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真真聽顧青楓對她表白的一片真情,芳心安慰異常,真想立即說明身份,與顧青楓細訴離情,彼此溫存繾綣一番,以嘗相思苦況!
但又轉念一想,顧青楓對於「紫清玉女」孟紅綃不能辜負,與「天蠶女」龐真真又有了合體之緣,三人俱是絕世丰神,中間夾了自己這樣一個醜鬼,豈不大煞風景?
就算你們都敬愛自己,不以為嫌,但自己與之相對,也自心慚形穢,終日悒悒!
暗忖至此,龐真真剛剛略覺安慰的芳心之內,又轉淒涼,黯然說道:「顧兄雖認為天下無不治之傷,但卻又到哪裡去找能夠復容如舊的神醫妙藥?」
顧青楓胸成竹地應聲說道:「這次為我治病的『樂天樵子』歐陽川醫道極精,等我找到『黃衫紅線』龐真真後,便去向他求教求教,或許有法可想?」
這幾句話兒,使龐真真已漸枯寂的芳心之中,又騰起了一股美好的希冀!
顧青楓話音略頓,繼續說道:「我對『紫清玉女』孟紅綃、『黃衫紅線』龐真真情份如此,但與『天蠶女』龐真真卻素不相識,雖有合體之親,無殊陌路之人,三者之間,自然極其明顯地分出軒輊!」
龐真真含笑問道:「照顧兄這樣說法,你願意依照『天蠶女』龐真真之計,詐做遵照苗規,入贅天蠶谷了!」
顧青楓劍眉雙軒,朗聲說道:「小弟的心意,適才已對尚兄言明,我只要能獲得『天蠶蠱』解藥以後,便立即脫身,並永世不再與『天蠶女』龐真真相見!」
龐真真聞言,連連搖頭說道:「顧兄,你這種想法,也是大錯特錯,小弟未敢苟同!」
顧青楓愕然說道:「顧青楓願聞尚兄明教!」
龐真真問道:「『天蠶女』龐真真與『黃衫女線』龐真真是什麼關係?」
顧青楓答道:「她們是嫡親姊妹,並可由兩人聲音笑貌無不相同的情形看來,可能還是一胎孿生姊妹!」
龐真真點頭說道:「常言說得好,『愛屋及烏』,顧兄既對『黃衫紅線』龐真真如此情深,怎可把她的同胞小妹視如陌路?」
顧青楓俊臉微紅,口內期期,一時答不上話!
龐真真又復笑道:「據我從顧兄言語之中聽出,『紫清玉女』孟紅綃與『黃衫紅線』龐真真兩位姑娘,俱是襟懷豪邁的絕代紅妝,她們不僅不會有嫉妒之思,可能也不允許顧兄對『天蠶女』龐真真有始亂終棄之舉!」
這「始亂終棄」四字,份量極重,聽得顧青楓俯首無言,通身汗下!
龐真真見顧青楓這等愧悔神情,又復向他含笑安慰道:「顧兄不必慚愧,你當時是被藥物所迷,本性喪失,才會有這等荒唐舉措!不過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已成事實,便不可逃避責任!」
顧青楓鋼牙一咬,抬頭目注龐真真說道:「尚兄教訓得對,顧青楓委實不應逃避責任!」龐真真笑道:「故而顧兄此次下得天蠶谷之後,不但不應存著與『天蠶女』龐真真姑娘虛予委蛇之心,並應動以真情,使她能夠還諸本來,脫離『天蠶仙娘』這等苗疆妖邪,投歸她爹爹『翻天怪叟』龐幫主的膝下!」
顧青楓點頭說道:「尚兄所說確是正理,但『天蠶女』龐真真自幼便受『天蠶仙娘』撫教,恐怕難以……」龐真真不等顧青楓話完,便即接口笑道:「顧兄何必畏難,俗語云:『但得工夫深,鐵杵磨成針,萬般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天蠶女』龐真真姑娘秀質天生,必具夙慧,經你善加開導,不會執迷不悟!」
顧青楓想了一想,向龐真真說道:「尚兄所教極是,小弟可以勉力一試,但不知尚兄是否與我一同下谷,抑在此處相待?」龐真真笑道:「這種兒女之事,第三人不便在側,並亦非朝夕之功,小弟想與顧兄略作小別!」
顧青楓驚道:「尚兄欲往何處?」
龐真真笑道:「我乘著顧兄在天蠶谷內感化『天蠶女』龐真真的一段期間,走趟六詔山桃花沼,試試機緣!」
顧青楓恍然說道:「尚兄是想取那『莫邪劍』!」
龐真真點頭笑道:「干將、莫邪這兩柄春秋神物,若能合壁,似可在『萬劫大會』之上,為赴會群俠挽回不少劫數!」顧青楓點頭說道:「尚兄這種想法抱負,極為偉大……」龐真真笑道:「這只是我的想法,不是我的抱負,因為我不善劍術,縱令得劍,也將轉贈精於劍法之人使用!」
顧青楓驚道:「這等罕世神物,尚兄竟肯脫手贈人?」龐真真笑道:「我贈的不是別人,我打算把『莫邪劍』贈給『紫清玉女』孟紅綃,把『干將劍』贈與顧兄……」顧青楓慌忙搖手說道:「小弟已受尚兄救命之恩,哪裡還敢當得如此重賜?」
龐真真笑道:「常言道得好:」寶劍贈烈士,紅粉送佳人。『只有顧兄這等胸襟磊落的劍術名家,才配用這等春秋神物!小弟若非還想仗恃這』干將劍『去尋覓』莫邪劍『,早就將劍脫手贈與顧兄的了!骯飼嚳慵龐真真情意甚摯,知道再推便俗,遂即一面連聲稱謝,一面問道:「尚兄既將這等神物利器贈與小弟,你自己卻以何物作為兵刃??
龐真真笑道:「顧兄難道忘了我們在峰頂尚埋有兩段『五毒碧鉤籐』,以及一條連『干將劍』都無法毀損分毫的奇異紅蛇骨麼!小弟隨意取上一件,豈不便是威力極強的絕好兵刃?」
顧青楓蹙眉說道:「那三件東西雖均威力絕強,但好似均沾劇毒,尚兄怎能觸手?」
龐真真想了一想,含笑說道:「『天蠶仙娘』與『天蠶女』龐真真師徒久居苗疆,定知對於這些毒物的克制之法!顧兄無妨向龐姑娘詳細討教以後,再復取出,等四月初四『萬劫大會』之時,帶往『萬劫門』便了!」
顧青楓滿面惜別之容,目注龐真真淒然問道:「尚兄與小弟如今一別,要等到『萬劫門』前才相見麼?」
龐真真的芳心之內,何嘗不是一片淒然,但卻不得不佯作灑脫地微笑說道:
「如今距離四月初四的『萬劫大會』會期並不甚遠,兩月小別,展眼重逢,顧兄何必如此著相?還是打點精神,且下天蠶谷去,以便事情了後,早早抽身才是!」
顧青楓被她說得俊臉一紅、劍眉微軒,抱拳說道:「尚兄珍重,小弟敬如尊命,這就下谷!」
話完,剛自一晃肩頭,縱出丈許,突又轉身止步!
龐真真見顧青楓一走,心中淒楚難忍,滿眶的珠淚,正欲泉流,忽見他又復轉身,不禁吃了一驚,趕緊再復強行忍耐,發話問道:「顧兄,有甚話忘了交待我麼?」
心底真情,最難克制,龐真真雖然強自矜持,依然不僅雙目中淚光盈盈,連語音也有一些哽咽!
顧青楓長歎一聲道:「尚兄,知己難堪是別離,你雖教訓得我頭頭是道,自己何嘗不也……」龐真真避免再聽顧青楓這些依依不捨的惜別傷離之語,趕緊接口說道:「顧兄,你為何又去而復轉?」
顧青楓說道:「尚兄此去六詔山桃花沼謀犬莫邪劍』,必需特別小心!
一來該地常有萬劫群魔及『苗疆雙怪』等魔怪出人,二來『桃花瘴』毒氣厲害無倫,尤其沼中毒泥,更是絲毫沾惹不得!芭誘嬲嫘Φ潰骸岸嘈還誦止鼗常但萬劫群魔與『苗疆雙怪』等人,此時大概均為即將舉行的『萬劫大會』而各作準備,不會在江湖多事!至於『桃花瘴』毒氣及沼中毒泥,因小弟有『樂天樵子』歐陽川所贈的『龍涎草』在身,亦可無慮,顧兄請勿掛懷,還是趕快下谷去吧?
顧青楓聞言,滿面惜別神情,長歎一聲,驀然提氣轉身,橫飄數丈,直下天蠶谷而去!
龐真真目送顧青楓身形消失在天蠶谷口以後,再也忍耐不住,把滿腹強抑的情懷,完全從默默無聲的泉流珠淚之中,發洩出來!
片刻之間,胸前衣裳,一片盡濕!
她暗想,想不到楓哥哥除了自己與「紫清玉女」孟紅綃之外,又有了第三位絕代紅妝,並還可能就是自己的同胞小妹?
自己自從容顏被毀之後,早已心若槁灰,但適才聽了顧青楓一番話兒,不禁又茁生了些許生存的慾望!
因為假使真能復容如舊,則姊妹二人同事一夫,再加上一位「紫清玉女」孟紅綃,男是玉樹臨風,清標蓋世,女是傾城傾國,絕代風華,豈非令人羨煞的神仙眷屬?
但倘若無法復容,自己則寧願遁人深山,流乾紅淚,嚼盡相恩,以青燈貝葉了此餘生,也不願以一副奇醜面貌,夾雜在他們三人之間,貽笑世人,並終日悒悒寡歡,自慚形穢!
龐真真想到復容之事,自然也聯想到復容必需的蓋代神醫與罕世靈藥之上!
關於蓋代神醫,業已相識的倒有二位,一位是「樂天樵子」歐陽川,另一位則是「東海漁夫」,但罕世靈藥卻太以渺茫,幾乎根本無法尋找!
龐真真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悲傷,在天蠶谷上癡立了好大半天,方始獨自離卻苗嶺,往六詔山桃花沼趕去。
她想照著雌雄雙劍氣機相吸之理,倚仗這「干將」,取得「莫邪」,轉贈顧青楓、孟紅綃。在「萬劫大會」之上發揚正氣、掃蕩群魔之舉,是否能夠如願?
暫且不提,故事轉入獨下天蠶谷的顧青楓身上。
顧青楓一到天蠶谷底,果見「天蠶女」龐真真仍在小紅亭中獨倚欄杆,癡癡凝望!
「天蠶女」龐真真想不到顧青楓就在谷上,並被龐真真功得自動下谷,故而乍見之下,竟驚訝得退了半步!
顧青楓因覺龐真真向自己所勸各語極為有理,何況既下天蠶谷,自應對「天蠶女」龐真真動以真情,遂含笑叫道:「真妹,三元峽一別,才有多久,你難道竟不認識我了麼?」
「天蠶女」龐真真聽了這幾句話兒,才知不是夢境,相信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顧青楓到來,妙目中喜歡得珠淚直流,嬌呼了一聲「楓哥哥」,飄身出亭,便向顧青楓懷中撲去!
顧青楓見狀,雖然暗自皺眉,但知苗女性情真摯,不善矯揉,只得略微從權,猿臂輕伸,把「天蠶女」龐真直接在懷內!
「天蠶女」龐真真喜極而涕,臉上淚漬縱橫,左手抱住顧青楓肩背,右手撫摸著他的面頰,語音抽噎,緩緩說道:「楓哥哥,你再……再若不來,真……真要想……想死我了!」
「紫清玉女」孟紅綃與顧青楓相交最早,互定深盟,但彼此相敬如賓,從無逾越!盎粕籃煜摺迸誘嬲嬗胨同行萬里,雖然有時情感衝動,略微親熱,也不過稍稍溫存,哪裡曾像「天蠶女」龐真真這等毫不矜持,熱情如火?
何兩人良宵花燭,曾有肌膚之親,顧青楓玉人在抱,自然難免心頭微跳,憐意滋生,含笑低聲問逍:「真妹,你既然這樣想我,那夜為何匆匆離去,不辭而別?」
「天蠶女」龐真真叫顧青楓抱著自己在石上坐上,一面把香腮偎著顧青楓臉頰,不往親熱,一面微笑說道:「楓哥哥,這是我們苗人的規矩……」顧青楓劍眉一蹙,不等「天蠶女」龐真真話完,便即神色溫和地搖頭說道:「武林中之人物最忌忘本,真妹不要忘了你是漢人,而非苗女!」
「天蠶女」龐真真笑著辯道:「我雖是漢人,但自幼便蒙我師傅說到此處,語音忽頓,睜大著一雙猶帶喜悅淚光的妙目,凝視顧青楓,憨然笑道:」楓哥哥,我不和你辯了,以後我乖乖聽你的話,盡量學做漢人就是!骯飼嚳閶劭椿持杏袢聳僑鞝私亢┤氯幔也忍不住抱得緊了一些,偎向「天蠶女」龐真真耳邊笑道:「真妹,你帶我去見你師傅好麼??
「天蠶女」龐真真笑道:「我師傅正在閉關煉蠱,至少要到三日之後才能見你!」
顧青楓聽說「天蠶仙娘」至少要在三日後才能與自己見面,不禁心頭一動,向「天蠶女」龐真真含笑說道:「真妹,你在這苗嶺生長,可見過一種不畏刀劍的紅色長蛇?」
「天蠶女」龐真真吃驚說道:「那是『鎖骨紅蛇』,全身骨骼堅逾精鋼,尤其是那枚頭骨更為厲害,只消連拱幾拱,便能夠拱破任何石壁,鑽山而入!」
顧青楓笑道:「既然這『鎖骨紅蛇』如此厲害,則我們若能設法弄上一條蛇骨,作為長鞭使用,豈不是好?」
「天蠶女」龐真真笑道:「楓哥哥,你若真能弄到一條『鎖骨紅蛇』蛇骨作為兵刃,可稱武林瑰寶,當世第一長鞭!但『鎖骨紅蛇』除了害怕『百年金毛蛛』的腹內漿汁之外,連這苗嶺中最稱厲害的『五毒碧鉤籐』都無奈它何,又怎能弄到手呢?」
顧青楓笑道:「真妹,我不但已經弄到一條『鎖骨紅蛇』蛇骨,並還同時弄到兩截『五毒碧鉤籐』呢!」
「天蠶女」龐真真大吃一驚,目光凝注顧青楓問道:「楓哥哥,你遇見了『五毒碧鉤籐』麼?但怎能弄得斷它?莫非你肩頭長劍是什麼前古神物?」
顧青楓搖頭笑道:「這是尋常凡俗兵刃,但先來見你的那位尚心仁兄,身邊卻有一柄春秋神物」干將劍『!啊疤觳嚇」龐真真驚異地哦了一聲,含笑問道:「『干將劍』可能斬得斷『五毒碧鈞籐』,但恐怕仍難制得了『鎖骨紅蛇』……」顧青楓接口笑道:「真妹猜得不錯,『干將劍』雖然鋒芒絕世,仍斬不斷『鎖骨紅蛇』蛇骨,那條蛇兒,就是死在你所說的『百年金毛蛛』的腹內漿汁之下?
話完,遂把那段經過對「天蠶女」龐真真細說一遍。
「天蠶女」龐真真聽完,向顧青楓笑道:「恭喜楓哥哥在無意之中便得了三件絕世兵刃!」顧青楓苦笑道:「這三件東西雖均威力極強,但不能使用,也是枉然!」
「天蠶女」龐真真詫道:「為何不能使用?」
顧青楓又道:「一條『鎖骨紅蛇』蛇骨,兩根『五毒碧鉤籐』,全都浸有『百年金毛蛛』的腹內漿汁,定然奇毒無倫,怎敢沾手?」「天蠶」龐真真聞言笑道:「楓哥哥,你有所不知,『百年金毛蛛』的腹內漿汁雖毒,只要用『鳳尾金絲草』把『鎖骨紅蛇』蛇骨及那兩根『五毒碧鉤籐』拂拭一遍,便可無慮!」
顧青楓問道:「『鳳尾金絲草』又到哪裡去找?」
「天蠶女」龐真真指著生長在崖壁飛泉右側的一叢細若金絲的異草說道:
「楓哥哥,這不就是『鳳尾金絲草』麼?」顧青楓聞言驚喜異常,放下「天蠶女」
龐真真,閃身縱過,摘下一莖細看,只見此草色澤金黃,頂端帶著長長一截茸毛,茸毛間並有隱隱清香,捐人神爽!
「天蠶女」龐真真隨後姍姍走過,站在顧青楓身畔笑道:「楓哥哥,你只要摘上十幾莖『鳳尾金絲草』,用草尾茸毛,把『鎖骨紅蛇』蛇骨及『五毒碧鉤籐』拂拭一遍,便可不畏『百年金毛蛛』的腹內漿汁之毒!」
顧青楓笑道:「真妹,你如今便陪我去,把埋在峰頂的『鎖骨紅蛇』蛇骨及『五毒碧鈞籐』取來好麼?」
話完,便自伸手摘下了十幾莖「鳳尾金絲草」!
「天蠶女」龐真真見顧青楓伸手摘草,要想阻攔,已自不及,不禁惋惜說道:
「楓哥哥,你把這些『鳳尾金絲草』糟蹋掉了!」顧青楓愕然問故,「天蠶女」
龐真真說道:「因為我師傅對我曾嚴加處罰,不許我私自離開谷口半步,而這『鳳尾金絲草』摘下半日之後,便失靈效!」
顧青楓聽她這樣說法,不禁劍眉微蹙!
「天蠶女」龐真真委實愛極顧青楓,見他面現不悅之容,遂想了一想,揚眉說道:「楓哥哥不要皺眉,我陪你上峰好了!」
顧青楓說道:「我聽說你師傅門規極嚴,何必違犯?還是由我獨自上峰為便!」
「天蠶女」龐真真朝思暮想,千盼萬盼,好不容易才把這位心坎上的情郎盼來,怎放心讓他獨自離去?遂拉著顧青楓的手兒,柔情無限地含笑說道:「楓哥哥,我甘受任何苦難折磨,也不願意再與你離開半步!」
顧青楓最無法應付的便是這個「纏」字,何況「天蠶女」龐真真軟語生憨,深情款款,哪裡容得他吐出絲毫不允之語,只好也撫摸著她一雙柔荑玉手,點頭笑道:「真妹陪我同去也好,反正你師傅此刻正在閉關煉蠱,不知此事,也許不會受甚責罰?」
「天蠶女」龐真真嫣然一笑,不過在嫣然之中,卻隱有一種慘然的神色!
但顧青楓所領略到的,只是嫣然笑容,卻對那慘然的神色未加注意!
兩人施展輕功,同上深谷!
攀援縱躍之間,顧青楓覺出「天蠶女」龐真真的一身功力,居然頗為高明,不過略略次於自己!
「天蠶女」龐真真則見情郎如此了得,芳心之內,更是欽佩不己!
顧青楓在快到峰頂之際,向「天蠶女」龐真真笑道:「真妹,我怎麼聽得峰頂埋藏『鎖骨紅蛇』蛇骨及『五毒碧鉤籐』之處,有一種爬搔的聲息!」
「天蠶女」龐真真笑道:「那『鎖骨紅蛇』及『五毒碧鉤籐』平素凶毒無倫,如今既被楓哥哥以『干將神劍』斬斷以後,可能有它的什麼對頭感應氣機尋來,要想報仇雪恨?」
顧青楓聽得點頭笑道:「真妹這種猜測頗合情理,我們登峰之際,還宜特別謹慎才好!」
「天蠶女」龐真真嫣然笑道:「楓哥哥你放心,我自幼生長在這蠻煙瘴雨之中,對於降伏殲除各種奇異蛇蟲,盡有手段,不必畏怯!」
說話之下,兩人業已雙雙攀登峰頂,但目前的奇異情景,卻把顧青楓嚇了一跳!
原來是有三條體長約近兩尺、全身紫黑的百尺蜈蚣,正在顧青楓暫時掩埋「鎖骨紅蛇」蛇骨之處,不住百腳連爬,把周圍的山石都爬得亂飛石雨,成了一個澆坑模樣!
顧青楓點頭說道:「蜈蚣與蛇,天生相剋,難怪……」話猶未了,忽即凜然住口,只見「天蠶女」龐真真毫不畏怯地向那三條巨大的蜈蚣姍姍走去!
「天蠶女」龐真真走到蜈蚣近側,剛剛伸出纖手,欲待加以擒捉,驀然咦了一聲,縮手飄身,退出數尺,像是受了什麼莫大的驚嚇?
顧青楓以為她被蜈蚣所傷,急忙輕伸猿臂,攏住纖腰,無限關懷地低聲問道:
「真妹可是受傷了麼?」
「天蠶女」龐真真嬌靨之上滿佈驚容,向顧青楓發話問道:「楓哥哥,你看出這三條蜈蚣的特異之處了麼?」
顧青楓目光微注,應聲答道:「這三條蜈蚣長大得從來罕見」天蠶女「龐真真不等顧青楓話完,便即神色鄭重地搖頭道:「比這再長再大的蜈蚣,苗嶺中也隨處可見,無甚希罕!但它們每一條的第三環節之上,均有一淡金圓點,卻令我驚疑不已!」
顧青楓不知就裡,愕然問道:「蜈蚣環節上發現金圓點,算不了什麼大事,真妹為何這等驚疑?」「天蠶女」龐真真柳眉深蹙說道:「我懷疑這三條蜈蚣系自外來,不是苗嶺中土生土長之物!」
顧青楓笑道:「真妹忒已多疑,難道誰還特意把這三條凶毒的蜈蚣帶來興風作浪?」
「天蠶女」龐真真搖頭說道:「楓哥哥,你不懂這些名堂,我認為可能有人探聽到我師傅正在坐關,想對她老人家有所不利!」顧青楓見她說得如此嚴重,只好將信將疑,整眉問道:「真妹既然時它如此猜疑,卻打算怎樣應付?」
「天蠶女」龐真真笑道:「楓哥哥,我替你在此挖掘『鎖骨紅蛇』蛇骨及」
五毒碧鉤籐『,你替我去辦樁事兒好麼?「顧青楓點頭笑道:「真妹有何差遣?」
「天蠶女」龐真真想了一想說道:「西南方三十來丈以外,有三座石洞,倘若如我所料,來敵必然藏在洞中,楓哥哥,能否代我一探?」
顧青楓含笑頷首,方欲轉身,「天蠶女」龐真真又復叫道:「楓哥哥,你不管見了任何怪異之事,均不可出手,也不可走到距離對方三丈以內,只消把所見的情形告訴我聽便了!」
話完便自羅袖輕揮,拂出一片疾風勁氣,驅走那三條巨大的蜈蚣,開始挖取地下所埋之物!
顧青楓則照著「天蠶女」龐真真所說的方向,向西南方躡足輕身地電疾馳去!
到了地頭,果然見有三座黑黝黝的洞穴。
顧青楓連搜中右兩洞,均未有所發現,但搜到左邊洞穴之內,卻有怪事入目!
洞中並排陳列著兩具蒲團,蒲團上坐著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俊美幼童,及一個長髮及腰的苗裝中年瞎婦!
幼童僅著一條豹皮短褲,上半身完全赤裸,但卻有一條綠底白花的長大怪蛇纏在身上!
中年瞎婦的腳下點著一盞蠶形金燈,燈中火焰色呈淡綠,燈外並有一隻大如海碗的碧綠蝦蟆蹲伏在地,蝦蟆背上極其顯明地現出三條金色細線!
顧青楓因自己對於這些苗疆怪異完全外行,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照著「天蠶女」龐真真所說,在三丈以外屏息窺伺!幼童似在入定,身上所纏的綠底白花大蛇卻長信吞吐!目中精芒如電,長相極為凶毒!
中年瞎婦則口中唸唸有詞,不時伸手,自右手中指之上的一個小小傷口之中,擠出鮮血,滴向蠶形金燈之內!
顧青楓窺伺片刻以後,悄悄轉身,回到原處。
這時,「天蠶女」龐真真已把所埋之物挖出,正以「鳳尾金絲草」拂拭那條「鎖骨紅蛇」的蛇骨!
一見顧青楓轉來,「天蠶女」龐真真便頗為關心地叫道:「楓哥哥,你在那三座石洞之中可有發現?」
顧青楓點頭說道:「真妹猜得不錯,我看見一位……」「天蠶女」龐真真搶口問道:「你是否看見一位頭髮頗長、貌相頗美的中年苗裝瞎婦?」
顧青楓笑道:「不但看見這樣一位中年瞎婦,還看見一位貌相俊美的十三四歲的幼童,及一些罕見的怪物!」
忙把適才所見的情景,向「天蠶女」龐真真詳述一遍。「天蠶女」龐真真聽完話後,柳眉深蹙,向顧青楓急急問道:「楓哥哥,你有沒有注意到那盞蠶形金燈之中的火焰是什麼顏色?」
顧青楓點頭答道:「我看得頗為仔細,那燈中火焰是淡綠色,中年苗裝瞎婦並還不時由右手中指之上把鮮血一滴一滴地擠入燈內!」
「天蠶女」龐真真失驚說道:「我想不到『瞎仙婆』竟與我師傅的仇恨深到如此地步?雖知力量不及,仍要施展『滴血分身大法』,企圖與我師傅拚個同歸於盡!」
顧青楓問道:「什麼叫『滴血分身大法』?」
「天蠶女」龐真真搖頭說道:「這是苗疆養蠱人物最為嚴厲的手段,楓哥哥一時不會懂得!只要等那盞蠶形金燈中的火焰一變深綠顏色,我師傅即將難逃劫數!」
顧青楓聞言驚道:「那燈中火焰己呈淡綠,要轉成深綠,還不是展眼間事?」
「天蠶女」龐真真苦笑說道:「楓哥哥,你不知道,燈中火焰本是紅色,『瞎仙婆』滴下第一百八十滴鮮血以後,才呈淡綠,要想使燈焰成為深綠顏色,卻非再滴一百八十滴鮮血,湊滿三百六十之數不可!」
顧青楓見「天蠶女」龐真真想系替她師傅『天蠶仙娘』擔憂,說話之間,目中己自淚光盈盈,不由好生憐惜,蹙眉問道:「真妹既然知道對方所用的手段,難道便無法相抗?」
「天蠶女」龐真真搖搖頭答道:「那『瞎仙婆』的養蠱手段與我師傅在伯仲之間,再加上有她兒子『神蠱仙重』為助,我哪裡能是對手?何況我身有靈蠱,氣機感應,在離洞十丈以外便會被對方發覺,自己身遭慘死無妨,可能連我師傅也將同受其害!」
顧青楓劍眉微挑,不服地說道:「照真妹如此說法,難道你師徒只有束手待斃不成?」
「天蠶女」龐真真歎道:「倘若我師傅不在坐關,便不會懼怕對方。倘若我能設法把那盞蠶形金燈弄翻,更可使『瞎仙婆』與『神蠱仙童』害人不成,反害自己!」
顧青楓聞言,義形於色說道:「真妹不要著急,我去把蠶形金燈替你弄翻好了!」
「天蠶女」龐真真連忙搖手說道:「不行,不行,你方纔所見的那條綠底白花大蛇與金線蝦蟆全都會噴劇毒,中人立死,根本不能走近它們的三丈以內!」
說話至此,「天蠶女」龐真真忽似想起甚事?秀眉雙軒,面露喜色說道:
「楓哥哥,我有辦法了!請你埋伏在洞穴左近,等我設法把那綠底白花大蛇及金線蝦蟆,誘得略微離洞,你便以極快的身法閃進洞去,施展內家掌力,向蠶形金燈劈空遙擊,或能奏功?也說不定!」
顧青楓問道:「這『瞎仙婆』與『神蠱仙重』和你師傅『天蠶仙娘』有何仇恨?」
「天蠶女」龐真真歎息答道:「這是一樁難解的冤孽,『瞎仙婆』與我師傅『天蠶仙娘』,本是一同修練的親生姊妹!」
顧青楓聞言驚道:「既是親生姊妹,為何翻臉成仇,並還這等誓不兩立地生死相搏?」
「天蠶女」龐真真歎道:「瞎仙婆每隔片刻,才能擠血一滴,要等再滴一百八十滴後,使蠶形金燈燈焰變成深綠色澤,方是和我師傅拚命之時!故而我還有時間,向你說明這段故事,也好讓你自行決定到底幫不幫我!」
顧青楓道:「真妹放心,我一定幫你!」
「天蠶女」龐真真搖頭說道:「楓哥哥,你聽完這段故事以後,並不一定準會幫我!」
顧青楓惑然說道:「真妹請講!」
「天蠶女」龐真真說道:「我師傅與『瞎仙婆』姊妹二人,同時愛上了一個男子,互相競爭之下,我師傅落了敗著,由『瞎仙婆』與那男子結為夫婦!」
顧青楓聽到此處,詫然問道:「這種情形之下,只有你師傅對『瞎仙婆』妒恨,『瞎仙婆』怎會恨你師傅?」
「天蠶女」龐真真歎道:「就因為我師傅愛那男子太深,故對於胞妹妒恨萬分,竟設計將她雙眼害瞎,認為女人最富誘惑力的便是剪水雙瞳,『瞎仙婆』既然雙目齊盲,那男子定會嫌她醜怪,重投自己的懷抱!骯飼嚳鬩⊥匪檔潰骸靶榍榧僖獾撓顧字輩或者將會如此,但那男子若對『瞎仙婆』情意真摯,恐怕……」「天蠶女」龐真真接口說道:「楓哥哥說得不錯,『瞎仙婆』雙目瞎後,那男予不僅絲毫不覺嫌惡,反而對她憐愛更切!?
顧青楓點頭道:「這才是心胸正大的好男兒!」
「天蠶女」龐真真歎道:「我師傅妒上加妒,更生惡念,終於設法把那男子害死!」
顧青楓失聲說道:「這一來委實結仇太深,難以化解!」
「天蠶女」龐真真長歎說道:「『瞎仙婆』芳心盡碎,兩次尋找師傅拚命,均告不敵,未能如願,但我師傅亦因內咎頗深,不忍再加殺害,放她逃走,『瞎仙婆』遂在臨去前咬牙立下血誓,聲稱第三次再來之日,也就是要與我師傅同歸於盡之時!」
顧青楓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其中尚有這麼樣一段因果,那瞎仙婆『想是把她兒子神蠱仙童』教養成人以後,方來與你師傅作這兩敗俱傷的殊死惡鬥!」
「天蠶女」龐真真點頭說道:「楓哥哥你猜得不錯,如今時間已近,我要下谷準備一切,這條『鎖骨紅蛇』蛇骨,頗為神妙,給你仗以禦敵!瞎仙婆』與『神蠱仙童』母子真實武功不高,你只要等待那條綠底白花大蛇及金線蝦蟆被我捨命引開,立即進洞下手,決無不手到成功之理!?
說完,便把那條「鎖骨紅蛇」蛇骨遞過!
顧青楓一面伸手接過蛇骨,一面卻對「天蠶女」龐真真所說的捨命引開綠底白花大蛇及金線蝦蟆之舉,有些茫然不解!疤觳嚇」龐真真見顧青楓這等茫然神色,竟會錯了意,淒然一笑說道:「我剛才並未諱言,這樁仇恨的造成,委實是我師傅之錯!楓哥哥名門正派,俠骨仁心,千萬不必以此為難,你能幫我這個大忙,我定然銜恩沒世,但你若不肯幫我,我雖隨我師傅齊遭劫數,同入九泉,也絕不怪你!?
說話之間,便已傷心悲泣,淚流滿面,話完以後,深深地看了顧青楓幾眼,也不等他回話,略一揮手,身形立飄,化成一朵黃雲,墜向深谷!
顧青楓不被「天蠶女」龐真真提醒還好,經她這一提醒,倒著實覺得有些左右為難起來!
因為若論彼此情誼,自己與「天蠶女」龐真真既有合體之親,則自應在她危急無策之時,出手相助!
但若論江湖正義,則「瞎仙婆」與「神蠱仙童」母子傷心飲恨多年,如今來報殺夫殺父之仇,錯處又在「天蠶仙娘」,自己身為俠義中人,怎可悖理相阻?
「情」「義」二字,難得兩全,顧青楓的心頭之上,便發生了天人之戰!
大凡大庭廣眾之下,正義之力,高出私情,私室個人之間,則私情之力,大於公義!故而古聖賢才有「君子慎獨」之訓!
顧青楓目前情形便是如此,第一度天人交戰的結果,人情戰勝天理,劍眉微軒,身形閃處,便往西南方「瞎仙婆」及「神蠱仙童」母子所藏身的石洞撲去!
雖然「天蠶女」龐真真曾說明「瞎仙婆」母子的真實武功不高,但顧青楓仍極謹慎,躡足輕身,展盡功力,不使洞內之人聽得到絲毫聲息!
到了洞口,遠遠偷窺,只見那盞蠶形金燈火焰,已比先前綠了好多,但尚未到達深綠的顏色!
「神蠱仙童」滿面悲切的神情,向「瞎仙婆」叫道:「娘,你心中覺得怎樣?
已經向燈中滴了三百五十滴血了!」
「瞎仙婆」本自頗為娟秀的臉龐之上,現出一絲淒惻中微帶安慰的笑容,點頭說道:「再滴十滴鮮血,我便要去往天蠶谷中,替你爹爹報仇雪恨!」
「神蠱仙童」悲聲說道:「爹爹被害之仇,與母親盲目之恨,雖所必報……」
話猶未了「瞎仙婆」慘然微笑說道:「對方是我親生姊姊,她弄瞎我一雙眼睛,對我益多於損,並非必須雪恨,但你爹爹之仇,卻是非報不可!」
說話之間,又向蠶形金燈之中,擠了一滴鮮血!
「神蠱仙童」不忿說道:「娘的一雙眼睛被對方生生害瞎,怎的還說益多於損?」
「瞎仙婆」苦笑說道:「我兒哪裡知道,我與姊姊姿色相若,論性情則我較柔順,論武功法力,則我姊姊較為高明!故而你爹爹雖然與我結合,卻始終未能對我姊姊忘情,直等我眼睛被她弄瞎以後,才對我由愛添憐,對她由鄙生恨,使我享受了一度雖然為時短暫,但卻因瞎眼而獲得真愛,溫馨無比的美好歲月!」
顧青楓聽得好生感慨,「瞎仙婆」則又伸出中指,向蠶形金燈之中擠落了一滴鮮血!
「神蠱仙童」目光凝注在「瞎仙婆」臉上,悲切切他說道:「娘雖然欲為爹爹報仇,也犯不著要與對方同歸於盡!」
「瞎仙婆」慘然一笑說道:「我姊姊無論是真實武功以及養盅法力,都比我高明不少,除了這條可以以弱敵強的『滴血分身大法』之外,哪裡能夠制她死命?
何況我在你爹爹遇害之時,便誓以身殉,如今這樣做法,不過是一舉兩得而已!」
「神蠱仙童」間言,淒然淚落,垂頭不語!
原來苗女殉情之舉,極為神聖,絕不容人加以勸阻!
「瞎仙婆」又向燈中擠落一滴鮮血,換了柔和的口音,向「神蠱仙童」笑道:
「我雖苗女,你爹爹卻是漢人,為人最忌忘本,故而我要你等我與姊姊同歸於盡以後,不必再居苗峒,應該去往中原,歸諸漢化!」
「神蠱仙童」含淚答道:「孩兒生長苗疆,與峒內一班苗人,情如骨肉……」
「瞎仙婆」不等「神蠱仙童」話完,便即沉聲問道:「我兒還記得你的漢名麼?」
「神蠱仙童」答道:「孩兒叫朱承志!」
「瞎仙婆」點頭說道:「你爹爹為你取名『承志』之意,就是要你長大成人以後,繼承他的志業!」
「神蠱仙童」朱承志雙眉一揚,朗聲說道:「娘請放心,我不會使爹爹在九泉失望!」
「瞎仙婆」臉上神情一肅。沉聲問道:「你爹爹的生平志業卻是什麼?」
「神蠱仙童」朱承志應聲答道:「反清復明,還我社稷!」
「瞎仙婆」一面向蠶形金燈之中擠落鮮血,一面神色莊重地點點頭說道:
「反清復明,還我社稷,這將是何等大業,必須周遊天下,聯繫四海八荒的孽子孤臣,遺民志士,群策群力,一德一心,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前仆後繼地不斷努力奮鬥,才能有望成功,豈能-促苗疆一隅,夜郎自大般的癡人說夢?」
這一番話兒,聽得顧青楓悚然失驚,通身汗下!
顧青楓萬想不到「瞎仙婆」這樣一位苗女,竟有如此胸襟?那朱承志,更有點像是先明宗室!這種出乎意外的所見所聞,使得顧青楓的心靈深處,再起天人之戰!
「神蠱仙童」朱承志被「瞎仙婆」教訓得連連點頭說道:「娘說得是,孩兒必當遵命繼承,並盡力光揚我爹爹的偉大遺志!」
「瞎仙婆」異常安慰地展顏一笑,又向蠶形金燈之中,滴落一滴鮮血!
這時,「情」「義」二字的份量,在顧青楓的心中業已平衡,若非顧慮到「天蠶女」龐真真本身的安危,「義」字並已戰勝「情」字!
「瞎仙婆」又滴了一滴鮮血,向「神蠱仙童」朱承志說道:「再滴四滴血後,便滿三百六十之數,我也不能再復開口,趁著我尚能發話之時,要命你做件重要事兒!」
「神蠱仙童」朱承志問道:「娘要我做什麼事兒?」
「瞎仙婆」正色說道:「我要你對著諸神盟誓,從今以後,再不放蠱!」
「神蠱仙童」朱承志愕然說道:「孩兒一身所學……」「瞎仙婆」接口叱道:
「你一身所學,只可以用來救人,不可以用來害人,還不趕快盟誓,我能和你說話的時間已經不太多了!」說完話後,又向蠶形金燈之中,擠落一滴鮮血!
「神蠱仙童」朱承志知道母親再擠三滴血後,便不能開口說話,遂趕緊對著那盞蠶形金燈跪倒,喃喃祝道:「弟子朱承志,今日復仇事了,願以一身所學,遊俠江湖,濟民救物,決不仗以害人,倘違此誓,寧受萬蠱嚙心之苦!」
「瞎仙婆」聽「神蠱仙童」朱承志已立重誓,心頭一陣安慰,臉上也現出了祥和的微笑,又向燈中擠了一滴鮮血!
顧青楓在洞外窺察至此,不禁好生為難,因為這來向「天蠶仙娘」尋仇的「瞎仙婆」、「神蠱仙童」母子,竟是正人義士,在天理正義方面,自己決不應對其戕害!
但「天蠶仙娘」又是「天蠶女」龐真真的恩師,自己受托前來,不為之盡力,也未免說不過去!
就在顧青楓心頭天人交戰,遲疑難決之時,「瞎仙婆」又向蠶形金燈之中滴落第三百五十九滴鮮血!
「神蠱仙童」朱承志精於蠱術,知道再滴一滴血後,母子倆便將永隔人天,不禁悲聲叫道:「娘礙…」「瞎仙婆」此時因報仇之機在即,心情頗為激動,不願再聽「神蠱仙童」朱承志的悲傷之語,遂截斷愛子的話頭,含笑叫道:「阿志不要悲傷,我不雪此仇,怎能與你爹爹雙雙含笑九泉?但望你能謹守誓言及我所囑告之語,歸諸漢化,好好繼承你爹爹的遺志!」
說完,忽將右手中指,送入口內,猛然一咬,向蠶形金燈滴落大片鮮血!
這片鮮血一落,燈中火焰,立轉深綠,「瞎仙婆」也僵坐蒲團,不言不動地宛若死去!
顧青楓看得方自駭然,怪事又生,只見蠶形金燈之內,飛起一條全身雪白、長才三寸的蠶形奇蠱,落向蹲在「瞎仙婆」足下的金線蝦蟆背上!
那隻金線蝦蟆等蠶形奇蠱落在背上以後,便即電疾般的衝出洞去!
顧青楓雖系外行,但因知苗疆養蠱人物大半煉有元神,見狀之下,猜出所謂「滴血分身」,大概就是「瞎仙婆」把所煉的元神附在那條蠶形奇蠱之上,由金線蝦蟆送往「天蠶谷」中,去與「天蠶仙娘」拚命!
顧青楓心念至此,忽見當空火星一閃,飛來一條長有三四尺的灰白巨蠶,落向「瞎仙婆」母子藏身的石洞之外!
「神蠱仙童」朱承志見狀,大吃一驚,神色突變,口中低發怪嘯,身上所蟠那綠底白花大蛇,便宛如急箭離弦般電射而出!
一蛇一蠶在洞口相遇,立即互相猛烈搏鬥!
顧青楓知道這條灰白巨蠶,定是「天蠶女」龐真真設法遣來,誘開綠底白花大蛇,好讓自己乘隙下手,把那盞蠶形金燈震倒!
因時機稍縱即逝,遂不容深加考慮地趁著一蠶一蛇鬥得略為偏向側方之際,電疾閃身,飄進洞口!
「神蠱仙童」朱承志忽見有人入洞,急得一面用身體擋住那盞蠶形金燈,一面向顧青楓劈空斫出一掌,口中並沉聲喝道:「來者何人,此洞不能妄進!」
顧青楓見對方雖然也會內家掌力,卻極為淺薄,遂舉袖略揮,拂散迎面襲來的掌風,含笑答道:「我叫顧青楓,是受『天蠶仙娘』愛徒『天蠶女』龐真真之托而來,要把這盞蠶形金燈擊碎!」
「神蠱仙童」朱承志聞言,更是驚心欲絕,厲聲喝道:「顧青楓,你若敢再往前進,我寧願違背誓言,受那『萬蠱嚙心』之慘,也要放出神蠱,將你……」
顧青楓不等對方話完,便即接口笑道:「你那點淺薄武功,非我敵手,至於放蠱一節,因我口中含有『龍涎草』,亦無所懼!何況我若真想毀壞那盞蠶形金燈,早已略凝真氣,舉掌即碎!」
「神蠱仙童」朱承志也是異稟天生的聰明人物,聽出顧青楓語意,詫然問道:
「你是受『天蠶女』龐真真之托而來,難道竟不想照她所說行事麼?」
顧青楓劍眉微蹙,長歎一聲說道:「論人情我是應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但在天理方面,我卻不忍下手!」
「神蠱仙童」朱承志越發驚詫說道:「你已經知道我母子與『天蠶仙娘』的結仇經過?」
顧青楓點頭說道:「我來此已久,你們母子二人所說之話,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神蠱仙童」朱承志點頭說道:「我僅從顧兄雙目中的湛湛神光之上,便可以看出你是一位正人君子!但你既知是非曲直,對我母子加以矜全,不肯乘人於危,卻又現身進洞則甚?」
顧青楓歎道:「天理不能不顧,人情也不能不盡,我現身進洞之意,是想與你商量商量,有什麼兩全其美之計?」
「神蠱仙童」朱承志知道顧青楓對於養蠱一道完全外行,並也看出他排難解紛的誠意,遂蹙眉說道:「此事既到如此地步,要想兩全其美,恐怕不大可能,顧兄請將『天蠶女』龐真真姑娘怎樣托你的情形說出,容朱承志一盡心力!」
顧青楓也因看透對方人品不壞,遂毫無顧忌地把「天蠶女」龐真真所說之語詳細相告。
這時,那盞蠶形金燈中的深綠火焰,不住變幻閃動!
「神蠱仙童」朱承志指著那閃動的綠焰,滿面悲容地搖頭歎道:「我娘因愛我爹爹太深,立誓為他復仇,故而已抱必死之念!這燈中火焰閃動,便是顯示我娘正與『天蠶仙娘,拚死相鬥,但等燈焰一滅,她們姊妹二人,也就同歸於盡的了!」
顧青楓說道:「適才我聽得令堂自承不是『天蠶仙娘』之敵!」
「神蠱仙童」朱承志點頭說道:「我娘確非『天蠶仙娘』敵手,但她老人家費盡苦心覓來一粒『滅絕陰雷』,故而到了最後關頭,必然可與對方同歸於盡!」
說到此處,目光一注顧青楓,慨然說道:「我娘與『天蠶仙娘』業已互相動手,生死狠拼,根本無法阻止解救!但我聽出顧兄與『天蠶女』龐真真交誼頗厚,朱承志願盡綿力使龐姑娘得脫浩劫,以聊報顧兄不乘人於危的大德便了!」
顧青楓聞言,失驚說道:「『天蠶女』龐真真難道也有危險?」
「神蠱仙童」朱承志歎道:「這位姑娘的人品,我夙所欽佩,此次她因知我母子拚死而來,情勢險惡,竟矢志殉師,已以元神來此,誘開我所蓄靈蛇,好讓顧兄下手!」
顧青楓驚訝說道:「那條灰白巨蠶,便是『天蠶女』龐真真的元神所化麼?」
「神蠱仙童」朱承志答道:「巨蠶本身雖是蠻荒異種,但若無龐姑娘的元神附在其上,勉力支撐,早就被我這條威猛無比的罕世靈蛇所殺!」
顧青楓聞言,頓優形於色,蹙眉問道:「朱兄如今打算怎樣救她?」
「神蠱仙童」朱承志歎道:「既圖報德,只好犧牲,我與顧兄雙雙出洞,你殺蠶,我殺蛇,一齊下手!」
顧青楓見他肯殺靈蛇,倒是一喜,但聽說竟要自己殺蠶,不禁又是一驚,囁嚅問道:「那條灰白巨蠶,既是附有『天蠶女』龐真真的元神,怎的也……也……
也要殺卻?「「神蠱仙童」朱承志苦笑說道:「顧兄有所不知,我們煉蠱之人,均必豢有一樣能與自己元神相合的厲害毒物!平時威力雖強,但終身亦受此制,極難擺脫!如今正有絕世良機,可使我與龐姑娘拼著略受微傷,一同擺脫這層限制,以便他日歸入正道!」
顧青楓恍然問道:「莫非那條綠底白花大蛇,也與你的心神相通?」
「神蠱仙童」朱承志點頭說逍:「故而我殺蛇之後,精神定極委頓,無力再復動手殺蠶,只好有勞顧兄的了!」
顧青楓答道:「既然如此,顧青楓義不容辭,但不知有無特殊的下手方法?」
「神蠱仙童」朱承志讚道:「顧兄真個細心,你既身懷內家上乘神功,只消凝聚罡氣,覷準那一條灰白巨蠶兩眼之間的一個小小淡紅圓點,屈指輕彈,便可使它了結,其餘善後之事,全由朱承志辦理便了!」
顧青楓一面點頭,一面隨同「神蠱仙童」朱承志,走出洞外!
這時那條灰白巨蠶,已被綠底白花大蛇,緊緊纏住,但綠底白花大蛇的頭部,也被灰白巨蠶所噴出的一蓬銀色細絲,密密罩在其內!
「神蠱仙童」朱承志自懷中取出一疊宛如人髮結成的黑色細網,持在左手之內,向顧青楓說道:「顧兄,我一殺蛇以後,你不管我的情勢如何,務須立即下手殺蠶,萬勿略為遲延,否則必將兩敗俱傷,無法救藥的了!」
顧青楓點頭應承,靜看他如何行事「神蠱仙童」朱承志微一凝神,面色忽變,張口吐出一條長才三寸、宛如蚯蚓般的綠底白花小蛇!
但這條小蛇卻與纏住灰白巨蠶那條綠底白花大蛇,長得完全相似,只是具體而微而已!
「神蠱仙童」朱承志用右手握住小蛇,把蛇頭放入口中,猛力一咬,竟將蛇頭生生咬斷!
說也奇怪,綠底白花小蛇頭一斷,綠底白花大蛇的蛇頭,也被灰白巨蠶所噴的銀絲扯得生生斷落!
「神蠱仙童」朱承志慘號起處,人已搖搖欲倒,一口鮮血噴得顧青楓滿頭滿臉。厲聲喝道:「顧兄請莫食言,你怎的還不動手?」
顧青楓因生平從未見過這等怪事,以致看得愕然,如今被「神蠱仙童」朱承志的一口熱血噴醒,趕緊默凝「子午神功」,覷準灰白巨蠶兩眼之間的一個小小淡紅圓點,凌空彈出一指!
罡風銳嘯,灰白巨蠶應指僵死,自淡紅圓點中噴出一股濃濃黑血,騰起一片淡淡白氣!
「神蠱仙童」朱承志在口噴鮮血,搖搖欲倒之下,左手中那疊宛加人髮結成的黑色細網,卻仍自飛出,化成一片烏雲,把灰白巨蠶雙目間淡紅圓點之內所騰起的那片淡淡白氣網住!
顧青楓覺得這位「神蠱仙童」朱承志為人頗好,遂甚為關切地伸手相扶,皺眉問道:「朱兄好像內傷不輕,可妨事麼?」
「神蠱仙童」朱承志微定心神,先把那疊細網揣入懷中,然後氣若游絲地低聲說道「顧兄身旁可有什麼固本益元的丹藥,請給我服上一粒!」
顧青楓急忙遞過三粒靈丹,使他服下!
「神蠱仙童」朱承志服丹以後,便由顧青楓攙扶著又往洞中走去!
這時那盞蠶形金燈的燈中火焰不住閃爍,漲縮不定,忽而漲高達四寸,綠光瑩瑩,滿洞皆碧!忽而縮得半寸不到,宛如鬼火,成了幾乎熄滅的光景!
「神蠱仙童」朱承志見狀,滿面淚痕地悲聲說道:「顧兄,我所煉的元神與那靈蛇脫體,自然難免受些內傷,並不妨事,但我娘卻快死了!」
顧青楓向他安慰說道:「朱兄不必悲傷,令堂為夫復仇,志節高尚,也許可以逢凶化吉?……」話猶未了,燈中火焰突地綠光大盛,連閃幾閃,一陣輕微爆響起處,驟然一暗,即告完全熄滅!
「神蠱仙童」朱承志失聲悲號,叫了一聲「娘氨,便自暈絕倒地!
顧青楓晃著火折看時,果見蒲團上僵坐的「瞎仙婆」業已七竅流血慘死!
他深深歎息之下,不願讓「神蠱仙童」朱承志,再目睹「瞎仙婆」慘死之狀,遂把他抱在手中,走出洞外!
走到峰頂,救醒朱承志,兩人遂同下絕壑,向天蠶谷中趕去!
到了天蠶谷底,只見谷底的一片美景半化劫灰,劫灰中躺著一位中年苗裝美婦及一位黃衫少女!
黃衫少女正是「天蠶女」龐真真,則那位中年苗裝美婦,不問可知的定是「天蠶仙娘」無疑!
「神蠱仙童」朱承志指著那些半化劫灰的崖石松籐,搖頭歎道:「顧兄請看,一粒『滅絕陰雷』之威,竟至於此!」
顧青楓見「天蠶仙娘」七竅溢血,分明慘死!疤觳嚇」龐真真雖無傷痕,也似業已氣絕,不由心頭狂跳,血脈僨張,哪裡還有心情聽「神蠱仙童」朱承志的感歎之語,急忙閃身撲向「天蠶女」龐真真,探視究竟?
伸手一探鼻息,顧青楓情不自禁地頓足失聲,原來「天蠶女」龐真真也已芳魂飄渺,香消玉殞!
「神蠱仙童」朱承志跟蹤縱過,發話叫道:「顧兄別急……」顧青楓猛挫鋼牙,一招「神龍擺尾」,反掌擊出,並恨叱道:「我已誤信你的一片胡言,害得真妹慘死……」「神蠱仙童」朱承志猝不及防,幾乎被顧青楓這招「神龍擺尾」
擊在「丹田穴」上,錯步飄身,蹌踉閃過,口中急聲叫道:「顧兄不要誤會,龐真真只是失神昏迷,並未死去!」
顧青楓聽說「天蠶女」龐真真未曾死去,不由寬心略放,俊臉微紅地向「神蠱仙童」朱承志愧然說道:「顧青楓一時魯莽,尚請朱兄見諒,但『天蠶女』龐真真分明業已氣絕,朱兄怎說她是失神昏迷?」
「神蠱仙重」朱承志不答顧青楓所問,自懷中取出那疊髮絲細網,罩在「天蠶女」龐真真的面門之上!
顧青楓提心吊膽地注目細看之下,看見網中有片淡淡白氣,分投「天蠶女」
龐真真的七竅之中,不由略有所悟,猜出這片發自那條灰白巨蠶雙目之間的淡淡白氣,定是「天蠶女」龐真真的元神所化!
「神蠱仙重」朱承志靜等網中白氣完全分投「天蠶女」龐真真的七竅以後,方收回那疊髮絲細網,向顧育楓說道:「顧兄,如今你再探探龐姑娘的鼻息,看看是否暈而未死?快些準備靈丹,予以解救!」
顧青楓如言伸手,果然探出「天蠶女」龐真真業己香息微微,遂趕緊以身藏靈丹,送入她的櫻唇之內!
「神蠱仙童」朱承志見狀,慘笑幾聲,黯然說道:「顧兄,小弟父仇已報,理當上峰葬母!何況龐姑娘即將醒轉,見了小弟,或有不便,不如就此告別,他日有緣,江湖再見!」
顧青楓深知「天蠶女」龐真真與「天蠶仙娘」是兼有師徒之義與母女之情,此時此地,急痛傷心之下,如見「神蠱仙童」朱承志,必將不顧一切地憤然拚命,使自己左右為難,無法措置!
遂只好向「神蠱仙童」朱承志點頭說道:「朱兄安葬令堂以後,千萬莫忘了她老人家囑咐之語,努力繼承令尊遺志!」
「神蠱仙童」朱承志向顧青楓肅然一禮,朗聲說道:「朱承志謹謝顧兄箴言,決不敢忘先人遺志,綠水青山,再行相見!」
話完以後,便即騰身,施展輕功,猱登天蠶谷上而去!
「神蠱仙童」朱承志走後盞茶時分,「天蠶女」龐真真方始悠悠醒轉!
但等她目睹師傅「天蠶仙娘」的慘死遺屍以後,不禁又復一慟而絕!
經過顧青楓一番推拿點拍以後,「天蠶女」龐真真再度醒轉,伏在顧青楓的懷中,珠淚泉流,號啕痛哭!
顧青楓無法加以安慰,只好把她緊緊摟在懷中,讓她盡情流淚,洩盡哀思之後,才勸她為「天蠶仙娘」料理後事!
「天蠶女」龐真真勉強收淚,走到「天蠶仙娘」遺屍身旁,從她懷內取出一隻白玉小瓶,傾出三粒梧桐子大孝異香撲鼻的綠色丹藥,遞與顧青楓,叫他趕緊服下!
顧青楓如言吞服,並向「天蠶女」龐真真含笑問道:「真妹,這是什麼丹藥?
「天蠶女」龐真真淒然說道:「這就是你所中『天蠶毒蠱』的解毒靈丹!
但楓哥哥你雖如願以償,我師傅卻身遭慘禍!骯飼嚳惆閹擁在懷中,歉然說道:「真妹,我真對不起你,你師傅之死,我確實也應該擔負相當責任!?
「天蠶女」龐真真訝然問道:「楓哥哥,我師傅是被『瞎仙婆』及『神蠱仙童』害死,要你負擔什麼責任?」
顧青楓遂把自己所經所見的情形詳細敘述一遍,並長歎一聲說道:「真妹請想,我在聽了『瞎仙婆』與『神蠱仙童』的對話,明白其中實情以後,怎能忍心如你所托的對那盞蠶形金燈下手?」
「天蠶女」龐真真心中一酸,淚珠又復泉湧而落,「嚶嚶」啜泣說道:「楓哥哥,我並不是不明白是非善惡,我知道你義膽俠肝,光明正直,早就說過你便不肯幫我,我也絕不怪你!」
「天蠶女」龐真真越是這般柔順,顧青楓越是感覺對她歉疚萬分,偎著她的玉頰,低聲說道:「真妹,我心中對你抱歉萬分,但已無法補救,如今可以做到,聊為贖過的只有兩件事兒!」
「天蠶女」龐真真含淚說道:「楓哥哥,我已聲明決不怪你,你又何必……」
顧青楓不等「天蠶女」龐真真話完,便自接口歎道:「這兩件事兒,名雖贖過,其實仍均是我份內應為之事!」
「天蠶女」龐真真蜷伏在顧青楓懷內,柔聲問道:「楓哥哥說給我聽,是什麼事兒?」
顧青楓歎道:「第一件事兒,是我要親手替你師傅挖掘修築一座美好的墳塋,以聊贖我未能對她老人家盡到救護之責的罪過!」
「天蠶女」龐真真點頭說道:「這件事兒自然該做,但應該我來做,楓哥哥你只在一旁幫幫我的忙兒好了!」
顧青楓撫著「天蠶女」龐真真的如雲秀髮歎道:「真妹,我們兩人何必還分彼此?」
「天蠶女」龐真真聽得芳心中一陣熨貼,星眸上掛著淚珠,淒然含笑問道:
「楓哥請請告訴我,第二件事兒又是什麼?」
顧青楓雙手把「天蠶女」龐真真抱得緊了一些,在她耳邊情意綿綿地低聲說道:「真妹一向與你師傅相依為命,如今她老人家既遭劫數,我便與你相偕永世,不再分離!」
「天蠶女」龐真真聽完顧青楓的話後,「嚶嚀」一聲,淚珠兒簌簌滾落!
顧青楓被她哭得有些莫名其妙起來,訝然問道:「真妹,我說錯了什麼話兒,引得你如此傷心?」
「天蠶女」龐真真破涕為笑說道:「楓哥哥,我不是傷心,而是高興,你若沒有這幾句話兒,我便立意隨我師傅而去,在黃泉之下,再侍奉她老人家了!」
顧青楓聽她說得如此淒然,也不禁雙晴濕潤,在「天蠶女」龐真真香腮之上,親了又親,加以安慰!
兩人親熱一陣以後,便即雙雙動手,為那「天蠶仙娘」營築墓穴!
顧青楓一面挖土,一面向「天蠶女」龐真真含笑說道:「真妹,你既得『神蠱仙童』朱承志之助,已使所煉元神與那條灰白巨蠶脫離,以後似乎……」「天蠶女」龐真真不等顧青楓話了,便即點頭笑道:「楓哥哥,我知道了,從今後我決不再用蠱毒之技,因為這到底不是什麼光明手段!」
顧青楓笑道:「真妹今後既然不願再用蠱毒,則不如索性把這『天蠶女』之外號也一併取消!」
「天蠶女」龐真真微笑說道:「楓哥哥對我真好,不願我沾上絲毫邪氣,但你既要把我『天蠶女』外號取消,似乎應該另外送我一個稱呼才對!」
顧青楓蹙眉說道:「真妹說得不錯,但要想擬妥一個適當外號,卻也並不容易,決非倉卒之間可以……」話猶未了,忽然目注「天蠶女」龐真真所著的黃衫,靈機一動,大喜說道:「有了有了,我替真妹想出了一個現成的外號!」
「天蠶女」龐真真目注顧青楓,微笑說道:「什麼現成的外號?楓哥哥趕快說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