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楓頓為感激龐真真對孟紅綃毫無醋意的關懷之情,不由雙手一緊,在她玉頰之上親了一親,仍以「蟻語傳聲」問道:「是真妹麼?你怎會在如此伸手不見五指的沉沉黑暗之中認出我來?」
「黃衫紅線」龐真真又是幽幽一歎,用「蟻語傳聲」答道:「楓哥哥,你心上人是『紫清玉女』孟紅綃姊姊,最近又曾與那位『蕩魄尼姑』妙真混得火熱,自然認不出我!但龐真真生平厭惡其他男子,只對你一人親近,慢說你適才正好坐在我的身邊,便是離我三尺,我也會感覺,你是風流倜儻、看似無情又有情的『中條劍客』!」
這一番話兒既蘊含了無限真情,又吐露了無窮幽怨,顧青楓無言可答,只得索性把她抱得緊點,溫存示意!
此時另一批來人與萬劫群魔業已到了隧道以外,隱隱傳來相互叱問的言語之聲!
顧青楓向龐真真耳邊問道:「真妹,來人是誰?你知道麼?」
「黃衫紅線」龐真真被顧青楓這一陣緊緊摟抱及幾聲「真妹」叫得芳心大慰,遍體酥軟!彷彿沉醉於這種心靈享受之中,不願多答,只低低說了四個字:「婁山三煞!」
顧青楓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婁山三煞』仍是為著『紫清玉女』孟紅綃而來!」龐真真笑道:「楓哥哥,你既從千危谷中逃出,可曾見到我孟姊姊麼?」
顧青楓答道:「見到她了,我與孟紅綃分手以後,才進入這隧道之內!」
龐真真咦了一聲,訝然問道:「楓哥哥,你既已見到我孟紅綃姊姊,怎的竟獨自脫身,而把她留在千危谷中萬劫群魔的爪牙之下?」
顧青楓因孟紅綃要利用萬劫群魔護法,在千危谷靜修之事,一時敘述不清,遂向龐真真笑說道:「真妹,這件事兒說來話長,我們且等身脫險境,再行細述!
總之你孟紅綃姊姊在這千危谷中不僅安然無恙,並還頗有益處!」
「黃衫紅線」龐真真聽說「紫清玉女」孟紅綃獨居千危谷中,居然有益無損,知道內情必甚複雜,遂點頭道:「楓哥哥說得對,我們應該趕緊設法脫險,不然倘若『婁山三煞』一退,萬劫群魔回頭搜索起來,豈不無處可逃?
等於是被他們甕中捉鱉!骯飼嚳鬮叛災下,不禁失笑,手挽龐真真,慢慢站起身形,向隧道出口,躡足潛蹤走去?
他們這一對歡喜冤家相依相偎的走到隧道出口之時,外面「婁山三煞」與萬劫群魔間的慘烈大戰已如舉火待燃,一觸即發!方才侵入隧道的,果是號稱「婁山三煞」的「冷煞」洪飛、『瘦煞』焦桐、「笑煞」哈騰!千危谷方面的萬劫群魔則是「逍遙使者」崔一葦、「餐霞使者」衛芳華及「五毒使者」唐嘉!
唐嘉不認識「婁山三煞」,因洪飛、焦桐、哈騰等人九回谷遭挫以後,心有未甘,為了探查「萬劫魔宮七使者」下落,企圖復奪「紫清玉女」孟紅綃,根本就不曾回轉婁山,並脫去平素慣穿的「髏骷衣」,改穿普通長袍,掩蔽行跡!
他們這次得知千危谷所在,便是巧遇「五毒使者」唐嘉,看出來歷,暗暗尾隨至此,如今唐嘉見是他們三人,不禁憤然問道:「你們這三個老頭兒,為何尾隨我『五毒使者』唐嘉數百里之遙,悄悄來此,有甚圖謀?」
「笑煞」哈騰怪眼一翻,哈哈笑道:「許你們倚仗扁毛畜牲之力,暗人我九回谷中,難道就不許我們到這千危谷內走走?」
「逍遙使者」崔一葦聽出端倪,雙眉一軒,接口問道:「你們莫非『婁山三煞』?」
「冷煞」洪飛寒著一張臉兒,冷冷說道:「你猜得不錯,一千江湖人物,都把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稱做『婁山三煞』!」
崔一葦、衛芳華、唐嘉聽說這三個怪老頭兒竟是名列「武林十三名手」的「婁山三煞」,知道來了勁敵,相互對看一眼,各自提高警覺,專注心神,竟忘了研究顧青楓為何不見之故。
「逍遙使者」崔一葦此時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對方聲威久震,可能名下無虛,自己最好要設法將現在千危谷中的「拘魂使者」池中龍、「桃花使者」連城玉喚來,互相合力,才有把握應付!
喜的則是他們自動送上門來,倘能將其制倒,取得「三日斷魂散」的獨門解藥,治癒「紫清玉女」孟紅綃,便可逼她背誦那冊「蕩魔寶錄」!
驚喜交集之下,強自鎮定心神,哦了一聲,問道:「三位遠離婁山,光降千危谷之意,莫非仍是為了那『紫清玉女』孟紅綃麼?」
「瘦煞」焦桐白眼雙翻,眉頭一蹙,反向「逍遙使者」崔一葦問道:「『紫清玉女』孟紅綃曾服我弟兄獨門煉製的『三日斷魂散』,如今大概早已魂歸地府,化為一堆朽骨了吧?」
「逍遙使者」崔一葦淡笑幾聲說道:「你們那種自詡為罕世奇毒的『三日斷魂散』,不過爾爾,我們雖無解藥,照樣保得孟紅綃的一條命在!」
「婁山三煞」聽得孟紅綃未死,心中全自一喜,仍由「瘦煞」焦桐發話,哼了半聲,冷冷說道:「那『三日斷魂散』是用十三種奇毒藥物配合製成,除了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千載成形靈芝及我獨門解藥以外,縱令華陀扁鵲復生,也無法從黃泉路上的枉死城中,救回孟紅綃的一條小命!」
「餐霞使者」衛芳華聞言失笑說道:「你若不信,便請到我千危谷中,我讓你們看看那位鮮迸活跳的『紫清玉女』!」
「笑煞」哈騰聞言,哈哈一笑說道:「好好好,我們正要到你們這於乳臭未乾的小魔頭所居的千危谷中走走!」
話完向「冷煞」洪飛、「瘦煞」焦桐,微施眼色,便往那條隧道之中走進!
「五毒使者」唐嘉突然叫道:「你慢點入內!」
「笑煞」哈騰止步轉身,目注「五毒使者」唐嘉,打了一個哈哈問道:「你阻我入內則甚?」
「五毒使者」唐嘉適才於隧道中吃了顧青楓暗虧所鬱積的一腔盛怒,似乎想在這笑煞哈騰的身上發洩?殺氣滿面的冷冷說道:「你知不知進入千危谷的規矩?」
「笑煞」哈騰向「冷煞」洪飛、「瘦煞」焦桐哈哈一笑說道:「大哥、二哥,聽見沒有?這些小魔崽子真還有不少張致!」
語音微頓,轉對「五毒使者」唐嘉問道:「要進千危谷,還有什麼規矩?」
「五毒使者」唐嘉存心一斗這位位列「十三名手」的一代凶人,遂應聲答道:
「這千危谷不許尋常俗客擅入,來人必須在入谷之前表演幾手功夫,讓我們做主人的看看可夠被接待的資格?」
「笑煞」哈騰問道:「表演幾手功夫無妨,但不知要我一人獨自表演,還是與你過上幾招?」
「五毒使者」唐嘉應聲答道:「你一人表演也可,倘若與我過招,則兵器、暗器、拳腳、玄功,任憑你選上一樣就是!」
「笑煞」哈騰見對方態度竟比自己更為驕狂,不由怪笑幾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把兵刃、暗器、拳腳、玄功一齊合併施為,拆上幾招便了!」
這樣打法,恰好可使「五毒使者」唐嘉盡展他那只「五毒仙人掌」之長,唐嘉遂點頭道:「這樣打法最好,你還不快取兵刃?」
「笑煞」哈騰所用的兵刃本有兩件,右手「白骨杖」,左手奇形鐵扇,但如今因欲考驗「萬劫魔宮七使者」的功力,須在兵刀之內,揉雜掌力玄功,遂不取鐵扇,只把那根共分兩截、每截長約一尺四五、中銜鋼環、形若人骨、粗如鴨卵的「白骨杖」取在手內!
「五毒使者」唐嘉向對方這件不入「兵器譜」的奇形兵器盯了幾眼,也將自己慣用的「五毒仙人掌」取出!
顧青楓手挽龐真真伏在隧道口旁暗處,看見唐嘉這只「五毒仙人掌」,形如人手,五指微鉤,指尖銳利異常,並有尺許短柄,逕約寸餘粗細!
遂用「蟻語傳聲」向龐真真說道:「真妹,你以後若與『五毒使者』唐嘉相遇,必須對他這只『五毒仙人掌』特別留心,因為其中藏有一種無形無色的『化血神煙』,極為惡毒!」
龐真真也用「蟻語傳聲」含笑說道:「可惜是由『笑煞』哈騰與『五毒使者』唐嘉對敵,若換了我,便可把唐嘉那只『五毒仙人掌』毀掉!」
顧青楓笑道:「真妹怎的誇此大話?唐嘉的『五毒仙人掌』除了中藏『化血神煙』以外,並是用極好鋼鐵加雜西域『紫金砂』打造,指尖銳利,可洞金穿石,專破各種護身功力,豈是輕易能夠毀掉的呢?」
龐真真手指肩頭紅綾所裹的「列缺神斧」,微笑說道:「就算唐嘉那只『五毒仙人掌』是用『孩兒鐵』加雜『紫金砂』鑄造,也禁不住我爹爹『翻天三寶』中這柄『列缺神斧』輕輕一劈!」
顧青楓聽說「翻天怪叟」龐千曉震懾江湖的「翻天三寶」中的「列缺神斧」
竟在「黃衫紅線」龐真真身邊,不由雄心一振,向龐真真低低說道:「真妹,少時若有機緣,你把『列缺神斧』借我一用!」
龐真真對於顧青楓原極傾心相愛,聞言立將背後「列缺神斧」解下,除去外裹紅綾,交到顧青楓的手內。
顧青楓接斧在手,目注洞外,只見「笑煞」哈騰與「五毒使者」唐嘉業已雙雙活開步眼,湊向一處,即將交手!
「笑煞」哈騰身為「十三名手」之一,自然不肯對年齡、輩份、聲望均較自己為低的「五毒使者」唐嘉先行攻擊!
「五毒使者」唐嘉則毫無這等顧慮,右手「五毒仙人掌」一式「沉雷擊頂」,猛砸「笑煞」哈騰天靈,左手卻由下往上,凝勁一翻,向「笑煞」哈騰的「丹田」
要穴襲出一股陰寒暗勁!
「笑煞」哈騰哈哈一笑,先揮左掌,擋開襲向丹田的陰寒暗勁,然後力貫右臂,直等唐嘉的「五毒仙人掌」帶著懾魂銳嘯砸到當頭,才把「白骨杖」驀然抖處,一招「春雲乍展」,硬接來勢!
兩般兵刃互接,「糞貝勒炱鶇Γ「五毒使者」唐嘉自然不及「笑煞」哈騰的功力精純,只覺掌心一熱,虎口奇酸,那只「五毒仙人掌」幾乎被震得脫手飛去!
但他「五毒仙人掌」中所藏的無形無色的「化血神煙」,經此猛力一震,卻震出少許,瀰漫當空!靶ι貳憊騰哪知就裡?得意之下,不由哈哈一笑,隨著笑聲收歇,竟把惡毒無比的「化血神煙」,不知不覺地吸進體內?
哈騰己中劇毒,猶不自知,目注「五毒使者」唐嘉,縱聲狂笑道:「我們何必多打?就這一招互接,你便該知道『婁山三煞』兄弟,配不配進入千危谷內了吧?」
「五毒使者」唐嘉的醜臉一紅,尚未答言,「逍遙使者」崔一葦已接口說道:
「哈朋友說得對,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你們『婁山三煞』果然不愧位列當世『武林十三名手』!崔一葦代表『萬劫魔宮七使者』,迎你弟兄進入千危谷,作我『小萬劫門』中的遠來嘉客!」
原來眼前這「萬劫魔宮三使者」中,要數「逍遙使者」崔一葦略為狡猾,並富心機,他冷眼旁觀之下,知道「婁山三煞」名不虛傳,功力極高,自己倘與「餐霞使者」衛芳華、「五毒使者」唐嘉,一對一個,必難討好!不如把他們接進「千危谷」,集合武功最強的「拘魂使者」池中龍及曾獲「萬劫魔主」傳授「以氣馭劍」絕技的「桃花使者」連城玉,便可穩居勝面!
何況「白骨杖」與「五毒仙人掌」一震之下,看出「笑煞」哈騰己中無形無色的「化血神煙」,自然越發意欲拖延時間,只要哈騰所中的毒力一發,豈不又少一名勁敵!
「笑煞」哈騰試出「五毒使者」唐嘉功力頗高,比自己弱不多少,料他一杖受挫,決不甘服,故而口中雖在狂笑發話,心頭卻逐漸收起輕視對方的觀念,暗暗提高警覺!
如今「逍遙使者」崔一葦這種承認在一招相接之下,便看出自己功力湛深,名不虛傳,代表「萬劫魔宮七使者」迎進千危谷一敘之舉,委實大出哈騰意外,目注「冷煞」洪飛及「瘦煞」焦桐,哈哈笑道:「大哥,二哥,對方既以禮相邀,我們就進入千危谷內看看可好?」
「冷煞」洪飛心計極工,明知「逍遙使者」崔一葦邀入千危谷之舉,必有陰謀,但一則為了企圖奪回「紫清玉女」孟紅綃,二則自恃功力,遂眉梢略軒,點頭說道:「我們兄弟來此是何意,哪有不進千危谷之理?既承相邀,便煩崔朋友等前行領路!」
「逍遙使者」崔一葦滿面譎笑,回身引導「婁山三煞」兄弟,便這時顧青楓驀然警覺「婁山三煞」雖是凶邪人物,人谷以後的勝負生死,與自己根本無關,甚至還可因萬劫群魔與「婁山三煞」互相死傷的實力對消,而使正人俠士方面略收漁人之利,但是為了「紫清玉女」孟紅綃的安全起見,卻決不能聽憑「婁山三煞」,進入千危谷內!
因為萬一雙方都由於企圖獲得「蕩魔寶錄」,有所妥協,「婁山三煞」取出「三日斷魂散」的獨門解藥,給「紫清玉女」孟紅綃服用,則孟紅綃怎麼能繼續裝瘋,安然無擾地靜參絕學?必將再度遭受群魔迫害,用各種手段逼她背誦那冊內載「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三種曠世神功的「蕩魔寶錄」!
思念至此,利害遂明,趕緊手挽「黃衫紅線」龐真真,自隧道之中,緩步走出!
「萬劫魔宮三使者」因「婁山三煞」勁敵當前,真把顧青楓脫逃之事忘卻,如今突然見他在隧道之內出現,不由全覺一愕,「餐霞使者」衛芳華首先搶步當前,想要發問,但目光注及與顧青楓挽手同行的「黃衫紅線」龐真真時,卻欲言又止,面寒如水,並有一股幽怨殺氣,暗自眉梢騰起!
原來衛芳華本來對顧青楓尚有餘情,但一見「黃衫紅線」龐真真那等絕代容光,又與顧青楓攜手同行,自然已極的親熱情形,不禁自慚形穢,由驚生妒,由妒生恨,由恨而產生了籠聚眉梢的那股殺氣!
「逍遙使者」崔一葦一見顧青楓,便向「餐霞使者」衛芳華沉聲問道:「衛三師妹,『萬劫魔主』對於門下弟子,恩情極為寬厚,但卻最恨背叛犯上之輩,如有違犯,必處重刑,顧青楓既曾領受『萬劫法盈,便算『萬劫門』中弟子,如今身犯重典,卻應如何處置?」
「餐霞使者」衛芳華緊盯顧青楓、龐真真兩眼,越看越是妒火高騰,暗想顧青楓倘若是與自己真心相愛,則無論他身犯何罪,自己也應竭力設法護持,但照這目前光景看來,顧青楓與這絕代容光的黃衫少女,分明早是情侶,決非新交,先前對待自己的蜜意柔情,無非意欲混入千危谷刺探什麼秘密所用的手段而已!
郎心既然似鐵,妾意何必如綿?遂在微一思忖之下,銀牙微咬,恨聲答道:「請二師兄不必容情,按照萬劫門規處置就是!」
「逍遙使者」崔一葦回身向「婁山三煞」一抱雙拳,含笑說道:「三位且請少待,容崔一葦處置這名『萬劫門』下叛徒,再行奉陪入谷!」
「冷煞」洪飛等人雖然不認識顧青楓,卻認識「黃衫紅線」龐真真,不由齊自心中微詫,暗想這位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的獨生愛女,怎會也自千危谷中走出?
他們抱著幸災樂禍的心理,希望顧青楓、龐真真能與「萬劫魔宮三使者」等鬥得兩敗俱傷,遂一齊含笑點頭,退在一旁,靜觀究竟!
「逍遙使者」崔一葦向「婁山三煞」略為交待以後,便對「餐霞使者」衛芳華說道:「三師妹,是否就請你親自下手,為『萬劫派』一正門規?」
「餐霞使者」衛芳華忽然風情萬種地看著「五毒使者」唐嘉,媚笑說道:
「唐六師弟,我請你施展『五毒仙人掌』,把這『萬劫門』下叛徒,依照門規,置於死地!」
「五毒使者」唐嘉對於這位三師姊,相思已久,但因大頭矮身,面貌太醜,空自獻盡慇勤,始終未獲得衛芳華的絲毫青睞,如今聞言之下,不禁受寵若驚,趕緊恭身應諾,當先走出!
在這種情勢之下,顧青楓因有退路,已無顧慮,遂手橫「列缺神斧」,英氣勃勃地傲然卓立,凝神備戰!
「五毒使者」唐嘉雖然已發覺顧青楓手中這柄長約二尺六七,顏色黝黑、鋒刃間毫無精芒的奇形鐵斧有些怪異,但自恃神功,暗忖方才斗那「十三名手」中的「笑煞」哈騰,因修為火候關係,似乎略遜一籌,如今處置起這顧青楓來,自己卻定必穩操勝算!
「逍遙使者」崔一葦也有點輕視顧青楓,以為「五毒使者」唐嘉必勝,但「餐霞使者」衛芳華目注顧青楓手中所執的「列缺神斧」,心靈上卻微起警覺,暗想顧青楓所擅劍術,極為精妙,怎的突然棄劍用斧?莫非這柄不甚起眼的黝黑奇形鐵斧,有甚特殊威力?
疑念既動,遂向「五毒使者」唐嘉叫道:「唐六師弟不要大意,對方功力不弱,尤其注意那柄鐵斧之中,可能有甚花樣?」
「五毒使者」唐嘉目光微注顧青楓及對方手中的「列缺神斧」,狂笑答道:
「三師姊請放寬心,唐嘉雖然不才,但處置這種叛徒小輩,大概還不致有所礙手?」
語音甫落,「五毒仙人掌」揮處,一招「排雲震岳」,飛掃顧青楓面門肩背,左手並駢指吐勁,發出一縷疾風,凌空襲向顧青楓「丹田」重穴!
顧青楓因知「五毒使者」唐嘉這柄「五毒仙人掌」中所藏無形無色的「化血神煙」,極為歹毒,遂想借用「黃衫紅線」龐真真的「列缺神斧」將其毀掉,遂故意略為示怯,旋身右飄丈許,險煞人地躲過唐嘉攻向自己的一掌一指!
「五毒使者」唐嘉一招得手,怎肯認人!立即跟蹤進身,左指右掌,綿綿吐勁,疾如風雨地連攻八掌七指,硬把顧青楓圈入「五毒仙人掌」所化的一片光影之內!
「黃衫紅線」龐真真因想不到顧青楓幸獲「海天劍聖」展青萍及釣鰲居土真傳,極短期間,武學大進,故與「婁山三煞」一般,只知「列缺神斧」鋒芒絕世,而不知顧青楓如今功力已足與「萬劫群魔」一爭長短,有點替他暗擔憂慮!
「餐霞使者」衛芳華卻既知顧青楓劍法極精,又猜出他無端棄劍用斧,斧上必有蹊蹺,遂暗把自己的「飛霞帶」準備妥當,萬一「五毒使者」唐嘉現出危機,便可隨時接應!
「逍遙使者」崔一葦則既不知顧青楓劍法精絕,又不知道他手中那柄黝黑鐵斧,竟是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的「翻天三寶」中威震江湖、無堅不摧的「列缺神斧」,只覺得顧青楓在一開始便被「五毒使者」唐嘉的「五毒仙人掌」
圈住,落在下風,但閃躲拆架的身法招術,又頗靈妙,未免有些詫異!
至於「五毒使者」唐嘉則更當局者迷,右手「五毒仙人掌」運轉如風,左手蹈暇乘隙所施展的點穴手法,也越發加強功力,企圖盡速擊斃顧青楓,既可對「婁山三煞」示威,又可以使垂涎己久的三師姊「餐霞使者」衛芳華高興!
顧青楓一面感覺「五毒使者」唐嘉疾風暴雨般的功勢壓力奇強,一面暗察情況,知道自己已把對方的驕氣養成,到了反攻克敵的極好階段!
這時恰好「五毒使者」唐嘉左手中指疾挺,「天台指路」,點向自己右胯「陰廉穴」,右手「五毒仙人掌」挾著懾人風聲,蓋頭猛砸!
顧青楓劍眉雙剔,左手暗凝「子午神功」,擋去唐嘉所發的銳勁指風,右手則用「列缺神斧」斧背,以一式「蒼鷹展翅」,蓄足真力,往上開去!
「五毒使者」唐嘉因自從交手以來,顧青楓始終閃展騰挪的落在下風,不敢硬打硬接,遂使本來就頗驕狂的氣焰,越發驕狂,因而也就越發一意攻敵,未加戒備!
如今對方居然左右雙方一齊硬接,左手銳勁的指風對抗「子午神功」,倒是功力悉敵地一觸即散,但右手的「五毒仙人掌」,卻被顧青楓用「列缺神斧」斧背,「糞幣簧,震起三尺!顧青楓雖將「五毒使者」唐嘉的「五毒仙人掌」
震起三尺,但也覺右臂奇酸,虎口發麻,幾乎連「列缺神斧」都有點把握不住!
這種情況之下,顧青楓不由不深信自己除了精妙劍術以外,其他內功真力方面,確非萬劫群魔之敵,遂乘機翻腕揮斧,施展一式「五丁開山」,用「列缺神斧」毫無精芒而無堅不摧的希世鋒刃,照準「五毒使者」唐嘉當頭劈下!
「五毒使者」唐嘉初次用「五毒仙人掌」,與「笑煞」哈騰過招,幾乎被哈騰的「白骨杖」震飛,如今見顧青楓也以「列缺神斧」硬加磕碰,不由暗地冷笑,心想自己內功真力雖遜於「笑煞」哈騰一籌,但絕不會比不過這顧青楓,對方如此施為,豈非螳臂擋車,自速其死?
唐嘉心中如此想法,自然力貫右臂,「五毒仙人掌」一式「翻掌托天」,硬往當頭砍落的「列缺神斧」崩去!準備在把對方鐵斧崩起數尺之際,立以「萬劫門」中絕學「萬劫神抓」,凝足陰勁,向顧青楓門戶洞開的胸前,輕輕一抓,便可了帳!
「黃衫紅線」龐真真起初頗替顧青楓擔憂,但忽見「五毒使者」唐嘉這等接招,不由芳心一喜,笑逐顏開,知道不但楓哥哥已握必勝左券,甚至可把這位「萬劫魔宮七使者」中的「五毒使者」就此除掉!
女人心性,變化最快,「餐霞使者」衛芳華本對「五毒使者」唐嘉頗為厭惡,但如今因對顧青楓因愛生妒,因妒生恨之下,竟變得有些關懷唐嘉起來,見狀高聲叫道:「六師弟怎的如此莽撞接招,難道忘了我警告你對方鐵斧有異之語了麼?」
衛芳華語音方落,「列缺神斧」與「五毒仙人掌」兩般兵刃己相接觸,這柄「翻天怪叟」龐千曉威震江湖的「翻天三寶」中的「列缺神斧」果然名不虛傳,「嗆啷唧」金鐵交鳴起處,「五毒使者」唐嘉所用的那只以上好鋼鐵加雜「紫金砂」打造、中藏極為惡毒的「化血神煙」的「五毒仙人掌」,便自迎刃而折!
尚幸「餐霞使者」衛芳華警告及時,「五毒使者」唐嘉將信將疑之下,已有戒意,故在「五毒仙人掌」剛被「列缺神斧」斫折的奇險之中,施展了一式「萬劫門」中脫難保身的絕學「萬劫逃魂」,幸脫裂腦分屍的慘禍,只被那「列缺神斧」削落右肩頭上一片小小的血肉!
「逍遙使者」崔一葦見「五毒使者」唐嘉輕敵致敗,不由勃然大怒,偏頭向「餐霞使者」衛芳華說道:「衛師妹,你且替唐師弟包紮傷勢,並放起『萬劫旗火』,召喚池師弟、連師妹前來,這顧青楓則由我把他處置在『逍遙扇』下!」
話完,遂自腰間取下一柄長約二尺的精鋼折扇!
顧青楓深知「逍遙使者」崔一葦在「萬劫魔宮七使者」中排行第二,武功精絕,而「列缺神斧」的鋒芒又已顯露,遂決心棄斧換劍,施展新練成的「青萍遁劍」及「風雲雷雨」四大絕招與其一戰!
主意既定,遂把「列缺神斧」交還「黃衫紅線」龐真真,伸手肩頭,撤出自己的青鋼長劍!
龐真真極為關懷地低聲問道:「楓哥哥,你為什麼不用『列缺神斧』?」
顧青楓也向龐真真低聲答道:「真妹不要擔心,『列缺神斧』鋒芒雖利,但斧身太重,用以對付『逍遙使者』崔一葦手中的『逍遙扇』那等靈巧兵刃,不甚適宜,何況對方業已深知厲害,寶斧妙用,較難發揮……」說到此處,「婁山三煞」中的「笑煞」哈騰,忽然哼了一聲,面色慘變,搖搖欲倒!
顧青楓見狀已經知道哈騰是在與「五毒使者」唐嘉相鬥時,中了他「五毒仙人掌」中所藏的「化血神煙」,遂向龐真真低低說道:「真妹,你快去通知『婁山三煞』,就說『笑煞』哈騰業已中了萬劫群魔的無形劇毒,趕緊運用精純內功,拘束毒力,莫使發作,等我鬥完『逍遙使者』崔一葦,便可救他一命!」
「黃衫紅線」龐真真聞言,立向「婁山三煞」告知究竟,哈騰行功默察,發現自己果中劇毒,不由大吃一驚,趕緊如言凝聚精純內功,拘束毒力,不使蔓延,鎮靜待救!
這時「逍遙使者」崔一葦似乎微覺不耐地用手中「逍遙扇」一指顧青楓,冷笑說道:「顧青楓,你怎的還不下場?是否自知將在我『逍遙扇』下伏誅,預先安排囑咐身後之事?」
顧青楓徐行幾步,橫劍當胸,凝神備戰!
崔一葦意似不屑地哂笑問道:「顧青楓,你適才所用那柄鐵斧的鋒芒不俗,怎的不再施展,又復換劍?」
顧青楓劍眉雙挑,傲然笑道:「那柄鐵斧是『三元幫』龐幫主威震江湖的『翻天三寶』之內的『列缺神斧』!我因知曉唐嘉的『五毒仙人掌』中藏有無形無色、極為惡毒的『化血神煙』,才借來將其毀去,免得貽禍武林!
如今則特地改以本門劍術,領教你的『逍遙扇法』!啊板幸J拐摺貝摶晃聞言之下,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原來那柄色澤黝黑、看來毫不起眼的鐵斧,竟是「翻天怪叟」龐千曉的「列缺神斧」!喜的則是顧青楓只知「五毒仙人掌」中藏有「化血神煙」,卻不知自己這柄「逍遙扇」除了一百零八手精妙無比的「蝴蝶扇招」,也藏有比「化血神煙」更為有毒之物、縱令對方劍法通神,也在最後關頭難逃一死?
心中想得高興之下,「刷」的一聲,把那柄長約二尺的鋼骨折扇打開,肩頭微晃,足下輕靈,繞著顧青楓身外,飄飄而走!
顧青楓見崔一葦這柄鋼骨折扇,扇面黃澄澄的,似是「風磨銅絲」所織,但卻比扇身少織半寸,露出三十二根精鋼扇骨,宛如三十二枝尖銳小箭!
顧青楓知道崔一葦這柄形狀頗為奇特的「逍遙扇」威力必強,手法必妙,遂絲毫不敢懈怠地凝神注意對方的一切動作,準備因應!
「逍遙使者」崔一葦雖在顧青楓身外飄飄而走,但內行人一看便知,他足下所踩,卻是九宮八卦方位!
顧青楓眼見崔一葦身形己將轉到東南「生門」,便知對方必然會在「生門」
方位發動攻擊!
果然崔一葦才到「生門」方位,右足一滑,身形塌處,業已欺近四尺,直踏中宮,手內「逍遙扇」先向顧青楓面門,扇出一片陰勁寒風,然後扇身微立,用那三十二枝尖銳扇骨,照準顧青楓胸前,疾劃而下!
顧青楓認得「逍遙使者」崔一葦這種手法名叫「蝴蝶雙飛」,在一扇一劃之下,隱蘊變化極多,自己除了以攻作守,向其迎襲之外,別無妙策,倘若一加閃避,便失先機,永落後手!
盤算既定,青鋼長劍震處,施展新近所得、融「中條逸士」焦大先生及「海天劍聖」展青萍兩位劍術名家精粹的「青萍遁劍」中一招絕學「化雨萬方」,迎著「逍遙使者」崔一葦,灑出一天劍雨!
「逍遙使者」崔一葦想得到顧青楓不願坐失先機,可能揮劍搶攻,但卻想不到攻勢如此凌厲!
他所用「逍遙扇」本屬「一寸短,一寸險」的靈巧兵器之類,只宜點、戳、劃、挑,不宜遮、攔、「磕、碰,遂一收」蝶蝴雙飛「的下劃之勢,足下倒踩三星,微一滑步,閃出了一天劍雨,到了顧青楓身側,鐵扇電疾收攏,點向顧青楓的「章門」重穴!
顧青楓見崔一葦一晃身,便脫出自己那招「化雨萬方」的威力範圍,繼續發動攻擊,便知這位「逍遙使者」果然極不好鬥,遂趕緊右腕翻處,青鋼長劍自脅下穿出,又復施展一招「巧點天星」的劍法絕學!
剎那之間,兩人劍來扇往的交手二十餘招,招招生死呼吸,招招蕩魄驚魂,卻又招招分不出絲毫上下!
「逍遙使者」崔一葦幾度攻出「蝴蝶扇法」絕學,均被顧青楓以精妙劍招,化解,不由暗忖對方既有如此功力,則自己若不施展最後殺手?可能真將再度敗陣,喪景萬劫」一派的威望!
顧青楓也因深知「萬劫魔宮七使者」中,功力之高,首推「瑤池使者」畢金環,其次便是「拘魂使者」池中龍,這「逍遙使者」崔一葦,並不能算是頂尖好手!
自己習就「青萍遁劍」及「風雲雷雨」四大絕招,本欲仗以拯救「紫清玉女」
孟紅綃,掃蕩萬劫群魔,但照這目前情勢看來,豈非全屬幻想?
驚慚惶悚之下,顧青楓殺氣一騰,劍眉雙聳,也準備施展「青萍遁劍」中威力最強的「小諸天追魂七劍」,以及「天鼓三撾」、「易水蕭蕭」等風雷二式!
就在兩人均將施展殺手,相互狠鬥之際,忽然「颼」的一聲,飛起一條七彩火龍,直竄當空,高達三十來丈,並還發出一種極為刺耳的尖銳奇響!
原來「餐霞使者」衛芳華見二師兄「逍遙使者」崔一葦久戰顧青楓不下,生恐有失,遂放起了召喚「拘魂使者」池中龍、「桃花使者」連城玉前來助陣的「萬劫旗火」!
說也奇怪,這邊「萬劫旗火」才騰,「千危谷」方面的高空之中,也自傳來同樣的尖銳奇響!
「餐霞使者」衛芳華聞聲之下,向「逍遙使者」崔一葦蹙眉叫道:「二師兄,且請暫時停手!」
「逍遙使者」崔一葦手中「逍遙扇」,使出一招威力很凌厲的「莊周夢蝶」,把顧青楓身形逼退數步,然後收扇停手,向「餐霞使者」衛芳華問道:「三師妹何事驚慌?適才高空異聲,是否千危谷內有警?」
衛芳華點頭答道:「不知是池師弟或連師妹,突然發起『萬劫旗火』,千危谷內恐有怪事,二師兄何不與對方約定改日再在此處一會!」
顧青楓聞言,劍眉微挑,方待答話,那位「婁山三煞」中的「冷煞」洪飛,已經先接口說道:「你們千危谷中,既然有事,我弟兄也不乘人於危,且等三日以後,再在此處一會便了!」
原來「冷煞」洪飛因見「笑煞」哈騰週身急顫,連服自煉解毒靈藥,均未見效,生恐顧青楓與「逍遙使者」崔一葦纏戰過久,延誤了施救時刻,才趕緊接口改訂後約!
顧青楓則更是暫時不願多事,雙方遂各自分散。萬劫群魔回轉千危谷,顧青楓、龐真真與「婁山三煞」則齊自展動身形,攀崖而上!
「黃衫紅線」龐真真一面與顧青楓往上攀援,一面笑道:「楓哥哥,自從在中條一別,你的劍法怎會如此突飛猛進?其中好多招術並極為新奇,頗似前所未見的呢!」
顧青楓目光微瞥,見洪飛手捧哈騰,正在身旁不遠,遂對龐真真含笑說道:
「真妹說得不錯,中條一別以後,我既多奇險,亦多奇遇,但說來話長,且等到了峰頂,一併暢敘!」
男女老少等五位武林奇客,馳出絕壑上得高峰,哈騰業己神智全昏,失去知覺!
「冷煞」洪飛先為哈騰一診脈象,然後向顧青楓蹙眉問道:「顧老弟似對『萬劫魔宮』七使者的專長頗為熟悉,可知我哈三弟是中了何種劇毒?」
顧青楓平素人極謙和,抱拳含笑答道:「哈老前輩中的是『五毒使者』唐嘉那只『五毒仙人掌』中所藏的『化血神煙』!」說到此處,語音微頓,目光略注昏臥石上的「笑煞」哈騰,然後繼續說道:「這種『化血神煙』無形無色,非『萬劫一派』獨門解藥不救!人若中毒以後,將在兩個時辰之內,由臟腑逐漸麋爛,終於全身化血而死!」
「冷煞」洪飛及「瘦煞」焦桐二人聽得好不心驚,雙雙憂形於色,仍由「冷煞」洪飛向顧青楓陪笑問道:「顧老弟既知『化血神煙』如此歹毒,身邊可有『萬劫』一派的獨門解藥?」
顧青楓取出一粒「餐霞使者」衛芳華相贈、大如梧桐子的朱紅靈丹托在掌中,含笑說道:「這粒朱紅靈丹,便是『萬劫』一派的獨門解藥!」
「冷煞」洪飛抱拳說道:「顧老弟如肯慨贈靈丹,『婁山三煞』弟兄,終身感德!」
顧青楓點頭微笑,正待把掌中朱紅靈丹,遞與「冷煞」洪飛,但身旁站立的「黃衫紅線」龐真真,卻突然擺手說道:「楓哥哥且慢,我還有幾句話兒,要向他們三位,說說明白!」
「冷煞」洪飛目光一注龐真真,冷然問道:「龐姑娘,你難道竟有阻止顧老弟贈藥救人之意?」
龐真真搖頭笑道:「藥是必贈,人是必救,但我卻有幾句話兒,不得不向三位請教。」
「冷煞」洪飛盯了龐真真幾眼,蹙眉說道:「龐姑娘有話快問。」
龐真真笑道:「三位此次齊下六詔,跟蹤『五毒使者』唐嘉,探尋千危谷之舉,是否仍是為『紫清玉女』孟紅綃麼?」
「冷煞」洪飛點頭答道:「明人之前,不必說甚暗話,『婁山三煞』兄弟,正是企圖奪回『紫清玉女』孟紅綃而來。試想烏蒙山九回谷中,你們三元幫人物與我弟兄正在苦苦相爭,卻被萬劫群魔倚仗扁毛孽畜之力,從中得利,怎會令人甘心斂手?」
龐真真微微一笑說道:「三位既已坦然相承是為『紫清玉女』孟紅綃而來,可知道孟紅綃與這位『中條劍客』顧青楓的關係麼?」
「冷煞」洪飛聞言,目光注視顧青楓,緩緩說道:「他們一個是『百忍神尼』弟子,一個是『中條逸士』焦大先生愛徒,雙方既非同門,又非同姓……」龐真真不等「冷煞」洪飛話完,便即接口說道:「洪大先生,你有所不知,顧青楓與孟紅綃雖然既非同門,又非同姓,但彼此間花前月下,早有深盟,地老天荒,此情不二……」說到此處,從顧青楓手中取過那粒能解「化血神煙」劇毒的朱紅靈丹,繼續向「冷煞」洪飛微笑說道:「故而我在把這粒靈丹贈你解救哈三先生之前,要代我楓哥哥提出一項要求。」
「冷煞」洪飛目光中隱含怨毒地看著龐真真,蹙眉問道:「什麼要求?」
龐真真頗為得意地含笑說道:「這項要求,極為簡單,就是請你們『婁山三煞』不要再爭奪『紫清玉女』孟紅綃,對她高抬貴手!」
「婁山三煞」與「紫清玉女」孟紅綃毫無嫌隙怨仇,但對於她記熟腹內的「蕩魔寶錄」卻是難以忘情,志在必得!
故而「冷煞」洪飛聞言以後,與「瘦煞」焦桐極為尷尬地互看一眼,垂首深思,久久不語!
這時那位身中「化血神煙」劇毒的「笑煞」哈騰,突在石上哼了一聲,身軀一陣顫動,頗似劇毒將發!
顧青楓心中默計,自從「笑煞」哈騰中毒迄今,時己不短,遂眉梢微剔,向龐真真叫道:「真妹,不論對方是否肯對孟紅綃放手,你也趕快把靈丹送給他們,不然『笑煞,哈騰臟腑一化膿血,就要死了!」
龐真真應聲將手內朱紅靈丹遞與「冷煞」洪飛,並含笑說道:「洪大先生你聽見沒有?我楓哥哥雖是江湖後輩,武林未學,但卻胸襟浩蕩,一片大仁大義!
你且把這粒解毒靈丹拿去,等治好『笑煞』哈騰以後,不妨三弟兄合力,再向千危谷中奪犬紫清玉女』!」
龐真真的這幾句話兒明捧顧青楓,暗罵「婁山三煞」,端的語利於刃,鋒芒無比!
「婁山三煞」在當世武林中聲望頗高,「冷煞」洪飛怎能受得了對方如此當面嘲諷?遂伸手接過靈丹,向龐真真厲聲說道:「龐姑娘年歲輕輕,說話怎的如此尖酸刻薄?『婁山三煞』既承顧老弟慨贈靈藥之德,從今便對『紫清玉女』孟紅綃放手就是!」
龐真真聽得方自嫣然一笑,「冷煞」洪飛臉上突現凶獰神色,陰森森地又復說道:「龐姑娘你不要笑,『婁山三煞』弟兄雖已答應放過『紫清玉女,孟紅綃,卻未必放得過你!」
龐真真毫無懼色地微笑說道:「我不怕你們不放過我,『婁山三煞』雖然凶名頗大,但對於三元幫及『翻天怪叟』四字,卻仍要懼怯三分!」
「冷煞」洪飛一聲冷笑,也未答話,轉身走到「笑煞」哈騰身旁,把那粒朱紅靈丹餵他服下!
藥物之屬,首貴對症,「笑煞」哈騰服食朱紅靈丹以後,不到半刻,果然便即恢復神智,立告痊癒!
顧青楓見哈騰業已無恙,遂向「婁山三煞」微抱雙拳,朗笑說道:「哈老前輩所中的劇毒既己化解,顧青楓便當告退,並敬謝三位老人家高抬貴手,放過孟紅綃之德!」
話完,便與龐真真雙雙回身,向這座高峰右側飛馳而下!
誰知他們剛剛起步,尚未馳出丈許,「冷煞」洪飛忽然右手微揚,飛起一線白光,直向「黃衫紅線」龐真真的背後射去!
龐真真哪裡想得到由於適才嘲諷過甚,致使「冷煞」洪飛對自己恨毒太深,竟不顧身份,甘冒背後傷人之譏,驀然出手!
何況那線白光,又是件極為奇異、生面別開之物,毫無破空異響,遂在毫未發覺之下,便被打中!
龐真真正在前行,突覺後背一涼,不由得玉容慘變,停步轉身,手指「冷煞」
洪飛哂然叱道:「洪飛,你身為婁山第一煞,枉自列名當世武林『十三高手』,怎的卻在背後傷人,如此卑鄙無恥!」
「冷煞」洪飛冷然一笑說道:「小女娃,賣弄唇舌,刻薄前輩,豈非自己找死?何況我並不是不教而誅,我早就說過『婁山三煞』放得過『紫清玉女,孟紅綃,卻放不過你這』黃衫紅線『!」
語音略頓,一雙鷹目中射出炯炯凶光,盯了龐真真幾眼,又復說道:「你第二樁取死之道,便是不該仗恃你爹爹『翻天怪叟』龐千曉及三元幫的威勢,發話欺人!我適才乃是以一包『三日斷魂散』作為暗器,並施展內家神功,將毒粉隔衣壓入你的體內,你已魂遊墟墓,無法解救的了!」
顧青楓聽得緊咬鋼牙,雙目噴火,恨不得施展「青萍遁劍」及「風雲雷雨」
四大絕招,與「婁山三煞」一拼!但一來明知以寡敵眾,螳臂擋車,二來又顧慮龐真真身中劇毒,投鼠忌器,故而只好強忍憤怒,沉靜應變!
「冷煞」洪飛偏頭目注顧青楓,自懷中取出一粒乳白丹丸,緩緩說道:「顧青楓,我看在你慨贈靈藥,救我哈三弟性命份上,也送你一粒解毒丹丸。」
說完,便把掌中那粒白丹丸,凌空拋過!
顧青楓接丹在手,心內一寬,方自面含微笑,欲與龐真真服食解毒之際,「冷煞」洪飛又復陰沉沉他說道:「你不必過份高興,這粒解毒丹丸,並不能把龐真真所中的劇毒完全解除,只可使之延長半月壽命,回到三元幫中,見了她爹爹再死!倒看『翻天怪叟』龐千曉及三元幫內那班牛鬼蛇神,能把我『婁山三煞』弟兄怎樣?」
話完以後,「婁山三煞」同聲厲嘯,一齊飄身,三條人影騰處,剎那之間,便即渺無蹤影!
顧青楓劍眉深蹙,向「黃衫紅線」龐真真頓足歎道:「真妹!唉誰知他這裡憂形於色,龐真真卻泰然自若,反向顧青楓微笑說道:」楓哥哥你不要替我發愁,就照『冷煞』洪飛所說,我也還能活上半個月呢!骯飼嚳閾耐芬徽笮了幔忙把那粒乳白丹丸,遞與龐真真說道:「真妹,你先把這粒丹丸服下,有了半月光陰,不見得想不出解毒之法,你孟紅綃姊姊,不就安然無恙麼??
龐真真接過那粒乳白丹丸,卻不曾入口,而欲揚手向崖下擲去!
顧青楓驚得慌忙施展一招「赤手搏龍」,刁住龐真真的玉腕,顫聲問道:
「真妹,你這……這算是何意?」
龐真真苦笑說道:「我不願意回轉三元幫去死在我爹爹面前,使他老人家傷心難過!」
說到此處,忽然妙目一轉,向顧青楓嫣然笑道:「楓哥哥,你若能答應我一件事兒?我才願意服下這粒乳白丹丸,多活半月!」
顧青楓因「黃衫紅線」龐真真此次被「婁山三煞」中的「冷煞」洪飛暗算之故,便系為了衛護「紫清玉女」孟紅綃而起,故而心頭對她油然生敬,愛意頻添,毫不猶豫地點頭笑道:「真妹有話請講,只要我力之能及,無不答應!」
龐真真螓首微抬,以柔情萬種的眼光看著顧青楓,幽幽說道:「楓哥哥,我要求你在這半月以內,不要和我離開,陪我遊覽一些平日想去而未去過之地!」
顧青楓因自己與紫清玉女孟紅綃所定的「雪山」之約是在年底,目前身無要事,遂微笑說道:「真妹,你且先把這粒乳白丹丸服下,我不但答應陪你半月,並且在今年九九重陽之前,絕對不和你分開便了。」
龐真真聞言,喜形於色,笑逐顏開,便把那粒乳白丹丸服下了,好似對自己的生命威脅毫不關懷,只貪圖與顧青楓作這數月之聚!
顧青楓見龐真真已把丹丸服下,這才愁眉全解,舒了一口長氣,含笑說道:
「有了這半月光陰,我或許能夠尋得『九葉紫芝汁』那等罕世聖藥,解除真妹所中的『三日斷魂散』之毒!」
龐真真訝然問道:「楓哥哥,你怎麼知道『九葉紫芝汁』,可以解除『三日斷魂散』的毒力?」
顧青楓笑道:「你孟紅綃姊姊就是服了三滴『九葉紫芝汁』,不但解除她所中的『三日斷魂散』的毒力,並使她內功修為方面,裨益匪淺!」
說完,便把自己與龐真真中條一別以後的所歷所經,仔細敘述一遍。
龐真真靜靜聽完,微笑說道:「楓哥哥,怪不得你對『紫清玉女』孟紅綃如此傾倒,這位姊姊的胸襟見識,委實不是一般俗粉庸脂所能望其項背,我也對她敬佩愛慕得緊呢。」
顧青楓笑道:「你孟姊妹如今在千危谷內靜參神功,倒頗安然無慮!令我擔心的只是真妹所中的劇毒……」龐真真淒然笑道:「楓哥哥,『九葉紫芝汁』那等罕世聖藥,太以難尋,我只希望甜甜蜜蜜地度過這半月光陰,然後在你懷抱之中靜靜死去,便可聊慰癡情,九泉含笑的了!」
顧青楓雖對「紫清玉女」孟紅綃情愛專一,但「黃衫紅線」龐真真也不啻是他的第二紅顏知己,無論武功、品貌、心性等任何方面,均屬上乘,加上身中奇毒,淒然低語,神態更復惹人愛憐,勾引得顧青楓劍眉深聚,亦自垂落幾滴英雄珠淚!
龐真真見顧青楓為了懸憂自己安危,急得淚濕青衫,竟散去淒楚愁容,嫣然一笑,反向顧青楓勸慰說道:「楓哥哥,你不要替我著急,常言道『吉人天相』,或許我們會在這半月之間有什麼奇緣遇合,足以消災解厄,也說不定?」
顧青楓見龐真真臉上的神情純潔婉孌已極,不由憐愛頗甚地含笑說道:「真妹能夠如此放寬襟懷,最好不過,我們應對今後行止仔細研究一下,以免把這寶貴無比的『半月光陰』等閒輕度!」說話之間,兩人垂籐借力,下落甚速,展眼便到峰底!這峰底是顧青楓遇見釣鰲居士、學習「風雲雷雨」四大絕招之處,也是他巧遇「餐霞使者」衛芳華之處,如今雖然靜悄悄的毫無人蹤,但卻瀰漫了一片「桃花毒瘴」所化的蒸騰彩霧!顧青楓目注「桃花毒瘴」,好似想起甚事?半晌不語!龐真真見他突然發癡,遂訝然問道:「楓哥哥,你怎麼啦?」顧青楓仍未答話,又向那片「桃花毒瘴」看了幾眼,微笑說道:「真妹,我想起一件事兒,你所中的『三日斷魂散』劇毒,可能無甚大礙了。」
龐真真意似不信地搖頭苦笑道:「楓哥哥,你還這樣說法,難道真已想出哪裡有『九葉紫芝』了麼?」
顧青楓搖頭笑道:「不是『九葉紫芝』,是我想起了釣鰲居士所釣到的那條『桃花鮫』的腦內元珠,便有能祛百毒之效!」龐真真笑道:「釣鰲居士如今何在?」
顧青楓雙眉微蹙答道:「那位老人家業已回轉東海釣磯!」龐真真聞言目注顧青楓,苦笑道:「由此地直奔東海,路程太遠,就算我們旦夕飛馳,能在半月以內趕到,但療治奇毒或將費時,萬一耽誤了你與孟紅綃的雪山之約,豈不……」
顧青楓毫不考慮地接口說道:「真妹放心,如今不必理會什麼我與孟紅綃的雪山之約,萬事均應以你為重!」
龐真真深知顧青楓對孟紅綃情意極專,決不會輕易移愛自己,故而惑然問道:
「楓哥哥,你平素總是對孟姊姊好,怎的今天對我看重了呢?」
顧青楓握著龐真真的手兒,低聲笑道:「真妹,你不要老以為我心存偏頗,我不是在中條山便對你說明,你的品貌風華並不輸於孟紅綃,只是我與她認識,比與你認識早了半年而已!…」龐真真點頭說道:「楓哥哥,不要再解釋了,你這種專愛不移的君子深情,也正是我對你欽敬之處!但今天卻為何甘願耽誤與孟紅綃姊妹的雪山之約,而定欲送我去東海求醫呢??
顧青楓笑道:「一來你此次受傷中毒,便是為了幫助孟紅綃設法除去『婁山三煞』三名勁敵而起,二來去年孟紅綃耽誤了與我的雪山之約,今年便算我耽誤了與她的雪山之約,但是明年、後年,我們還可以互訂無數次雪山盟約!而你則身中奇毒,性命垂危,事有緩急,情有重輕,我怎能不把萬事丟開,專心先為你療治奇毒呢?」
龐真真聽顧青楓說得頭頭是道,只好微笑道:「楓哥哥既然對我這樣關懷,我也不忍拂你之意,我們便立刻動身走吧!只要途中不發生其他意外糾纏,也許你還來得及趕赴我孟紅綃姊姊的雪山之約!」
顧青楓笑道:「真妹對於這西南地勢,必然比我熟悉,可知六詔山以東的附近之處,有何較大城鎮?」
龐真真訝然答道:「這六詔山東口的廣南、富寧,均不算小,楓哥哥問此則甚?」
顧青楓答道:「我們要去選購兩匹健馬代步!」
龐真真越發詫道:「買馬代步則甚,我們彼此的一身輕功均不算弱,施展開來,不是比馬兒跑得快麼?」
顧青楓搖頭說道:「真妹體內己蘊劇毒,倘若長途飛馳,勞累過甚,可能提早發作,豈不令人束手無策?故而我打算騎馬代步,並每馳二三百里便即重新換馬,這樣走法,既可使真妹減少疲勞,又可爭取時間,同時也不致使馬兒過份勞累,太不人道!」
說到此處,忽然長歎一聲道:「倘若我們也有一隻『萬劫魔宮七使者』所豢的『墨羽神騖』,則兩翼風雲,頃刻千里,豈不省事多了?」
龐真真見顧青楓替自己顧慮得如此周詳,芳心中自然極為感動,柔情脈脈地向顧青楓流波一笑,順從他的安排,買馬代步!
兩人也不知換了多少匹駿馬?總算在旦夕飛馳之下,於第十三日上趕到了東海釣磯!
這東海釣磯是座極小的海島,方圓不足百丈,釣鰲居士所居即系小島東南的三間茅屋。
顧青楓與龐真真走到茅屋之前,伸手輕叩柴扉,心中覺得一陣寬慰,認為既已在半月期中趕到此地,則龐真真的一條性命必可無礙!
但這種寬慰剎那間便告消除,因為顧青楓連叩數聲,茅屋之中竟然毫無迴響?
顧青楓心頭一驚,暗忖莫非事情太不湊巧,那位長年不離此處的釣鰲居士偏偏在此時離島他往?
要想推門進內一看究竟,又覺對於前輩人物有失恭敬,正在劍眉深蹙,愁思滿腹之際,龐真真業已偎在顧青楓肩旁,幽幽一笑說道:「楓哥哥,不要發愁,常言說得好:」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你已經為我費了不少的心力,偏偏釣鰲居士老前輩又不在此間,豈非命中注定,我龐真真只有合該夭折?」
說到此處,伸手一指四外一碧極天的茫茫海水,又復含笑說道:「楓哥哥請看這座東海釣磯周圍的景色,壯麗無比,氣象萬千,端的是處絕好的埋骨佳城,龐真真死在此地,又有你在身旁,亦可無憾!」
顧青楓聽得一陣心酸,但卻無詞可慰,只好向龐真真勉強笑道:「釣鰲居士老前輩除了參與『北海劍會』那等重要的武林聚會以外,輕易不離東海釣磯,也許他是暫時因事外出,即將回轉,我先陪著真妹眺覽這海島風光,略為等待,再作道理。」
龐真真此時心情,反比顧青楓輕鬆得多,聞言之下,點頭笑道:「我足跡所經,己見識過不少名山大川,但對於這三峰峙秀、百谷尊王的海景,卻還陌生,楓哥哥且陪我好好欣賞眼前淨點蓬壺、虛開蜃市、魚龍出沒、島嶼蒼茫的罕見景色,便算不虛此行,其他一切,則聽天由命就是,不必多作憂思,徒亂人意!」
龐真真的心情越是豁達,顧青楓的心情越是辛酸,一面陪著這位紅妝知己漫遊東海釣磯,一面卻盼望釣鰲居士及時回轉!
黃昏的海景,在壯闊中加上了無限蒼茫,使人看在眼內,自然而然地興起淒涼之感!
龐真真因連日飛騎趕路,頗覺疲勞,竟於眺覽得眼皮微酸之下,偎在顧青楓懷中,沉沉睡去!
顧青楓也是一樣辛疲,起初尚強自打點精神,但到了午夜時分,也復倦不能支,雙睛一闔,與龐真真相擁入夢!
這一覺睡得好不香甜,等他們雙雙疲勞盡復地醒來之時,只見繁星閃爍,明月在天,依然是午夜時分!
龐真真因自己是被顧青楓緊緊擁抱於懷中,不由又覺羞澀,又覺甜蜜地嫣然一笑說道:「楓哥哥,我這覺睡得好不舒服,睡了已有兩個時辰了吧?」
顧青楓一看天時失笑說道:「我們入睡之時,正是午夜,如今仍是午夜,大概連日趕路,旦夕飛馳,身體過份疲勞,以致睡了整整一天而不自覺!」
龐真真哦了一聲,淡淡說道:「我們既然已睡了整整一日,則只要等曙色一透,便是第十五天了!」
顧青楓凜然一驚,暗想明日果是「冷煞」洪飛半月期限的最後一天,少時日出雲開,長夜一逝,懷中這位風華絕代的「黃衫紅線」,便可能因劇毒發作,隨時萎謝!
龐真真倚偎在顧青楓懷中,低聲說道:「楓哥哥,天亮以後,我就快要死了!」
話音方了,突覺玉頰之上垂落幾滴淚珠,遂抽出一方絲巾,仰頭替顧青楓拭去余淚,神情異常溫婉地低聲笑道:「楓哥哥,不要傷心,我有兩件要求,你能答應我麼?」
顧青楓淚光盈睫地悲聲說道:「真妹請講,顧青楓無不答應!」
龐真真目光瞥向海雲深處,幽幽說道:「只要天光一亮,便滿半月之期,我也就隨時會死!請楓哥哥不要把我放開,我要死在你的懷內!」
顧青楓連連點頭,淒然長歎一聲,淚如雨落!
龐真真又以絲巾替顧青楓輕輕拭淚,並偎著他的面頰,柔聲笑道:「楓哥哥,我們是武林兒女,劍底驚魂,刀頭舔血,死生常事,何足傷懷?你不要哭,我還有第二件要求未曾說呢!」
顧青楓忍淚問道:「真妹,你第二件要求是不是要我鬥殺『婁山三煞』,替你報仇雪恨!」
龐真真搖頭笑道:「楓哥哥,你把我的心思恰恰猜反,我第二件要求,便是不許你去尋『婁山三煞』,替我報仇雪恨!」
顧青楓詫道:「真妹為何對『婁山三煞』這等寬恕?莫非怕我技藝不敵,孤掌難鳴……」龐真真截斷顧青楓的話頭,歎息一聲說道:「這不是什麼武功強弱,人手多寡的問題,否則楓哥哥雖只一人,三元幫卻好手如雲,我爹爹更是一身絕藝神功,高出『婁山三煞』之上!」
顧青楓哦了一聲,說道:「真妹是要我將你被害的經過告知你爹爹,請他老人家替你報仇麼?」
龐真真搖頭說道:「不對,不對,我就是覺得武林中睚眥必報、冤怨相尋的風氣太盛,以致祥氛隱晦,殺氣高騰,才不願為我之事,又復引起一片必將殃及多人、不知何時才了的腥風血雨,何況……」顧青楓聽到此處,不由對「黃衫紅線」龐真真的高尚品格更為欽敬愛好,接口問道:「真妹這等寬宏仁恕的優美情操,委實武林罕見,你且再往下說!」
龐真真見顧青楓對自己如此誇讚,不由寬慰得帶著滿臉微笑,繼續說道:
「何況我爹爹年事已高,膝前又只我一女,倘若驟聞噩耗,必然悲痛逾恆!
但楓哥哥如能代我保守這項秘密,不告訴他老人家,則在我爹爹心目之中只是神秘失蹤,不是遇害慘死,過了相當時日,即令得悉真情,也可使他老人家悲懷稍減!骯飼嚳閭得無詞可駁,只好連連點頭,兩人遂互相擁抱,著意溫存,靜等天明以後的一切變化?
黑夜飛逝,轉瞬天明,但跟隨黎明同來的,卻是十來丈外,海邊響起的一片歌聲,唱的是唐宋詩人的幾首漁樵絕句:「南陵酒熟愛相招,蘸甲傾來綠滿瓢,一醉不知三日事,任他黑水作漁樵!」
「山雨溪風捲釣絲,瓦甌篷底獨斟時,醉來睡著無人喚,流下前灘也不知!」
「雨後沙虛古岸崩,漁粱攜入亂雲層,歸時月落汀洲暗,認得山妻結網燈!」
「白頭波上白頭翁,家逐船移浦浦風,一尺鱸魚新釣得,兒孫吹火荻花中!」
顧青楓聽完歌聲,喜得高叫問道:「作歌之人可是釣鰲居士老前輩麼?」
十來丈外響起一陣老人的洪亮笑聲答道:「這位老弟猜錯了,我不是釣鱉居士,只是釣鱉居士的垂綸好友,東海漁夫!」顧青楓聞言,雖然微覺失望,但既聽這「東海漁夫?是釣鰲居士的好友,遂與龐真真雙雙走過,只見海邊一塊大礁石上,放著一罈美酒,有位白髮盈頭的年老漁人,正在石旁垂釣!
顧青楓長揖為禮,含笑說道:「老人家真好興致,這樣一早,便來垂釣……」
那位白髮盈頭的「東海漁夫」偏臉看了顧青楓一眼,失笑說道:「老弟莫非睡糊塗了?我於昨日午間,便來此地,已在這石上,坐了一日有半呢!」
龐真真因分明記得自己與顧青楓入睡之前,曾經周遊全島,發現毫無人蹤,而這「東海漁夫」卻說已在石旁垂釣了一日有半,遂好不訝然地向顧青楓蹙眉問道:「楓哥哥,我們到底睡了多久?」
顧青楓也弄得迷迷糊糊起來,再向那「東海漁夫」問道:「請問老人家,今天可是七月初七?」
「東海漁夫」拈鬚微笑答道:「天河靈鵲,已於昨夜搭橋,織女牛郎等明年才能再會,今天是七何初八了!」
顧青楓聞言,向龐真真苦笑道:「真妹,我們業已睡了整整兩日!」
「東海漁夫」哈哈大笑道:「我方纔所唱的唐人韋莊詩中,曾有『一醉不知三日事』之句,老弟與這位姑娘卻是『一睡不知兩日事』,但能夠睡上如此香甜酣熟的一個長覺,委實亦頗難得!」
顧青楓窘得俊臉通紅的說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在下與這位姑娘,於十三日內間關萬里,自雲南六詔趕來此地,以致過份疲勞,雙雙酣睡若死!」
龐真真忽似想起甚事,失聲叫道:「楓哥哥,我們既己睡了兩日,今日已第十六天,我怎麼還不曾死呢?」
「東海漁夫」聽得莫名其妙,向顧青楓蹙眉問道:「這位姑娘說的是什麼話兒?難道閻老五曾經下帖請她,要她定在昨天死麼」顧青楓愁眉不展地答道:
「這位龐姑娘中了『婁山三煞』的獨門劇毒,在半月以內必然發作,今日已是第十六天……」「東海漁夫」不等顧青楓話完,便即大笑道:「老弟來得太以湊巧,我除了釣魚一道,並精岐黃醫術,釣鰲居士離此他往之際,又送了我一粒『桃花鮫』腦內丹元,足以解除百毒!來來來,龐姑娘請伸右手,我來為你一診脈象,包管你藥到毒除,安然無事就是!」
顧青楓聽得釣鰲居士已把那粒專祛百毒的「桃花鮫」腦內丹元贈與這「東海漁夫」,而這「東海漁夫」又精岐黃醫術之語,不由高興得笑逐顏開,趕緊命龐真真伸出玉腕,由對方細診脈象!
「東海漁夫」三指一搭龐真真的右手寸關尺後,臉上便現出一種彷彿詫然莫解的奇異神色!
顧青楓因關懷龐真真安危過甚,幾度要想開口詢問,但恐擾亂「東海漁夫」
神恩,力加忍耐!
「東海漁夫」診完右手,又診左手,足足細心診察了約有頓飯光陰,方自雙眉一揚,「哈哈哈哈」,面對海雲,縱聲狂笑!
這一笑,笑得龐真真莫名其妙,顧青楓疑雲滿腹!
顧青楓訝然問道:「老人家為何如此大笑,莫非龐姑娘所中的劇毒不妨事麼?」
「東海漁夫」縮手而起,又是一陣大笑說道:「你們且把當時中毒的情形,說來給我聽聽!」
顧青楓遂把六詔山中毒的經過,扼要敘述一遍。
「東海漁夫」靜靜聽完,失笑說道:「老弟,你與這位龐姑娘雖然年少英俊,動力極好,但江湖經驗畢竟稍差,才上了那『冷煞』洪飛的一個莫大惡當!」
顧青楓蹙眉問道:「莫非『冷煞,洪飛開了我們一次大大的玩笑,他打中龐姑娘肩頭之物,根本不是』三日斷魂散『麼?」
「東海漁夫」接口笑道:「老弟方才說是龐姑娘曾經服過一粒『冷煞』洪飛所給的乳白丹丸!」
顧青楓方一點頭,「東海漁夫」便即笑道:「這粒乳白丹丸大概即是『三日斷魂散』的獨門解藥,龐姑娘服食之後,毒已全除,慢說半月光陰,便是三年五載,終身沒世,也無毒發之慮了!」
顧青楓寬心釋慮之下,目光一瞥釣鰲居士所居的茅屋,向「東海漁夫」笑問道:「請問老人家,釣鰲居士老前輩似乎長年不離東海釣磯,怎的突然離此他往?」
「東海漁夫」臉上的神色突轉淒愴,長歎一聲說道:「我這位老友回轉東海釣磯以後,靜中忽生慧覺,發現他數運臨頭,生機已盡,最多再有半載光陰,便將離卻這紅塵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