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山三煞」中的「笑煞」哈騰話完,在所著骷髏衣內,取出一根百煉精鋼所鑄的白骨杖,及一柄尺許周圍的圓形鐵扇!
「婁山三煞」嘯傲江湖,從來少動兵刃,如今一經取出,不由得龐真真等人齊加注目,只見「笑煞」哈騰所用的「白骨杖」共分兩截,每截長約一尺四五,中以鋼環銜接,形若人骨,粗如鴨卵!
那柄圓形鐵扇,則徑約一尺二三,四周鋒刃極薄,彷彿就是一柄奇形短斧!
「火孩兒」鄔赤見對方這兩件兵刃形式奇特,知道必其厲害,遂趕緊把自己所用的「烈火乾坤圈」及「短柄蛇焰矛」取出,他這兩件兵刃,也與「笑煞」哈騰的一杖一扇同樣不載於「兵器譜」中,均系自出心裁打造!
「烈火乾坤圈」是只上有把手的盈尺鋸齒鋼圈,但有三枚鋸齒中通小孔,只要按動把手暗簧,便會突自孔中噴出烈火!
「短柄蛇焰矛」則長僅二尺一二,矛尖形狀如蛇,不但蛇口可噴毒焰,連那一蓬精鋼細絲所作的血擋也可化為無數鋼針,在對面動手之間,用內家暗勁抖得飛出傷敵!
「笑煞」哈騰左手持扇,右手持杖,「火孩兒」鄔赤則左手持圈,右手持矛,相距五尺左右,巍然對立!
他們一個知道對方是位列當世武林「十三名手」的絕代凶人,一個知道對方以「火」成名,全身幾乎無物不蘊烈火,遂均抱元守一,靜氣凝神,誰也不敢絲毫怠慢!
巍然相持片刻,「笑煞」哈騰藝高膽大,哈哈一笑,身形欺進三尺,左手鐵扇微揮,照準「火孩兒」鄔赤的面門,一扇扇去!
「火孩兒」鄔赤因自己兵刃中妙用無窮,也恐對方鐵扇以內有甚花樣?
遂不肯貿然接架,足下微滑,擰身右旋,「烈火乾坤圈」就勢招化「力劃鴻溝」,向「笑煞」哈騰腰胯之間斜斜劃落!
「笑煞」哈騰是當世武林中一流人物,眼力何等高明?見「火孩兒」鄔赤閃避之間極有分寸,出手還招又極輕靈迅疾,便知無怪「翻天怪叟」龐千曉派遣此人與「碧雲娘」柳如煙同來,這位「火孩兒」鄔赤除了一身火器威力極強以外,在真實武功方面亦有精純造詣!
眼看「烈火乾坤圈」已將劃到腰際,「笑煞」哈騰突然微退半步,手中白骨杖往上一穿,連人飛起兩丈來高,吸氣轉身,掉頭猛撲,左手鐵扇化成冷森森一片玄雲,右手白骨杖則化成千條杖影,威勢之強,幾乎把「火孩兒」鄔赤立足處的丈許周圍,一齊籠罩在內!
「火孩兒」鄔赤見對方施展內家極上乘的「飛鷹身法」撲擊自己,知道難於應付,遂身形微仰,裝出欲用「巧看天河」、「金鯉逆游」的身法向後脫身,實則身形一仰一躬,足尖用勁,反而迎著「笑煞」哈騰,宛加急箭離弦似的,斜穿而上!
果然「笑煞」哈騰在「火孩兒」鄔赤身形微仰之際,便即一聲得意厲笑,算準對方後退遠近,真氣微提,運用絕頂輕功「凌空虛度」,硬把身形在空中橫移八尺,欲乘「火孩兒」鄔赤倒縱而出,將落地而未落地的剎那之間,集中全力,猛下辣手,將其一擊而斃!
倘若「火孩兒」鄔赤真用「巧看天河」、「金鯉逆游」身法,則委實難逃此劫,但如今卻恰好於「笑煞,哈騰施展」凌空虛渡「神功,在半空橫移身形之時,險煞人的自白骨杖端之下斜穿而過!
等到「笑煞」哈騰變式再撲,「火孩兒」鄔赤業已暫脫危機,把「短柄蛇焰矛」、「烈火乾坤圈」展盡精微,與對方互相狠鬥!
但因他真實武功方面畢竟略遜「笑煞」哈騰,三四十個照面尚可支持,一到了五十合以上,便被哈騰圈在一片寒風杖影之內!
「黃衫紅線」龐真真見「火孩兒」鄔赤已落下風,遂向「碧雲娘」柳如煙低聲問道:「二姨娘,鄔香主力難敵人,為什麼還不施展他的拿手火技?」
柳如煙看她一眼,微笑低聲答道:「真真,你江湖閱歷畢竟還淺,鄔香主以火成名,『笑煞』哈騰定然對他戒意極深,甚或想有克制之法,過早施展,必告無功!如今他敗像已呈,對方驕氣已盛,防範之心也就自然稍疏,他大概也就快出手了。」
語音方了,「火孩兒」鄔赤果已趁著閃避「笑煞」哈騰的白骨杖風,身軀接連兩旋,左手「烈火乾坤圈」用陰把反手向後一撩,並按動把手機簧,自那三枚中空的鋸齒之中,噴出三縷銀色火焰!
這三縷銀色火焰,他自知因對手太強,必難奏效,故而只是惑亂「笑煞」哈騰的心神,實則想用「短柄蛇焰矛」上的「鋼絲血擋」克敵致勝!
果然「笑煞」哈騰因曾目睹「方外三凶」中的「催命頭陀」被「火孩兒」鄔赤發出「三離真火」,燒成焦炭,對他戒備頗深,銀色火焰方自「烈火乾坤圈」
鋸齒之內往外一噴,哈騰左手圓形鐵扇便即凝勁猛扇,扇出一股罡風,封住那三縷不知是否含有劇毒,抑或另具其他妙用的銀色火焰!
「火孩兒」鄔赤此時仍不使用「鋼絲血擋」,只將右手「短柄蛇焰矛」一拍,自那狀如蛇頭的矛尖之中,噴出一股暗綠毒火!
「笑煞」哈騰對於這些烈火暗器委實頭疼,既不敢擋,又不便躲,眉峰微聚之下,照準那股射向自己面門的暗綠毒火,潛運神功,張嘴噴出一口內家真氣!
這口內家真氣,果然噴得那股暗藍毒火四散分飛,但「火孩兒」鄔赤卻把握了極好機會,凝聚真力,猛抖「短柄蛇焰矛」,矛上的「鋼絲血擋」立化成一大片赤紅飛針,齊往「笑煞」哈騰上半身密射而出!
哈騰左手揮扇御火,口中凝勁噴氣之下,又遭遇這等意外的奇襲,饒他久闖江湖,多經陣仗,也未免有些心驚意亂,手足無措!
但他畢竟位列當世武林「十三名手」,一身武學超異凡流,在這千鈞一髮之間,一面丹田提氣,功聚上身,一面拋卻右手白骨杖,凝集十二成掌力,覷準「火孩兒」鄔赤那片「鋼絲血擋」所化的紅雲,怒劈而出!
這一掌是「笑煞」哈騰驚怒交集以下,全力劈出,威力豈同小可?不僅將那片鋼絲血擋所化的紅雲震得飛散無蹤,並把紅雲以後的「火孩兒」鄔赤,震得「騰騰騰」倒退三步,心頭狂跳,右臂奇酸,連「短柄蛇焰矛」均攢不住手,墜落在地!
但「鋼絲血擋」為數太多,距離又近,任憑他「笑煞」哈騰功力再高,也無法將其全部震飛,左右肩頭及右肋之下,一連傷了四處,入肉破衣,涔涔見血!
「冷煞」洪飛見狀,向「碧雲娘」柳如煙陰森森地笑了一笑,說道:「柳夫人,這第一陣算是誰勝誰敗?」
「碧雲娘」柳如煙應聲答道:「哈三兄受傷見血,鄔香主兵刃脫手,彼此就算秋色平分,洪大兄認為公道否?」
「冷煞」洪飛點頭說道:「好好好,第一陣就算秋色平分,第二陣洪飛想向柳夫人請教請教!」
「碧雲娘」柳如煙含笑問道:「洪大兄是要與我比賽玄功?還是較量兵刃掌力?」
「冷煞」洪飛想了一想答道:「我們也像方纔那樣混合施為,百無禁忌便了!」
「碧雲娘」柳如煙知道「冷煞」洪飛練有一種「冷毒搜魂掌」,及七根歹毒無比的「冷光針」,因而才贏得「冷煞」之名,功力極高,心機又妙,是個極難應付的強硬對手!遂絲毫不敢托大怠慢,向「黃衫紅線」龐真真說道:「真真,你把『列缺神斧』交我一用!」
龐真真知道這是一陣慘烈惡鬥,遂不但遞過「列缺神斧」,並向「碧雲娘」
柳如煙低聲進言道:「二姨娘,『冷煞』洪飛那七根妙用無窮,歹毒無比的『冷光針』,馳譽武林甚久,你何不索性施展『飄翔百劍』……」話方至此,忽見「婁山三煞」臉上神情有異,柳如煙、龐真真不禁微詫,正待發話喝問之際,九回谷深處突有一種奇異聲息傳出!
「笑煞」哈騰首先向「碧雲娘」柳如煙憤然喝道:「三元幫人物怎的如此無恥,一面藉詞與我弟兄比鬥,一面卻派人暗入九回谷深處,企圖把『紫清玉女』孟紅綃偷偷劫走?」
「碧雲娘」柳如煙冷哼一聲,方欲反唇相譏,「瘦煞」焦桐已向「笑煞」哈騰搖頭道:「哈三弟,不要錯怪對方,九回谷四周,俱是峭拔百仞的壁立高峰,除了這一線迴旋谷以外,根本無路可通,竟會突有變動,委實不可思議,我們何必在此爭吵,應該趕去一看究竟!」說到此處,轉向「碧雲娘」柳如煙陰陰笑道:
「那位『紫清玉女』孟紅綃,便是一冊活的『蕩魔寶錄』,對於你我均有莫大關聯,柳夫人何不率領手下一同前去察看察看?」
話完,「婁山三煞」首先展開絕世身法,向九回谷深處疾馳,「碧雲娘」柳如煙等,亦均緊隨在後!
十來個迴旋過去,突然聽得前方有飛鳥「啪啪」振翼之聲,「冷煞」洪飛暗叫一聲:「不好!」真氣提處,足下加速,又復繞過兩個迴旋,到了「紫清玉女」
孟紅綃所居的洞口,只見一隻似鷹非鷹、似雕非雕的絕大黑色異鳥,業已沖天飛起二三十丈,鳥背上坐著一位綵衣宮妝女子,手中捧抱「紫清玉女」孟紅綃,孟紅綃軟綿綿的毫不抗拒,彷彿已被對方點了暈穴?
「冷煞」洪飛忙以真氣傳聲,仰頭叫道:「來人聽真,孟紅綃已服『三日斷魂散』,非我獨門解藥不救,你將她劫去也是徒然,趕快回來,我們商議商議互惠之策!」
黑色異鳥背上的綵衣宮妝女子,對「冷煞」洪飛說的話宛若未聞,舉手輕拍鳥頸,黑鳥兩翼連扇,飛行更速,剎那間便自越過高峰,沒入雲中,不見蹤影!
「冷煞」洪飛氣得連連頓足,足下山石一片裂響。
「碧雲娘」柳如煙也惋惜不已地歎息問道:「洪大兄,『紫清玉女』孟紅綃竟真個服了你以十三種奇毒藥物合制的『三日斷魂散』麼?」
「冷煞」洪飛目中凶光怒射,咬牙答道:「若不是你們這群東西聞風起意,來此一鬧,孟紅綃怎會被人劫走?如今只要『三日斷魂散』的藥力發作,『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三種曠代奇學,便將永成武林絕響!」
龐真真因太以癡戀「中條劍客」顧青楓,且心性良善,故對自己楓哥哥的另一位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紅綃的安危亦極關懷,聞言頗為驚心,但仍帶幾分希冀地,接口說道:「那乘騎怪鳥來的綵衣宮妝女子既把孟紅綃劫走,又不理你警告之言,也許她有甚罕世靈藥,足以解除『三日斷魂散』所蘊的毒力?」
「冷煞」洪飛冷笑搖頭說道:「那『三日斷魂散』是我用十三種奇藥配成,對方便有千歲靈芥,也無法救得孟紅綃一條性命!」
「瘦煞」焦桐眉峰深聚說道:「大哥,事已至此,我們不必亂作無謂爭論,似應先查出對方來歷,再行設法!」
在場八人之內,多半均是久走江湖、見聞極廣之人,但卻均猜測不透那乘騎黑色異鳥,自天飛降,劫走「紫清玉女」孟紅綃的綵衣宮妝女子,究竟是何路數?
龐真真聽得「三日斷魂散」別無解藥,不禁頗替「紫清玉女」孟紅綃擔憂難過,芳心一慘,螓首微低,忽然瞥見孟紅綃所居洞口左角,有一座高約寸許的金色門樓,遂訝聲叫道:「那座小小金色門樓,是不是來人所留的表記?」
「瘦煞」焦桐目光微注,縱身取到手中細看,這金色門樓的橫楣之下,懸著十三隻白色圓環,楣上並鐫有「萬劫門」三個篆書小字,「萬」字作朱紅,「劫門」二字則仍為本色!
焦桐仔細看完,向「冷煞」洪飛訝然叫道:「大哥,這『萬劫門』三字,你可曾聽人說過,是何來歷?」
「冷煞」洪飛眉頭深蹙,方自尋思,突如電掣雲飄般的,自九回谷外馳來一條人影。
「火孩兒」鄔赤一聲厲喝:「來者何人?竟敢妄闖九回谷!」
來人聞言收勢,身形一現,是位神采飄逸、肩插長劍的清白衣老人,他目注「火孩兒」鄔赤,微笑問道:「尊駕大概是三元幫的『火孩兒』鄔香主,這發話之意,難道就不許我展青萍進入九回谷麼?」
「碧雲娘」柳如煙見來人是武林「十三名手」中的傑出人物,北海青萍宮主人「海天劍聖」展青萍,知道丈夫「翻天怪叟」龐千曉,因不服對方外號「海天劍聖」四字,曾數次偕同三元幫的首席護法,劍術極好的鐵劍真人參與「北海劍會」,但空自展盡絕學,始終未能勝得展青萍半招,可知此人厲害無比,招惹不得,遂趕緊含笑說道:「青萍宮主人休要誤會,只因九回谷外想與『婁山三煞』打交道的武林同道太多,遂由『苗疆雙怪』中的妙音公主分配逐日進谷!今日輪屬三元幫,鄔香主才在未曾辨清展大俠身份之前,發話查問。」
「海天劍聖」展青萍靜靜聽完後,臉上那種微含不悅的神色遂消,向「碧雲娘」柳如煙笑道:「一來我不知道妙音公主議定分批逐日進谷之事,二來因遙見那只黑鳥自谷中飛起,料想可能有變,才趕緊……」「冷煞」洪飛聽出「海天劍聖」展青萍的語意,不等他話完,便向這位北海青萍宮主人問道:「展兄認識那只黑鳥?」
「海天劍聖」展青萍點頭說道:「那只黑鳥名為『墨羽神鷲』,來自『萬劫魔宮』之內!」
「冷煞」洪飛取過焦桐手中的金色門樓,遞與「海天劍聖」展青萍觀看,並皺眉問道:「展兄所謂的『萬劫魔宮』,是否與這『萬劫門』頗有關係?」
「海天劍聖」展青萍應聲答道:「萬劫魔宮建築在野人山百丈坪,『萬劫門』就在魔宮之前,這種當作表記使用、具體而微的『小萬劫門』,我也見過一次……」說到此處,忽然瞥見「萬劫門」三個篆書小字之內,「萬」字業已漆成朱紅,不禁訝然說道:「我所見的另一座『小萬劫門』,門楣上字跡尚系本色,如今這座的第一字卻業已漆成朱紅,難道『萬劫魔宮』的弟子真有偌大神通,把那三樣絕世難尋之物,找到一樣了麼?」
「婁山三煞」與「碧雲娘」柳如煙等,聽得全自茫然,遂一齊向「海天劍聖」
展青萍請教有關「萬劫門」之事!
展青萍把自己所知細述一遍,內容與三元幫護法「瞽目諸葛」苗平向「媚香仙子」孔凌霄所報的大致相同,說完一指那金色門樓上的朱紅「萬」字笑道:
「如今這『萬』字業已漆成鮮紅,豈非表承『萬劫魔宮」弟子已將』千年鶴頂紅『、』九葉紫芝汁『或是』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窩鮮血找到一樣了麼?「「冷煞」洪飛厲笑說道:「我倒希望他趕緊把『萬劫門』三字完全漆紅,早點舉行那鈔萬劫大會』!」
「海天劍聖」展青萍這時已知「紫清玉女」孟紅綃被劫,遂搖頭笑道:「洪兄莫急,你我這顆項上人頭,早就被對方預先編列懸掛在『萬劫門』楣的十三白骨圓環之內,哪怕『萬劫魔宮』主人到時不來邀請?倒是如今因『紫清玉女』孟紅綃業已被擄,又服了無藥可救的『三日斷魂散』,則『蕩魔寶錄』一事頓成雲散煙消,展青萍先行告退,並向九回谷外的『苗疆雙怪』、『黑蛇教主』等人說明情形,請他們各自散去,好好準備應付那場不知將在何時召開,但必凶險無倫的『萬劫大會』!」
話完,向「婁山三煞」及「碧雲娘」柳如煙等人微一含笑點頭,身形略閃,便即平飄六七丈遠,隱入迴旋谷徑!
「海天劍聖」展青萍一走,「碧雲娘」柳如煙也率領龐真真等退出九回谷,龐真真邊行邊自愁眉深鎖說道:「我們這次勞師動眾的千里遠來,卻弄得無功而返,豈非大為掃興?」
「碧雲娘」柳如煙笑道:「真真何必掃興?我們這次雖然未能擄得『紫清玉女』孟紅綃,但卻使『蕩魔寶錄』成為絕響,從此任何人也無法再參研『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三種曠代奇學,豈非也可算是消極收穫?」
龐真真忽然想起自己的意中人「中條劍客」顧青楓,既知孟紅綃落入「婁山三煞」之手,必然會打探消息,盡力追尋,遂向「碧雲娘」柳如煙笑道:「二姨娘,你帶領鄔香主及蕭氏兄弟回幫交令好了,我暫時不想回九疑山去!」
「碧雲娘」柳如煙含笑問道:「你不回九疑山,要去哪裡?」
龐真真眼珠微轉,設辭答道:「我好久未去雲南,想就便一遊滇池洱海、金馬碧雞之勝!」
「碧雲娘」柳如煙看她兩眼,正色說道:「游賞滇池洱海、金馬碧雞,原自無妨,但千萬不可跑到『海天劍聖』展青萍所說的野人山百丈坪去!」
龐真真失笑說道:「二姨娘真是想入非非,野人山百丈坪那座『萬劫門』楣下的十三個白骨圓環,是準備用來懸掛『十三名手』的首級,可見對方是何等高明,我怎會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跑去自蹈危機,送入虎口?「「碧雲娘」柳如煙笑道:「你明白就好……」語音微頓,想了一想,忽把那柄「列缺神斧」,遞與龐真真,含笑又道:「如今江湖多事,奇人迭出,險厄難防,我把『飄翔百劍』帶回交你爹爹,這柄『列缺神斧』你且留在身旁,萬一遭逢勁敵,當有大用!」
龐真真欣然接過,「碧雲娘」柳如煙遂率領「火孩兒」鄔赤、「和合雙童」
蕭英蕭俊,回轉三元幫,龐真真則仍在烏蒙山左近閒遊,希望自己的楓哥哥能夠聞訊趕到,彼此見面!
這時,「苗疆雙怪」及「黑蛇教主」謝雲之等,已因聽得「海天劍聖」展青萍敘述九回谷內情形,知道希望已絕,紛紛散去!
「婁山三煞」兄弟也滿懷憤怒,嗒然若失地回轉婁山,這幾乎引起武林劇鬥、釀成浩劫的九回谷前,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但在那班武林群雄蹤跡消失以後,卻自九回谷右側峰腰飛落一位白衣老人,慢慢走到谷口,尋塊平坦青石,曲肱高臥!彷彿若有所待?
這位白衣老人,便是北海青萍宮主人「海天劍聖」展青萍!
展青萍在大石上小睡了約莫兩個時辰,高空忽然傳來幾聲鳥鳴,似乎落向九回谷深處?
展青萍面含微笑,清嘯一聲,果見帶走「紫清玉女」孟紅綃的那只黑色異鳥「墨羽神鷲」,自九回谷中緩緩飛出!
但如今鳥背上坐的不是綵衣宮妝女子,而是一位綵衣少年,少年手中照樣捧抱一人,也不是「紫清玉女」盂紅綃,而是一位青衫秀士!
綵衣少年瞥見在石上高臥的「海天劍聖」展青萍,遂招呼那只「墨羽神鷲」
往下降落。
離地尚有五六丈高,這綵衣少年便即手捧神志昏迷的青衫秀士,飄然縱落,身法美妙輕靈,確屬武林罕見!
但那位「海天劍聖」展青萍卻絲毫不為對方的聲勢所奪,依然在石上動都不動地高臥如故。
綵衣少年也似為展青萍的鎮靜神情及出塵風采所驚,尋塊大石放下手捧的青衫秀士,回身發話問道:「石上所臥,是否『婁山三煞』之一?」
「海天劍聖」展青萍一聽,便知對方江湖閱歷太淺,遂冷冷一笑,反向綵衣少年問道:「你是不是野人山百丈坪『萬劫魔宮』的弟子,來找『婁山三煞』索犬三日斷魂散』的獨門解藥?」
綵衣少年聞言一驚,目注「海天劍聖」展青萍狂笑說道:「你以為孟紅綃若無『三日斷魂散』的獨門解藥,便會死麼?」
展青萍雖已聽出對方語意,但卻故意再試探性的點頭笑道:「三日斷魂散是以十三種奇毒藥物配製而成,除了『婁山三煞』以外,不但無人能解,亦復無藥可解!」
綵衣少年冷笑說道:「我大師姊業已給孟紅綃服下三滴『九葉紫芝汁』,她還死得了麼?」
「海天劍聖」展青萍聞言暗想,無怪「萬劫門」三字之中的「萬」字已漆成紅色,果然對方業經尋得「九葉紫芝汁」,遂看了綵衣少年兩眼,含笑問道:
「孟紅綃既服『九葉紫芝汁』,保住性命,你還尋找『婁山三煞』則甚?」
綵衣少年答道:「孟紅綃雖已保住性命,但卻神智不清,我才奉了大師姊之令,來把『婁山三煞』隨意擒上一人,去往千危谷,對她解救!」
展青萍欠身坐起,訝然問道:「千危谷?你們不是住在野人山百丈坪的『萬劫魔宮』?」
綵衣少年答道:「我們尚有兩樁任務未曾完成,不能回轉『萬劫魔宮』,故而暫住千危谷別府!」
展青萍笑道:「兩樁什麼任務未曾完成?是不是尚未找到『千年鶴頂紅』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窩鮮血?」
綵衣少年失驚說道:「你對我們『萬劫魔宮』之事,為什麼知道得這般清楚?」
展青萍笑而不答,反向綵衣少年問道:「你們那千危谷別府卻在何處?」
綵衣少年搖頭說道:「你問得太多,你是婁山第幾煞?乖乖跟我前去,不就知道千危谷在何處了麼?」
展青萍笑道:「你先告訴我你的姓名,我才考慮去是不去?」綵衣少年眉頭微蹙,意似不耐地冷然答道:「我是『魔宮七使者』中的『氤氳使者』莊夢蝶,你究竟是婁山第幾煞?」展青萍哈哈笑道:「『婁山三煞』中的『冷煞』洪飛、『瘦煞』焦桐、『笑煞』哈騰均已離此他往,走了半日!」
「氤氳使者」莊夢蝶聽說對方不是「婁山三煞」,不由氣得怒視「海天劍聖」
展青萍問道:「你不是『婁山三煞』,卻又是誰?」展青萍笑道:「我是武林中無名散人,也是你們『萬劫魔宮』的凶星惡煞!」
「氤氳使者」莊夢蝶雙目之中凶光電射,似被展青萍觸怒,意欲向前動手!
但終於勉強忍耐,冷笑說道:「我因急於追擒『婁山三煞』,才對你暫時寬容,但下次再遇,卻將嚴加處置,以懲藐視『萬劫魔宮』之罪!」
莊夢蝶話完,剛待轉身,展青萍卻又叫道:「你不能走!」
莊夢蝶憤然回頭,厲聲問道:「難道你真要找死?」
展青萍淡然一笑,手指昏臥石上的青衫秀士問道:「這人是誰?」
莊夢蝶答道:「萬劫魔主的『萬劫魔宮』之中共需百名使者,除了我們得真傳的七人以外,尚少九十三人,故而凡屬資質美秀,並有上乘武功基礎的少年男女,福緣又好,便可能被我們選中,送往魔宮,由『萬劫魔主』加以深造!」
展青萍笑道:「你們任選何人我都不管,但這位青衫秀士卻福緣太薄,不宜去往『萬劫魔宮』深造!」
「氤氳使者」莊夢蝶聽得半惱半驚地手指青衫秀士,向「海天劍聖」展青萍憤然問道:「你認得他麼?」
展青萍大笑說道:「他姓顧,叫顧青楓,是我去世老友『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衣缽傳人,我怎能聽任他沾染上一身骯髒魔氣?」
原來這「氤氳使者」莊夢蝶秉性風流,與「蕩魄尼姑」妙真的師妹、淫尼妙空師太本有交情,這次趁了奉命找尋「千年鶴頂紅」之便,乘騎「墨羽神鷲」,前往清心庵敘舊,卻巧遇妙空師太正對身中迷藥、四肢無力的「中條劍客」顧青楓寬衣解帶,縱體投懷,以圖引誘!
顧青楓守定心神,毫不為動,妙空師太慾火難禁,正將施展「霸王請客」的手段,「氤氳使者」莊夢蝶卻妒火中燒地破窗飛進,殺死妙空師太,火焚「清心庵」,並點了顧青楓穴道,意欲把他帶回「萬劫魔宮」,充任「魔宮使者」!
等莊夢蝶遍尋「千年仙鶴」不得,帶著顧青楓乘「墨羽神鷲」飛回之際,卻在千危谷遇見大師姊「瑤池使者」畢金環,懷抱「紫清玉女」孟紅綃,乘騎另一隻「墨羽神鷲」飛來,命令莊夢蝶趕緊飛往烏蒙山九回谷,設法把「婁山三煞」
擒來一人,才好解救孟紅綃所服「三日斷魂散」的毒力!
如今「海天劍聖」展青萍認出石上青衫秀士就是去世老友「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衣缽傳人顧青楓,欲加拯救,莊夢蝶卻哪裡肯依,功力暗聚,上前三步,向展青萍微笑道:「老頭兒,你憑什麼要我把他留下?」
「海天劍聖」展青萍存心一試「萬劫魔宮」門下弟子的武功究竟練到何等地步?遂故意換了一種狂傲無比的神情,冷眼看著「氤氳使者」莊夢蝶,哈哈大笑道:「我叫你留下,你就得給我留下!」
「氤氳使者」莊夢蝶聽得對方這等說法,居然不怒反笑,哦了一聲,緩緩走近展青萍所坐的大石,說道:「你這老頭兒倒蠻有意思,要知道連當世武林『十三名手』算上,也無人敢對『萬劫魔宮的七使者』如此無禮!」
一面說話,一面伸手在展青萍所坐的大石之上輕輕一抓,便自抓下一塊拳大裂石,雙手微搓,碎如粉末!
展青萍失聲讚道:「能把『鷹爪力』加雜『五行掌』的功夫練到這等地步,委實太不容易!」
莊夢蝶頗為得意地嘿嘿笑道:「老頭兒,你既懂得這是『鷹爪力』加雜『五行掌』神功,總也會些門道,若能照樣施為,莊夢蝶便把顧青楓留下,否則即須自行跳入這潭水之中,方可饒你不死!」
展青萍也不答話,默然伸手折斷一根粗大的樹枝,然後功凝指掌,把樹枝修削成一柄寶劍形狀!
莊夢蝶雖自這「削枝成劍」一舉之上,看出展青萍功力不弱,但仍哂然不屑地冷冷說道:「你以為這指上功夫,就配和我的『五行掌』及『鷹爪力』相比?」
展青萍哈哈笑道:「誰要和你相比?你要我自行跳入這潭水之中,我遂不得不設法測量測量這譚水到底有多深淺?」
莊夢蝶聽說展青萍削了三尺左右的一柄木劍,竟作為測量潭水深淺之用,不由好生詫異,遂靜靜旁觀,看這神氣活現的老頭兒怎樣測量?
展青萍毫未作勢凝勁,只隨手舉起木劍,向潭水之中輕飄飄的一劍劈下。
說也奇怪,木劍劍鋒距離潭水水面尚有三尺,也未見甚疾風勁氣,便聽得「嘩啦」一響,潭水驀然分飛,彷彿被展青萍虛空一劍,斬出了一丈來長、五六尺深的一條水縫!
莊夢蝶雖然狂傲,畢竟也是武學名家,見狀不由驚得倒退三步,失聲說道:
「這是『先天罡力』所化的『無形劍氣』!」
展青萍仍然做得神氣十足地目注潭水,搖頭說道:「這潭水太深,我卻絕不自動跳水!」一面發話,一面卻將手內木劍自肋下向後倒甩,居然「奪」的一聲,沒入他適才所坐的青石之中,足有五寸!然後回頭凝注「氤氳使者」莊夢蝶,雙目中射出令人懾然生畏的炯炯神光,微笑問道:「老夫這『無形劍氣』及『木劍入石』等兩手功夫,抵不抵得過你的『五行神掌』及『大鷹爪力』?」
「氤氳使者」莊夢蝶此時方知自己的武功火候比人家差得何止一籌?不由凶威頓殺,訕訕說道:「大丈夫一諾千金,你這兩手功夫確實勝我多多,莊夢蝶把顧青楓交給你就是!」
話完,正待走向顧青楓,「海天劍聖」展青萍業已哈哈大笑說道:「你能不背信失諾最好,待去回復『萬劫魔宮』主人,就說『武林十三名手』均望他早日把那『萬劫門』三字完全漆成紅色!」
展青萍發話之時,因防「氤氳使者」莊夢蝶萬一起甚凶心,對顧青楓驟下毒手,遂不等話了,身形即橫飄丈許,恰好擋在莊夢蝶與顧青楓之間,邊對莊夢蝶繼續發話,邊自反手認穴,虛空彈指,替顧青楓點活血脈!
這一盲目彈指、隔空點穴,又是武林罕見的絕頂神功,看得「氤氳使者」莊夢蝶好不心驚,忙自撮唇發嘯,把那只「墨羽神鷲」招來身側!
「墨羽神鷲」剛剛飛到當頭,「氤氳使者」莊夢蝶便即一式「平步青雲」,拔身飛起四丈,飄登鳥背!
這手輕功委實不俗,連「海天劍聖」展青萍也不禁點頭讚道:「好輕功,『萬劫魔宮』弟子果然名不虛傳!」
「氤氳使者」莊夢蝶在鳥背之上向下問道:「老人家身懷絕技,應有高名,難道竟不敢向我『萬劫魔宮』中人顯露本來面目?」
「海天劍聖」展青萍手指那柄沒入石中足有五寸的木劍,哈哈笑道:「老夫嘯傲北海,以劍成名,你不應該猜不出我的來歷!」
「氤氳使者,莊夢蝶恍然大悟,失聲問道:」你是北海青萍宮主人『海天劍聖』展青萍?「展青萍笑道:「展青萍近十年來,未履中原,這次偶然知道野人山百丈坪上又出了位蓋世魔頭,他叫『萬劫魔宮主人』,我叫『青萍宮主人』,我住北海,他住南荒,真可謂巧不可偕,針鋒相對!」
「氤氳使者」莊夢蝶深知這位「海天劍聖」展青萍功力絕世,適才又曾親見厲害,遂輕拍「墨羽神鷲」,命它穿雲飛去!
展青萍忽然又復叫道:「氤氳使者慢走!」
「氤氳使者」莊夢蝶聞言,不知何事,遂命令「墨羽神鷲」飛回,但卻不敢低飛,只在七丈以上高聲叫道:「青萍宮主人尚有何事?」
展青萍哈哈笑道:「我因希望『萬劫魔宮主人』早日將『萬劫門』三字漆成朱紅,召開『萬劫大會』,才叫你回來,告訴你一件秘密。」
莊夢蝶一聽愕然問道:「告訴我有關漆紅『萬劫門』三字的秘密?是不是你知道誰是天下第一狠心人?」
展青萍笑道:「我不知道誰是天下第一狠心人,但卻知道何處有『千年仙鶴』!」
莊夢蝶聽對方要告知自己何處有千年仙鶴,不由喜形於色地發話問道:「展老人家請講,哪裡有千年仙鶴?」
展青萍哈哈笑道:「關外長白絕頂『天池』左近,有一對千年仙鶴,但仙鶴有主,你們未必敢去惹他!」
莊夢蝶傲然叫道:「仙鶴主人是哪一位?『萬劫魔宮七使者』倘若合群而出,誰不敢惹?」
展青萍笑道:「凡事做成再說,何必先誇大話?那兩隻千年仙鶴的主人,慢說從來不履江湖,連長白山都不輕出,故而名號難為世曉,只知是位身材矮小的跛足老頭,但武功之高,卻決不在我們這些所謂『十三名手』以下!」
莊夢蝶靜靜聽完,在「墨羽神鷲」背上,向展青萍拱手稱謝說道:「多蒙展老人家指教,下次倘若再見『萬劫門』表記之時,大概連那第二個『劫』字也已漆成朱紅顏色!」
展青萍笑道:「但願如此,也好使武林人物早日得瞻『萬劫魔宮主人』的風采!」
莊夢蝶滿心高興地催鷲飛入白雲,展青萍因未聽顧青楓有何聲息!轉身愕然注目石上,才知去世老友「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的這位衣缽傳人,想因穴道被點太久,如今雖被自己解開,一時竟難完全恢復!
展青萍見狀,遂伸手按住顧青楓命門,將本身純陽真氣綿綿傳入,幫助顧青楓活開血脈!這樣一來,果在片刻以後,顧青楓便自霍然醒轉!
展青萍收功縮掌,哈哈笑道:「顧賢侄,你對老夫還記得麼?」
顧青楓自從中了「蕩魄尼姑」妙真的迷香以後,幾乎一直都在昏昏惘惘之中,對於一切經過,均不知悉。
但如今聽了展青萍這等說法,再一仔細注目,雖在神智初復之下,也立即認出眼前這位神采飄逸的清白衣老人,竟是師傅生前至交,北海青萍宮主人,威震天下的當世第一名劍!
遂趕緊口呼「展師伯」,起身拜倒,展青萍含笑相攙,約約略略地把自己怎樣來到這烏蒙山九回谷,並從「氤氳使者」莊夢蝶手中救他的一段情形,說了一遍。
顧青楓聽說自己的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紅綃不但已被「萬劫魔宮」的人物擄走,並還服食了幾乎無藥可救的「三日斷魂散」,不由急得五內如焚,目注「海天劍聖」展青萍急急問道:「展師伯,你可知道『萬劫魔宮七使者』所居的千危谷是在何處?」
展青萍弄不懂顧青楓臉上的神情何以如此激動?在細細盤查詢問之下,才知「紫清玉女」孟紅綃與他有嚙臂深盟,不禁微歎說道:「顧賢侄,不但我不知千危谷在何處,你一身藝業恐怕也不夠決鬥『萬劫魔宮七使者』,援救『紫清玉女』孟紅綃……」顧青楓知道「海天劍聖」展青萍以為自己無能,不由臉上一紅,劍眉微剔說道:「啟稟展師怕,顧青楓此次是因誤中迷香,無力抗拒,才落在『氤氳使者』莊夢蝶手內!但若論真實武功,卻自信已獲先師真傳……」展青萍看了顧青楓兩眼,眉頭一動,含笑說道:「顧賢侄請把你師門『天遁劍法』演練一遍,給我看看!」
顧青楓應聲拔劍,先向展青萍微一恭身,然後劍訣一領,足下輕靈,一招一式的施展師門絕學「天遁劍法」!
「天遁劍法」本極精妙,何況顧青楓面對號稱「海天劍聖」的當世第一用劍名家,自然益發著意施為,心與手合,氣與神凝,猛如虎獅,靜如山嶽,而輕捷靈妙之處,更有如雲飄電掣,鶴舞龍翔,只看得展青萍手捻銀鬚,頻頻點首!
顧青楓使完「天遁劍法」,方一收勢,「海天劍聖」展青萍便即呵呵笑道:
「難怪賢侄自詡,這套『天遁劍法』,果然已得令師焦大先生的十之七八!」
顧青楓聞言,剛待遜謝,展青萍又復手指那塊插著木劍的青石,向他笑道:
「顧賢侄,你再把你師父的另一絕技『子午神功』,在這石上略為施展!」
顧青楓雖不知這位展師伯為何如此考較自己?卻也只得如言施為,功力微凝,伸手抓裂一塊青石,合掌一搓,成為碎粉!
「海天劍聖」展青萍,對地下石粉仔細注目片刻之後,向顧青楓微笑說道:
「顧賢侄,你這『子午神功』碎石不勻,尚勝不過『氤氳使者』莊夢蝶的『大鷹爪功』加雜『五行掌力』!何況千危谷內的『萬劫魔宮使者』共有七人之多!」
顧青楓知道「海天劍聖」展青萍決不會故意抑己揚彼,所說定系實言,不禁聽得眉頭深蹙,憂容滿面地說道:「照展師伯這等說法,豈非……」展青萍截斷顧青楓話頭笑道:「顧賢侄不必擔心,你在其他功力方面縱或稍差,但卻可仗著精妙劍法,與『萬劫魔宮七使者』一鬥!」
顧青楓聞言,心內方覺微寬,「海天劍聖」展青萍又復向他含笑問道:「顧賢侄,你知不知道當世之中,劍法一道,以誰稱最?」
顧青楓料不到「海天劍聖」展青萍突有如此一問,想了半天,才緩緩答道:
「當世中釣鰲居士、鐵劍真人、『翻天怪叟』龐千曉、展師伯以及先師,均屬用劍名手,但展師伯美號『海天劍聖』,自然冠冕群倫!」
展青萍哈哈笑道:「賢侄且不要往我臉上貼金,我若能夠冠冕群倫,怎會空自邀約釣鰲居士、龐千曉、鐵劍真人,連開了三次『北海劍會』,仍然不能在彼此之間分出絲毫高下?」
因「北海劍會」除了釣鰲居士、龐千曉、鐵劍真人及展青萍等四位用劍名家以外,未邀其他武林人物參與,故顧青楓對此茫無所知,不便插口,只得靜聽展青萍續道:「連你師傅焦大先生算上,我們這五人之中,確實各有所長,各有所短,誰也不敢說是當世第一!」
顧青楓聽到此處,心頭一動,接口說道:「倘若這五位名家,能夠互相切磋融會,截長補短,豈不便可研創出一套曠古絕今、精奧無比的劍法?」
展青萍長歎一聲說道:「賢侄說得一點不錯,但凡屬武林人物,多半門戶之見極深,尤其有了相當聲望以後,更缺少開擴的胸襟,便連我與你師傅那等至交,也不肯互相推敲研討!結果雖然每人均經刻苦努力,卓然成家,但卻無一人到達曠古絕今的精微無上境界!」
展青萍說到此處,語音微微一頓,以一種藹然的目光看著顧青楓,微笑說道:
「自你師傅逝世以後,我接連召開三次『北海劍會』,均無法與釣鰲居士、龐千曉、鐵劍真人等分出勝負,不禁雄心漸淡,但忽又聽得中載精奧絕倫的『摩訶劍法』的『蕩魔寶錄』出現江湖,才特地趕來這烏蒙山九回谷!」
顧青楓劍眉深蹙說道:「蕩魔寶錄早已焚燬,孟紅綃雖曾把『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三種曠代絕學熟記胸中,但她卻又被『萬劫魔宮使者』擄往不知處所的千危谷內……」展青萍不等他話完,截口笑道:「孟紅綃福緣太好,她記熟了那樣罕世難逢的『蕩魔寶錄』,自然難免有些災厄!但又因任何人均不願『蕩魔寶錄」成為武林絕響,故而任何人也均願盡力保障孟紅綃的安全,她雖服『三日斷魂散』,也無非一場虛驚,我就不信『九葉紫芝汁』的靈驗功效,比不上『婁山三煞』的獨門解藥!骯飼嚳閭展青萍這種推斷頗有道理,心中略覺寬慰,展青萍又復說道:「至於那『蕩魔寶錄』,雖已早化飛灰,但我如今卻又尋得了一冊新的『蕩魔寶錄』!?
顧青楓愕然問道:「這種絕世秘籍,難道還有雙份?」
展青萍笑道:「賢侄本身,就是我所說的另一冊『蕩魔寶錄,!」
顧青楓越發愕然問道:「小侄參不透展師伯語內的玄機,我與『蕩魔寶錄』有何關係?」
展青萍輕拍顧青楓肩頭,含笑說道:「賢侄已得你師傅焦大先生『天遁劍法』的十之七八,我也將我數十年獨創精研之學盡量相傳,再設法使你獲得釣鰲居士指點,綜三家劍法於一身,豈不足可與萬劫群魔一搏?」
顧青楓聽得驚喜交集,但倏又劍眉微蹙,好似想起甚事?又向展青萍問道:
「展師伯,當世的劍法名家之中,尚有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及鐵劍真人,為何單單要設法求得釣鰲居士的指點?」
展青萍笑道:「一來龐千曉及鐵劍真人與我們氣味不太相投,二來他們兩人的劍法雖然狠辣詭異絕倫,但終嫌屬於偏鋒,不是正宗路數!」
顧青楓順著展青萍的語意問道:「照展師伯這等說來,釣鱉居士的劍法必然別有神妙?」
展青萍點頭答道:「釣鰲居士在東海釣磯靜觀海天風雨、日月星辰等自然變化,研究出『風雲雷雨』四大絕招,威力神妙無比,『風雷』兩招攻敵,『雲雨』兩招防身,每次『北海劍會』中,釣鰲居士只要一落下風,便仗這四大絕招挽回頹局,維持均勢!」語音至此略頓,目中射出藹然神光,看了顧青楓幾眼,續笑道:「賢侄得我與你師傅全部真傳,若能更從釣鰲居士學會『風雲雷雨』四大絕招,便足可與『萬劫魔宮七使者』放手一搏!萬一救出孟紅綃,再參透『蕩魔寶錄』中的『摩訶劍法』,豈不獨秀乾坤,為百世武林,放一異彩!」
顧青楓在幾乎身罹大劫之後,忽然有此奇遇,自然欣喜異常,但因心中始終掛念「紫清玉女」孟紅綃安危,遂又向展青萍愁眉問道:「小侄從展師伯學劍,必然頗需時日,又要往東海釣磯拜謁釣鰲居士……」展青萍看出顧青楓心意,含笑問道:「賢侄是否恐怕學劍需時太久,對孟紅綃姑娘的安危有些放心不下?」
顧青楓俊臉微紅,展青萍不禁哈哈大笑說道:「賢侄儘管放心,孟紅綃姑娘聰明絕世,就憑她每三天才肯告訴『婁山三煞』一字的舉措之上,便可猜出她必能想出巧妙的方法應付『萬劫魔宮七使者』!何況那些魔崽子們又復上了我一個大當,難免弄得焦頭爛額!」
顧青楓問道:「『萬劫魔宮七使者』上了師伯什麼大當?」
展青萍遂把自己告知「氤氳使者」莊夢蝶,關外長白山「天池」附近有對千年仙鶴之事,向顧青楓敘述一遍。
顧青楓哦了一聲,說道:「師伯是否要叫『萬劫魔宮七使者』跑趟冤枉長路?」
展青萍搖頭笑道:「『萬劫魔宮七使者』擁有兩隻訓練純熟的『墨羽神鷲』,長白雖遠,也費不了他們多大時間,加上我在當世武林總算薄具名頭,不便說謊,故而『天池』附近確有千年仙鶴,但仙鶴主人『天池跛叟』卻太以古怪難纏,『萬劫魔宮七使者』若想動他心愛仙鶴的腦筋,非被那怪老頭兒弄得灰頭土臉不可!」
顧青楓聽完,方知究竟,剛叫了一聲「展師伯」,那位「海天劍聖」展青萍又已向他含笑說道:「至於學劍一事,因你師傅與我同屬劍法正宗,路數大致相若,你又有這好的根基,觸類旁通,進展極快,最多三四月光陰,必可盡得驪珠,然後再去尋那釣鰲居士,學他的『風雲雷雨』四劍!」
顧青楓聽說只要三四月光陰便可盡得「海天劍聖」展青萍的絕世劍法精粹,不由心頭狂喜,遂含笑問道:「師伯既肯如此破格成全,小侄是否立隨師伯同往北海?」
展青萍看了顧青楓一眼,搖頭笑道:「學劍何須遠去北海?這九回谷內幽僻異常,便是絕好所在,何況那位釣鰲居士,如今也不在東海釣磯……」顧青楓正愁東海路遠,聞言急忙問道:「釣鰲居士不在東海釣磯,卻在何處?」
展青萍笑道:「他就在離此不遠的六詔山內!」
顧青楓訝然問道:「這位武林前輩為何遠離東海釣磯,來到六詔則甚?」
展青萍笑道:「釣鰲居士是位極為風趣的老天真,因在東海釣磯每日釣鰲,釣得有些厭煩,聽說雲南六詔山桃花沼內出了一條『桃花鮫』,遂特地萬里西來,要想把這條『桃花鮫』釣到手內!」
顧青楓問道:「這『桃花鮫』有何用處?」
展青萍笑道:「『桃花鮫』劇毒無比,但它腦中的一粒元珠,卻是祛除百毒的無上聖藥!一身皮鱗,更可製作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寶刀寶劍難傷的護身軟甲!」
顧青楓聞言,暗喜天緣湊巧,不但「海天劍聖」展青萍願意盡傳秘學,釣鰲居士居然也由東海西來六詔,或許真能造就自己一身絕世劍法,仗以獨闖千危谷,拯救孟紅綃,與「萬劫魔宮七使者」,放手一戰!
從此開始,顧青楓便隨同「海天劍聖」展青萍,在九回谷內,摒絕萬緣,專心練劍!
在這段時間以內,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與鐵劍真人、「蕩魄尼姑」
妙真一行,因恰好與「碧雲娘」柳加煙等相遇知道「紫清玉女」孟紅綃,已被「萬劫魔宮弟子」擄走,龐千曉遂與柳如煙等同返三元幫,命鐵劍真人雲遊西南,探聽有關「萬劫魔宮」的確訊,那位「蕩魄尼姑」妙真則獨自飄蕩江湖。
「黃衫紅線」龐真真一直在烏蒙山左近苦候月餘,始終未見顧青楓到來,其間她也曾在九回谷外那一潭清泉附近,芳心寂寞,立盡黃昏,消磨了多少光陰,但卻萬萬料不到機緣未至,咫尺天涯,顧青楓就在九回谷中專心一志地隨同「海天劍聖」展青萍苦研絕世劍術!
等了將近兩個月,龐真真才帶著失望的情懷悵然離去,但她卻未回轉三元幫,依舊西遊金馬碧雞,滇池洱海,企圖巧遇顧青楓,並打探打探「紫清玉女」孟紅綃的下落,及有關「萬劫魔宮」的訊息。
龐真真走後,又過了一月有餘,顧青楓終於倚仗本身資質穎悟,對劍術一道又有極好根底,更在「海天劍聖」展青萍這等絕代名家的悉心教導之下,探奧抉微、融精鑄粹地練成了一套綜兩家之長的神妙劍法!
「海天劍聖」展青萍見顧青楓成就神速,心中也頗高興,向他含笑說道:
「顧賢侄,你僅僅費了百日光陰,便練成三十六式綜合我與你師傅兩家之長的神妙劍法,著實難能可貴!我默計日期,那位釣鰲居士如今已到六詔,你應該立即前去,照我的指示,設法求他傳授『風雲雷雨』四劍!」
顧青楓與「海天劍聖」展青萍相聚百日,情感頗深,如今在這即將分袂之際,不禁有點依依難捨起來,劍眉雙蹙,微歎一聲問道:「師伯不能與小侄一同去麼?」
「海天劍聖」展青萍搖頭說道:「一來我尚有別事,二來那位釣鰲居士雖有『居士』之名,卻無居士之實,名心未淡,嗔念未消,倘若有我在場,你根本休想他傳授一招半式。」
顧青楓聞言,一片離愁,形諸神色。
展青萍見狀,伸手輕拍顧青楓肩頭,含笑說道:「賢侄天性純厚,但何須如此惜別傷離?如今江湖多事,到處均可相逢,我們就此分手了吧。「顧青楓黯然傷神地恭身問道:「師伯所傳三十六式新創劍法,應有名稱……」展青萍不等顧青楓話完,便即笑道:「你師傅的劍法名為『天遁』,我的劍法名為『青萍』,這套新創的三十六式劍法,既系綜合熔鑄兩家之長,何不就叫它」青萍遁劍『?
「他一面說話,一面向九回谷外舉步飄身,等到最後的「青萍遁劍」四字送入顧青楓耳中,這位「海天劍聖」展青萍早已杳然無跡!
顧青楓急展輕功,隨後追出九回谷,只見四山寂寂,哪有人蹤?不由暗歎這位展師伯委實如夭矯神龍,不可捉摸!
悵然片刻,「海天劍聖」展青萍的出塵道貌,漸漸自腦海中消失,但「紫清玉女」孟紅綃的絕世倩影,卻又浮上心頭,顧青楓不禁劍眉雙軒,仰天一嘯,離卻烏蒙山九回谷,向那釣鰲居士企圖釣勸桃花鮫」的六詔山桃花沼趕去!
他因早獲展青萍指點,無須探詢途徑,故在抵達六詔山後,便直撲西南方挺拔參天的一座高峰之下!
這時正值夕陽滿天,余霞未散,映照著那座高峰左近,彩霧瀰漫,絢麗已極!
顧青楓知道桃花沼便在那座高峰腳下的左側後方,遂一面眺覽黃昏美景,一面向那高峰信步走去。
走到距離高峰約莫十三四丈遠近,顧青楓不由心中暗想,那片彩霧瀰漫所在,正是峰腳的左側後方,莫非……念猶未了,身後突然「刷」的一聲輕微細響,像是有甚物件向自己右肩飛到!
顧青楓真氣微提,左飄丈許,誰知背後飛來之物好似活的一般,也隨著他身形飄動,鉤住顧青楓所著青衫,竟是一枚長約三寸的黝黑魚鉤,鉤上並繫著粗如米粒的黃色釣線!
魚鉤釣線入目,顧青楓立即知道自己業已遇上了釣鰲居士!
但心中卻暗覺這位武林奇人未免太不講理,彼此萍水初逢,尚不相識,怎的便將自己當做魚兒戲弄?
顧青楓深恐對方趁勢要把自己釣起,遂趕緊轉過身形,手握釣線,並微凝真氣,施展出大力千斤墜的「金剛柱地」身法。
目光注處,看見用魚鉤釣線戲弄自己之人,是位坐在一株參天古木半腰的長眉長髮蓑衣老者。
蓑衣老者心意果被顧青楓猜對,在魚鉤鉤中對方之下,他一抖手內碧綠的釣竿,竟想把顧青楓凌空釣起!
顧青楓目注蓑衣老者,方欲發話,誰知老者釣竿一抖之力,重有千釣,自己雖已施展「金剛柱地」身法,仍被帶得向前搶了幾步!
蓑衣老者見顧青楓未被自己釣起,不由也頗覺驚疑,咦了一聲,手中釣竿微揚,便即收回了魚鉤釣線!
顧青楓強忍心頭惡氣,向那尚自坐在參天古樹半腰的蓑衣老者微一抱拳,發話問道:「前輩上姓高名,為何要對我顧青楓如此戲弄?」
蓑衣老者哈哈笑道:「我生平無姓無名,至用魚鉤釣你之故,卻有兩大原因!」
顧青楓眉峰微蹙,哦了一聲,問道:「老人家把我當做魚兒,居然還有兩大原因?」
蓑衣老者收拾好魚鉤釣線,像一張落葉般飄下參天古樹,向顧青楓雙眼一瞪,傲然說道:「當然有兩大原因,第一樁原因便是救你一條小命!」
顧青楓聞言,不禁蹙眉苦笑!
蓑衣老者看他一眼,冷冷說道:「你笑什麼?那峰腳下瀰漫的彩霧,乃殺人無形的『桃花毒瘴』!不到月上中天,彩霧盡散,誰敢走近峰前十丈以內?慢說你叫顧青楓,便真是一株傲霜青楓,稍沾毒瘴,也立將枝枯葉落,委頓而死!」
顧青楓聽得心中一寒,改容稱謝,蓑衣老者繼續說道:「第二樁原因,便是為了你肩頭插著一柄寶劍!」
顧青楓又恢復了詫異神色,訝然問道:「我肩頭插劍與否,卻與老人家何關?」
蓑衣老者以一種頗為驕傲的神情點頭答道:「當然有關,你遇見了當世第一流的用劍名手!」
顧青楓暗想「海天劍聖」展青萍說得一點都不錯,這釣鰲居士委實是位極為風趣的老天真,自己何不遵照展師伯的指示,逗他一逗!
主意既定,遂佯作愕然問道:「這『第一流用劍名手』七字,是否老人家夫子自道?」
蓑衣老者傲然笑說道:「當然,當然,用劍比鬥,當世中無人能夠勝我!」
顧青楓劍眉一軒,朗聲說道:「老人家既然這等說法,我應該猜得出你的名號!」
蓑衣老者點頭吟道:「武林俗手雖無數,用劍名家有幾人?你確實應該一猜就對!」
顧青楓看到他那副驕傲的神情,不禁暗暗好笑,故意想了片刻,緩緩說道:
「可惜老人家不是身著道裝,否則你應該是三元幫護法鐵劍真人!」
蓑衣老者微一披嘴,搖頭說道:「鐵劍真人那老牛鼻子的劍法沒有我好,真若彼此以死相拼,五百招後,他將難免一敗!」
顧青楓故作失驚問道:「聽老人家這等口氣,莫非便是威震江湖的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
蓑衣老人又復搖頭笑道:「龐千曉的劍法與鐵劍真人也差不多少,他們只可勉強稱為一流劍手!」
顧青楓微歎一聲說道「:」老人家連『翻天怪叟』及鐵劍真人都不看在眼內,倒叫我不好猜了!八蛞呂先誦Φ潰骸拔曳講乓狄閹倒『用劍名家有幾人?』你再往後猜,便猜對了!?
顧青楓雙目之中神光一射,得意笑道:「我猜到了!因為我想起了一位聲名蓋世、絕藝無雙的大劍客!」
蓑衣老人喜道:「快說,快說!」
顧青楓目注蓑衣老人,臉上顯露一種極為欽佩的神色問道:「老人家定是北海青萍宮主人、『海天劍聖』展青萍!」蓑衣老人聞言,頗為失望地搖頭哂道:
「不對,不對,展青萍妄自尊大,號稱『海天劍聖』,其實在三次『北海劍會』之中,他何曾勝過我一招半式?」
顧青楓苦笑說道:「我已經把舉世第一流用劍名家全都猜完,仍未猜出老人家究竟是哪位?」
這位蓑衣老人正是釣鰲居士,他見顧青楓連猜展青萍、龐千曉、鐵劍真人,卻偏偏未曾猜到自己,不由得又氣又急地蹙眉說道:「當世一流劍手只剩一人,你再猜下去總該猜對了吧!」顧青楓頭點說道:「我知道還有一位劍法無雙的一流名手!」釣鰲居士大喜說道:「對,對,對,那就是我!」
顧青楓搖頭說道:「不是你,是『中條逸士』焦大先生,但他老人家塵緣早滿,仙遊已久!」
釣鰲居士再也忍耐不住,目注顧青楓自報名號,負氣問道:「我是釣鰲居士,你為什麼不把我列入當世武林一流劍手之內?」顧青楓聞言,意似失驚,趕緊口稱「老前輩」,恭身施禮!釣鰲居士眉頭微蹙,擺手說道:「我長年獨居東海荒島,寂寞已慣,不拘世俗禮節,你不必謙恭,趕快告訴我為何把我摒諸當世一流劍手以外,免得我心中發急!」
顧青楓心中暗自好笑,但面上卻遵從「海天劍聖」展青萍的指教,裝出一副惶恐神色說道:「顧青楓不敢直言衝撞前輩!」釣鰲居士搖頭說道:「不妨,不妨,當面挨罵足過癮,只要你罵得有理!」
顧青楓恭身答道:「顧青楓怎敢批評前輩,只聽說『海天劍聖』展青萍、『翻天怪叟』龐千曉及鐵劍真人等,對前輩曾有微詞!」釣鰲居士雙眼一瞪,急急問道:「這群老鬼,講我什麼壞話?」顧青楓道:「他們說老前輩雖亦勉強列名當世一流劍手,卻系濫竽充數,一無足取!」
釣鰲居士氣得哼了一聲,手中釣竿微揮,在崖壁間掃裂一塊拳大突石,向顧青楓恨恨問道:「他們敢說我一無足取?」顧青楓陪笑說道:「老前輩莫發雷霆,顧青楓乃是照所聞直陳……」釣鰲居士不等他說完,又復急急問道:「他們可曾提到過我的『風雲雷雨』四劍?」
顧青楓暗笑這位釣鰲居士的性情,真被「海天劍聖」展青萍完全摸透,果然步步上鉤!遂反向釣鰲居士問道:「什麼叫『風雲雷雨』四劍?」
釣鰲居士雙眉一揚,頗為得意地答道:「風四劍是『舞雪凝冰』,『飄紅送綠』,『蛟龍怒卷』,『易水蕭蕭』!雲四劍是『風噦龍噓』,『遮天蔽日』,『彩霞練水』,『縹緲氤氳』!雷四劍是『斜鞭紫電』,『海立山崩』,『天鼓三撾』,『乾坤一震』!雨四劍是『空濛潤物』,『鞭石飛煙』,『潑火清塵』、『一天絲影』!」
顧青楓聽得笑道:「這些招名倒頗高雅好聽,卻不知有無妙用?」
釣鰲居士沉聲說道:「這『風雲雷雨』四劍,是我在東海釣磯靜觀海天風雨、日月星辰等自然變化,研創而成,威力神妙無比!」
顧青楓含笑問道:「老前輩既擅如此神妙的招術,怎的在三次『北海劍會』之中,不曾制服其他諸人,獨秀天下?」
釣鰲居士被顧青楓問得臉上一紅,微微歎息答道:「我與『海天劍聖』展青萍、『翻天怪叟』龐千曉及鐵劍真人等,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以致連開三次『北海劍會』,均未分出勝負!今年有幾分制勝把握,偏偏展青萍又命人傳語,第四次『北海劍會』因事延期,才把我閒得無聊,跑到這六詔山桃花沼來,想釣條『桃花鮫』消遣消遣!」
顧青楓訝然問道:「老前輩怎的今年會有制勝把握?」
釣鰲居士答道:「我這『風雲雷雨』四劍本是四招,去年『北海劍會』以後,經我苦心精研,由一變四,化成四四一十六招,威力自然增強不少,豈非略有制勝把握?」
顧青楓笑道:「老前輩東海潛心,精研絕學,但『海天劍聖』展青萍等其他三位一流劍手,也決不會虛度光陰……」釣鰲居士見顧青楓始終不太信服自己,不由皺眉接口道:「你是不曾見過我的『風雲雷雨』四劍,才對我不太信服,等我把那條『桃花鮫』釣到手後,定讓你見識見識!」
顧青楓裝作對那「風雲雷雨」四劍毫不關心,微笑說道:「老前輩的『風雲雷雨』四劍我並不想見識,卻想見識見識你釣犬桃花鮫』的手段!」
釣鰲居士見自己的生平絕藝對方居然不想見識,不由好生詫異地問道:「你也是用劍之人,看來武功也不算太弱,怎肯放過這等機緣?不想見識見識曠代絕學!」
顧青楓傲然笑道:「因為我師傅的劍法也是妙絕當今,比起老前輩來,不過火候功力之別。」
釣鰲居士問道:「你是何人弟子?」
顧青楓肅立恭身答道:「先師『中條逸士』焦大先生!」
釣鰲居士哦了一聲,打量了顧青楓幾眼,微笑說道:「你師傅在世之時,與龐千曉、展青萍、鐵劍真人及我五人,合稱『乾坤五劍』!你既得傳焦大先生衣缽,火候縱差,眼力必好!等釣得『桃花鮫』後,我定要施展『風雲雷雨』四四絕招,讓你看看是否不比什麼『海天劍聖』、『翻天怪叟』遜色?
甚至還要凌駕他之上?「
釣鰲居士越是急於炫露,顧青楓便越是不慌不忙地含笑道:「老前輩施展生平絕學讓我觀看,未免不大妥當?」
釣鰲居士訝然問道:「有什麼不大妥當?」
顧青楓笑道:「老前輩倘若施展得太快,我根本就無法體會精微!倘若施展得太慢,又難免被我記熟偷偷學去!」
釣鰲居士搖頭大笑說道:「這『風雲雷雨』四四絕招,是我以數十年光陰,窮參日月天地等自然變化研創而成,雖僅一十六式,但變化之奇,堪稱包羅萬象,豈是你在看我施展一番之下,便能偷偷記去?……」語音至此微頓,雙目精光在顧青楓全身上下細一打量,繼續又道:「但你我能在這六詔山中相會,總有前緣,倘若你看了我所施展的獨創絕學以後,能有個公平論斷,我或可將『風雲雷雨』四劍之中各傳一式於你,包你在當世武林的年輕一輩之內,大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