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不必悲傷,你只要設法殺死『江心毒婦』歐陽美,替我報仇便了。」
「紫龍羅漢」鋼牙挫處,點頭說道:「小弟少時便與那歐陽美拚死一戰。」
「赤龍羅漢」搖頭歎道:「拚死何用?歐陽美的一身武學,本就比我還高,你怎會是她對手?」
「紫龍羅漢」聽出師兄的言外之意,趕緊問道:「師兄是否有甚麼特殊報仇妙策?」
「赤龍羅漢」露出一種陰惻惻的得意笑容,未答『紫龍羅漢」所問,反而向他問道:「師弟你總應詼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麼功力?」
「紫龍羅漢」應聲答道:「師兄除了『赤龍神掌』以外,便屬『離明真氣』的罡氣之力,冠冕當今!」
「赤龍羅漢」點頭笑道:「我在被『江心毒婦』歐陽美施展吸髓之術時,在真元將破的一剎那間,知道對方受了高人指教,蓄意報復、我性命已休,遂靈機一動。索性把生平所練『離明真氣』,一併聚入骨髓,那歐陽美采我骨髓後得意忘形,果然茫無所覺!」
「紫龍羅漢」大喜說道:「這樣說來,我只要用純陽功力,向『江心毒婦』歐陽美猛烈攻擊,便可引得她內火自燃,歸諸劫數了!」
「赤龍羅漢」搖頭說道:「師弟說得不對,外火愈強,內火愈靜,故而絕不能用純陽功力猛攻,必須襲以玄陰,才可誘發她體內所蘊內火,被我『離明真氣』焚成灰燼!」
「紫龍羅漢」皺眉說道:「我們師兄中,所習均系純陽功力……」
「赤龍羅漢」接口說道:「故而,我不許你去與『江心毒婦』歐陽美硬拚,少時見她,可說進得殿後,我已涅磐,細加察看,並無任何傷痕,向她追間死因。不論她如何飾詞,均虛與委蛇,只消在『小孤山』大會之上,替她拉個精於玄陰功力的厲害對手,便足夠她消……消受……的……了!」
「赤龍羅漢」說到後來,似乎氣力將竭,業已有點語不成聲。
「紫龍羅漢」見狀,知道不妙,趕緊含淚叫:「師兄……」
但「師兄」二字才出,「赤龍羅漢」業已「咄」地一聲,奄然萎化!
「紫龍羅漢」咬牙拭淚,向師兄所遺法體,合掌三拜,便強忍傷心地,退出這名叫「極樂之天」的奇形圓殿。
他剛剛走下盤旋如螺的白石階梯,便有一名「天刑宮」中弟子,恭身說道:「歐陽宮主有請大師去往『集賢台』上相敘。」
紫龍羅漢不露聲色地,微一點頭,隨同這名弟子,向那建築精美的「集賢台」,緩緩走去,這時,「江心毒婦」歐陽美正與淳於琬在「集賢台」中,談說馬三龍冒打「九幽妖魂」宇文悲旗號之事。
歐陽美命人去請「天香公主」楊白萍、「桃花聖女」姚悟非,來與淳於琬所扮宇文悲相見,但楊姚二女,卻因事羈絆,尚未來到。
如今,接待「紫龍羅漢」的那名「天刑宮」中弟子,進入『集賢台」向歐陽美恭身稟道:「啟稟宮主,『西域八龍』中的紫龍羅漢,在『集賢台』下求見。」
歐陽美聞言,目光微瞥淳於琬,揚眉笑道:「宇文道友,這『紫龍羅漢』是與你同舟前來,你們之間,是否有甚特殊淵源?……」
話猶未了,淳於琬便搖手說道:「歐陽宮主,你猜錯了,我和那西域僧人,是萍水相逢,彼此湊巧同舟,先前並未相識!」
歐陽美笑道:「這樣最好,否則我特便『不看僧面看佛面』地,不得不對這西域野僧,客氣一點!」
淳於琬聽出「江心毒婦」歐陽美的語氣之中,似乎對於「西域八龍」,不太友善?不禁心內微愕,但卻保持緘默,並未探問究竟。
歐陽美回轉頭來,向那名「天刑宮」中弟子,揚眉笑道:「你去請紫龍大俠自行登台相見,就說我有遠來貴客在座,不便分身迎接!」
歐陽美之所以對「紫龍羅漢」如此冷淡,自然有其原因!
她是認為「紫龍羅漢」進入「極樂之天」,與「赤龍羅漢」相見後,必已盡悉內情。
彼此既為敵對,說不定「紫龍羅漢」在見了自己之後,立想替他師兄報仇,則自然不必再以客禮相待。
「紫龍羅漢」何嘗不懂「江心毒婦」歐陽美的這種心理,故在聽得對方傲不出迎,更大邁邁地,命自己登台相見等語,卻並不動怒,只把雙眉略剔,便盡量按撩內心中仇火,獨自走進「集賢台」內。
歐陽美見他人巳登台,不便再冷然不理,遂站起身來,揚眉問道:「紫龍大師,你與令師兄赤龍大師,在『極樂之天』相見了麼?」
「紫龍羅漢」合十當胸,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滿面悲容地,緩緩答道:「貧僧進得『極樂之宮』的『鏡殿』以內,我師兄『赤龍羅漢』,業已圓寂化去!」
歐陽美頗感意外地,「哦」了一聲問道:「大師知不知道令師兄的死因?」
「紫龍羅漢」遵守他師兄「赤龍羅漢」臨終所囑,又復唸了一聲佛號,佯作不知地,搖頭答道:「貧僧細察師兄遺體,井未發現半點傷痕,敬請歐陽宮主,賜告其中原因,倘系遭人毒手,則貧僧不惜赴湯蹈火,也要設法替我師兄,報仇雪恨!」
歐陽美聞言,果然覺得其中有機會可以利用,遂眼珠微轉,裝出一副悲慼神情,說道:「大師有所不知,令師兄『赤龍羅漢』,光臨『小孤山』,歐陽美本奉為『天刑宮』中貴客,誰知日前有人暗來此間,被令師兄發現,遂起爭鬥,結果竟中了那廝的無形陰掌,以致身受嚴重內傷,終告不治!」
「紫龍羅漢」雖知這位「江心毒婦」說的全是一片謊言,卻故意信以為真地,咬牙問道:「歐陽宮主,郡夜犯此間,傷我師兄之人是誰?」
歐陽美不假思索地應聲答道:「當世武林中,能傷令師兄的,能有幾人?住就是極享盛譽的『金手書生』司空奇!」
淳於琬在旁邊聽得「江心毒婦」歐陽美竟如此含血噴人,挑拔嫁禍,不僅暗咬銀牙,但為了刺探更多和更大機密起見,也未便邃加駁斥,以防敗露行跡!
「紫龍羅漢」佯作怒恨已極地,嗔目叫道:「好個『金手書生』司空奇,我『西域八龍宮』的師兄弟們,從此便與你誓不兩立!」
歐陽美一面令人為「紫龍羅漢」設座,一面嬌笑說道:「不單大師們從此與司空奇誓不兩立,更有人也恨透了這『金手書生』,曾趁他與『碧目魔女』淳於琬互相苟合之際,打了他們一把『青磷霹靂彈』!」
「互相苟合」四字,聽得淳於琬耳根發熱,幾乎按捺不住地,立即變臉!
但她為了顧全大局,只好再度強忍怒火地,揚眉笑道:「這把『青磷霹靂彈』,打得極妙,但不知是何人傑作?」
歐陽美含笑答道:「是我一位至交姊妹,曾經身為北六省綠林道總瓢把子的『天香公主』楊白萍!」
淳於琬雙眉一挑,目中精芒如電地,欲言又止!
「紫龍羅漢」問道:「楊公主的這一把『青磷霹霹彈』,收到了什麼樣的效果?」
歐陽美答道:「效果不錯。『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的所居靜室,全在『青磷毒火』中化作劫灰,火中並有燒成黑炭的兩具枯骨!」
「紫龍羅漢」濃眉雙蹙,長歎一聲說道:「楊白萍公主此舉,雖已替我師兄『赤龍羅漢』抵仇,但卻使貧僧含恨終生,無法手刃……」
「江心毒婦」歐陽美聽到此處,接口說道:「大師莫要失望,也許你還有機會。」
「紫龍羅漢」愕然問道:「歐陽宮主不是說司空奇與淳於琬夫婦,已被『青磷毒火』,焚成枯骨,我哪裡還有什麼報仇雪恨的機會?」
歐陽美嘴角微鼓,哂然說道:「因為我對此猶存疑惑,我不能信那樣功力絕世的『金手書生』和『碧目魔女』,竟會就此同歸劫數!」
淳於琬暗罵對方眼光厲害,思慮周密,遂含笑問道:「歐陽宮主,既有枯骨為證,你怎麼還會有這種猜疑想法?」
歐陽美獰笑說道:「宇文道友,『武林四絕』彼此齊名,假如換了你我在那靜室之中,驟遭『天香公主』楊白萍以『青磷霹靂』突襲,會不會既未設法逃竄,又無絲毫響動,便比尋常人物還要輕輕易易地慘被燒成枯骨?」
淳於琬聞言方知漏洞在此,遂點頭笑道:「歐陽宮主思慮周密,燈微洞隱,經你這麼一加分析,我也覺得其中有些問題!但是……」
歐陽美見她語音忽頓,含笑問道:「但是什麼?宇文道友怎不說將下去?」
淳於琬笑道:「但『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淳於琬,決非省油燈,他們若是未遭焚身之劫,會這樣平平靜靜,忍氣吞聲,毫無報復舉措麼?」
歐陽美目光一閃,點頭說道:「宇文道友問得有理,我也正為此事擔憂,因為越是這樣平靜無波,越是蘊藏了極大風險!」
「紫龍羅漢」一旁插話說道:「貧僧但願『金手書生』司空奇,早早首來『天刑宮』才好使貧僧早早了卻替我師兄報仇之願!」
歐陽美見這「紫龍羅漢」竟深信自己隨口亂編的嫁禍「金手書生」司空奇之語,不禁頗為得意地含笑說道:「大師不要性急,『小孤山大會』已在眼前,此會主旨便在『四絕爭尊』,哪怕司空奇與淳於琬不在會上出現?」
說到此處,侍從弟子報道:「楊公主與姚姑娘巳到『集賢台』下!」
歐陽美一面命請,一面向淳於瑰及「紫龍羅漢」,揚眉微笑說道:「宇文道友,紫龍大師,我替你們引介『天香公主』楊白萍,及另外一位武林奇女!」
淳於琬本極心懸「桃花聖女」姚悟非酌下落,故而聽了侍從弟子所報「姚姑娘」三字,業已怦然心動,如今又聽歐陽美這樣說法,遂接口問道:「夠得上被歐陽宮主,稱為『武林奇女』之人,業告不多,此人再複姓姚,莫非竟是『南極雙凶』中,『桃花煞女』姚秀亭麼?」
歐陽美點頭笑道:「宇文道友猜得不錯,只可惜這位『桃花煞女』如今因有特殊情事,已不願以本來面目見人,否則她一顰一笑,均具勾魂攝魄的天姿國色,是個絕世罕睹的美人兒呢!」
說話之間,「天香公主」楊白萍,與「桃花聖女」姚悟非,業已手攜手兒,神情親熱地,走進「集賢台」內。
歐陽美替雙方引見之後,姚悟非與楊白萍均頗覺驚奇,想不到「九幽妖魂」宇文悲,竟鬧了雙包,而真正的宇文悲,更是一位紅顏美婦?
姚悟非因不知這所謂「真宇文悲」,仍是假貨,並系「碧目魔女」淳於琬所扮,遂向她多看了幾眼!
淳於琬見狀猜出姚惜非是故意設法與「天香公主」楊白萍,棄嫌修好,才因而接近「江心毒婦」歐陽美,刺探重要機密!
同時,從她眼神之內,也知道這位「桃花聖女」姚姊姊,並未認出所謂「真宇文悲」竟是由自己裝扮。
淳於琬本想運用「蟻語傳聲』,向姚悟非說明身份,但因當著歐陽美等人,若是嘴皮微動,明眼一看便知,反會弄巧成拙,忮對方產生疑念,從而露出馬腳!
但若不找機會,把事實真相表明,又恐姚悟非有所誤會,難免將自己當作敵方。
她心中正在憂慮之際,卻被一樣東西,勾動靈機!
這勾動淳於琬靈機的東西,就是姚悟非因心中好奇,而向她一再注目的兩道眼神!
淳於琬發覺姚悟非對自己一再流目注視之下,靈機忽動,遂乘著「江心毒婦」歐陽美,為「紫龍羅漢」及「天香公主」楊白萍,互相引介之時,從雙眼以內,閃射出自己時常用來以魔制魔的獨門絕藝「碧目魔光」!
姚悟非是機靈透頂之人,她驀地發現這位「九幽妖魂」宇文悲的一雙妙目之內,竟閃射出自己頗為熟悉的碧綠奇光,便神色一震,眉峰微皺!
淳於琬知道她已注意,並已起疑,遂把嘴角微動,暗運「蟻語傳聲」功力,向姚悟非耳邊,悄悄說道:「琬扮。」
她不敢過分膽大,恐露馬腳,故而所發「碧目魔光」,是一閃即隱,所發「蟻語傳聲」,也是才吐兩字即收。
但就這別人決未注意到的這樁極小暗示,已使姚悟非由驚面疑,由疑而悟地深深領會!
這時,歐陽美因恐楊白萍對「紫龍羅漢」存有敵意,遂用話暗點地,含笑說道:「楊二妹,『紫龍大師』前往『極樂之天』中,去見『赤龍大師』之際,『赤龍大師』已因傷重涅磐,我們正在研究怎樣幫助『紫龍大師』尋『金手書生』司空奇,替他師兄報仇雪恨!」
楊白萍刁滑異常,一聽便知「江心毒婦」默陽美又想把「紫龍羅漢」加以利用,遂點頭笑道:「可惜我燒死司空奇、淳於琬之事,其中頗有疑竇,未能完全證實,否則『紫龍大師』已經應該向我道謝,代報探仇之德了呢!」
「紫龍羅漢」聽這兩位武林魔女,在一吹一唱地作弄自己,不禁恨得咬牙。但表面上卻只好硬裝糊塗地,唸了一聲佛號,合掌說道:「楊公主的一番盛情,貧僧深為感激,但師兄之仇,山重海深,若不能手刃『金手書生』司空奇,貧僧即將飲恨終生的了!」
楊白萍是天生蕩婦,見這「紫龍羅漢」來自西域,生得十分雄偉精壯,不禁微動淫心!向他妙目流波地,格格媚笑說道:「大師想手刃『金手書生』司空奇,卻也不難!少時你隨我同行,我傳授你一樁妙策,包管便可如願!」
「江心毒婦」歐陽美自然知道楊白萍的心思,點頭笑道:「『紫龍大師』急於報師兄之仇,心中必甚不悅,楊二妹如今便領他去,略為解悶,並傳授那樁妙策便了!」
楊白萍聞言,頓時春上眉梢地,向姚恬非蕩笑叫道:「姚姊姊,你且在此,與我歐陽大姊,陪同宇文道友,我領『紫龍大師』,去往『小璇樓』,讓他略為稍愁解悶!」
姚悟非自然點頭,楊白萍遂站起身形,風情萬種地,對「紫龍羅漢」眼波頻流,媚聲笑道:「『紫龍太師』請隨我來,我帶你去傳授一樁足以使你報仇雪恨的無上妙策!」
「紫龍羅漢」何嘗未看出這位「天香公主」楊白萍,在時自己存心勾引。但一來曾受師兄「赤龍羅漢」臨終囑咐,深知「江心毒婦」歐陽美等,功力極高,自己身陷虎穴,不能硬行翻臉!只宜以計徐圖!二來本門不戒色慾,且擅採補,楊白萍媚骨天生,對這送上門來的肥肉,又何必不咬它一口?
他有了這樣打算,遂仍佯作無知地,徐徐起立,向楊白萍含笑稱謝笑道:「多謝楊公主提攜,貧僧至領盛意!」
話完,又對歐陽美、姚悟非、淳於琬等,一一合十告別,方隨同楊白萍走出「集賢台」外。
姚悟非等他們走後,目注歐陽美笑道:「歐陽宮主,我看這『紫龍羅漢,倒比師兄『赤龍羅漢』,來得溫和有禮,不像那等孤傲驕暴!」
歐陽美冷笑一聲,雙眉方揚,又復有手下弟於進入『集賢台』內,恭身稟道:「啟稟宮主,『九幽妖魂』宇文悲乘船渡江,即將抵岸!』「江心毒婦』歐陽美哪裡想得到「九幽妖魂」宇文悲會有一真兩假三位之多,只以為是馬三龍去而復轉,不禁勃然大怒【此處缺一頁】
手笑道:「宇文道友不必太謙,關於這件事兒,我自然應該完全尊重你的意見!」
說到此處,便對姚悟非笑道:「姚姊姊,請你代我一行,遵照宇文道友意見,把那『假宇文悲』,領去『靈台水榭』安置,等大會開始之時,再讓他們真假相逢,一了多年舊債!」
原來,「江心毒婦」歐陽美得到姚悟非妙制靈藥之助,便對這位「桃花煞女」感激萬分,不僅立即替除了所中酥骨之毒,並親近得宛如姊妹!
姚悟非處人處事,何等老練圓滑?她在「酥骨毒針」的毒解除以後,便也立向「天香公主」楊白萍表示前仇作罷,彼此締結新交!
歐陽美見她如此度量,自然越發高興,短短一二日間,姚悟非便巳成了「天刑宮」中的重要人物。
如今,她聽得歐陽美這樣說法以後,遂向淳於琬點了點頭,含笑說道:「宇文道友請與歐陽宮主敘話,我去把對頭安置妥當,再來奉陪。」
淳於琬見是她去,便寬心地揚眉笑道:「多謝姚道友,但馬三龍那廝,刁惡絕倫,你要時他多加注意才好!」
姚悟非微微一笑,轉身走下「集賢台」,走向江岸。
等她到了岸邊,那艘由對岸駛來的載客渡船,恰好再有一丈多遠,便將攏岸。
姚悟非目光注處,看見船中所坐,果然是位美貌婦人,便知自己所料不差,這位「九幽妖魂」,才是真正的真牌實貨!
展眼間,渡船攏岸,姚悟非一躍登舟,向「九幽妖魂」宇文悲含笑說道:「歐陽宮主因要事羈絆,未能親來迎接,特命姚秀亭代迓貴客,並請宇文道友曲諒!」
宇文悲目光一亮,向姚悟非全身上下,打量幾眼,揚眉問道:「姚道友是否一向久居南極,與『五尺閻羅』宋彥齊名的『桃花煞女?」
姚悟非點頭道:「姚秀亭遁居南荒,與世幾絕,想不到宇文道友竟還知曉我的微名賤號?」
宇文悲道:「我也遠離塵俗甚久,新近才重出江湖,因走訪昔日友人,才得聞姚道友的英名盛譽!」
姚悟非將這真牌實貨的「九幽妖魂」宇文悲,領往「江心毒婦」歐陽美所指定的「靈台水榭」時說道:「宇文道友,姚秀亭有樁事兒,想要請教,若有瀆犯之處,尚請宇文道友諒解!」
宇文悲知道代表「江心毒婦」歐陽美,前來接待自己之人,竟是以淫毒著稱,名列「南極雙凶」之一的「桃花煞女」姚秀亭時,起初頗有鄙視不屑之意,只勉強敷衍而已!
但略一交談以後,宇文悲覺得對方無淪是言語談吐,神情抑或舉措,均頗落落大方,與傳聞遇異,不禁使心中印象,立即略有改變!
等姚悟非說出有事相問,宇文悲便猜出對方心意,目光微閃,揚眉笑道:「我猜想姚道友定是要問我為何一向男裝,並散發披頭,形如厲鬼,此刻卻又以女裝出現?」
姚悟非因不得不明知故問,遂點頭說道:「這確是一樁令人迷惑之事,不知宇文道友可否為我揭破啞謎?」
宇文悲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少時我自當向姚道友,仔細敘述。」
姚悟非指著前方一座橫橋之後的玲瓏小榭,含笑說道:
【此處缺一頁】
姚悟非察言辨色,知道宇文悲說的是肺腑之語,決非矯情,遂目光如電地,環掃四外!
宇文悲愕然問道:「姚道友看些什麼?」
姚悟非雖見這「靈台水榭」四外,無人竊聽,卻仍把語音放得低地,向宇文悲悄然說道:「如今倒有個機會,可以便宇文道友,向『金手書生』司空奇,略為報答,不知你願不願為呢!」
宇文悲因對方說話神情,異常機密,遂也只好低聲答道:「姚道友趕快請講,宇文悲方才不是業已表示,對司空大俠感恩深重,生當結草,死亦啣環,哪裡還會有甚不願效勞之事?」
姚悟非深知此人大可托以心腹,遂把「江心毒婦」歐陽美,將以特殊陰謀,想將赴會群雄,一同打盡!自己設法與歐陽美結交,進入核心,探聽秘密,期挽重劫等情,也對宇文悲說了一遍。
宇文悲聽得「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愛妻,「碧目魔女」淳於琬業已扮作自己模樣,在與歐陽美相談,不禁愁眉不展地「哎呀」聲說道:「我真想不到,我這樣一來,竟會使那位淳於姑娘,陷於窘境!」
姚悟非笑道:「後悔兩字,毫無用處,我們應該商議的是怎樣才能『釜底抽薪』使淳於琬不遭困窘!」
宇文悲苦笑說道:「我是忙中無計,尚請姚道友多加高明指點!」
姚悟非搖頭說道:「我也想不出什麼妙策?除非請……」
宇文悲見她倏然住口,詫聲問道:「姚遭友,除非什麼?為何不說下去?我要聽聽你的『釜底抽薪』妙計,是怎樣用法?」
姚悟非微笑說道:「所謂『釜底抽薪』,就是『弄假成真,弄【此處缺一頁】
姚悟非笑道:「與宮主在集賢台上相見的『九幽妖魂』宇文悲是真,被我安頓在『靈台水榭』的『九幽妖魂』宇文悲,則仍是那馬三龍再度假扮!」
歐陽美聞言,方自眉騰殺機,目閃凶芒,姚悟非卻又復含笑說道:「但我卻認為歐陽宮主不必重視她們的誰真誰假?而應注意她們誰願意與我們結成同路人物?」
歐陽美「呀」了一聲,好生讚美地,點頭笑道:「姚姊姊此番是獨到智者之言!『九幽妖魂』宇文悲,誰假誰真一節,根本與我們搭不上絲毫利害!」
說到此處,忽又目注姚悟非訝聲問道:「姚姊姊,你怎麼看出住在『靈台水榭』中自稱『宇文悲』的美婦,竟是馬三龍呢?」
姚悟非早已成竹在胸,怎會被她問住?雙眉一揚,含笑答道:「不是我有所發覺,而是馬三龍自行向我把他的身份洩露!』歐陽美不解問道:「他輕易洩露秘密,定有隱情,決不是偶然之事!」
姚悟非笑道:「當姑不是偶然,馬三龍對我說是歐陽宮主與真正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並無舊交,則何必分甚真假?管甚閒事?並稱你若肯與他站在一邊,他便再盡所能,在『小孤山大會』之上,替你效力,務使你獨霸宇內武林,坐上『四絕之尊』的光榮寶座!」
歐陽美哂然說道:『我對此早具雄心,早有填密安捧,卻希罕馬三龍來為我盡力則甚?」
姚悟非從歐陽美的語意以內,聽出她果有重大陰謀,心中頗想動問,但又恐引起這位「江心毒婦」之疑,只好暫時忍耐地,含笑說道:「宮主雖然勝算在握,深謀早定,但多了馬三龍這樣一位得力助手,總是有益無損!何況,飛鳥盡後,良弓可藏,狡兔絕時,走狗可烹,宮主稱尊『四絕』之後,要除馬三龍,還不是易如反掌折枝,不費吹灰之力!」
歐陽美果然被她說動地,點頭笑道:「姚姊姊的這種見解,倒也高明可行,但不知馬三龍要我怎樣……」
姚悟非不等歐陽美話完,便即接口笑道:「馬三龍是要歐陽宮主,設法把那位真正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不動聲色地,無形消滅!」
默陽美忽似勾動甚麼心思地,「哦」了一聲,目中厲芒電閃地,點頭說道:「好,我可以答應他這項要求,但姚姊姊卻得幫我擔任一項工作!」
姚悟非笑道:「歐陽宮主有何差遣?」
歐陽美獰笑說道:「我在『江心坪』上,是不是建造了異常華麗的兩座圓頂敞殿,用來當做『小孤山大會』的主台客台?」
姚悟非點頭讚道:「那兩座圓形敞殿,建造得委實美輪美奐,巧奪天工。」
歐陽美問道:「姚姊姊知不知道哪一座是主台?哪一座是客台?」
姚悟非愕然答道:「那兩座敞殿似是同形,並無什麼分別!」
歐陽美笑道:「不是並無分別,只是並無顯著分別。姚姊姊務請記住,靠左邊那座,殿柱蟠龍有五爪的是『主台』,靠右邊那座,殿柱蟠龍,龍僅四爪的是『客台』!」
姚悟非聽她如此說法,知道這「主台」「客台」之上,定有重【此處缺一頁】
易容妙術,把這侍女化裝成『九幽妖魂』宇文悲模樣,你自己則化裝成這侍女模樣!」淳於琬知道事關緊要,趕緊與那侍女,互易衣飾,對變形容!
姚悟非趁著她裝扮之間,方把詳細情形相告,淳於琬聽清以後,皺眉問道:「姚姊姊,你這樣做法,無非要用這名侍女,作我替身,但卻怎樣能使她心甘情願地乖乖隨你走呢?」
悟非苦笑說道:「要她乖乖聽命,自不可能,我打算就在這昏迷狀態之中,把她抱走!歐陽美若有疑問?我就推說因你不肯隨行,只好用強,設法迷昏劫去!」
淳於琬心想了一想,也覺別無良策,遂點頭說道:「姚姊姊這樣安排也好,但我卻要跟去『江心坪』,看看歐陽美所設,是什麼樣的厲害埋伏?」
姚悟非笑道:「琬妹,既已換了侍女服飾,跟去自然無妨,但最好是略為遲疑,卑獨悄然首往,免得萬一引起那極為聰明刁惡的『江心毒婦』歐陽美疑心,又生其他變故!」
淳於琬笑道:「姚姊姊放心,我還不至於這等膿包,會輕輕易易地,敗露行跡!」
這時,淳於琬裝扮完畢,姚悟非遂抱起那已被改作「九幽妖魂」宇文悲貌相的侍女,向「江心毒婦」歐陽美所指的「江心坪」,急急趕去。
所謂「江心坪」,恰好是在「小孤山」中央的一片廣大石坪,據說正值「江心」,下有「水眼」!歐陽美利用石坪,作為群雄較技之用,並在坪上蓋了兩座華麗圓頂敞殿,作為主客看台。
姚悟非挾著那被點穴道,並被扮成「九幽妖魂」宇文悲模樣的侍女,到了「江心坪」上。卻空蕩蕩地,看不見「江心毒婦」歐陽美的蹤影。
她謹記歐陽美所囑,向兩座敞殿的殿柱盤龍,細加察看。
果然,左邊敞殿的殿柱盤龍,均有五爪,右邊敞履的殿柱盤龍,均僅四爪。
姚悟非遂挾著那名使女,進入充作「客台」的右邊敞殿!
她的想法,是把侍女放在殿中,立即退出,倒看看有些甚麼厲害機關,能夠把人消於無形。
獲知這項重大秘密之後,不僅可以為群俠赴會,防患未然,並更可獲得「江心毒婦」歐陽美的格外寵信!
她想得雖極理想,卻誰知棋差一著,滿盤皆輸!
姚悟非進入充作客台的圓形敞殿,尚未放下那名業已扮作「九幽妖魂」宇文悲模樣的侍女,便告發生巨變!
人才入殿,便有一圈極厚鐵壁,從地下突然冒出,與圓形殿頂,密切吻合,把姚悟非及那侍女,一齊罩在其內!
姚悟非大吃一驚,「隆隆」響處,鐵壁上現出了一個大如拳的小小圓孔!
她趕緊走到洞前,向外張看!
這時,對面那莊充作主台的圓頂敞殿的兩根巨大殿柱盤龍之上,突然各自出現了一個門戶!
每個門戶之中走出兩人。
從右面殿柱之中走出來的兩人是相依相偎彷彿極為親熱的「紫龍羅漢」和「天香公主」楊白萍。
從左面殿柱中走出來的兩人,是「江心毒婦」歐陽美,和披頭散髮,形如鬼怪的馬三龍!
姚悟非一見馬三龍在此出現,便知大事不好,自己所費苦心,付諸流水,並告一敗塗地!
歐陽美見姚悟非在鐵堡圓洞之中,向外張望,遂獰笑叫道:「姚秀亭,你這投入我『天刑宮』,作為內應,刺探秘密之計,確實想得巧妙,作得高明。但可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卻在不知不覺間,露了破綻,使我一開始便對你發生懷疑!不過直到如今,才抓住真憑實據而已!」
姚悟非知道事已至此,無法再辯,並聽得歐陽美說是一開始便對自己懷疑,遂只好聽天由命地,高聲叫道:「歐陽美,事既敗露,算我倒霉,但我卻不信我在一開始時,便曾露出破綻!」
歐陽美得意笑道:「察人於意識不到之處,才是『高眼』!你進入『天刑宮』替我配製『玉女散』,極高明自然,極為獲我信任!但眼看你自入『天刑宮』以來從未開色戒,便是曾經號為『天下第一淫婦』的『桃花煞女』姚秀亭所不應有的反常行為,這種反常行為,也就是引人起疑的破綻所在!」
姚悟非聽得倒抽一口冷氣,暗想出水青蓮,怎肯再入污泥?想不到自己竟是在此處露了馬腳!
歐陽美意興飛揚地格格笑道:「我一對你起了疑心之後,反而立特你所中『酥骨毒針』的奇毒解掉!因為這樣一來,你才以為我已對你完全相信,戒心稍懈,我才好從旁觀察,看你來意如何?並是否還有其他黨羽?」
姚悟非聽得暗暗搖頭,心想這位「江心毒婦」歐陽美,著實心思縝密,毒辣無比!
歐陽美繼續笑道:「你大概還不知道,馬三龍兄早就與我相識,只是我尚不知道他真名實姓,以為他真是『九幽妖魂』宇【此處缺一頁】
落後一步?
於是,姚悟非決意掙扎奮鬥,想從死裡逃生!
她掙扎奮鬥的方法,也只有唯一途徑,就是盡量設法拖延歐陽美遲下毒手,來爭取「時機」,以期那位隱形異人,能夠趕到!
故而,姚悟非聽得歐陽美所說收拾自己與宇文悲之語以後,立即表示傲然不服地,含笑說道:「歐陽美,你莫要過分得意,須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被困殿中,你無奈我何!若是放我出殿,則各憑功力搏鬥之下,尚不知鹿死誰手?」
姚悟非何嘗不知這圓形殿宇以內,定有無法抗拒的厲害機關,但她偏要如此說法之故,是根據心理判斷,知道歐陽美必會在自己說完之後,把殿宇內的機關佈置,來上一番解釋!
因為,歐陽美如今是在掌握勝券,得意已極的情況之下,既然「得意」,必會「自鳴」,否則她便特覺得不過癮。
只要她一解釋,豈非又爭取到一段時間,增加了一些希望?
姚悟非的這種心理判斷,極為正確,歐陽美果然在她說完之後,得意透頂地,揚眉狂笑說道:「姚秀亭,你在做你的清秋大夢,常言道:『擒虎容易縱虎難』,我既誘你入殿,怎會再把你放出去?」
姚悟非盡量拖延,冷笑問道:「你既不放我出殿,難道竟敢自行進殿,與我死生一搏?」
歐陽美哂然說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雖非我敵手,我又怎肯與釜底遊魂,再作生死之搏!」
話音至此微頓;目光電閃,一掃四周,又得意笑道:「這座【此處缺一頁】
諒她難逃。」
姚悟非不肯放過一點可能的拖廷機會,聞言之下,厲聲說道:「這『天刑宮』中,除你自己以外,誰還能與『九幽妖魂』宇文悲,互相頡頏?」
歐陽美不等姚悟非說完,便自冷笑道:「你不必替我擔心,我是派我兄弟金蠶郎君歐陽翰,假扮奉你之命,前去『靈台水榭』中,暗下蠱毒,豈非『饒她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腳水』了?」
姚悟非深知蠱毒厲害,聞言之下,不禁萬念齊灰,暗想漫說那位隱形武林異人,尚未趕來,就算立即到此,也無法只手撐天,挽回這到處被對方制了機先,一籌莫展的完全慘敗之局!
歐陽美雙眉一挑,目光獰厲地,得意笑道「姚秀亭,恕我沒有大多的工夫,陪你閒聊,因為我把你送進水晶宮後,還要替那假宇文悲,和真宇文悲兩人,準備後事!」
說到此處,把手微揚,作了一個暗號,地底立即響起了一種「格格格格」的機括之聲!
果然,機括之聲一響,姚悟非被固其中的那座圓形殿宇,便慢慢向地底沉去!
「天香公主」楊白萍目睹那座圓形殿宇,已在「江心坪」上,失去蹤跡,深深沉入江心,方搖了搖頭,失聲長歎道:「歐陽姊姊,真有你的,你居然直到最後關頭,才向我告知早就看出對方破綻,我還笨得直把她當好朋友看待,如今回想起來,委實好險!」
歐陽美笑道:「二妹錯了,她在目的未達以前,只會對你盡量拉攏,決不會對你暗下毒手,你卻何險有之?我若早就告你實情,你難免心中不安,形諸神色,姚秀亭何等聰明機警?萬一她有了戒意,暫置今日之仇,先報昔日之仇,你因非她敵手,那才危險萬分呢!」
楊白萍心悅誠服地,揚眉笑道:「歐陽姊姊,你的心思之細,委實無人能及,小妹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馬三龍也好生驚歎地,含笑問道:「歐陽宮主,你這座圓形殿宇可以半降江心,工程之大,委實罕世難睹!」
歐陽美得意笑道:「這座『天刑宮』,整整費丁我二十餘年的心血,以及無窮人力財力,無論一花一木,均不尋常,便連宇內的精心巧匠,也被我或拘或聘地,弄來了七七四十九位,才集智竭慮地,有所成就!」
馬三龍怪笑說道:「歐陽宮主真是女中怪傑,一代梟雄,照你這等作法,應該把那七七四十九位精心巧匠,於工成之後,一齊殺卻才對!」
歐陽美揚眉一笑,伸手指著「江心坪」側一座墳頭,應聲答道:「馬兄委實是我知音,那莊墳頭.被我定名為『魯班墳』,其中所埋的,就是那七七四十九名精心巧匠!」
馬三龍怪笑問道:「如今是否已把『桃花煞女』姚秀亭,葬入『江心水眼』,永作沉屍了?」
歐陽美點頭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命在這殿前地下的掌管機關弟子,把那『客台圓殿』,絞回原處,請馬兄看看,可有絲毫痕跡?」
話音方了,便目注殿前地下,高聲叫道:「趙秋萍,你是否已把銷魂殿台中的屍體,放入『江心水眼』?事成以後立將殿台紋回原處!」
殿前地下,並未有人答應,但那「格格」「格格」的鏈索絞動聲息,卻又慢慢響起!
過了片刻,「銷魂殿台」又從地穴中升起,回歸原位,但卻有樁現象,令歐陽美看得好生詫異!
因為按照計劃,起先「銷魂殿台」內冒出鐵壁之舉,是要把姚悟非困在殿中,至今姚梧非既已變成江底沉屍,則殿台自行縮收,應仍恢復一座敞殿才對。
此刻,殿台雖從地穴中慢慢絞起,四周鐵壁,卻仍自矗然,井未收縮,不禁把歐陽美看得詫聲叫道:「趙秋萍,你怎麼了?趕快使『銷魂殿台』的四外鐵壁收起!」
殿前地下,「轟隆」微響,有方巨石,緩緩移開,現出了一個門戶似的洞穴!
但對面殿台的四周鐵壁,卻仍未收去。
歐陽美勃然震怒厲聲叱道:「趙秋萍,你怎麼違令不遵?趕緊出來見我!」
這回地穴之中,總算有了回音,但回音卻是一聲異常宏亮的「阿彌陀佛」佛號!
佛號入耳,歐陽美、楊白萍、馬三龍等一干人,方倏然警覺是有了變故!
他們還未來得及有何措施,地穴中業已閃出了一位清老僧,合掌低眉肅立!
歐陽美看出這位清老僧的氣宇神情,迥異塵俗,遂不敢過於狂傲地,微抱雙拳發話問道:「大師法號怎樣稱謂?」
清老僧指著腦門上比尋常僧人多了一個的十枚戒疤,含笑答道:「貧僧十戒!」
歐陽美雖然見識甚廣,但也不知道這位十戒大師,是何方神僧,只得強忍怒氣,又復問道:「大師妄闖我『天刑宮』重地則甚?有何來意,儘管言明!」
十戒大師笑道:「僧人托缽四海,無非化緣,歐陽宮主可否慷慨佈施,與僧人結段緣法?」
歐陽美目閃精芒,揚眉說道:「大師是佛門高僧,未必希罕什麼金銀珍寶?你無妨明言,想化何物?」
十戒大師合掌當胸,唸了一聲佛號答道:「貧僧想向歐陽宮主,度化三條人命!」
歐陽美早知對方來意不善,遂目閃凶芒,冷然說道:「大師欲度酆都客,必備引魂幡,你打算在幡上,寫上哪三個姓名外號?」
十戒大師含笑說道:「『桃花聖女』姚悟非,『九幽妖魂』宇文悲,以及『碧目魔女』淳於琬!」
歐陽美雙眉一挑,搖頭叫道:「歐陽美無法遵命!」
十戒大師笑道:「歐陽宮主,你為何與佛無緣?對這三人,不肯高抬貴手?」
歐陽美冷笑說道:「倒不是我與佛無緣,只可惜大師空有慈悲意,難度幽冥人,你來遲一步!」
十戒大師問道:「歐陽宮主此話怎講?」
歐陽美答道:「大師所說的『桃花聖女』姚悟非,大概就是『桃花煞女』姚秀亭,她如今業已葬骨江心,漫說大師還想替她度厄消災,便想她屍首再看一眼,也辦不到了!」
十戒大師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歐陽美繼續說道:「『九幽妖魂』宇文悲此時也定在我兄弟『金蠶郎君』歐陽翰的神蠱之下,遭了劫數!至於『碧目魔女』淳於琬,是否就是那假宇文悲?她困在我天刑大陣之中,也受『十大天刑』的輪番襲擊,如今縱令不死,也最多只剩下一口氣了!」
十戒大師靜靜聽完,合掌笑道:「歐陽宮主,何須藉詞推托?只要你能息卻嗔念殺心!貧僧自然有化戾呈樣的慈悲手段!」
默陽美哪裡肯信,哂然說道:「大師既有慈悲手段,便請先給歐陽美見識見識,等我知道你確是西天活佛之後,哪怕我見佛不拜?」
十戒大師笑道:「靈山原咫尺,活佛在心頭!貧僧便先向歐陽宮主,顯示一些禍淫福善的事實也好!」
話完,便自合掌低眉,接連念了三聲「阿彌陀佛」!
歐陽美等正在弄不懂十戒大師,好端端地突又念佛則甚,驀然一陣隆隆微響,那座「銷魂殿台」中的四周鐵壁,便已收縮不見!
鐵壁收縮不見之後,圓頂敞殿中的景物,自然呈現眼前!
不僅「桃花聖女」姚悟非安然無恙地緩步走出殿來,便連那名被她點穴制住,化裝成宇文悲的侍女,也仍靜臥殿中,無甚損傷。
歐陽美見狀,不禁瞠目驚奇。
十戒大師朗聲笑道:「歐陽宮主不必驚奇,我只使這『銷魂殿台』降下江心,卻未發著其中機關,圓孔不開,江水難入,殿柱不轉,毒汁難噴,尤其是殿底活門不起,姚姑娘自然安然無【此處缺一頁】
『天刑宮』中的秘密,你不合永久獨享!」
歐陽美聽得緊咬銀牙叫道:「難道這十隻酒缸,竟被你拾得一隻?」
十戒大師點頭笑道:「這也是佛家所說『因緣』,貧僧若是不曾遇著這段緣法,今日又怎能趕到此間,為姚悟非、宇文悲兩位姑娘,及『碧目魔女』淳於琬等,度厄消災並奉勸歐陽宮主,放下屠刀,息卻嗔念!」
歐陽美目中厲芒閃爍,獰笑問道:「我放不放屠刀?息不息嗔念?以及姚秀亭、宇文悲、淳於琬的生死。與你何關?」
十戒大師宣了一聲佛號,正色答道:「不僅『碧目魔女』淳於琬,是我親生之女,即使為了替舉世群雄,挽回浩劫,不令他們慘遭暗算,屍墜江心起見,貧僧也應該造成這樁功德呢!」
歐陽美聽得失驚叫道:「你說『碧目魔女,淳於琬是你親生之女?」
十戒大師點頭答道:「貧僧未皈依我佛以前,有個『南斗秀士』之稱,複姓『淳於,單名一個『愷』字!」
歐陽美自然久聞「南斗秀士」淳於愷的大名,不禁驚得微退半步!
十戒大師歎道:「淳於琬生身之母,則是『碧目仙子』南宮秀,但她母親自從皈依佛門,改稱『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業已得成正果,只剩下她這沒出息的父親,尚披著一領袈裟,江湖托缽,修積未滿功德!」
歐陽美咬牙說道:「『南斗秀士』既現江湖,則『北斗神君』,定也還在人世的了?」
十戒大師目注地穴,含笑叫道:「屠兄,你可以出來了,把機關總軸毀掉,我們且憑真實修為,與歐陽宮主等了斷了斷!」
話音方了,一聲金鐵交鳴的巨震起處,那位「北斗神君」屠永慶,果從地穴之中,走了出來。
十戒大師見「北斗神君」屠永慶業已走出!忽又目光一轉,提氣高聲叫道:「琬兒,你怎麼還不到來?難道你空負『碧目魔女』的震世盛名,竟闖不出一座『天刑大陣』?」
一排樹木之後,有人應聲答道:「爹爹,你把女兒看得太無能了,琬兒只是孺慕過深,不願打擾爹爹,躲在一旁,悄悄瞻仰爹爹的聲音容貌而已!說著,人似虹飛,一條矯捷婀娜身影,凌空縱到,飄墜當場,現出了那業已恢復本來面目,嬌滴滴,俏生生的「碧目魔女」淳於琬來!
淳於琬雖然滿面高興神色,但一雙妙目之內,卻也充滿初見慈父的孺慕目光,叫了一聲「爹爹」,便自心酸淚落,嬌軀顫抖地拜倒在十戒大師身前。
十戒大師畢竟修持功深,仍能克制淒然情緒,神色平靜地,含笑叫道:「琬兒起來,我想奇兒與宇文悲姑娘,也該到了!」
歐陽美聽得又是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側過臉兒,對著靈台水榭的方向看去!
她心中暗想,兄弟『金蠶郎君』歐陽翰的武功造詣,雖微遜自己,但煉有蠱毒元神,各種厲害毒蠱,以及「金線蛤蟆」、「金腳蓑衣」兩樣毒物,便算「金手書生」司空奇,能及時趕到「靈台水榭」,也未必能夠救得「九幽妖魂」宇文悲,制住兄弟歐陽翰……
歐陽美想得雖還有理,但她哪裡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會在「無上天宮」之中,遇見慘遭歐陽翰淫辱的石家姊妹,以致得知底細,有了對付這位極為毒辣厲害的「金蠶郎君」的克制手段!
故而歐陽美念猶未了,「金手書生」司空奇與「九幽妖魂」宇文悲,業已於「靈台水榭」方面脫身,雙雙往「江心坪」緩步走來!
不單如此,更使歐陽美驚心的是「金手書生」司空奇腋下並挾了一人,正是她兄弟「金蠶郎君」歐陽翰!
司空奇與宇文悲二人,是施展極上乘的「千里廣庭」身法,故而看去雖似緩步走來,但卻極為快速,轉瞬間,便已到達。
「金手書生」司空奇一見「江心毒婦」歐陽美後,便先將「金蠶郎君」歐陽翰腋下所佩的一隻金色心形小囊,取在手中,然後把他凌空拋過。
歐陽美慌忙張臂接住,見歐陽翰人並未死,只是暈厥不醒!
司空奇笑道:「歐陽宮主,令弟所豢的『金線蛤蟆』、『金腳蓑衣』,均死在我『雄黃寶珠」之下,所煉『金蠶蠱元神』,也被我用『金手神功』拍中腦後『玉枕』予以破去,但司空奇手下留情,並未殺死令弟,你可以救醒他了!」
歐陽美又羞又恨,伸指接連幾點,「全蠶郎君」歐陽翰果告轉醒。
司空膏見歐陽翰醒來後,目注自己,神色凶獰已極,遂劍眉雙挑,向這位「金蠶郎君」,高聲叫道:「歐陽翰,你不要以為司空奇對你太狠,只應該怪你自己作惡大多,我是替那『無上天宮』中,被你欺凌侮辱的石家姊妹,報仇雪恨!」
歐陽翰聽得暗挫鋼牙,毒念忽動,故意裝出一種悔恨神色,長歎說道:「我對於石家姊妹,委實問心生愧,有點過分,你既是為她姊妹而來,我就把禁制她們蠱毒元神的那面『元命牌』送你,使其從此恢復自由便了!」
歐陽翰一面說話,一面便自伸手向腋下摸索!
司空奇舉起手中金色心形小囊,冷然叫道:「歐陽翰,你不要摸了,與石家姊妹關係密切的『元命牌』,不就在這金色心形小囊內麼?」
歐陽翰聞之,心中怦然一驚,但仍想司空奇就此暗吃苦頭,遂故意搖頭歎道:「你取走小囊,有何用處?必須先解開囊口,再把『元命牌』上所釘針撥出,她姊妹便……」
歐陽翰是想說她姊妹,便可獲救,但話猶未出,司空奇竟搶先說道:「若是這樣做法,她姊妹便將慘死。歐陽翰你也太愚蠢了,我現已知你一切底細,難道還不曉得破除這金色心形小囊中,所設禁制麼?」
歐陽翰聽得方自心中一寒,司空奇竟從左手中指以上,彈出一點赤紅星光,飛向金色小囊!
這點赤紅星光,是司空奇所煉「純陽真火」,威力極強,一經射中以後,整只金色心形小囊,便立即化為灰燼。
歐陽翰驀地一聲厲嚎,憑空蹦起了四五尺高,「砰」然跌落地面,七孔流血,身遭慘死!
司空奇如今方知囊中「元命牌」,不僅有關石家姊妹禍福,並也對於歐陽翰本身,性命安危,有冀大關係。
歐陽美見兄弟已告慘死,不禁氣得狀若瘋狂,戟指司空奇厲聲叫道:「司空奇,江湖人物講究的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既然殺我兄弟,我就要向你索討這筆血債!」
司空奇劍眉雙剔,尚未答話,十戒大師卻已合掌當胸,唸了一聲佛號說道:「凡事均有正反兩面,不能一概而論!殺好人固然有罪,殺惡人卻倒有功。真若固執『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之語,則歐陽宮主僅就那座魯班墳中七七四十九條人命血債來說,你怎麼還得清,償得了呢?」
姚悟非聞言,不禁心中好笑,暗想「是親三分向」之語,果然絲毫不差,十戒大師雖是高僧,亦未免俗,他此時便是以岳父疼女婿的心情,立代司空奇設法辯護!
歐陽美被十戒大師問得無話可答,只好蠻不講理地,厲聲叫道:「我不耐煩和你們賣舌張牙地,論甚理兒!彼此就是武林人物,便按照武林規矩,把是非恩怨均付諸一戰如何?」
司空奇傲然笑道:「要戰就戰,我們若是有所懼怯,還敢來到你這『天刑宮』中,搗虎穴,攪龍潭麼?」
歐陽美滿面煞氣地,側回臉來,向「天香公主」楊白萍揚眉叫道:「楊二妹,你先替我去把『金手書生』收拾收拾!」
歐陽美心機頗深,她不肯首先親自上陣,才命楊白萍出手,略探敵情,自己靜觀虛實以後,好作打算!
楊白萍休看曾為北六省綠林魁首,在見了面前如此高手時,仍自有些膽懾。
但歐陽美業已指名下令,楊白萍雖然膽怯,也無可奈何,只得應諾一聲,打點精神,向前走了兩步。
司空奇見是她來,啞然一笑說道:「楊白萍,你……」
「你」宇方出,「桃花聖女」姚悟非便即高聲叫道:「司空大俠且慢動手!」
司空奇愕然問道:「姚姊有何指教?」
姚悟非笑道:「冤有頭,債有主。這位『天香公主』楊白萍,昔日在『武夷山』中,把我燒成了這副模樣,似乎應該由我來向她索討這筆債務,看她是怎樣還法?」
司空奇聞言,立即飄然退後,讓「桃花聖女」婉悟非與「天香公主」楊白萍,互相對抗!
楊白萍見是姚悟非來斗自己,心頭越發悸生,勉強厲聲叫道:「姚秀亭,我們怎樣動手?」
姚悟非冷然答道:「我想再嘗嘗你那種『青磷霹靂彈』的滋味!」
楊白萍不禁暗暗叫苦!
因為「青磷霹靂彈」煉製手續極難,材料更不易覓找,楊白萍第一次藏彈於「玉手書生」公孫昌遺屍腹內,對姚悟非暗算之際,用得太多,第二次對司空奇,淳於琬夫婦暗算,又用掉幾粒,加上鎮日幫助「江心毒婦」歐陽美,籌備「小孤山大會」,並耽於淫樂,未曾煉製補充,如今只剩下最後一粒!
昔日用了那大一把「青磷霹靂彈」,尚未能將姚悟非燒死,如今只剩一粒在手,若望生效,豈非妄想!
但楊白萍雖在暗暗叫苦,卻不敢把「青磷霹靂彈」僅剩一粒之事,對姚悟非有所洩露!
她不敢洩露之故,是想使姚悟非至少有幾分顧忌,否則,自己在對方放手猛攻之下,簡直毫無生機!
楊白萍聽到此處,搖頭說道:「專以暗器較量,未免太落下乘……」
姚悟非接口笑道:「依你之見,又復如何?」
楊白萍獰笑說道:「你我之間,仇怨頗深,不如來場不拘任何手段的生死惡鬥?」
姚悟非點頭說道:「好,我贊同你這種建議,只要你勻得開手,不妨把你身上那些『青磷霹靂彈』『酥骨毒針』、『天香迷魂扇』等惡毒絕倫之物,一一對我施展!」
楊白萍聽得暗叫霉氣,回自己不知姚悟非竟是含有深意地混入「天刑宮」中臥底,遂與曲意結納,致使不少秘密,被她探悉,動手時,定添不少阻礙!
她念方至此,姚悟非報仇心切,哪肯再復容人,遂雙掌翻飛,幻出漫天掌影地,把楊白萍密罩其內。
這套掌法,是姚悟非獨創絕學,名為「桃花幻掌」,不僅變化無窮,招術也有三百六十五式之多,端得威勢極強,厲害絕頂!
楊白萍是當代武林第二流人物中的一流好手,一身武學,本不算弱,但遇上姚悟非這等第一流中第二流人物之時,便告相形見絀!
三十招內,她還可勉強應付,有守有攻,過此數,便成了完全挨打局面!
到了五十招時,楊白萍感覺支撐已極艱難,遂想覓機施展那些「青磷霹靂彈」、「酥臂毒針」、「天香迷魂扇」之類暗器。
但姚悟非既已知她底細,售肯容她施為?雙掌虎虎生威,壓力更加,根本不允許楊白萍有絲毫緩手機會。
這樣一來,楊白萍更心驚膽懾,險象時生,拚竭全力地,應付到七十來招之際,終被姚悟非用了招「萬朵桃花一樹開」的【此處缺一頁】
司空奇不慌不忙地,搖頭笑道:「歐陽宮主真要發怒,我雖不和你鬥,卻負責替你介紹一位比我更高明的理想對手!」
歐陽美以為司空奇所指的不是「北斗神君」屠永慶,便是本叫「南斗秀士」淳於愷,如今皈依佛門的十戒大師,遂目光微掃,冷然問道:「你說,誰是我的理想對手?」
司空奇向淳於琬招手笑道:「琬妹過來!」
淳於琬想不到司空奇會突然把歐陽美給自己對敵,心中微愕地,緩步走了過去。
司空奇暗把「紫龍羅漢」所告之言,悄向淳於琬轉述一遍,淳於琬點頭會意,走到歐陽美面前,揚眉笑道:「歐陽宮主,我們來較量較量好麼?」
歐陽美覺得「碧目魔女」不會比「金手書生」難鬥,遂點了點頭,冷笑說道:「武林四絕,本欲爭尊,我們提前一日動手也好,但不知你打算和我怎樣比鬥?」
淳於琬開門見山地,含笑說道:「那有關『武林四絕』的四句歌謠,第一句便是『雪山有魔女』,我既來自『雪山』,所擅的無非是『冰魄神功』、『天寒掌力』等等,我們便先在『玄功』之上,分分強弱如何?」
歐陽美怎肯示弱,應聲答道:「好,歐陽美願意奉陪!」
這一邊,一位武林俠女,一位紅粉魔頭方待互相比鬥,那邊「九幽妖魂」宇文悲,也向馬三龍冷然叫道:「馬三龍,你還等個什麼?我們之間的血海深仇,無法善了,且各憑功力,把這本帳兒,在手下算一算吧!」
馬三龍一來知道宇文悲對於自己所精練的半冊「離魂真經」,不僅更為熟悉,甚或有克制之術?二來自己所作之事,問心生愧,故而略懷怯意!
但事已臨頭,無從示弱推脫,遂只好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叫陣之下,硬著頭皮,獰笑應敵!
於是,「江心坪」上,四位當代武林的一流好手,分兩對斗在一處!
「碧目魔女」淳於琬與「江心毒婦」歐陽美這一對,因說好先斗玄功,所以是彼此相距五尺,盤膝對坐!
宇文悲與馬三龍那一時,則因系仇恨太重,正作生死之拚,根本用不著再規定什麼兵刃暗器,軟硬輕功,乃是場各盡所能,毫無顧忌的慘烈惡鬥!
十戒大師向「北斗神君」屠永庚悄悄說道:「屠兄,你與姚姑娘,去往那邊,替宇文姑娘掠陣,我與司空奇,則在此注意變化!」
屠永慶、姚悟非點頭走了過去,十戒大師及司空奇遂一個關注愛女,一個關注愛妻地,注視淳於琬與歐陽美之間的一切情況。
從表面看來,淳於琬與歐陽美之鬥,彷彿不如宇文悲與馬三龍之戰,有聲有色,來得驚險!
但從實質說來,這面的驚險程度,卻比那面更甚!
因為互相過招動手,倘若略有差池失誤,尚不致立分勝負生死,只不過處於劣勢局面!
但以玄功相鬥,若有毫釐之差,卻往往便是生死之判!
他們兩人之間,歐陽美用的是「無形罡氣」淳於琬用的是「冰魄神功」,在起初時,旗鼓相當,無甚強弱區別!;功力火候,雖然相若,雙方情緒,卻迥不相同!
淳於琬是心澄似水,一味凝功。
歐陽美則難免一會兒想到楊白萍之死,一會兒關懷馬三龍之戰,一會兒又擔憂今日情勢不妙,不知會演變成甚麼狀況?
這樣一來,-個精純,一個駁雜,淳於琬便自然而然地,佔了便宜,歐陽美便在無形之中,落了下風!
第-個象徵,便是歐陽美覺得心中微熱,有些煩躁!
她暗吃-驚,雙眉深皺,自忖怎會有此現象?
誰知不想還好,越想越分神,就在這略-分神之間,淳於琬的「冰魂神功」,業已壓過了「無形罡氣」,使歐陽美覺得身上有了些微寒意!
雙方本在各運玄功,凌空進逼,誰也不肯使對方的玄功所謂勁氣,進入自己所佈的無形氣網以內!
故而,歐陽美在身上一寒之下,神明立朗,趕緊屏息靜念,全力加強自己的『無形罡氣」!不令對方繼續得勢!
這是正常的反應,但不正常的結果,卻又跟著發生!
所謂不正常的結果,就是歐陽美身軀之中,因有內火漸燃,心頭煩躁,適才被淳於琬『冰魄神功」的寒氣略侵之後,反而覺得異常清涼舒適!
如今,她加強功力,驅散寒氣之後,那種煩熱之感,又漸在心頭興起!
歐陽美哪裡想得到是「赤龍羅漢」極為缺德,死前在自己體內,種下禍根?自然好生驚疑,弄不懂怎會有此現象。
就在此時,左方傳來了馬三龍的一聲慘哼!
既起慘哼,馬三龍的情況,顯已不妙!
歐陽美暗暗震驚,心神又分,所布「無罡氣網』立弱,身上又感覺到絲絲寒意!
在她感覺寒氣侵體之前,心頭的煩躁內熱,比起初又強烈好多!
於是,透進「無形氣網」的一些寒意,便給了歐陽美更大舒適!
歐陽美這時不再凝功驅寒,她雙眉一挑,凶心暗起!
她不僅不加強功力,反把所凝布當空的「無罡裡氣」,完全收擺,護住週身百穴!
歐阻美如此舉措,是認為憑自己的精湛修持,雖被淳於琬運用「冰魄神功」,罩住全身,在一兩個時辰以內,仍然決無支持不住的致仿致命之慮!
這樣一來,淳於美以為自己無力進攻,僅求防禦,定心驕傲得意地,一味加強「冰魄神功」,侵襲自己,而對她本身警戒有所疏忽!自己一面功凝百穴,防護週身,一面暗聚生平最得意的「乾天指」力,等到聚集到十二成時,只消凌空一彈,對面所坐的『碧目魔女」便立將應指殞命,無可逃生!
歐陽美想得雖毒,但這種手段,卻不太光明,有失她一派宗主身份!
不過,歐陽美素有「江心毒婦」之稱,手下極辣,心性極狠!何況目前情勢,頗為失利,她遂把什麼武林正義,江湖規矩,一齊置於腦後,不肯再揮手段!
常言道得好:「干算萬算,不如蒼天一算」,歐陽美便應了這兩句話兒,反而被她自己的毒念所誤!
原來,「乾天指」是純陽功力,她既欲凝集以傷敵,自須先提真火!
不提真火之際,心頭已煩熱不安,再一提真火之下,那種煩熱之感又復加強數倍!
歐陽美越是煩熱,便越是覺得身外所罩嚴寒勁氣,給自己的舒適越大!
換句話說,歐陽美越是發覺得身外所罩嚴寒勁氣,給她的舒適大,心頭也就越發煩熱!
心頭之熱與身外之寒,成正比例性地,不斷加強威力,但歐陽美則並不覺得痛苦,反倒以為這種寒熱交煎,是自己生平從未嘗試過的一種奇異享受!
歐陽美的這一方面如此,淳於琬的那一方面如何?
淳於琬早得高明指教,她含笑跌坐,默運「冰魄神功」罩定對方,目光也柔柔和和,不帶絲毫鋒芒地,盯在這位「江心毒婦」歐陽美的身上!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只聽得一聲清叱,跟著便響起砰然巨震,馬三龍被宇文悲一掌擊中心窩,狂噴鮮血,翻跌出五六丈,死於非命!
十戒大師冷眼旁觀,唸了一聲佛號,向淳於琬叫道:「琬兒夠了,你且把『冰魄神功』收掉!」
淳於琬如言收去「冰魄神功」。這一收「冰魄神功」,卻見那位「江心毒婦」慘遭劫數!
原來,歐陽美剛覺身外嚴寒忽收,心頭奇熱便轟然大發!
所謂心頭奇熱,自然便是「赤龍羅漢」所遺極厲害的「離明真氣」!
這「離明真氣」發作之下,歐陽美口中既未慘哼,身軀也未顫抖,只是臉上紅撲撲地,彷彿比平時格外漂亮一些!
淳於琬尚未盡悉內情,不免略感茫然,秀眉一挑,向十戒大師叫道:「爹爹,這是……」
話方至此,那位忍辱已久的「紫龍羅漢」忽然悲聲叫道:「師兄,你雖遭劫數,但也等於親手殺死『江心毒婦』歐陽美,應該九泉無恨了!」
語音落後,袍袖微揚,一陣輕風起處,那位「江心毒婦」歐陽美,宛若塵沙堆積般地,紛紛散落,原來她早就被從自己身體內都發作的「離明真氣」,煉得化為灰燼!
歐陽美等群魔雖死,「小孤山大會」卻依舊召開,但性質業已大變,變成了由十戒大師替「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所主持,擇吉開張的結縭嘉禮!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