎點了點頭,含笑說道:「蕭姑娘儘管叫穴吧,我已準備好了!」
紅衣女郎立即叫道:「將台……」
穆超元手中牙箸一甩,所夾鮑脯化為一線白光,「奪」的一聲,不偏不倚地嵌入那具銅人當胸的「將台穴」上!
紅衣女郎跟著連聲叫道:「七坎、左期門、右期門、丹田、氣海……」穆超元牙箸連甩,盆中鮑脯接連片片飛起。
一陣「奪奪」連聲之下,果然每一片鮑脯皆打中紅衣女郎所喚的部位,並深深嵌入銅人的穴道之內!
怪事來了,銅人被鮑脯打中的『將台、七坎、左期門、右期門、丹田、氣海』等六穴之中,居然滲出了鮮紅的血水。
紅衣女郎看得呀了一聲,以一種驚訝頗甚的語音叫道:「銅人還會流血,真是天下怪事!」
木小萍陰惻惻地向紅衣女郎笑了一笑,軒起雙眉緩緩說道:「這具銅人乃是特製,外殼只是一層薄薄的銅皮,其中卻盛了一具新鮮的人體,既被李老人家用鮑脯凝功打傷,怎會不流血呢?」
紅衣女郎問道:「木神妃用真人藏在銅人之中,卻是何意?」
木小萍笑道:「這用意極為簡單,是為了提高興趣,給大家來點意外刺激!」
紅衣女郎道:「刺激雖頗奇妙,但其中那人不是要身遭慘禍,一命嗚呼了麼?」
木小萍點頭道:「當然,不過我不會妄殺無辜,這『銅人中人』自然有他的可死之道!」
紅衣女郎皺眉問道:「有他的可死之道?莫非這銅人之中所藏的是木神妃手下的叛徒?」
木小萍相當滿意地從唇角浮起一絲陰笑,向紅衣女郎說道:「蕭姑娘何妨把這銅人打開看看,或許是你的熟人也說不定?」
紅衣女郎哦了一聲,雙眉微蹙,向那遠在七八尺外矗立的銅人舉掌欲斫。
皇甫婷在一旁笑道:「蕭姑娘快下手呀,只要你把這銅人斫開,豈不可真相大白?」
紅衣女郎經皇甫婷這樣一催,遂右掌微揚,向那具有六處穴道滲出鮮紅血漬的銅人,凝聚玄功,虛空斫出一掌!
掌風暗勁到處,起了一聲脆響。
木小萍並未虛言,這具銅人看來雖似通體實鑄,其實卻屬中空,只有一層薄薄的外殼。
這薄薄的外殼應掌立裂,紅衣女郎再玄功默運,雙掌齊揚,虛空左右一分,那具銅人的外殼便東西分開,向地上頹然倒下!
銅人的外殼雖倒,其中所藏的人體卻仍挺立不動。
那是一位相當窈窕、極為美麗的白衣女郎,面目輪廓與蕭瑤有九成相似。
但如今,她的一身白衣業已逐漸變成紅衣,那雙可以想見極為美好的秋水雙眸也告緊閉不啟!
這當然有原因,原因便在於這白衣女郎的「將台、七坎、左期門、右期門、丹田、氣海」等六處致命要穴之上,深深嵌入了穆超元適才所發的六片美味「鮑脯」!
蕭瑤等群俠雖然心中有譜,但也想不到竟會發生這種情形,目睹之下,全都心神一震!
木小萍則滿面得意神色,向那位紅衣女郎目光微注,嬌笑問道:「蕭姑娘,你認識這位被『太白金翁』李子西李老人家饗以六片美味『鮑脯』的俏佳人麼?
她大概是你的熟人,不……不會太……太陌生吧?」
木小萍起初得意已極,說得宛如流水,但說到後來,竟有點語音斷續。
她語音斷續之故,是由於心中生疑,生疑之故,則是由於那位紅衣女郎臉上的神色太以安定,毫無驚動的情狀!
銅人之中所藏的分明是「白衣崑崙『蕭琪。
這位「白衣崑崙」蕭琪又分明身受重傷,被「太白金翁」李子西活活打死!
「紅衣崑崙」蕭瑤與「白衣崑崙」蕭琪是嫡親姊妹,她在眼見乃妹身遭慘死之下,怎能仍保持這份鎮定?
木小萍心中在猜疑,蕭瑤的心中卻在驚痛!
木小萍想得不錯,同胞姊妹骨肉連心,任憑她如何久經大敵,履險若夷,但在這種情況下,芳心中怎的不驚?怎能不痛?
情動於中,必形於外,蕭瑤心內驚痛,連嬌軀也不禁有點顫抖起來!
辛東坡見狀,趕緊藉著舉杯飲酒加以掩護,施以「蟻語傳聲」神功,向蕭瑤耳邊悄然說道:「賢侄女莫要忘了衣帶傳書上的『屍非屍』一語,我們再鎮定一點,忍耐片刻,看個究竟?」
這「屍非屍」三字,果似給蕭瑤服下了極強烈的鎮定劑,使得她精神一振。
接著,比「屍非屍」三字的效用更強烈的鎮靜劑又來了!
所謂比「屍非屍」三字效用更強烈的鎮靜劑,就是那紅衣女郎於木小萍「不……不會太……太陌生吧」一語之後,竟發出了一陣極具揶揄意味的「格格」
嬌笑。
木小萍雖然早就發覺定有蹊蹺,但仍不禁向那紅衣女郎訝然問道:「蕭姑娘,你……你還笑得出口?」
紅衣女郎答道:「先賢詩句說得好:」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木神妃為何認為我不該笑呢?」
木小萍挑眉道:「蕭姑娘既然熟讀唐詩,定懂得『遍插茱萸少一人』吧?」
紅衣女郎點頭道:「當然懂得,這『遍插茱萸少一人』乃兄弟生離之意!」
皇甫婷在旁從鼻中發出「哼」的一聲冷笑,嘴角微披說道:「兄弟姊妹都是一樣,人家兄弟生離,便吟詩抒別,你們姊妹死別,怎麼反而發笑呢?」
紅衣女郎聞言,看了皇甫婷一眼,又復「格格」嬌笑。
皇甫婷怒道:「你還要笑,你簡直毫無心肝!」
紅衣女郎慢慢止住笑聲,向皇甫婷問道:「皇甫仙姬,你罵我毫無心肝,想必你定然是個有心肝的人了?」
皇甫婷雙眉一挑,伸手指著木小萍道:「當然,你看我和木姊妹雖非同胞,但『七艷盟』姊妹間卻個個情如骨肉!」
紅衣女郎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皇甫仙姬是認為姊妹中雁行折翼,應該放聲一哭,不該發笑!」
皇甫婷冷然道:「當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除非像你這等毫無心肝的冷血之輩,才有如此異常的舉措!」
紅衣女郎仍自「格格」笑道:「既然如此,木神妃與皇甫仙姬怎不放聲痛哭呢?你們目中既無淚漬,臉上也無悲容,莫非竟也是冷血動物?」
木小萍聞言,神色一震,皇甫婷卻向紅衣女郎詫聲問道:「蕭瑤,你莫非是瘋了麼?你的妹妹死了,反而要我和木神妃來目含痛淚、面帶悲容則甚?」
紅衣女郎道:「我的妹妹死了?我的妹妹是誰?」
皇甫婷指著那具挺立的女屍,厲聲喝道:「那『白衣崑崙』蕭琪不是你親胞妹麼?你看她大概是憤於她胞姊毫無手足之情,戾氣所鍾,屍身還挺立不倒!」
紅衣女郎聞言,又是一陣狂笑。
皇甫婷怒道:「你還要笑,你笑得出?我真萬想不到被當世武林人物譽為俠女的『紅衣崑崙』蕭瑤,竟是這樣一副心肝?」
紅衣女郎點頭笑道:「我的確異於常人,有副銅澆的肝膽,鐵鑄的心腸,更絕對不會輕易上了你們的惡當!」
皇甫婷不解問道:「上了我們的惡當?你此話卻是怎講?」
紅衣女郎索性自動伸手,扯去臉上那幅紅色面紗,軒眉嬌笑說道:「常言道得好:」光棍眼中,莫揉砂子『,』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們卻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在我這』真人『面前,大說』假話『,叫我怎的不笑?更怎麼會上你的當呢?「皇甫婷皺眉道:「你不要一再胡扯,我們究竟說了什麼假話?在你眼中揉了多少砂子?」
紅衣女郎指著藏在銅人之中那挺立的女屍,嫣然微笑說道:「皇甫仙姬,你真會睜著眼睛說謊,你說這具女屍是『白衣崑崙』蕭琪?」
皇甫婷道:「當然是……」
「當然是」三字才出,紅衣女郎便以「當然不是」四字,把皇甫婷的話頭截斷,並冷笑道:「你們不知想借李子西之手處置什麼手下叛徒?卻替這屍身戴了一副人皮面具,對我加以愚弄,但『崑崙』蕭氏姊妹,豈是輕易可受愚弄蒙騙之人……」話方至此,木小萍已知情況有異,目注皇甫婷,挑眉問道:「婷妹,是誰負責把蕭琪裝入銅人?」
皇甫婷道:「是聶姊姊先下手點了她的穴道,親自裝入銅人,我並在一旁觀看,應該絕對不會有什麼差錯?」
木小萍側顧南宮敬道:「南宮兄弟,你去看看那『白衣崑崙』蕭琪的臉上有沒有戴著人皮面具?」
南宮敬對於木小萍異常恭謹,唯命是從,他閃身縱過,向蕭琪的臉上細看兩眼,高聲叫道:「木姊姊,好像戴得有呢!」
這一句「好像戴得有呢!」把那位準備對紅衣女郎出言相譏的「氤氳仙姬」
皇甫婷,聽得心中一震,臉上神色大變!
身為群邪主腦的「五毒香妃」木小萍更是滿面羞紅,咬牙叫道:「南宮兄弟,請你把她所戴的人皮面具揭下,讓我看看此女到底是誰?」
南宮敬撕開女屍衣裳,從頸上開始反剝,果然取下一具製作得相當精緻的人皮面具!
女屍面目一現,所有「望鄉台」上諸人均告驚咦出聲,但心中情緒喜怒不一。
原來這具女屍並非蕭琪,竟是背叛木小萍、曾與南宮敬一度私奔的「三絕妖姬」戚小香!
戚小香雖然背叛木小萍、皇甫婷,與南宮敬一同私奔,但如今木小萍和皇甫婷看見死者不是「白衣崑崙」蕭琪,竟是「三絕妖姬」戚小香時,心中仍不免異常驚怒!
動手揭破戚小香真面目的南宮敬也驚得呀了一聲,往後連退兩步!
蕭瑤、顧朗軒、辛東坡、穆超元等群俠自然寬心頓放,十分欣喜,但其中最高興的,還是那位扮作「太白金翁」李子西的老俠穆超元!
因為「三絕妖姬」戚小香是他的逃妾,不單帶走穆超元居處特產的「仙人刺」,造了不少惡孽,並淫蕩成性,到處胡作非為,不知使穆超元戴了多少綠帽兒?
穆超元再入江湖,到處尋她,並巧遇「太白金翁」李子西,將其搏殺,冒用其身份混入「千鬼壑」中,偏偏戚小香又復私奔,致令穆超元難遂對她加以處置、洗刷帷薄之羞的慾望!
如今,居然被紅衣女郎以偷天換日、神通廣大的手段,把戚小香裝入銅人,使穆超元能以六片鮑脯,親手處置了這無恥的逃妾,怎不令這位武林老俠高興得目閃神光,心懷大慰!
「五毒香妃」木小萍畢竟不愧為群邪領袖,雖然目睹巨變,心中相當驚怒,但仍鎮定得住,只把雙眉微挑,目注皇甫婷道:「婷妹,你不是說你親眼看見聶姊姊把『白衣崑崙』蕭琪點了穴道,並親自裝進銅人的麼?」
皇甫婷道:「不止我一人目睹,南宮兄弟也因痛恨蕭琪不肯接受抬舉,而在一旁幫忙,足證此事毫無差錯!」
木小萍道:「既無差錯,這銅人中的屍體,怎會不是蕭琪,而變成戚小香呢?」
皇甫婷雙眉深蹙,略一尋思,忽然似有所得,目射精芒地說道:「我明白了,定是於抬送銅人前來『望鄉台』時,被人在途中掉包,但那幾名抬送的鬼卒,難道均蠢然無覺,都是死人……」木小萍聽至此處,微微一笑接道:「婷妹,對方神通廣大,似有不少黨羽混入我『千鬼壑』中,那幾名抬送的鬼卒大概均有問題,未必是我們的心腹手下!」
紅衣女郎嬌笑說道:「木神妃確實尚有幾分眼力,那幾位就是我從『枉死城』內所救出的被囚俠士,他們特意重回『千鬼壑』中,一來還想解救其餘被囚諸人,二來也和你們搗搗蛋兒,略為發洩被囚數月的這口惡氣!」
紅衣女郎說至此處,那幾名鬼卒便自除去化裝,顯露了本來面目!
蕭瑤、顧朗軒等,總算也對「鬼非鬼」三字獲得了答案!
木小萍目光一掃,向紅衣女郎軒眉叫道:「蕭姑娘,憑你一人,大概還遠不敢如此深入我『千鬼壑』中放肆,尚有多少黨羽,一併請出來吧,反正今日已到雙方一分勝負、最後決戰的地步。」
紅衣女郎笑道:「你莫怪我們鬼鬼祟祟,應怪你們裝神弄鬼,把此處命名『千鬼壑』,佈置成地獄一般在先,我遂覺得『以人制鬼』一定吃虧,只有『以鬼制鬼』才是最佳的手段!」
木小萍冷冷說道:「蕭姑娘無鬚髮甚高論,今天我們還是在手底下見分曉吧,勝者為神,敗者為鬼……」紅衣女郎笑道:「好,我來引介你們『千鬼壑』內的幾位『鬼中鬼』吧,第一位要引介的,自然是我姊姊……」皇甫婷聽得失聲問道:
「我們只知道『崑崙雙姝』,怎麼『紅衣崑崙』蕭瑤還會有位姊姊?」
紅衣女郎嬌笑說道:「皇甫仙姬,你又弄錯了,我不是『紅衣崑崙』蕭瑤,我是被你們認為一向困在『鴛鴦閣』內的『白衣崑崙』蕭琪!」
這兩句話兒,又把木小萍、皇甫婷等群邪聽得目瞪口呆!
木小萍皺眉問道:「你是蕭琪……」
紅衣女郎一面點頭嬌笑,一面除去臉上化裝,果然不單眉目輪廓與蕭瑤極為相像,並比蕭瑤還要略微美俏兩分!
這時,突然有名鬼卒走上「望鄉台」來,向木小萍恭身說道:「啟稟神妃,聶夫人在『枉死城』中命屬下來請柳郎君去一趟,說有很重要的事兒相商!」
柳洞賓萬想不到「赤屍夫人」聶玉倩會在此時尋找自己,不禁異常尷尬地向蕭瑤看了一眼。
蕭瑤由於「屍非屍」一語,以及從蕭琪口中所聞各事,綜合推測,猜出所謂「赤屍夫人」聶玉倩多半也是妹子蕭琪的同路人物所扮,知曉派人來請柳洞賓,必有深刻用意,遂向他嫣然笑道:「柳師兄,快點去呀!你難道不曾聽見聶夫人有事找你!」
木小萍也向柳洞賓含笑示意,請他隨那鬼卒同往「枉死城」中一行。
柳洞賓無可奈何,只得起身向木小萍告別,走往「望鄉台」下。
木小萍見柳洞賓去後,又向那位獨自身著紅衣的「白衣崑崙」蕭琪揚眉問道:
「蕭二姑娘,你不是要為我引介令姊麼?蕭大姑娘今在何處?」
蕭琪說道:「木神妃是當真不知,還是裝糊塗呢?我姊姊不是業已參與你們的最高中心組織『七艷盟』了麼?」
木小萍與皇甫婷聞言,心中立時怦然大震,把四道驚異的眼神盯向那位「離明火姬」呼延霄的身上!
蕭瑤知道已無多少隱瞞身份的必要,遂嬌笑一聲,向木小萍、皇甫婷抱拳說道:「日來多蒙盛待,蕭瑤敬向木神妃、皇甫仙姬一申謝悃!」
木小萍氣得妙目圓睜,胸前急遽起伏,盯著蕭瑤、蕭琪姊妹,臉上現出一片異樣的森森殺氣!
皇甫婷倒還比較沉得住氣,目注蕭瑤,點頭說道:「蕭大姑娘,你玩的好花樣,真正的『離明火姬』呼延霄呢,是不是被你殺了?」
蕭瑤還未答言,木小萍又向蕭琪問道:「蕭二姑娘,你們還有人麼?」
蕭琪不等她再往下問,便面含微笑地向木小萍軒眉說道:「木神妃,你不要急,讓我一位一位地為你引介,第二位我所要引介的,是把他的逃妾戚小香痛恨入骨的穆超元穆老前輩。」
木小萍本來尚不知穆超元是誰?但她也屬聰明絕頂之人,聽到話後,立即從戚小香慘死之事發生推想,把兩道目光注向「太白金翁」李子西等在座諸人。
穆超元也不向木小萍等打甚招呼,自顧除去化裝,恢復本來面目。
蕭琪指著扮作「后土神君」黃在中的辛東坡,嬌笑又道:「這位是我辛東坡師叔,他老人家多半在西陲遊俠,足跡少到中原,木神妃等恐怕尚未見過?」
木小萍一指佯稱「瀟湘水客」沐寒波的顧朗軒,揚眉問道:「這位是誰?」
蕭琪笑道:「他就是我姊姊的好朋友,曾經以『上官奇』的面目出現過的『紫竹書生』顧朗軒。」
木小萍冷哼一聲道:「好,所謂『五行門師兄妹』原來全屬你的黨羽,那『青陽木魃』柳洞賓又是誰呢?我怎麼覺得他不像所謂俠義道中人物!」
蕭琪笑道:「木神妃眼力不錯,柳洞賓確非俠義中人,『五行門』師兄妹中,僅僅只有他才是個貨真價實的『青陽木魃』!」
木小萍恢復了鎮定的神色,點頭說道:「好,你們的人手都已到齊,我且命人把聶姊姊請來『望鄉台』,彼此放手一搏,分個強存弱死便了!」
蕭琪搖手笑道:「不必請,若把『赤屍夫人』聶玉倩請來,你們又會增加失望!」
木小萍聞言一愕,從目中射出兩道恨毒的光芒,盯著蕭琪,恨聲說道:「蕭二姑娘此話怎講?難道我聶玉倩姊姊也不是真牌實貨麼?」
蕭琪笑道:「木神妃,這事只怪你下錯了一著棋兒,你不該派遣那『赤屍夫人』聶玉倩去往『千鬼壑』上請人,接我來此……」木小萍恍然道:「我明白了,去樁千鬼壑』上的聶玉倩是真的,回轉『九幽地闕』的聶玉倩是假的,怪不得她不敢上台來和我見面!」
蕭琪點頭笑道:「木神妃猜得不錯,就在這一去一回之間出了毛病!」
木小萍厲聲問道:「你把我聶姊姊怎麼樣了?」
蕭琪答道:「我把她點了啞穴,放在壑上一個隱僻所在,尚未傷她性命、木小萍請放寬心便了!」
皇甫婷道:「裝扮我『赤屍夫人』聶玉倩姊姊之人又是哪個?你們……」蕭琪不等皇甫婷再往下問,便自目注顧朗軒,向他嬌笑叫道:「顧大哥你要怎樣謝我?我不單阻止了你那位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削髮為尼,並把她拖來太岳山參與這場熱鬧!」
顧朗軒驚喜交集地急急問道:「蕭二……琪妹是說假扮『赤屍夫人』聶玉倩進入『九幽地闕』之人就是林傲霜妹妹麼?」
蕭琪點了點頭,突然目光一瞬,以一種惶恐的神色向蕭瑤叫道:「姊姊,我把林傲霜姊姊請來,你……你會不會……生我的氣吧?」
蕭瑤嫣然笑道:「琪妹幫了我的大忙,我怎還會生你的氣呢?因為你若不把林傲霜姊姊請來,等此間事了之後,我不論天涯海角,也非把這位『梅花女俠』尋著,向她解釋誤會,使她與顧大哥重修舊好不可!」
木小萍挑眉道:「蕭大姑娘與蕭二姑娘,你們姊妹之間的廢話說完了麼?」
蕭瑤笑道:「木神妃問此則甚?是不是你已盛怒難耐,打算和我見見真章,比劃比劃?」
木小萍嗯了一聲說道:「別的勝利均屬虛無,只有手底下分判高低才最真實,我對你們姊妹欽遲已久,如今也應該好好領教領教,分個強存弱汰,真在假亡的了!」
蕭瑤才一點頭,突從「望鄉台」下縱起了一條人影,撲上台來。
眾人目光注處,看出來人正是「赤屍夫人」聶玉倩的裝束相貌!
木小萍從嘴角上浮起一絲冷笑,衣袖揚處,翻手便是一掌!
她是先發掌後發話,口中厲聲叫道:「林傲霜,你也太張狂了,不經通報,便敢妄闖『望鄉台』,還不替我下去!」
聶玉傅想不到木小萍竟會突發辣手?在身形凌空、足尖尚未點地的尷尬情況之下,便想閃避,也有點閃避不及!
萬般無奈,她只好猛凝動力,雙掌齊推,以真氣硬抗真氣!
常言道:「棋高一著,縛手縛腳。」尤其是內力真氣方面,更復弱上絲毫,立見分曉!
雙方掌力相會,聶玉倩悶哼一聲,便被震得身形橫飛,跌向蕭琪懷內!
蕭琪一伸手,將聶玉倩的身軀抱起,並對木小萍訝然含笑說道:「木神妃,戚小香雖曾叛你逃亡,這位『赤屍夫人』聶玉倩卻一向均與你十分沆瀣一氣,你為何也不顧『七艷盟』的姊妹情份,竟凝聚了十一成以上的功力,對她猛下辣手?」
木小萍恨恨地說道:「這聶玉倩是『梅花女俠』林傲霜所扮,我怎肯容她與顧朗軒再復團聚?」
蕭琪失笑叫道:「木神妃,你又錯了,這位匆匆趕上『望鄉台』的『赤屍夫人』聶玉倩是真牌實貨,並非我林傲霜姊姊所扮的呢!」
皇甫婷道:「胡說,我不相信!」
蕭琪笑道:「不信你就親自查看一下,我沒有任何理由要說假話騙你!」
皇甫婷聞言,果然起身走到蕭琪面前,對聶玉倩仔細察看,辨別真偽。
蕭琪此時仍雙手抱著聶玉倩,便藉著聶玉倩的屍身掩護,向皇甫婷的肋下悄然伸了一指!
一來皇甫婷決未想到蕭琪會對自己突施暗算,二來她又在神志專一地察看聶玉倩身份的真偽,以致於發覺指風襲體之際,業已不及閃避!
這位「氤氳仙姬」的功力並不比「崑崙」蕭氏雙姝遜色多少,但如今卻只口內吭了一聲,便被蕭琪以彈指點穴的神功制住!
木小萍發現不對,怒聲喝道:「蕭琪,你們是自命名門正派的俠義中人物,怎可暗箭傷人?」
蕭琪笑道:「對不起,木神妃,我是迫不得已!」
木小萍指著穆超元、顧朗軒、辛東坡暨蕭瑤、蕭琪姊妹說道:「在這『望鄉台』上,你的人手比我還多,怎麼談得上『迫不得已』四字?」
蕭琪放下手中所抱的聶玉倩,向木小萍一揚雙眉,緩緩答道:「木神妃,我所謂『迫不得已』,不是指『望鄉台』上,而是指『望鄉台』下之事!」
木小萍一愕問道:「你少故弄玄虛,你人在『望鄉台』上,怎知『望鄉台』下出了什麼事兒?」
蕭琪朗聲道:「一則林傲霜去焚燬『九幽地闕』和『枉死城』的火光未起,二來真的聶玉倩既然出現,我林妹妹所扮的聶玉倩定必人伏遭劫,或是發生了其他意外變故?……」顧朗軒聽至此處,一顆心兒業已「騰騰騰」跳個不住!
蕭琪委實善解人意,她頓住話兒,扭過頭來向顧朗軒含笑叫道:「顧大哥,請你放心,不單聶玉倩在我手中,我又獲得皇甫婷這樣一個重要人質,定可保障林傲霜姊姊安全無事的了!」
顧朗軒聞言,方始心頭略寬,此時,那位「青陽木魃」柳洞賓業已走上「望鄉台」來。
但柳洞賓這次上台,卻彷彿已悉內情,於目光掃及蕭瑤等人之際,從眼中射出無限恨毒仇怨的神色!
他走到木小萍身邊,向這位統率群邪的「五毒香妃」附耳低語,說了幾句。
木小萍靜靜聽完,向柳洞賓點了點頭,柳洞賓便飛身縱往台下。
木小萍也跟著站起身形,向蕭瑤、蕭琪一抱雙拳,挑眉叫道:「蕭大姑娘、蕭二姑娘,我們『望鄉台』下一會!」
話完,不等蕭瑤、蕭琪答話,便自牽著南宮敬的手兒飄身往台下走去。
索明見狀,生恐自己吃虧,慌忙也追隨木小萍而去。
穆超元雙眉一皺,向蕭瑤問道:「蕭大姑娘,對方首要人物紛紛下台,把我們留在這『望鄉台』上,不知是否有甚陰謀詭計?」
蕭瑤笑道:「我們現有皇甫婷、聶玉倩等兩個重要人質在手,怕她何來?木小萍大概是嫌在台上勢孤,台下又來了什麼有力的幫手,才要我們下台去,雙方各盡所能,放手一搏!」
顧朗軒道:「我們快下去吧!但在交手之前,是否先要決定一下行動準則?」
蕭瑤點說道:「當然應該決定,我認為林傲霜姊姊若是落在群邪手中,便應該以她的安全作為第一目的!」
顧朗軒雙眉一挑,目閃神光說道:「我認為第一目的,還在蕩魔衛道。」
蕭瑤不等他往下再說,便自截斷顧朗軒的話頭,嬌笑說道:「顧兄錯了,我們如今人手已夠,今夜縱然不能盡滅群魔,明夜後夜,均可再來,但林傲霜姊姊若是有甚差池,你卻情天永缺,終身難以彌補的了!」
顧朗軒心中何嘗不以林傲霜的安危為念,聽得蕭瑤這樣說法,遂自默然不語。
辛東坡想起一事,目注蕭琪問道:「琪侄,南宮敬曾被我以『妙手天醫』諸葛老人所贈的藥刺試行療治他迷失人性的症狀,不知業已生效復原了麼?」
蕭琪搖頭道:「適才林姊姊只在壑上與我匆匆一面,便扮成聶玉倩模樣再度進入『九幽地闕』,企圖乘著木小萍、皇甫婷等不在之際,徹底破壞魔巢,故而忘了談論南官敬的問題,但林姊姊謀定而動,身邊又自帶有幾顆相當珍貴難得的『赤紅雪蓮子』,照說南宮敬即使從未為諸葛老人的藥刺解毒,林姊姊也有力量可以使他……」語方至此,「望鄉台」下又傳來「青陽木魃」柳洞賓的厲聲喝道:
「蕭家丫頭,你暗算了我好幾位同門師姊師兄,還不血債血還,下台領死!」
蕭瑤笑道:「琪妹,你帶聶玉倩,我帶皇甫婷,一齊下台去吧,免得他們鬼喊鬼叫,還以為我們有所畏怯!」
蕭琪嫣然點頭,遂與蕭瑤一人抓起一名蕩婦妖姬,舉步下顧朗軒邊自隨行,邊自向辛東坡壓低語音,悄然皺眉問道:「辛師叔,這事有點奇怪,我南官賢弟若是靈智已復,必然急於報父仇,怎會還對『五毒香妃』木小萍等那樣親熱?」
這句話兒把辛東坡問得一怔,雙眉微蹙,向顧朗軒低聲說道:「我本來也以為『妙手天醫』諸葛老人的藥針定會生效,如今看來,卻未必盡然,其中恐怕尚別有蹊蹺?」
顧朗軒歎道:「這種蹊蹴,僅憑推斷之力無法明瞭究竟,反正事到如今,只好面對現實,走一步算一步了。」
說話之間,業已到了「望鄉台」下。
除了木小萍與「千鬼壑」群邪以外,還有一個貌相異常陌生的白鬚白髮老人,和「青陽木魃」柳洞賓並肩站在一起。
木小萍仍能保持相當鎮定,見群俠走下「望鄉台」後,對蕭瑤含笑叫道:
「蕭大姑娘,我來為你引見一位幾乎已有七十年未出江湖的武林長者。」
蕭瑤妙目一轉,伸手指著那與柳洞賓並立一處的白鬚白髮老人,揚眉說道:
「木神妃一定要為我們引介之人,就是這位麼?」
木小萍點頭道:「正是,這位老人家是……」一語未畢,蕭瑤已自梨渦雙現,嫣然微笑,接口搖手說道:「木神妃你不必引介了,我認識他!」
木小萍啊了一聲,竟似不信地目注蕭瑤,詫然問道:「蕭大姑娘,你真能認識他麼?你不過二十一二光景,這位老人家卻將近七十年未出江湖了呢!」
蕭瑤笑道:「木神妃若是不信,我便說出來試試,這位老人是不是姓洪,名三通,昔年並有極為特別、表示他武功甚好、巢穴特多的『玲瓏玉兔』的外號?」
木小萍聞言一怔……
「哈……哈……哈」一陣狂笑……
這陣笑聲,是發自那位白鬚白髮的老人口內,笑聲洪烈已極,宛如百萬天鼓齊撾,震得人耳底嗡嗡,心神為之生悸!
包括蕭瑤、蕭琪姊妹在內,群俠心中均頗為吃驚,暗讚這白鬚白髮老人,練得好強烈的內家真氣!
白鬚白髮老人笑畢,向蕭瑤點頭說道:「蕭大姑娘真個玲瓏剔透,你是從柳洞賓口中得知老夫姓洪,然後再從昔年『五行祖師』的至交好友之內,細加思忖,才猜出老夫的來歷!」
蕭瑤也暗驚對方心思敏捷,思慮周到,遂嫣然一笑說道:「你自己也相當會猜,何必還誇我善於猜測?」
那位「玲瓏玉兔」洪三通,把兩道燦如巖電的目光,盯在蕭瑤臉上,出聲問道:「蕭大姑娘,我為故友『五行祖師』所覓的幾個再傳弟子呢?是否全數被你們害死?」
蕭瑤搖頭笑道:「沒有全數誅戮,至少還留了一位,即如今還在你身邊的『青陽木魃』柳洞賓!」
洪三通咬牙道:「蕭大姑娘,你太狠了,我為我老友『五行祖師』所下的數十年苦心,竟完全毀在你的手內?」
蕭瑤微笑道:「這是天意,也是巧合,若非我先巧遇柳洞賓,得知他們師兄妹間素不相識,在此作初度聚合,也想不出這等身外化身,把『五行餘孽』各個擊破的魔巢臥底之計!」
柳洞賓聽得悔恨萬分,不同舉起手來,重重地摑了自己一記耳光!
蕭瑤接著又說道:「換句話講,倘若『五行門』師兄妹毫無阻礙,當真在此聚齊,勢必與『七艷盟』同流合污,使武林中不知多添多少腥風血雨!
故而,我說這是天意,足見昊昊彼蒼,惡惡善善……「洪三通不等蕭瑤說完,便即厲聲喝道:「賤婢,休要再逞口舌之利,你們既傷害了『五行門』下的四位傳人,總得還我一點公道!」
適才,他還口稱「蕭大姑娘」,如今,業已把這稱呼改為「賤婢」,可見得洪三通的心中業已忍無可忍,憤怒到了極處!
蕭琪在一旁笑道:「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除此以外,還有什麼公道?只要你有本領,儘管為』五行門『下四個已死的兇徒,向我索命就是!
昂槿通怒道:「大膽狂妄的賤婢,老夫不信憑我百十年修為,便治不了你!?
說話之間,他那頭上的白髮與額下的白鬚,都一齊宛若銀針,「呼」然而起,神態委實威猛得有點懾人!
蕭琪知道這「玲瓏玉兔」洪三通不單年逾百歲,功行極深,並可能偷學了「五行派」之精髓,必是個相當難鬥的腳色!
她看出厲害,遂索性搶先兩步,越身群俠之前,向洪三通揚眉嬌笑說道:
「洪老兒,你要治我,便請下手,光擺出這樣一副凶巴巴的架子,卻來嚇唬誰呢?」
洪三通目中殺氣如電,左掌微揚,向蕭琪凌空作勢,虛按一記。
蕭琪滿面笑容,卓立當地,連手兒都未舉上一舉。
洪三通方面既未發出什麼掌風勁氣,蕭琪方面也未見甚衣角飄動?
但她所立之處尺許周圍以外,卻倏然石粉飛揚,現出了一圈低凹的石槽!
洪三通年老成精,自然識貨,見狀之下,微吃一驚,揚眉說道:「難怪賤婢狂妄,原來竟練就了『無相護身神功』,並可……」蕭琪嫣然一笑,接口說道:
「洪老兒,我勸你還是省點事兒最妙,施展這種『無形罡氣』是最耗精力的……」
洪三通獰笑喝道:「老夫精力無窮,賤婢再吃一掌!」
話畢,右掌舉處,仍像先前那樣,毫未發出任何聲風勁氣,向蕭琪凌空虛按!
蕭琪也像適才那般,滿面笑容,卓立當地,動都不動一下!
但這次卻石粉飛揚更甚,地上那圈石槽,也凹度更深不少!
蕭瑤看出洪三通的功力奇高,生恐妹子有失,正自皺眉思計,耳邊忽聽蕭琪以比「蟻語傳聲」更高一層的「慧光心語」說道:「這洪三通老魔已得『五行絕學』精髓,功高難敵,他惱羞成怒之下,第三招可能會從無形轉為有形,姊姊與辛師叔請暗用『無形真氣』助我一臂之力!」
密語剛了,洪三通「哈哈」一笑,滿頭白髮再度掀起,厲聲說道:「『崑崙雙姝』,果然名不虛傳,老夫幸會高人,你再接我一掌!」
話完,掌發。
果如蕭琪所料,這次不單是從無形轉為有形,且掌風如海,銳嘯攝魂,並還是全力施為,雙掌齊發!
蕭琪既知厲害,哪敢怠慢?一式「寒雞拜佛」,也自雙掌並出!
一聲「砰」然巨響,漫空均被飛揚的土石所罩,勁氣狂拂之下,稍差一點的在場人物,如「千鬼壑主」索明之流,都立足不定,紛紛後退!
等到土石落定,塵霧散後,只見洪三通與蕭琪二人,均已略有異狀!
洪三通眉頭深蹙,身形有點搖晃,手扶柳洞賓的肩頭,似是勉強站穩!
蕭琪也向後退了兩步,未能站在原處,但臉上卻仍梨渦雙現,流露出嫵媚的笑容。
木小萍目光微皺,隨即問道:「蕭大姑娘,我們是今夜決一死戰?還是雙方先行換俘,等到明日或後日,各盡全力一搏!」
蕭瑤問道:「何謂『換俘』,是否以皇甫婷、聶玉倩,交換林傲霜、南宮敬二人?」
語音剛了,南宮敬接口喝道:「蕭家賤婢,休要胡說,我是木姊姊這邊的人,卻換給你們則甚?」
蕭瑤冷笑一聲,指著南宮敬痛罵道:「你這見色忘義、喪心病狂的東西,你忘卻本來、甘心下流,我和顧大哥也懶得再復理論語音至此,轉對木小萍道:」
此事由木神妃作主好了,今夜先將林傲霜與皇甫婷、聶玉倩互相交換,改於明日或後日再盡全力一搏也可,或是不須改期,就此一試……「木小萍不等蕭瑤把話說完,便自截斷她的話頭,含笑說道:「本來我對賢姊妹『紅白崑崙』之名欽遲甚久,今夜幸得相逢,必當盡情領教,但因雙方有重要關係人在對方手內,即今較技,心亦難安,遂覺還是先行換俘,後日改期再搏,也可以毫無牽掛的盡量施展!」
蕭瑤點頭道:「好,我尊重木神妃的意見,我們決戰之期究竟是改在明天?
抑或後天?」
這時,那位「玲瓏玉兔」洪三通的嘴皮,接連動了幾動,似是正對木小萍以「蟻語傳聲」的功力陳述意見。
果然,木小萍微一沉吟之後,方自目注蕭瑤,揚眉說道:「為了彼此準備得寬容一些,還是把決戰之期改為後日黃昏如何?地點也不必再來『千鬼壑』中,就在壑上的摩雲峰下!」
蕭瑤回頭與穆超元、辛東坡、顧朗軒暨妹子蕭琪等略一商討,見群俠均無異議,遂對木小萍頷首笑道:「好了,決戰之期,定於後日黃昏,地點也就依木神妃之言,改在摩雲峰下!」
木小萍見蕭瑤已作允諾,遂揚眉笑道:「戰約既定,期前不動干戈,木小萍忝為主人,不知蕭姑娘等願否賞光,再上『望鄉台』去,容我以『九幽大宴』略作招待?」
蕭瑤搖頭笑道:「不必,不必,我們連日在木神妃麾下叨擾已多,就此告退!」
木小萍道:「蕭姑娘等既然不肯賞光,木小萍也未便強留,我們就此換俘。」
蕭瑤正待點頭,顧朗軒站在一邊,劍眉微揚,接口說道:「此時此地換俘不宜,我們還是在『千鬼壑』上,把林傲霜與皇甫婷、聶玉倩等雙方交換較妥!」
木小萍點頭向顧朗軒看了一眼,冷然笑道:「顧大俠,你倒真多心……」顧朗軒接口道:「不是我多心,而是木神妃以及你手下之人作起事來往往不擇手段,我們才不得不略作提防,事事謹慎!」
木小萍也顯然不想再與顧朗軒等弄甚口舌,回頭向索明叫道:「索壑主,你命他們去往『九幽地闕』之中,把林傲霜姑娘好好請來,隨我一同送客。」
索明恭身領令,踅去照辦。
片刻以後,索明果然率同兩名侍女,用乘軟轎把林傲霜抬了前來。
林傲霜人尚昏迷,看樣子是在「九幽地闕」之中中了什麼迷魂藥物,並非被點穴道。
果然,木小萍見林傲霜業已抬到,遂向蕭瑤含笑發話說道:「蕭大姑娘,你們如今不必為我皇甫妹子和聶姊姊解開穴道,我們也不必給林姑娘服食解藥,等到了『千鬼壑』上,雙方同時進行便了!」
蕭瑤點頭笑道:「悉依尊命,蕭瑤等就此告辭!」
木小萍向柳洞賓看了一眼,含笑說道:「柳兄請陪洪老人去往『九幽地闕』之中歇息款待,我和索壑主送客,馬上就來!」
柳洞賓點頭領命,但目光卻電掃蕭瑤等人,流露出極度憤恨的兇惡神色。
木小萍囑咐完畢,把手一揮,命鬼卒侍女們抬起林傲霜,與蕭瑤等人同往「千鬼壑」上走去。
蕭瑤起初還怕木小萍會利用那黑暗秘道有甚圖謀,暗以「傳音密語」通知群俠善加戒備。
但到了秘道之中,才知多慮,其中業已燈火通明,照耀得宛如白晝!
木小萍不失群邪首腦身份,一路之間,笑語從容,毫未有甚陰險行動?
到了「千鬼壑」上,她也首先取出解藥,餵給林傲霜服下。林傲霜服藥不久,人便醒來,蕭瑤首先飄身閃過,含笑叫道:「霜姊大概還不認識我吧?
小妹蕭瑤。「
林傲霜「哎呀」一聲,急忙拉著蕭瑤的柔荑素手,嫣然笑道:「瑤妹,我對你欽遲太久,想不到卻與琪妹先行認識,我……我先前有些氣量狹窄的不對之處,瑤妹不……不怪我吧?」
常言道:「兩女之間難為男。」在這一對蘊有某種微妙情況的絕代俠女見面之際,那位「紫竹書生」顧朗軒著實有些提心吊膽!
如今,見了她們互敬互愛的情況,顧朗軒才真正放下心來。
蕭瑤聽完林傲霜之言,嬌笑說道:「霜姊怎麼這樣說法,小妹對你歉疚之處才多,你再如此一說,豈不叫我無地自容了麼?」
語音至此略頓,嫣然一笑又復說道:「霜姊莫談別事,請先運氣行功,試試四肢穴位之間,是否還有異狀?」
林傲霜如言自行運氣,留轉週身以後,向蕭瑤搖頭說道:「沒有異狀,我只是在『九幽地闕』之中,被一種異常的香味熏昏,如今還原,並無任何不適?」
木小萍聽至此處,目注蕭瑤,高聲叫道:「蕭大姑娘,你真是過份謹慎,如今總該放心把我皇甫賢妹和聶姊姊被制的穴道解開了吧!」
蕭瑤笑道:「木小萍不要怪我,常言道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們委實被你們的鬼蜮伎倆弄得頭痛,好容易才在這次略佔上風……「木小萍冷笑接道:「你們佔了什麼上風,費盡苦心,化裝混入,除了救走幾名『枉死城』中的囚徒以外,不過替我們『七艷盟』把叛徒『三絕妖姬』戚小香代為執法而已!」
穆超元道:「何止這點成就?我們還把『五行門』下剪除了四人之多……」
木小萍冷笑說道:「『五行門』中本非『千鬼壑』成員,你們剪除他們,與我何損?反而經這一來,洪三通與柳洞賓對你們恨毒太深,今後會死心塌地為我所用,倒替『千鬼壑』中增添了兩名得力高手,在價值方面,比那幾名囚徒高得多了!」
蕭瑤笑道:「我懶得與木神妃爭甚口舌之利,反正雙方的強弱存亡,到後日黃昏便見分曉,木神妃還是先回你那『九幽地闕』之中,好好養養神調調氣吧!」
說話之間,蕭瑤神功暗聚,屈指連飛,已替皇甫婷、聶玉倩二人把所制穴道解開!
穴道一解,皇甫婷立即復原,但聶玉倩卻因在「望鄉台」上被木小萍掌風所擊,受了極重內傷,如今在經脈突通之下,嗆出了兩口鮮血!
木小萍見狀不敢怠慢,一面親自抱起聶玉倩,餵了她一粒丹藥,一面向蕭瑤叫道:「蕭大姑娘,我們就此別過,後日黃昏摩雲峰腳再會。」
說完,率同鬼卒侍女,便自回轉「千鬼壑」下。
蕭瑤目送木小萍等走後,立即轉過身形,向蕭琪正色叫道:「琪妹趕緊坐下調息,看看適才曾否已受內傷?後日黃昏,你是我方主力,可千萬大意不得!」
蕭琪笑道:「剛才幸虧我機智得早,暗請姊姊和辛師叔助了一臂之力,故而我雖臟腑間略受震盪,洪三通卻定必受傷更重,否則,後日黃昏的決戰之際,僅僅這個老魔便足令我們頭痛的了!」
說完,她果即遵從蕭瑤之言,盤膝坐下,靜靜運氣行動。
顧朗軒皺眉道:「那『玲瓏玉兔』洪三通若從名號聽來,不過是異常狡猾、巢穴極多之人,想不到武功方面竟也這等厲害!」
蕭瑤道:「據我推測,洪三通雖將『五行祖師』所留之五行絕藝覓材分傳柳洞賓等五人,但必將其中精粹,綜合自行鍛煉,加上數十年的功夫火候,縱是下愚之質,也會有相當驚人的高明成就!」
林傲霜點頭笑道:「我同意瑤妹的這種見解!」
顧朗軒忽然想起一事,目注林傲霜道:「霜妹,我有一件事兒,想問問你!」
林傲霜道:「什麼事兒,儘管請講!」
顧朗軒道:「霜妹是否與南宮賢弟在『九幽地闕』的『鴛鴦閣』內共處了一日一夜光陰?」
林傲霜的玉頰之上飛起了兩片紅霞,雙眉一挑,接口說道:「不錯,確有其事,但也和你與瑤妹逆旅共室一樣,清清白白,決無不可告人……」顧朗軒臉上一熱,慌忙陪著笑臉,接口說道:「霜妹會錯意了,我是問你,既與南宮賢弟同在一處,定知他所中迷神毒力是否業已祛解?」
林傲霜白了顧朗軒一眼,嘴角微撇說道:「虧你問得出來,你平素還自詡聰明,依我看來,簡直是天字第一號的大笨蛋!」
顧朗軒被罵得一頭霧水,正自窘然苦笑之間,林傲霜又復說道:「你怎不想想,南宮敬與我同處密室,時達一日一夜之久,竟能清白相對,未起事端,他還會是個忘我迷亂的糊塗人麼?」
說至此處,轉過面去向蕭琪笑道:「琪妹,關於此事,我還未來得及向你說明,我到『鴛鴦閣』中,正待取出靈藥為南宮敬療治迷亂的心神,卻發現他只是當眾裝佯,事實上頭腦業已清醒!」
蕭瑤聞言,向辛東坡嬌笑說道:「辛師叔,此事定然是你的功勞,那位諸葛老人,真不愧『妙手天醫』之稱,所贈藥刺,確有奇效!」
辛東坡道:「既然南宮老弟的靈智已復,他為何還不乘機離開魔窟,還要……」顧朗軒點頭道:「這就是我急於向霜妹探詢之事。」
林傲霜白他一眼,搖頭說道:「我只知道南宮敬靈智已復,卻不知道他為何不乘機脫逃,還要繼續留在魔巢中……」蕭瑤瞿然接道:「我明白了,南宮兄弟的神智既已清醒,自然痛於殺父之仇,他不肯離開魔巢,多半是志切報復,想打木小萍的主意!」
蕭琪雖在盤膝靜坐,運氣行動,但聽了蕭瑤這一推測,也自失聲說道:「哎呀,南宮兄的這種打算,雖然可能生效,但其中凶險也多,我們要不要……」蕭瑤看出妹子對南宮敬相當關懷,不由心中大慰,向蕭琪含笑說道:「琪妹且靜心行動,使臟腑間所受震傷完全恢復,其他事兒暫時不必管它,我覺得南宮兄弟裝得未露絲毫痕跡,他在將計就計之下,不會有多大危險!」
蕭琪聞言,嫣然笑了一笑,果又閉目靜坐,凝功運氣,流轉週身經脈。
蕭瑤向妹子指了一指,向群俠扮了一個鬼臉。
群俠懂得蕭瑤是表示蕭琪對南宮敬相當關懷,兩人好事有望,均一齊點頭,每人臉上均綻放出慰然的微笑。
蕭瑤讓蕭琪獨自靜坐,把群俠拉到一旁,向辛東坡叫道:「辛師叔,我們如今無事,且一面遙為琪妹護法,一面把後日黃昏正邪總決戰之事,好好研究一下!」
辛東坡道:「此時研究似乎早了一點,因為我們不知南宮老弟向木小萍報復父仇之事,是否成功得手?」
蕭瑤笑道:「我認為我們不必管他得手與否,只以木小萍無所傷損來研究決定戰略,假如到了後日黃昏,木小萍惡貫已盈,豈不更來得輕鬆一點?」
穆超元點頭說道:「蕭大姑娘說得有理,我們應該自行度德量力,細細研究,譬如以我來說,便自覺血氣漸衰,不敢恃傲,大概只可和那『千鬼壑主』索明之流來得幾招,或許還有勝望?」
蕭瑤失笑道:「穆老人家太謙,我的原意是想請你應付聶玉倩之夫、『黑眚神君』白笑天和他那個小老婆呢!」
穆超元道:「白笑天和那妖婦不在『千鬼壑』下。」
蕭瑤笑道:「如今雖然不在,但後日黃昏以前,卻可能回來,我們應該把對方所有可能邀集到的人手都一齊計算在內!」
穆超元想了一想,頷首說道:「好,假如白笑天和他那妖裡妖氣的小老婆回來,我便拼著一條老命鬥鬥他們,否則,我只負責處置那『千鬼壑主』索明便了!」
蕭瑤笑道:「白笑天的大老婆『赤屍夫人』聶玉倩呢……」林傲霜接口說道:
「聶玉倩是『七艷盟』中最弱的一環,就把她交給我吧!」
顧朗軒生恐林傲霜過於輕視聶玉倩而吃虧,遂在一旁加以提醒說道:「霜妹迎敵『赤屍夫人』聶玉倩倒甚適合,但需對她所練的『赤屍毒掌』特別注意一點……」林傲霜笑道:「你不必替我擔心,我正因我所精擅的師門絕藝『玄陰梅花指』恰是『赤屍毒掌』剋星,才敢自告奮勇地選擇聶玉倩作為對手!」
顧朗軒哦了一聲,點頭說道:「我倒忘了霜妹的『玄陰梅花指』專克『赤屍』邪功,這樣說來,以你抵聶玉倩確是適當人眩」蕭瑤笑道:「還有個比聶玉倩更厲害一點的『氤氳仙姬』皇甫婷呢,我想請顧兄擔當此任如何!」
顧朗軒劍眉雙皺說道:「瑤妹應該量材派用,那皇甫婷相當厲害,我能鬥得過麼?」
蕭瑤看他一眼,嫣然笑道:「顧兄,你不要忘了,你自從精習我所傳的可增益你本門絕學的口訣以後,功力已大為精進,幾乎倍於先前,鬥鬥『氤氳仙姬』皇甫婷,是綽有餘裕的了!」
顧朗軒挑眉答道:「瑤妹既認為我綽有餘裕,我便只好欣然應命的了!」
蕭瑤又向辛東坡笑道:「辛師叔,如今對方只剩下最厲害的『五毒香妃』木小萍和『玲瓏玉兔』洪三通二人,我們則有辛師叔和我姊妹,應該怎樣分派?」
辛東坡道:「以三對二,事總好辦,譬如讓琪侄單獨對付木小萍,我和瑤侄則合手對付洪三通,便不致有太大問題,但……」蕭瑤聽出辛東坡話猶未盡,似有弦外之音,遂向他注目問道:「辛師叔但些什麼?你好像有話未曾講完,怎不說下去?」
辛東坡雙眉微皺答道:「我認為木小萍約期後日之舉,多半是等待什麼厲害幫手?」
顧朗軒道:「我也曾這麼想過,但細一尋思,又覺得木小萍即令趕去邀人,僅僅一日有餘的光陰,似乎也不夠運用?」
辛東坡目注顧朗軒道:「現時邀人,確實來不及,但若事先決定要來,木小萍等只消略為推延決戰日期,豈非便可增強實力!」顧朗軒連連點頭道:「事先約定,當然大有可能,但我們無法對這不可捉摸之事再加籌度,只得僅以『千鬼壑』內目前的群邪作為假想敵了!」
辛東坡道:「當然只好如此,常言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對於衛道降魔之舉,只求盡力盡心,無法顧慮得太過周詳了!」
蕭瑤聽他們說至此處,嫣然笑道:「好了,我們只定原則,對於其他各事,統統臨機應變,一日多的光陰,稍瞬即逝,我們最要緊的事兒,是盡量充實自己,大家靜坐調息,好好用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