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
泰山丈人峰頂的濟濟群雄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韋明遠在座位上站了起來,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每個人都極感興趣地望著他……
另有一部份人卻開始有些不安,這些人都是與韋明遠訂有約會的,他們雖然極力想與韋明遠展開一搏,卻又怕韋明遠一開始就找上自己!
太陽神爽朗朝四週一揖,然後從容地道:「各位朋友,今日之會原是在下與上官先生昆仲所訂之約,後來承幾位朋友抬愛,將所有的過節移至今日解決,韋某雖然很感激各位看得起,卻也有一份歉疚,因為韋某只有一個人,而天下欲殺我甘心者不勝枚舉,韋某縱有成全各位之心,也怕免不了要使一些人失望了……」
他的活至此略頓,那些與他作對的人也俱面面相覷。
韋明遠說的是實話,今日在場的人,與他結嫌者多至十幾個,孰先孰後,的確難決定,所以大家都沒有作聲。
戰隱亦在主位上站起來道:「在下倒有一個辦法,不知幫主可肯賞臉賜用否?」
韋明遠淡笑道:「首領但說無妨。」
戰隱舉目向四下一掃道:「三十年來武林,固然是英才輩出,但得如韋大俠者,尚無第二人,所以今日之會,與其說是解決私怨,不如說是爭名恰當些,因此在下提議……」
他的話還沒說完,韋明遠己舉手阻止道:「多謝首領美意,韋某不敢承認,掠美天下,亦無意爭名,或許對韋某約戰的朋友中,是有一部份如首領所云,但韋某所望解決者,僅為一己之私怨。」
戰隱雙手一攤,作著無可奈何的樣子道:「那只有隨幫主的意思了,不過幫主的對手這麼多,將何適何從?」
韋明遠漠然道:「在下正為此事難決。」
東方未明起立道:「兄弟有個提議,我們不妨以抽箋決定次序。」
韋明遠笑道:「這個方法倒不妨一行。」
杜素瓊立刻反對道:「不行!你又不是銅澆鐵鑄的,血肉之軀要輪流應付這麼多的人,就是不戰死,也會累死的。」
韋明遠毫不在意地道:「這些朋友的目的都在取我性命,因此不論我死在誰手上,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所以我覺得抽箋不失為佳策。」
鬍子玉在座上突然起立道:「幫主這話就錯了,有的人固然是為名而圖一搏,但也有不少是真為怨仇而來的,且不論目的何在,我們這批人目的都想親手解決,絕不假手他人。」
韋明遠微愕地道:「以你之見又待如何呢?」
鬍子玉含笑道:「今天幫主人單勢孤,老夫之意,是將這取決之權,交與幫主,由幫主自己決定選擇誰為對手。」
四座一陣寂然,韋明遠笑著道:「這個方法似乎偏向韋某一點,但韋某既然以一對眾,只得受了。」
鬍子玉含笑地走出座位,臉上毫無表情地道:「幫主如果不反對老夫的意見,在老夫的心念中,幫主第一個找的人必定是我。」
韋明遠放聲大笑道:「胡老四!你說得一點也不錯,你我恩凌仇結近三十年,時間最為久,怨嫌也最深,假若一定要我選擇對象,這第一的確非君莫屬。」
鬍子玉亦大笑道:「老夫深覺榮幸,幫主請開始吧。」
說完身形一飄,已輕輕地落在擂台之上。
韋明遠猶在遲疑,杜素瓊已趨至身畔低聲道:「此人不除,永無寧日,你放過他很多次,教訓也受夠了,這次該作決定了。」
韋明遠沉思了一下,也飄身上了擂台。
大龍諸人與杜素瓊因為這一仗韋明遠可以穩操勝券,所以都放心坐下觀看。
鬍子玉站在韋明遠對面朝指大笑道:「小子!三十年前在幽靈谷口,我就有殺你之意,誰知你的命也真長,居然能拖得這麼久,令我的心願,直到今天才得一償。」
韋明遠聞言一愕道:「你有勝我的把握嗎?」
鬍子玉搖頭道:「沒有,而且我自知是個必敗之局。」
韋明遠不解地道:「那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呢?」
鬍子玉用手朝四下一指道:「這四周之人,每個人都對你存必殺之心,因此我認為你今天死定了,而且這些人所以會對你仇視如此之深,無一非老夫牽引佈置,是以我雖不能親手殺死你,無論你死在誰人手中,都與老夫親自下手無異。」
語畢不禁哈哈長笑,韋明遠倒被他笑得有點毛骨悚然,仔細一想他的話,竟是一點不錯,默然片刻,才莊容道:「胡老四!我到現在才真正地佩服你,少時動手時,我一定給你留點餘地。」
鬍子玉搖頭道:「謝謝!我不要寬容。」
韋明遠正容道:「我不是對你寬容,而是想給你留一口氣,親眼目睹我身死,免得你死不瞑目。」
鬍子玉反而愕然了,停了一下才道:「這倒要謝謝你了,不過老夫答應你,在你嚥氣後,老夫立刻自絕。」
韋明遠不答話,只是平靜地道:「行!咱們開始吧。」
鬍子玉從懷中掏出鐵扇,迎風展開,豪壯地笑道:「老夫仗著此扇成名,今日這最後一搏,還是由它來結束吧。」
韋明遠亦在腰間抽出鐵劍,肅容道:「韋某敬以家傳鐵劍奉陪。」
二人對作一禮,鬍子玉搶先出手,扇葉出擊,向他的肩頭拍下來。
韋明遠回手掣劍,迎著他的扇面上刺去,叮然一聲,火光直冒。
鬍子玉退後一步,韋明遠也感到腕上一震,不由高興地叫道:「胡老四!你的功力長進得大多了。」
鬍子玉亦將扇葉一合大笑道:「老夫除了心計之外,其他並非一無可取。」
語畢又是一招遞到,這次用的是刺點的功夫,韋明遠也不敢怠慢,全神貫注地用劍封出去,這次雙方都沒有動,但聞金鐵交鳴之聲刺耳。
台下圍觀之人也不禁一齊動容,本來他們對鬍子玉的評價並不高,認為他在武功上不堪一提,現在才覺得先前的估計都錯誤了。
聶無雙坐在慎修之旁低聲道:「想不到老狐狸功力竟精進如斯,幸虧是幫主,若是換了你我恐怕還要吃癟在他手中呢!」慎修也點點頭道:「人怕專心,業精於勤,他為一腔仇念所驅,用盡心機不得其逞,所以回頭來在藝業上下功夫了,倒是我們近年來荒疏得多了。」
聶無雙點頭不語,臉上流出同意的神色。
這時台上二人交手已近十餘合了。
鬍子玉扇多險招,式式新奇,手中益見穩練,反是韋明遠守多攻少,頗為吃力,打得台下人莫名其妙起來,
喬媯在戰隱的耳畔低聲道:「你爸爸怎麼了,他得自峨嵋的精招很多,為什麼不用呢?」
戰隱目注台上,全神貫注,口中卻肅然地低聲答道:「這是我們家傳招式,爸爸大概是不願意用祖傳的鐵劍,使用別家招式。」
喬媯輕哼一聲道:「鬍子玉的扇法得自白沖天的日月寶錄,光憑韋家劍法抵得了嗎?」
戰隱道:「在我手中是抵得過的,不知道爸爸如何?」
喬媯笑道:「別以為你能強過你老子,你比他差遠了。」
戰隱沒作聲,仍是目注台上,口中卻喃喃地輕語道:「不!這招該反擊回去的,怎麼採守勢呢……對!月弄花影!唉!怎麼反用鐵鎖沉江,這不是把空隙露給人家了嗎。鬍子玉也傻,他怎麼不搶攻?在……」
他輕聲批評時,喬媯一直微笑不語。
又過了一下,他默不作聲了。
喬媯笑著輕輕地碰他的肩膀道:「你怎麼不響了?」
戰隱輕歎道:「爸爸在家傳劍法的造詣上比我高明多了,他那招式用得比我透徹。」
喬媯嗤笑地道:「所以你該警惕一下,雖然你一步登天,學了紫府秘籍上高深的功夫,在基礎上你還是太差,甚至連鬍子玉都不如。」
戰隱微帶愧意地道:「不錯,的確不如鬍子玉,若是換了我上去,無論在哪一邊,我都早敗了,念遠!韋氏劍法你都知道的,你的感覺如何?」
喬媯低笑道:「敗的是你爸爸,受傷的是鬍子玉。」
戰隱回頭驚道:「你怎麼曉得的?」
喬媯輕輕一笑道:「徒言無益,你看著就知道了。」
戰隱將信將疑再度注視台上,這時兩人交手已至五十幾回合了。
鬍子玉越打越好,扇鳳獵獵中,或拍或點,著著精奇,韋明遠固守不動,每以平凡招式化開,而且總留下一分可以反攻的餘地。
四周看的人既不覺好,也說不出不好,心中並無激動,卻也捨不得不看。
第六十招上,鬍子玉出聲叫道:「韋明遠!你真不錯,當年韋丹要是有你這份造詣,胡某這條腿就斷得心甘情願,再也不會想到從你身上報復了。」
韋明遠肅然道:「當年你懂得我父親多少?你若不是得到白沖天遺下的功籍,你能支持到現在?」
鬍子玉大笑道:「別為你那死鬼老子臉上貼金了,鐵劍飛環震中州真要將劍術練得如你此刻精純,也不會死在雪山海雙凶的手中了!」
韋明遠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手中略疏,鬍子玉的扇影乘隙而進,平敲至他的腰間,韋明遠的長劍遠遞,抽招不及,形將為他擊中。鬍子玉獰聲大笑道:「韋丹一劍斷腿之仇,今天算是雪……」
只講到「雪」字上,韋明遠倏地轉身道:「不見得!」
身形只縮了一下,已將扇鋒閃過,長劍帶回來,利鋒反掃鬍子玉的背後,變招閃招,用得天衣無縫。
戰隱在座上不禁高聲喝彩道:「好!『流雲過峽』繼以『曲溪回峰』,韋氏劍法至於絕頂矣。」
韋明遠聞聲一笑,鬍子玉卻將鐵扇突展,背在身後,待劍鋒觸上時,猛力朝外一拔,長劍盪開時,他突地矮身,左腿橫掃出去,直蕩韋明遠的脛骨。
韋明遠臉色一變,長劍自然地抽回來,劍尖反捲,倒挑出去,在鬍子玉的鐵腳尚未掃實以前,韋明遠的身子已跨了開去。
鬍子玉一腿掃空,立刻哼了一聲,手中鐵扇拍地落下來,腰間血流如注。
四周之人一見分出勝負,不由吁出一口長氣,在他們的意料中,這陣打鬥應該早就結束了,卻想不到拖得如此久,更想不到以韋明遠天縱之才,勝一胡於玉要費這麼大的氣力。
峨嵋的明心師太輕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韋明遠的臉卻十分難看,「叮!」的一聲,將手中長劍彈為兩截。
戰隱在座上亦是一聲長歎,心中頗不好受。
喬媯在旁輕聲道:「我說的如何?」
戰隱哼了一聲,然後沮喪地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害得爸爸自斷鐵劍。」
喬媯道:「藝有所專精,固守成規只會吃虧,你爸爸就是一個例子,這證明一套不成熟的功夫是應該淘汰了,因為習之徒費人力。」
戰隱低頭不語,台下其餘的人對韋明遠斷劍之舉深感詫異,不住地竊竊私語。
鬍子玉腰間血流如注,可是他卻變得十分興奮,高聲大笑道:「韋明遠!我終於把你韋家劍法擊敗了,韋丹!韋丹,你墓碑上那鐵劍兩字可以剝掉了,老夫斷腿之恨,也算雪消了。」
韋明遠神色不愉地道:「胡老四,韋某已自斷長劍,你可不許再辱及先父。」
鬍子玉已經流血過多,臉色十分蒼白,可是他仍軟弱地問道:「可以!那件事不提了,你最後傷我的那一劍是誰家的功夫?」
韋明遠沉著聲道:「是峨嵋派的『降魔十八劍』之一。」
鬍子玉哼聲道:「曾經你太陽神赫赫的聲名,居然也會剽竊別家的功夫。」
韋明遠沉著臉不說話,台下多人這才明白他勝招後彈斷鐵劍的原故,敢情他是在情急之餘,使出別家的招式了。
有些人嗡嗡不絕,好似在討論這件事的得當與否。
峨嵋掌門明心師太立刻在坐位上站起來朗聲道:「降魔劍式雖創自本派李英瓊祖師,但是失蹤多年,後來由韋大俠尋得,李祖師遺命指定僅傳與發現之人,韋大俠心照日月,將之賜還本門,因此降魔劍式只能稱是韋大俠的絕技,本派拜受其賜,銘感無限。」
韋明遠皺著眉頭對明心一揖道:「掌門人何必多此一舉呢?韋某已經自斷鐵劍認輸了。」
明心正容道:「不然,降魔劍招,本屬大俠所有,敝派受惠良多,何敢秘此微事,辱及大俠令名。」
韋明遠不安地道:「些許微名值幾何,可是如此一來,貴派勢必要將……」
明心坦然道:「敝派早先諸多顧慮,已是自欺欺人之舉,今日縱不為大俠之事,只要谷飛一出面這些醜聞遲早會洩漏出來,立足武林,當事事坦陳,尤其是吾輩既以正門自許,更不應為著一些虛名,作掩耳盜鈴之舉。」
韋明遠肅然一拱道:「師太鬆風水月心胸,韋某欽折無限!」
明心合十還禮道:「大俠不必客氣,此刻谷飛尚未露面,然貧尼料他一定會來,少時還盼大快能讓一場,由敝派先行清理門戶。」
韋明遠點點頭道:「此事大於一切,韋某不敢佔先,定遵掌門人之命。」
明心道謝著坐下,鬍子玉卻在地上哼聲道:「韋明遠!你真厲害,這次又沒扳倒你。」
韋明遠朗然道:「凡事無愧於心,天下就沒有可屈服的事,顧此耿耿在,陰險不能賊。
你應該多研究一下文山浩歌,在養氣上下點功夫。」
鬍子玉低頭不語,撕開衣襟,費力地為自己裹傷。
木中客不耐煩地在底下叫道:「老胡!你快下來吧,把場子讓給別人。」
鬍子玉搖頭道:「不!我不下來,我要留在這兒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我面前。」
韋明遠不作任何表示,木中客怒聲道:「那你滾到一邊去,看我來遂你的心願。」
說著便要上台,韋明遠微笑道:「閣下雖然急於成名露臉,可是還不到你。」
木中客怒道:「混賬!你可是怕死?」
韋明遠哈哈大笑道:「韋某今日既然站在這台上,可像是怕死的樣子?」
木中客叫道:「那你為什麼不敢跟我一決?」
韋明遠坦然道:「韋某結怨之人甚多,他們的條件比你優,最後韋某若是命長,定然少不了與閣下一搏,此刻你還要等一下。」
木中客不甘地道:「你的命要是留不到那麼久呢?」
韋明遠笑道:「那閣下只怕要失望了,好在我們並無深仇大恨,閣下志在揚名,即便我死了,你依然可以找殺死我的人較量。」
木中客傲怒狂笑道:「除了你之外,我還沒想到其他可堪匹敵之人。」」
這口氣太大了,立刻就觸怒了四周之人,大家湧起一片不滿聲。
木中客憤然四顧,似乎想找個人出出氣,戰隱突然在座中站了出來道:「你少發橫,方才韋大快在提出方法時,你不表示意見,現在又想擾亂場子,現在你先坐回去好好地喝酒看熱鬧吧。」
木中客與戰隱對過一掌,那時已試出深淺,現在看他一派冷冰冰的樣子,不由在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果真默默地退了回去。
此時鬍子玉已爬至一邊,戰隱朝台上的韋明遠抱拳道:「幫主可要休息一下,由別人湊湊熱鬧!」
韋明遠微笑道:「不必了!今天的人都是衝我來的。」
戰隱笑道:「話是不錯,可是還有些朋友是衝著別人來的,他們的事也很重要。」
韋明遠愕然道:「誰?什麼事?」
戰隱用手一指西座道:「那邊少林的大師在等著與文故盟主一決,要報滌塵大師的仇呢。」
文抄候並未隨眾登山,此刻卻踞坐在一張座頭前,戰隱指著他時,他憤然地站起來,怒罵道:「小子!你別不乾不淨,揭掉你那層皮,你還不配對我這樣說話。」
戰隱由喬媯那兒,已經知道文抄侯在長白山莊上所鬧的事,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瞞不過他,遂故意地一笑道:「對不起!在下一時失口,叫錯了一個字,文前盟主!這該好了吧。
閣下進來時,少林的大師專心注意台上,沒有看見,在下可不敢擔慢客之罪。」
說完又故意嘿嘿一陣乾笑。
少林寺的僧人們果然一個個都變色起立,文抄侯傲然不在意。
韋明遠在台上感到頗為難堪,滌境長老已合十作禮道:「幫主能否也賜敝派一個薄面?」
此話中之意,是暗指著韋明遠先前曾答應峨嵋先與谷飛清理門戶之事,韋明遠當然不能厚此薄彼,遂拱手道:「大師不必客氣!請!」
說完跳下台來,滌境合十謝了一聲,率著身後四個老僧上了擂台。
戰隱又對文抄侯道:「文前盟主!閣下不會臨陣脫逃吧。」
文抄侯大笑道:「我連韋明遠尚且不懼,何懼乎少林寺幾個禿驢。」
少林寺的老僧們個個修為有素,聞言毫不動怒,只是在台上凝立不語,滌境也淡淡一笑道:「敝派自知技藝淺,不足入文施主高明法眼,只是為了敝師兄蒙施主超度,不得不煩請文施主一會。」
文抄侯傲然離座,慢慢地朝台上走來,口中還鄙夷地道:「殺了一個老和尚,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其實他歲數那麼大,我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滌境依然心平氣和地道:「死生有命,本是怨不得文施主,只是敞派屬武林一脈,敝師兄無故身遭涅盤,老衲等不得不表示一下。」
文抄侯做笑道:「很好!十幾年一場架沒打成,被杜山主勸開了,我到今天還耿耿於懷,既是有這機會,我們補證早年的一段舊緣吧。」
話聲中身子己飄上了擂台,滌境身後四個老僧立刻各搶一方,將他圍在中間。
文抄侯環顧一眼,了無懼聲地笑道:「堂堂名門正派,講究群毆的嗎?」
滌境淡淡地道:「少林此來不為爭名,乃是替師兄了斷過節,幸遇文施主如此高手,只得以寺中精英相待。」
文抄侯哈哈大笑道:「幸會!幸會!文某很榮幸貴派看得起,只是我怕你們也追隨師兄去了,倒是麻煩事,此地只備棺材,卻未曾替各位高僧備下蓮花缸。」
戰隱在台下接口笑道:「文前盟主不必擔心,在下未備蓮花缸,因為無此必要。」
文抄侯笑著反間道:「閣下對少林技業如此信任?」
戰隱笑道:「少林絕藝天下聞,文前盟主也許不懼,不過此地另有一人,可以使你抱頭鼠竄,嚇得不敢傷人。」
說著用手又指著韋明遠的早先的座位附近。
聶無雙的臉上籠著一片秋霜,文抄侯自己也嚇怔了。
詭異莫測的神騎旅又要出一套噱頭,使台上台下都陷入一片寂靜。
韋明遠此刻還停在台下不遠的地方,戰隱走過去賭笑道:「幫主先回座休息一下吧,這兒有好戲連場呢。」
韋明遠疑雲滿腹,睹得近台四下無人,低聲問:「你在搗什麼鬼?」
戰隱低低地道:「爸爸!您別急,今天要對付的人太多,您何苦打車輪戰呢?厲害的對手都在後面,您歇歇不會錯。」
韋明遠道:「這意思我明白,不過你不該鼓動少林的人出場,他們對文抄侯會吃虧。」
戰隱道:「爸爸不要擔心,少林本身的達摩七式不弱,再加上聶姨姨絕不會吃虧的。」
韋明遠更糊塗了道:「你的岳母怎麼會與少林聯手,她與文抄候有什麼怨仇?」
戰隱神秘地笑道:「那仇可深著呢,聶姨姨婆家也姓文,一會兒您就明白了。」
說著二人已走近桌邊,聶無雙仍是滿臉寒霜地站在那兒,見戰隱過來了,立刻厲聲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梅姑怎麼了?」
戰隱賠笑道:「梅姑的事等一下再談,您先解決這問題再說。」
聶無雙臉上微有一絲紅色道:「你怎麼認識他的?」
戰隱道:「梅姑見過他,所以我才知道……」
聶無雙臉上又紅了一點道:「這孩子什麼事都混說。」
戰隱道:「您別急,那件事算不了什麼,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事呢。」
聶無雙臉上一陣驟變,急聲問道:「什麼事?」
戰隱摸出一張小字條遞過道:「您看了就知道。」
聶無雙急速地打開紙條,見上面寫幾行小字道:「有巨蟹色為淡青,青上有菊花紋,名日菊花青,性奇寒,惟味奇佳,食後切忌房事,犯之者必死,症若傷寒,名醫難察……」
聶無雙看後臉色大變,顫著聲音道:「真有這回事?」
戰隱一聳肩膀道:「我怎麼知道呢?只有您自己才清楚。」
聶無雙臉上先是一紅,繼而變為異常慘厲,雙手一按桌面,腳在地上一點,立刻就飛上了台。
韋明遠等人猶在鼓中,戰隱卻含笑回到座上去了。
台上文抄侯臉色忽青忽白,幾個老僧也莫名其妙,台下其他人更糊塗了。
滌境見聶無雙登了台,臉上又是那等神氣,不覺微異地道:「夫人有何見教,敝派無意勞動夫人助拳……」
聶無雙勉強控制著自己,稍一斂襖道:「大師請恕妾身無狀,妾身有極重大之事要問清楚。」
滌境猶在狐疑,文抄侯卻懾懦地道:「無雙……嫂嫂,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兒重逢……」
聶無雙滿臉厲容大叫道:「住口!賊子!虧你還有臉叫我嫂嫂。」
文抄侯紅著臉道:「小弟自知昔年冒犯嫂嫂,故而飄泊天涯,至今不然一身,然而心中無時不在………
聶無雙大叫道:「不許說。」
文抄侯悵惆地道:「嫂嫂還為那件事恨我麼?」
聶無雙慘聲道:「那件事我早就忘了……」
文抄侯微有喜色道:「那麼嫂嫂是原諒我了。」
聶無雙的眼中含著淚水,咬牙切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文抄侯卻興奮地道:「只要嫂嫂原諒我,我立刻擺脫江湖生涯,我們再回到家園去,清靜地生活,而且……而且我發誓終生像個兄弟般的尊敬您……」
聶無雙氣極大聲道:「別在做夢了,那件事可以原諒你,然而另一件事卻不能原諒你。」
文抄侯奇道:「我還有什麼錯!就是那一件事已經逼得我天涯飄落,抱憾終生。」
聶無雙忍無可忍,劈面啐了他一口罵道:「你還要裝糊塗,狠心的狗賊,我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文抄侯莫名其妙地道:「嫂嫂!到底是什麼事?你要這樣恨我。」
聶無雙氣極了,劈手將字條擲在他面前道:「你還要裝蒜,自己看看清楚。」
文抄侯在地上抬起紙條,看了一遍,失聲叫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
聶無雙流著眼淚道:「你還要狡賴……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哥哥待你何等友愛,父母早死,他把你像自己兒子一樣地撫育成人,你居然對他下這種毒手。」
文抄侯搶天大呼道:「天地良心,我對哥哥尊敬之極,哪裡會生害他之心,他在生之日,我心中對你縱然有千萬般愛慕,卻壓制住不敢表露,他死時我比誰都傷心,即使是後來對你透露過我的心念,也是哥哥在臨終前囑咐他怕你年青,難挨那日後寂寞的歲月……」
聶無雙憤急叫道:「放狗屁!螃蟹是你捉的,你哥哥是怎麼死的?司馬昭之心,人所共鑒,你還敢狡賴……你簡直不是人。」
文抄侯的眼中也流著淚叫道:「嫂嫂!隨你怎麼罵吧。反正我絕對沒有殺死哥哥,螃蟹是我捉來的,可是我絕對不知道其中有毒,而且哥哥以前也吃過。」
聶無雙厲聲道:「那時我們並未成婚……你該記得那字條的後兩句……」
文抄侯呆了片刻,才含著眼淚道:「隨你怎麼說吧,反正我絕對沒有那種存心……」
聶無雙道:「你能唆使任共棄殺祖,怎麼你不會殺兄,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文抄侯默然無言,台下的人也都靜靜聽著,誰都想不到在這台上會翻出這樣的一段公案,雖然細節還不明白,可是大致都算是懂了。
所有的眼光都不屑地望著文抄侯,令他十分難受。
因為聶無雙的話提到任共棄,杜素瓊臉色微微一動。
喬媯也是一動,目中閃過一瞬間的厲芒。
韋明遠則感慨的歎了一聲。
文抄侯停了片刻,才含淚長歎道:「今日我大概跳下黃河也洗不清了。」
聶無雙厲聲道:「你自己做的事,想賴都賴不掉。」
文抄侯黯然道:「嫂嫂想把我怎麼樣?」
聶無雙切齒恨道:「我要把你粉身碎骨,一報我殺夫之仇,也做你殺兄之罪……」
滌境在旁立刻道:「阿彌陀佛!夫人固然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文施主已先與敝派有約。」
聶無雙望著他道:「大師難道忍心要我抱恨終身。」
滌境猶在考慮,文抄候突然道:「嫂嫂!你對我誤會已深,我已不想再多作辯白,你要取我的性命,我也不抵抗,可是請你先讓我跟這個禿驢把問題解決。」
聶無雙怒極不語,手腕抬處,一股漾檬白氣湧出,月魄神掌的功力提到十成。
文抄侯臉色一變,晃肩抽身避過,少林的幾個老僧怕他逃去,慌忙在前面將他的去路封住。
文抄侯睜目厲呼道:「賊禿!你們死在眼前,還敢如此發橫。」
手剛抬起來,背後又是勁風迫體,逼得他撤招退開,回頭皺眉道:「嫂嫂!你別急,等一下我一定將命交給你……」
聶無雙厲聲道:「不行!狗賊!我一刻都容你不得。」
話聲中左掌猛掃,迅速之至,文抄侯不敢還手,身形飄開兩步,剛將掌勁滑過,聶無雙突地一聲冷笑道:「這次看你往哪兒躲?」
身軀如影隨形而至,迎在他面前,兜胸又是一掌。
文抄侯腳下未定,掌勢來得甚疾,萬難躲開,急得他大叫道:「打不得。」
聶無雙充耳不聞,掌勢結結實實地印了上去。
「砰!」
聲響之後,文抄侯被擊得口吐鮮血,身軀直朝台邊撞去,把守在那兒的一個老憎應手在他背上補一掌,將他又打了回來,踉蹌數步,倒在地下。
聶無雙站在那兒瞪著他,眼中怒火熾熱,彷彿嫌這一掌打得還不夠重。
文抄侯在地上翻動了一下,聲調微弱地道:「無雙……嫂嫂,我一命不足惜,可是你不該動手的,我一身俱是屍毒,中人無救,否則我絕不躲避……早讓你打上了……」
聶無雙微微一愕,舉起手來一望,齊腕處已變得烏黑。
文抄侯又微弱地說道:「嫂嫂!我心脈已碎,死無所撼,可是害你賠上一命,令我死不瞑目,不過……在我們都沒有死前,「我要告訴你一句話,我沒有存心害死哥哥,即使那蟹是哥哥真的死因,我也不知道……」
說到這兒,他又滿口鮮血直噴,身軀先還在抖動,沒有多久就靜止了。
聶無雙也沒有站多久,慢慢地向下滑去,等到她整個躺在地上時,那雙右手已化成黑水了。
站在台邊打過文抄侯一掌的老僧,咕咚一聲摔下台去。
在眾目睽睽之下,沒有多大工夫,台上的聶無雙與文抄侯,台下的那名老僧,都變成了一灘黑水與三具白骨。
滌境在台上整個怔住了,口中喃喃直念佛號。
韋明遠與杜素瓊連忙趕上台來,卻也只能望著白骨垂淚興歎。
戰隱也上了台,低聲地道:
「這毒水有感染性,掌門人與山主注意不要挨上了。」
韋明遠怒聲道:「瞧你做的好事。」
戰隱微感意外地道:「我告訴她這件事完全是好意,怎麼會想到文抄侯毒得如此厲害,更怎麼會想到發生這樣後果呢!」
韋明遠一時無語,望著聶無雙的屍骨一拜,哽聲道:「聶師妹,雖然你是為著報復殺夫之仇,可是害你死於非命,卻是我的罪過,我若不多事將你拉進天龍派,你怎會落如此下場。」
杜素瓊一握他的袖子道:「明遠!你該想開些。聶夫人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她總算報了殺夫之仇,而且也為世間除一大害,若不是她,今日少林派豈非要吃大虧了。」
滌鏡立刻肅容合十道:「山主之言不虛,今日若非聶夫人,敝寺不但報不了滌師兄之仇,恐怕老衲與另外三位師弟,也將化為白骨黑水了,聶夫人恩同海深,老衲回寺之後,一定召集全寺弟子為她誦經超度,使她的亡魂安息。」
戰隱接口道:「她的英靈已經得到安息了,此台有待清洗,列位還是請回座吧。」
韋明遠含著眼淚,與杜素瓊傷感地回到座上。
滌鏡卻率著三個老僧,對聶無雙遺骨拜了一拜,才口喃佛號離去。
喬媯已命神騎旅中執事人員將棺木抬到台上,先以木棒扛起屍骨安放妥當,然後才抬著山泉,將木板的血水沖去。
台下四座之人,一個個屏息觀著,沒有敢抽一口大氣。
泰山大會剛開始,即已驚人之事層出,再下去不知有多少凶險呢。兩具新棺被妥置在台下,令人有怵目驚心之感,有許多人開始對放置在四處的空棺,微微感到不妥起來,山頂的空氣很新,可是人們的呼吸卻是沉重的。
一切都妥當後,戰隱站在台上道:「韋大俠下一場挑誰?」
韋明遠感到很為難,與他作對的一些人立刻緊張起來,尤其法印、東方未明、西門泰等幾個人。
錦衣盛裝的杜素瓊裊裊地站了起來微含笑容道:「首領!我有資格出場嗎?」
韋明遠一愕,戰隱已恭敬地道:「敝派只管佈置會場,其餘之事不敢多專。」
韋明遠急道:「這是我的事,瓊妹!你又何必要介入呢?」
杜素瓊含笑道:「我也有點重要事待清理呢,這些事你亦有分,然以我出面為佳。」
韋明遠問道:「瓊妹要找誰?」
杜素瓊道:「天香教的。」
韋明遠不響了,杜素瓊輕輕的縱到台上,朗聲朝東北角上道:「梵淨山杜素瓊有請吳教主一會。」
吳雲鳳在座上站了起來,面有難色,卓方道:「上去吧,必要時我會帶人支援你的。」
吳雲鳳低低地道:「你可一定要來啊,光憑功夫我恐怕比不過她。」
卓方道:「一定的!你放心好了,沒有了你,奼女迷魂就失去主宰,我們的計劃就成了泡影,不但我不願意,連神騎旅也不見得肯答應。」
吳雲鳳這才飄身上了擂台。
這兩個女子相對而立,雖是年齡相仿,可是杜素瓊駐容有術,依然絕代容光,將徐娘半老的吳雲風比得黯然無光。
杜素瓊等她站定了,才雍容地道:「教主,我們都是故人了,相信你對我的用意很清楚。」
吳雲鳳恨聲道:「不錯!不過我絕不會解散天香教的。」
杜素瓊泰然地道:「不解散也行,我不想多事,你改個名稱就行,我雖然此刻身屬梵淨山,可是我先師天香娘子的名諱實在不容你冒犯。」
吳雲鳳嘿嘿冷笑道:「談何容易,天香二字又不是陳藝華一個人專用的,以她那種二三其德的品行,也不配使用那兩個字。」
慎修在台下按捺不住,憤然地站起來,另一邊的碎心人卻呵呵大笑。
慎修在台下指著罵道:「周正!你還笑得出來,你把我的父母都害苦了,就算我母親對你不好,可是她並無對不起你的事,一切都只能怪你父親,現在你聽見我母親受了侮辱,居然還有心腸笑,你簡直不是人。」
碎心人笑聲依舊,然已變為十分刺耳,刻薄地道:「我當然要笑,有人罵陳藝華我就開心,天香娘子,這名字何等高雅,她實在不配,天香教中儘是蕩婦淫娃,那才配她,她要不忙,我一定把這姓吳的趕走,讓她榮膺教主大位。」
他的話很難聽,兩邊都罵到了,卓方與吳雲鳳臉上一變,隱忍住沒開口,慎修卻怒叫道:「老殺才,等一下我一定敲碎你滿口狗牙,使你好說些人話。」
碎心人獰笑道:「好呀!兒子罵老子,兒子打老子,這才是你們俠義道的作風。」
慎修怒罵道:「老混賬!誰是你的兒子?」
碎心人指著他笑道:「你!無論如何,在名分上你是我的兒子,不管事實如何,你叫過我爸爸。」
慎修忍無可忍,幾乎要衝過去,卻被韋明遠拉住,輕聲功道:「師兄!忍耐一下,事情總會解決的,你跟他吵不出名目來。」
碎心人還要開口,戰隱已阻止道:「有事情在台上解決,閣下是想擾亂場子,我第一個就對付你。」
碎心人本來就狐獨,他與姬子洛、陳藝華的往事大家都很清楚,對他固然很同情,可是他此刻的表現卻很令人反感。因之有不少人對他發出噓聲,而且戰隱的威嚴也鎮懾住他,使他噤住了口,悻悻地坐了下去。」
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台上。
杜素瓊神光湛然地道:「既然你不肯改名宇,為了替師門一盡心力,我只好要得罪了。」
吳雲鳳哈然地拔出腰間長劍道:「來吧!我們間本來就是死對頭,三十多年前不是我二哥攔著,我早宰了你,不是韋明遠來得巧,我也宰了你,總算你命長,居然混到梵淨山去了。」
提起往事,杜素瓊也不禁浮起怒意,慢慢地解下玉笛道:「當年殺死你大哥的並不是我,可是你卻像瘋狗似的亂咬人,二十多年前的舊賬,我也該向你算一算。」
她手上的玉笛發出耀眼的光芒,使許多人俱為之一震,管雙城一曲斃青城三老的往事,立刻又浮現在大家心中,尤其東方未明,不自主地摸摸身邊魯班斧,心中湧上怯意,當年在無意中毀去了梵淨山的至寶,想不到她居然又找到了一枝,但不知這一枝是否與被毀的那一枝一樣具有神效。
吳雲鳳盯著杜素瓊手中的玉笛,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杜素瓊將笛子輕輕一揮道:「你別怕!我還不屑以笛曲來對付你。」
吳雲鳳色厲內荏地叫道:「我才不在乎呢。梵淨山的笛曲神功早隨那枝玉笛葬送在洞庭湖畔了,不知道你在哪兒弄了這麼一枝假貨來唬人。」
杜素瓊微笑道:「真假不勞操心,你若在台上能躲過性命,總還有機會知道的。」
吳雲鳳狠狠地一劍刺過來,劍芒直拂前胸,杜素瓊信手一點,輕點道:「闊別二十多年,你只學會了許多不要臉的勾當,在真功夫上,你毫無長進?」
吳雲鳳的手心微微發麻,心中暗驚杜素瓊內力驚人,將牙一咬,劍尖化為數點寒芒,又朝她身上罩去。
杜素瓊輕嘯一聲,笛影翻飛,只聞得叮叮一陣清響,不但將劍勢化開,反而攻回數招。
吳雲鳳抽劍轉身,躲過笛招,返身再攻上去。
社素瓊講她劍招沒進境是故意激她發怒的,實際上吳雲風的劍勢十分狠厲,所用的招式也比先前詭異多了,只不過杜素瓊深得管雙城的遺籍真傳,進境較她為高而已。
二人在台上打得十分熱鬧,金鐵交觸聲時聞,約摸二十幾台之後,雙方都使開了手,只見光影不見人了。
座中的觀眾也都十分出神,峨嵋的明心與滌境座位相鄰,因為他們都是佛門弟子,神騎旅為他們準備的是素宴,為了上菜方便,故而安排在一起,看了片刻,明心不禁點頭道:
「梵淨山的技業果真不凡,這一枝玉笛由杜山主使來,竟成一片五幕了。」
滌境亦道:「老衲亦有同感,當年任共棄仗著梵淨山的技業,獨闖武當,如入無人之境,斯時他的功夫,比之今日杜素瓊相雲甚遠,即使吳雲鳳,我們也自承不如。」
明心微笑不語,滌境又道:「老袖忘記貴派新得降魔劍招,在劍法上大有精進……」
明心連忙道:「大師太客氣了,降魔劍是韋大俠賜還的,雖是本派功夫,但因限於資賦,無法得其精髓,倒是貴派達摩七式,名傳遐邇,方才無緣一睹,深感為憾。」
滌境歎道:「師太過講了,達摩七式雖為本寺不傳之秘,但是論威力,並不一定能勝過那台上的吳雲鳳,是以老衲才作那等說法。」
明心道:「吳雲鳳藝出點蒼,以搏雲快劍著稱,可是她使的招式很怪,彷彿不是中原路數?」
滌境歎道:「不錯!吳雲風在西域不但習得素女心法,而且也將那邊的劍術學來了,只可惜詭異有餘渾厚不足……」
明心笑道:「大師已經看出缺點了,可是方才不如之說,是大師的謙詞。」
滌境微紅著臉道:「貧袖不是謙虛,達摩七式對付她也許略勝一籌,但此式至少由三人同時施為方足竟其全力,以眾勝寡,總非正道。」
明心知道他講的是實話,倒覺無詞以對,回目注視台上,杜素瓊與吳雲鳳已經換了四十多招,打得有聲有色。
滌境也看著台上,低聲道:「目前雖是平手,但不出十招,杜山主必可獲勝。」
明心點頭道:「大師見解透闢,貧尼亦有此感,」
話剛說完,兩個人的臉上都不禁一紅。
原來台上突地飛起一溜白光,正是杜素瓊的玉笛被擊脫了,只有一招便定了勝負,而且負的是杜素瓊。
台下一陣驚呼,杜素瓊一直佔上風,怎麼會落敗呢?
心急的人都站了起來,只有韋明遠、戰隱、喬媯等少數的幾人安坐不動。
吳雲風也是莫名其妙,方才杜素瓊奇招迭出,迫得她手忙腳亂,用盡平生力氣,硬封了出去,想不到會把她的玉笛磕飛了」
略呆了一呆,她覺得良機不可失,忍住虎口上的麻痛,挺劍作長鯨破浪,又朝杜素瓊的心窩刺下去。
杜素瓊連躲都不躲,坦然挺胸受劍,然而就在劍尖離胸尺許之際,吳雲鳳突地身軀一矮,撲地跪了下來,手中的長劍跟著低垂,刺進杜素瓊腳前的地板中。
旁觀之人先是一怔,繼而轟雷似的叫出一聲好來。
原來杜素瓊脫手的玉笛,並不向外飛落,空中一掉頭,彷彿是有靈性似的,又倒轉回來,點中吳雲鳳腿彎的穴道,使她跪了下來。
杜素瓊卻臉含微笑地伸手一招,將玉笛虛空抓回掌中。
吳雲鳳跪在地上又愧又怒,可是腿不聽話,就是站不起來。
杜素瓊伸著玉笛笑道:「吳雲鳳,憑你那點技業,還敢跟我放肆。」
吳雲風怒叫道:「杜素瓊,賤婢!你只會仗暗算傷人……」
杜素瓊一曬道:「這是虛空傳勁的上乘功夫你自己不懂,還有臉說是暗算,我是不願意傷你,否則你身後許多大穴,任何一處都可要你的命。」
吳雲鳳愧怒交加,厲聲道:「賤婢!你別假慈悲,你還不如殺了我痛快些。」
杜素瓊正色道:「我不想殺你,我露這一手功夫,是警告你知難而退……」
吳雲鳳大叫道:「你別做夢,殺了我也不會解散天香教,更不會改名字,而且以後我還要做得更絕些,凡是我幫中弟子,一律都稱為天香娘子,大開方便之門,使天下人都可以在消魂之餘,對你那死鬼師父懷念不已。」
杜素瓊臉色一變,怒聲道:「你這樣執迷不悟,我只有殺你一途了。」
吳雲鳳將頭一挺,一臉倔強不馴之色,杜素瓊等了片刻,緩緩地舉起玉笛。
最急的是卓方了,他一直希望聯盟的神騎旅會出頭調解一下,可是戰隱與喬媯都視若不見,吳雲鳳已危在頃刻,他只好抖手打出一顆冰魄神砂。
那一點烏光直撲杜素瓊的門面,杜素瓊信手揮笛,將它擋了開去。
卓方一聲呼嘯,帶著身後六個女子,同時飛上了台。
謝一鳳首先解了吳雲鳳的穴道,將她扶了起來。
杜素瓊冷冷地望著卓方道:「你想幹什麼?」
卓方望了一下戰隱那邊,戰隱不作表示,喬媯卻點點頭。
卓方得到了支持,立刻安了心,抗聲說道:「山主神功不凡,在下欽佩之至,不過敝派教主此時卻死不得。」
杜素瓊冷靜地道:「我不想殺她,是她自己找死。」
卓方道:「若是以武功論,敝教主是敗了,不過天香教不認輸。」
杜素瓊淡淡一笑道:「你們還有什麼寶貝都使出來吧,我總要令你們口服心服。」
卓方傲然一笑道:「山主大客氣了,敝教尚有一個不成氣候的小陣,請求一較。」
杜素瓊無可無不可地道:「可以!你們使出來吧。」
卓方道:「這個陣由我們八人同時施為。」
杜素瓊笑道:「人多並沒有用,你再多加幾個也未嘗不可。」
卓方微笑道:「多謝山主大方,我們有八個人足夠了。」
說完回頭對吳雲風問道:「你怎麼樣?還撐得住嗎?」
吳雲鳳狠狠點頭道:「可以,你著手准奮吧。」
卓方一擺手,天香四鳳立刻各找方位站好,吳雲鳳與另兩個女子卻在中間成了鼎角之勢,卓方則退至一旁。
底下的人又提起精神,想看看他們擺出什麼厲害大陣。
戰隱突然在座上站起來發話道:「這是奼女迷魂大陣,厲害非凡,各位朋友若是自覺抵不住,最好現在服一顆醒神九,以免受了波及。」
各席上承侍的女婢立刻送上許多黃色的小丸,戰隱與喬媯首先二人示範在口中吞了一顆。
卓方則莫名其妙地望著他,不知他為什麼在緊要關頭洩底拆台。
戰隱對他一笑道:「我們約好的事你們別忘了,我的目的與你的不同,現在在這泰山頂上的,都是當代精英,他們若有不測,我的事便沒有意義了。」
卓方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臉上現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韋明遠卻莫名其妙地問戰隱道:「戰首領可以把話解釋得詳細一點嗎?」
戰隱笑道:「這有何不可,我與天香教聯盟時約好的,天香教志在毀滅天龍派,神騎旅卻想在中原多交一些朋友,奼女迷魂大陣的威力我嘗試過,當真不好受,所以我給各位朋友先打個招呼……」
韋明遠哈哈大笑道:「戰朋友為何不說天香教志在殺我韋某人,神騎旅卻望成為武林至尊,所以閣下今日才市恩於眾。」
戰隱頓了一頓,才勉強地笑道:「幫主之言不錯,就是不太好聽,人有大志總不可厚非吧。」
韋明遠哼了一聲,戰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卓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十分難看。
眾人見戰隱說得很嚴重,紛紛取藥放在口中,一個個愁眉苦臉,怪樣百出。
皆因這藥苦到極點,而且入口即化,想吐都來不及,到得腹中,更是煩心欲嘔。
木中客也吃了一顆,不禁怒叫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戰隱笑道:「苦參、蓮苗、黃蓮、犀膽,……俱是世上最苦之物,而且其性極涼。」
木中客怒道:「你給我們吃這種苦東西幹什麼?」
戰隱道:「涼者靜心,苦者禁慾,等一下你就知道好處了。」
木中客怒呸了一聲,其他人自是不敢做聲了。
藥丸送到韋明遠桌上,慎修吃了一顆,同時低聲對韋明遠道:「他的話很有道理,掌門人也吃一顆吧。」
韋明遠搖搖頭朗聲道:「今日若是別人的約會,我絕不逞強,但是天香教練陣之目的在我,我覺得應該給他們一個可以克制我的機會。」
這句話正大光明,卓方的臉上在豬肝色中透出一絲敬意,作了一揖道:「閣下如此心胸,在下雖不幸為敵,乃有榮焉。」
韋明遠淡淡一笑。
卓方已下令開始發動陣勢了,杜素瓊倒是不敢怠慢,將玉笛橫在胸前準備內心一起異兆之時,立刻吹奏笛曲以抗。
天香四鳳各自在身邊取出一件樂器來,吳雲鳳則木然不動,她對面的兩個女子亦是一動都不動,臉上的表情尤為呆板。
謝一鳳手持碣鼓,輕輕地點了兩下,次鳳的檀板跟著敲起來,三鳳的胡茄聲悠悠,細鳳的月琴,錚錚悅耳,偌大的擂台上立刻響起一片樂聲。
這些樂曲都很平淡無奇,不過聽起來比較動人而已,慢慢地樂聲開始引人了。
吳雲鳳一抖手,脫下身上的長衫,裡面只是薄薄的一層紗羅,隱約可見肌骨,她的面貌僅是中姿,可是身段極美,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
韋明遠淡淡地一皺眉頭,深覺無謂,杜素瓊卻不諱道:「說了半天,原來是這些不堪入目的把戲。」
吳雲鳳不理她,在台上美妙地走動身子,雙手作很多柔和的揮動,忽而她動顏一笑,這一笑將她的蒼老之態盡掩去,使她變為十分年青。
她身上的輕紗隨著舞姿飄起,忽隱忽現地露出一些肌骨,這些肌骨俱是女子身上最美妙動人之處,只是為時甚短,剛給人一個印象時,立刻就被薄紗飄回掩住,透著薄紗,朦朧地給人無限回味。
杜素瓊自己雖是女子,卻也不禁對她的身段發出一種由衷的欣賞心情,因為愛美原是人類的天性,所以薄紗往復之際,她與台上許多男子一樣,希望能多看一點,不過吳雲風給所有人的印象都不是狠殞的,甚至於還有些壯嚴的成分。
舞姿隨著樂曲的抑揚而起伏,將所有人的心情也引得跟著緊張,鬆弛。
漸漸的,樂曲加速了,舞姿也變快,輕紗飛揚不已,令人目不暇接,她的每一個姿態都是異常優美。
杜素瓊只覺得這些美好的印象來得太快,快得無法體會,只是一個連一個地接受下來,可是每一個印象又深留腦中,驅之不去,翻騰不已。
舞到緊湊處,她突然一振腕,身上的輕紗一起飛去,露出一身潔白的肌膚,可是大家都沒有看清楚,因為她移動得太快
每一個人都希望她能停下來,停下來讓人看清楚一點。
樂音頓歇,舞姿乍住。
吳雲鳳在一個非常美妙的姿勢上停住了,眾人一聲輕呼。
這形像太美了,她骨肉均勻的身材上彷彿散著一片光,一片神聖的光。
然後,像曳過長空的流星,剛給人一個耀目的光明,立刻就隱去。
台上整個失去了她的蹤影,她突然地消失了。
大家都很失望,她微微顫動的乳房,修長潔白的玉腿,以及一切一切動人的美感,還停留在眾人的腦海裡。
輕微的樂聲又起,台上響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笑聲中使人眼睛陡然一亮。
那兩個呆立不動的女子忽而用手在臉上一抹,面容整個地變了。
她們原來蒙著人皮的面具,所以表情很呆板,這一揭開之後,使人立刻發出一聲唉呀。
吳雲風給人的印象已經夠美了,可是這兩個女子比她美上千百倍,美得沒有詞語可以形容……
她們輕輕地伸個懶腰,彷彿是沉睡初醒,然後徐伸玉指。開解衣衫的羅帶。
大家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這兩個容顏美絕的女子,不知在羅衫下的身軀,會美到什麼程度。
羅衫漸漸解開,每個人的鼻子中都嗅到一陣醉人的氣息,那是處子的芬芳。
羅衣盡褪,妙相畢陳,兩個女子將手臂張開,作一個將要投懷送抱的姿態。
大部分人都張開了手臂,準備迎接她們……
那兩個女子真的撲過來了,雖然只有兩個人,可是在每一個人的臂中,都有軟玉溫香的兩個玉體。
耳畔一直有著銀鈴似的笑語,手觸處有不盡溫柔,是鐵石人也該溶化了。
可是神騎旅分給大家的一顆藥丸害死人,那苦澀的滋味一直在心頭翻湧,使人空自躁急,卻無法進一步享受懷中的溫柔
這中間惟有韋明遠一人是例外的,他依然正襟危坐,無數的色相都無法搖動他。
在他的感覺中,兩個女孩子也在他懷中,不過卻勾不動他的心而已。
杜素瓊跌坐在台上,兩目緊閉,努力在抑制心中如潮的衝動,起初她也像其他人一般地激動,突然有縷細音傳進她的耳鼓,娘!一切都是幻境,您不要自亂方寸!
這聲音很細,可也很清楚,那是杜念遠的聲音,適時地提起她的警覺。
明知是幻境,卻驅不走身前熱烘烘的感覺,即使閉上眼睛,仍可以看見那兩個美麗絕倫的少女,嗅到那種動人的芬芳。
她想吹笛子,可是手卻軟得提不起來,只是憑著心頭一點靈明在在抗拒著。
樂聲再起時,兩個女子更活動了,一會貼頰呢吟,頰上立刻一片火燙,一會纖手輕搔,那手彷彿能透過衣衫,傳來那種令人心癢的感覺……
韋明遠也顯得有些動容了,因為那四隻纖纖玉手,好似摸通過每一個地方,尤其是一些特別敏感的地方他覺得要阻止這四隻手很困難……
杜素瓊的兩頰火赤,透出一股嫣紅,抗拒的力量已減至薄弱的程度。
「咚!」
一聲鐘鳴,這是警迷的黃鐘大呂。
「咚!咚!咚!」
鐘聲不斷地響著。
每個人懷中的少女都失去了蹤影,他們雖醒覺過來,卻都已如醉如癡。
鐘聲響了十幾下,功力較深的人才恢復過來,向台上望去。
台上的景色已變了,杜素瓊已揮著玉笛起立,臉上一陣愧色。
天香四鳳與那兩個裸女卻軟在一旁。
一個相貌清瘦的道人,手持一具巨鐘,臉有憂色地站在一旁。
吳雲風仍是全身赤裸,仗劍怒眉而立。
卓方神色惶然,手中還扣著一把冰魄神砂。
杜素瓊對道人感激地一福道:「道長警鐘鳴得正是時候,再遲一步,我就敵不住了。」
道人卻面有憂色不語,眼睛緊盯著吳雲鳳。
吳雲鳳凝視片刻,才厲聲大叫道:「是你!」
道人黯然道:「不錯!是我,十年生死兩茫茫,我都想不到與你如此相見。」
吳雲鳳厲叫道:「你簡直是天下最大的混賬,把我在西域一扔十年,現在卻在我形將得手的時候,你跑出來搗蛋,你……我恨不得殺了你。」
說完就是一劍恨恨地刺來,道人用手中的巨鐘一擋,黯然地道:「妹妹!你冷靜點,先把衣服穿好再說。」
吳雲鳳披散著頭髮,形狀已如瘋狂,手中的長劍不住亂砍,口中哭叫道:「殺死你!殺死你!你根本不是我哥哥,你不姓吳,你是天下最該殺的人……」
道人一面用鍾擋住她的攻勢,一面急叫道:「妹妹……你慢一點,聽我說……」
吳雲鳳根本不理會,劍越砍越凶,也越殺越狠,道人沒辦法,只好奮起神力,「噹!」
地一聲,將她的長劍盪開來,直朝台下落去。
吳雲鳳空著手,仍是要找他拚命,道人忍無可忍,騰開左手,「拍!」他給了她一個嘴巴!打得她坐在地上……
卓方過去將她扶起來,詫聲問道:「這人是你的哥哥?」
吳雲鳳嘴角流著血,咬牙切齒地道:「不!我只有一個哥哥,他被蕭淚殺死了。這臭道士雖然也姓吳,可是他是個禽獸……」
道人淒然一歎道:「妹妹!縱然你不認我是你哥哥,可是我卻無法不承認你是我妹妹。」
吳雲鳳跳著腳道:「放屁!你是我哥哥,為什麼處處要幫著外人,二十幾年前我要殺這賤婢,是你擋著我,二十幾年後又壞我大事,你是什麼狗屁兄長。」
道人搖頭歎道:「鳳妹!你還是那樣不講理,二十幾年前我攔著你,是因為杜山主有著身孕,我們不該乘人之危,至於今天我破壞你的奼女迷魂大陣,是為了不願見你這樣倒行逆施下去,我們吳家向有俠譽,卻被你一個人敗盡了……」
吳雲鳳繼續叫罵道:「放屁!什麼俠譽,棄兄仇於不顧,倒過來去幫助仇人……」
道人也現出了怒意,沉聲道:「我顧全手足之情,所以才對你那樣客氣,你假若再蠻不講理,我立刻殺死你,免得你再敗壞門楣。」
吳雲鳳冷笑道:「你說得真好聽,你真要有手足之情,就該想想大哥是怎麼死的……』」
道人沉著臉道:「你別跟我講這些了,你變得今天這副樣子,當真是為了兄仇嗎,大哥死在蕭循手上。與韋大俠、杜山主全無關係,你根本是為了……」
吳雲鳳跳起來道:「我為了什麼?」
道人肅容道:「為了你一己的私情,你愛韋大俠,可是人家根本瞧不起你,因愛成恨,你不惜屈身匪人,組織邪教,以洩一己和憤,我已經出了家,本可以不管你,可是你這種醜態,實在替祖上丟臉,我不得不管你。」
吳雲鳳被道人揭穿了心中的隱密,立刻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垂頭不語。
道人也望她一眼道:「今天我放過了你,我相信韋大俠與杜山主看在我的份上,也會放過你,假若你估惡不梭,異日相逢,我再也不會對你姑息了。」
他聲容雖厲,暗中卻棄滿了感情,言詞之間,也在韋明遠與杜素瓊前面,替她留下了退步,這種關切的情誼,使四周之人十分感動,連杜素瓊與韋明遠都不例外。
道人再望了她一眼,才慢慢地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吳雲風突然抬起了頭,望著他的背影叫道:「二哥!等一下。」
道人立刻停步回身,激動地道:「妹妹!你肯聽我的話了。」
吳雲鳳咬著嘴唇點點頭,道人興奮地道:「那你立刻脫離這些人,我們回家鄉去,永遠地擺脫江湖生涯。」
吳雲風低聲道:「我……我要穿上衣服。」
道人笑著點點頭,眼中淚光直閃,不過那是高興的眼淚,面前的吳雲風又變為他寵愛喜悅,聰明淘氣的小妹妹了。
吳雲鳳低頭在地上拾起衣服,慢慢地披在身上。
卓方在旁十分驚奇難堪,卻又無可奈何。
突然吳雲鳳將手一揚,十數點烏光飛灑而出,一齊罩向道人身上。
道人碎不及防,而且也無可防處,只嗯了一聲,烏光全部透體而入,兩手一陣亂比,將手中的巨鐘丟了過來。吳雲風輕輕一閃,巨鐘砸在地上兩個裸體艷女身上,血花濺處,立刻香消玉殞。
道人撲地身倒,吳雲風卻厲聲笑道:「哈……我這一輩子都不受人管,你不過是我不識賬的哥哥,居然敢管起我來了,這就是你多管閒事的下場……哈……」
笑聲有如夜裊厲嗚,令人毛骨悚然。
杜素瓊怒叱一聲,玉笛化作一縷白光,電掃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