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麒聞言,心中正自又覺安慰,又覺詫異之際,「綠鬢妖婆」喬賽喬突然笑容一收,蹙眉說道:「家麒,你可覺出事情不妙?」
谷家麒莫名其妙的茫然瞠目,「綠鬢妖婆」喬賽喬看著距離自己三四尺外,尚在閉目行功的「七劍神君」歐古月,憂形於色地低聲說道:「你義父與我一同行功,若無異狀,此時也應功行完畢!怎的卻……」
話猶未了,「七劍神君」歐古月徐徐開目,眉梢微軒.用一種喜怒難測的冷漠聲音,向「綠鬢妖婆」喬賽喬頭說道:「你猜得不錯,麒兒也說得不錯,我確實中了一種無法自救的奇異劇毒!」
「綠鬢妖婆」喬賽喬.及谷家麒聞言之下,俱都大吃一驚,但那位「鐵袖青娥」白玉蓮卻宛若未聞,表現得出奇鎮靜!
「綠發妖婆」喬賽喬蹙眉問道:「照我們的內功修為,一般劇毒,均無所懼……」
「七劍神君」歐古月苦笑接口道:「我適才細心查察,發現這種毒力奇異己極,不發作時,只靜靜潛伏體內,幾乎毫不自知,但若一旦發作,再好的內家功力,也無法對其抗拒!」
「綠發妖婆」喬賽喬一雙妙目以內,閃動恨毒精芒問道:「你且想想看何以中毒因由?我們立往小孤山『江東別苑』,處置『黑地獄』奸細,逼問解救之策!」
「七劍神君」歐古月目光注定「鐵袖青娥」白玉蓮,淡然一笑,說道:「我已察出這種奇異毒力,非天長日久,不克為功!正如適才麒兒所說,倘若藏在我每日清晨必食的『蓮子羹』內,最稱妥當!你且幫我想想,『七劍宮』中,尚有與此相類的何人何事?值得懷疑!」
「鐵袖青娥」白玉蓮照樣報以淡然一笑,異常鎮靜地,緩緩說道:「你不必想了,那種無形無色,無香無味的奇異毒藥,就是藏在你每日清晨必食的『蓮子羹』內!」
「七劍神君」歐古月想不到「鐵袖青娥」白玉蓮竟會如此答話,不由愕然問道:「這樣講來,你已經知道誰是『黑地獄』中人物的了?」
「鐵袖青娥」白玉蓮又是淡然一笑答道:「那碗『蓮子羹』,每日均是由我親手調製,侍你食用,則在其中下毒的『黑地獄』分子,哪有旁人?自然是我!」
不但「七劍神君」歐古月以為「鐵袖青娥」白玉蓮說的全是氣話,便是「綠鬢妖婆」喬賽喬,及谷家麒也是一樣想法,認為倘若白玉蓮真是「黑地獄」中人物,則決不會如此坦然相承!
「七劍神君」歐古月臉色一沉說道:「玉蓮,你難道看不出我已誤中暗算?心情極壞!還說這些氣話則甚,豈非真要自討無趣?」
「鐵袖青娥」白玉蓮回手自懷中取出一條黑色絲巾,冷冷說道:「我說的全是真話.不是氣話!這條黑色絲巾,便系『黑地獄』中的『幽冥主宰』所賜,其上滿沾劇毒,只消每日清晨,向『蓮子羹』中,略浸巾角,便可使你這『七劍神君』,自駕『八駿飛車』,投奔『黑地獄』,永為『幽冥主宰』臣僕!」
這一席話,只聽得「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及谷家麒三人.目瞪口呆,驚疑萬狀!
「七劍神君」歐古月如今已知隨侍自己多年的寵妾,「鐵袖青娥」白玉蓮,果是「黑地獄」中那位「幽冥主宰」派來圖謀自己的奸細人物。
心中不由驚慚憤怒.百感交集地冷冷問道:「白玉蓮,你的膽量可真不小!」
「鐵袖青娥」白玉蓮此時對於歐古月、喬賽喬等兩位凶名震世的蓋代奇人,似已毫無所懼,也自冷冷答道:「歐古月,你也並沒有什麼特殊可怕!」
「綠鬢妖婆」喬賽喬厲笑一聲,接口問道:「歐古月與喬賽喬,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一旦有人敢對我們侵犯,則報復之慘……」
「鐵袖青娥」白玉蓮目光斜睨「綠鬢妖婆」喬賽喬.神情頗為不屑地,接口得意笑道:「我就是不怕你們報復。」
「綠鬢妖婆」喬賽喬聽得一陣「格格」嬌笑說道:「你難道以為你那兩手功夫,便足自衛?」
「鐵袖青娥」白玉蓮說道:「談到功夫,我自知比你們差得太遠,但我方才乘你們靜坐行功,搜查毒質之際,業已服了『極樂丸』,故而任憑你們施展什麼『七劍分屍』,『毒磷搜髓』等常人難以忍受的惡毒手法,我已全無所懼!」
谷家麒想起適才「鐵袖青娥」白玉蓮所服那粒大如龍眼的黑色丹丸,不由愕然問道:「那『極樂丸』難道能使你變成金剛不壞之體?」
「鐵袖青娥」白玉蓮搖頭笑道:「極樂丸不是什麼仙家靈丹,而是一種劇毒藥物,服後必死!」
語音略頓,目光再向「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得意一掃,繼續笑道:「但這種藥物服後片刻,便可使人除了神智尚清以外,全身盡皆麻醉,不知任何痛苦!」
谷家麒哪裡肯信,方自冷笑一聲,「鐵袖青娥」白玉蓮又復向他笑道:「麒哥兒,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不要不肯相信,我且讓你開開眼界!」
話完,便自身邊取出一柄鋒利小刀,及一支火折!
「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及谷家麒三人.均自靜默無聲地,注視著「鐵袖青娥」白玉蓮的一切動作!
「鐵袖青娥」白玉蓮拿起那柄鋒利小刀,先把自己左手的小指及無名指,一齊活生生地削斷.然後晃著火摺,湊在鮮血淋離的傷口以上,狠狠燒烤,臉上卻毫無痛苦之容地,向歐古月、喬賽喬等含笑說道:「這是不是等於你們用以威嚇一般武林人物的『七劍分屍』,及『毒磷搜髓』?但對我卻已毫無痛苦!」
谷家麒雙眉一挑.憤然叫道:「白玉蓮,只要你說出怎樣才能解除我義父所中劇毒的方法,我保證饒你一命就是!」
「鐵袖青娥」白玉蓮目光微瞥谷家麒,方自冷然一笑。
「七劍神君」歐古月業已發話說道:「麒兒不必多問,看她這等情形,業已無法再活!而那『幽冥主宰』,心機既然如此險惡深沉,則必不會把解毒藥物,及解毒方法告知別人,他定依仗恃這種秘密手段,逼使顧惜生命的被害人,自行向他『黑地獄』中投效!」
「鐵袖青娥」白玉蓮點頭說道:「你畢竟還算高明,猜得絲毫不錯,我固然只有片刻光陰可活,而你所中慢性奇異劇毒,當世之中也只有『幽冥主宰』一人,能加解救,你若想活命,便在半月以內,投奔廣西勾漏山的『黑地獄』作他臣僕便了!」
「七劍神君」歐古月靜靜聽完,忽然仰首雲天,發出一陣悲憤狂笑!
「鐵袖青娥」白玉蓮訝然問道:「你如此狂笑則甚?難道你寧可犧牲性命,而不肯投奔『黑地獄』嗎?」
「七劍神君」歐古月揚眉怒視白玉蓮,雙目之中的森森厲芒,電射而出!
「綠鬢妖婆」喬賽喬向「七劍神君」歐古月搖手說道:「你且慢發脾氣,我還有一樁事兒,懷疑莫解,要向她問問清楚!」
「鐵袖青娥」白玉蓮頗為大方地含笑說道:「你有話儘管請問,我是知無不答!」
「綠鬢妖婆」喬賽喬問道:「據麒兒所說,『黑地獄』的『幽冥主宰』.是派人分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冷香仙子』聶冰魂,及我們圖謀,為何歐古月業已中毒甚深,我卻毫無異狀?」
「鐵袖青娥」白玉蓮微笑答道:「這是我救你一命!」
「綠鬢妖婆」喬賽喬叱道:「你休要信口開河,否則我不管你是否感覺痛苦?也要你碎屍萬段!」
「鐵袖青娥」白玉蓮笑道:「你尚未聽我敘述經過,怎會知我所言不實,信口開河?」
「綠鬢妖婆」喬賽喬銀牙微咬,強忍憤怒,點頭說道:「你說!你說!」
「鐵袖青娥」白玉蓮淡淡說道:「黑地獄中所派出圖謀幾位武林絕頂高手的人物,因需極端保密,避免洩露身份起見,彼此均不相識!只有你與歐古月兩人,關係密切,『黑心張良』司馬庸才決定派我與我一位小師妹擔任,以便互相呼應!」
「綠鬢妖婆」喬賽喬雙目厲射凶茫,接口問道:「圖謀我的『黑地獄』人物是誰?如今是否尚在小孤山『江東別苑』以內?」
「鐵袖青娥」白玉蓮搖頭答道:「在她下手使你中毒以前,業已死在我的『鐵袖陰風』之下!」
「綠鬢妖婆」喬賽喬恍然頓悟問道:「莫非就是我心愛頗甚,許傳衣缽,前些時帶來『蟠塚山七劍宮』,突告神秘失蹤,追尋無著的『素手神針』朱小佩嗎?」
「鐵袖青娥」白玉蓮點頭說道:「素手神針朱小佩的屍體,便被我埋在『七劍宮』後.飛泉右側的山洞以內!」
「綠鬢妖婆」喬賽喬不解地問道:「你方纔曾說『素手神針』朱小佩是你師妹,而你們又復均是『黑地獄』中所派人物.卻為何要用『鐵袖陰風』,把她殺死?」
「鐵袖青娥」白玉蓮答道:「因為我不願意聽任朱小佩下毒成功,把你逼得投奔『黑地獄』,作為『幽冥主宰』的座下臣僕!」
「七劍神君』歐古月聽得插口問道:「你既不願她被挾製作為『幽冥主宰』的馭下臣僕,卻為何單獨對我下手?」
「鐵袖青娥」白玉蓮說到此處,神情才略為激動,長歎一聲,幽幽說道:「這只是為了一個『愛』字,及一個『妒』字!」
「七劍神君」歐古月愕然問道:「此事與『愛』『妒』何關?」
「鐵袖青娥」白玉蓮一咬銀牙恨恨答道:「你平素對我頗為寵愛,但只要喬賽喬自『江東別苑』一來,卻立即將我棄如敝屣!故而我頗想把你逼到『黑地獄』中,作一對長久夫妻,怎肯聽任她也投到『黑地獄』以內,再與你親親熱熱,使我妒恨欲死!」
「綠鬢妖婆」喬賽喬聽得一陣格格嬌笑,但笑聲中卻蘊含著無限凶厲之氣!
笑完目注「鐵袖青娥」白玉蓮說道:「原來我之未被暗算,竟是由於你的醋海興波?但喬賽喬性格,異於常人,我照樣仍要到『黑地獄』中走走!」
這幾句話,連「七劍神君」歐古月都聽得愕然不解,向「綠冀妖婆」喬賽喬問道:「你既未中毒卻去『黑地獄』則甚?莫非想去鬥鬥那『幽冥主宰』,為我設法取得解藥嗎?」
「綠鬢妖婆」喬賽喬搖頭笑道:「常言道:『投鼠忌器』,在你體內奇異毒力,未曾解除以前,我不會對那『幽冥主宰』,有所圖謀,只是想陪你一同前去,如同白玉蓮之言,在『黑地獄』中仍自親親熱熱!」
「七劍神君」歐古月聽得心中好生安慰地,微笑說道:「你知道我準會怕死貪生的投奔『黑地獄』,作那『幽冥主宰』的臣僕嗎?」
「綠鬢妖婆」喬賽喬雙眉一挑,冷笑說道:「為什麼不去?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們兩人投奔『黑地獄』,還不是等於在他『黑地獄』中,留下了兩個莫大禍胎!暫時忍辱蒙垢,一朝擺脫控制以後,便可把那『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一寸一寸地,挫骨揚灰,報仇雪恨!」
「七劍神君」歐古月雙目一張,仰天狂笑說道:「就算『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把我一寸一寸地挫骨揚灰,歐古月也不會投到他『黑地獄』中,甘為臣僕!」
「綠鬢妖婆」喬賽喬知道「七劍神君」歐古月的性情,高傲剛強已極,遂不再強勸他,微笑說道:「關於究應忍辱負重,投奔『黑地獄』?或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且等我們與家麒深長計議以後,再行定奪!目前似乎應該研究怎樣給這『黑地獄』奸細,一些厲害!」
「鐵袖青娥」白玉蓮聞言,毫不在意地,微笑說道:「我已服『極樂丸』,你們便把我投入油鍋,擲上刀山,也不會使我感覺到絲毫痛苦!」
「綠鬢妖婆」喬賽喬獰笑說道:「那極樂丸的藥力,不會永遠保持,只要等它藥力一散,便夠你消受的了!」
「鐵袖青娥」白玉蓮笑道:「我不會活得那麼長久,在一盞茶時以內,便將栩栩然,毫無痛苦地,離開這齷齪紅塵,進入極樂世界!」
「七劍神君」歐古月目光微瞥「鐵袖青娥」白玉蓮,陰森森地笑了一笑問道:「你平日端『蓮子羹』給我吃時,用的是右手還是左手?」
「鐵袖青娥」白玉蓮微揚右手說道:「你莫非想要我這只……」
話猶未了,半空中金光一閃,血雨橫飛,「鐵袖青娥」白玉蓮一隻欺霜賽雪的纖白右手,業已被「七劍神君」歐古月所拋出的一柄金色小劍,齊肘劈落!
此時方看出那「極樂丸」的藥力,果然驚人,「鐵袖青娥」白玉蓮依然毫無痛苦神色,用僅餘三指的左掌,拾起地上斷手,拋給「七劍神君」歐古月,並極其自然地,含笑說道:「我知道你業已把我恨極,但不必由你動手,你想要我眼耳鼻舌手足等任何四肢五官,我都會自動割下給你!」
「七劍神君」歐古月冷然說道:「我當初收你充為特妾之故,便由於你那兩隻眼睛,著實妖媚迷人……」
「鐵袖青娥」白玉蓮不等「七劍神君」歐古月話完,便即一陣媚笑說道:「我總算曾經侍你一場,你既喜歡我這雙眼睛,我便在臨死之前,挖下來送給你就是!」
說完,左手的食中二指一伸,抉入雙目,果然自行挖下一對血淋淋的眼珠,算準方位向「七劍神君」歐古月凌空擲出!
「七劍神君」歐古月袍袖一展,右手伸處,將那兩粒血淋淋的眼球接住,送向口中,一陣格支支的咀嚼之聲,竟自生生吃下!
谷家麒看得好不皺眉,知道義父是因「鐵袖青娥」白玉蓮仗恃「極樂丸」藥力,不畏任何痛苦,無法報復,才把她這對眼珠,生嚼解恨!
「鐵袖青娥」白玉蓮如今雖然目不能見,但聽得那陣咀嚼之聲,也已猜出就裡,帶著滿臉血痕,轉向「綠鬢妖婆」喬賽喬說道:「歐古月吃了我一對眼珠,大概可以略為解恨!你若想要我什麼東西.我也照樣奉送!」
人到了不懼任何痛苦之際.便算對方再狠,也必對其無可如何。
「綠鬢妖婆」喬賽喬見狀遂對「七劍神君」歐古月說道:「我們還有要事待商,不必再和這賤婢廢話,把她了結了吧?」
「七劍神君」歐古月鋼牙緊咬,微一點頭,「綠鬢妖婆」喬賽喬紅衣大袖一掃,七點碧星,電射而出,打在「鐵袖青娥」白玉蓮身上,立即化成一蓬熒熒的火焰,把她週身上下,一齊包沒!
但白玉蓮人在綠色火焰焚燒之中,猶自形如厲鬼的,高聲叫道:「歐古月聽真,我方才細算你所中劇毒,知道由如今開始,每隔五日,便將發作一次!第一二次因你功力深厚,或可勉強支持,但第三次所受之慘,卻難以形容,故而我勸你不要高傲剛強,必須在半月以內,投奔『黑地獄』,去得越早越好,免得白受痛苦!」
話音了後不久,這位「鐵袖青娥」白玉蓮,便被「綠鬢妖婆」喬賽喬所發「陰磷毒火」,燒得化成一堆骨灰,以及飛揚在山野之間的一片強烈屍臭!
「鐵袖青娥」白玉蓮既已燒死,「綠鬢妖婆」喬賽喬遂向「七劍神君」歐古月正色說道:「據我觀察白玉蓮賤婢所說,定非虛言,加上麒兒所報秘訊,更足證明『黑地獄』中的『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等心機狠辣周密絕倫,既已誤中暗算,如欲硬抗徒自吃苦,不如暫且委曲求全,由我陪你同投廣西『勾漏山』,伺機擺脫控制,並將這座『黑地獄』也一併毀掉!」
「七劍神君」歐古月振衣而起,一聲怒嘯,青袍大袖拂處,拂得「鐵袖青娥」白玉蓮所化那堆骨灰,四散飛揚,然後目注「綠鬢妖婆」喬賽喬,淡笑說道:「你怎麼也把『七劍神君歐古月』七字,看得如此一錢不值?我難道會懼怯一些藥物毒力,便低首甘心的去作那『幽冥主宰』臣僕?」
谷家麒一旁插口說道:「義父若能暫時忍氣投奔『黑地獄』,倒是一樁莫大功德!」
「七劍神君」歐古月愕然問道:「怎麼會是莫大功德?」
谷家麒說道:「孩兒已與幾位志同道合友好,議定明年五月初五,共破『黑地獄』,義父若能先期前往,明面雖是由於中毒被制,實際卻是臥底,則到時裡應外合之下,必然成功,殲滅掉『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等,豈非不但為自己報卻深仇,也替武林中除去巨害,成就一樁莫大功德!」
「七劍神君」歐古月聞言,仍是冷笑搖頭。
「綠鬢妖婆」喬賽喬遂向谷家麒微施眼色.一陣狂笑說道:「好好好,你既然不願弱了你『七劍神君』名頭,我們也無法相強,但我有句話兒,卻要先問麒兒一下!」
話完,便即轉身目注谷家麒,發話問道:「麒兒,你忍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你義父所中劇毒發作,熬盡無邊痛苦,身遭慘死!」
谷家麒應聲答道:「當然不忍,但苦於我們無法身代!」
「綠鬢妖婆」喬賽喬點頭說道:「我們雖然既不忍見.又不能代,但我卻想出了解決這項痛苦的兩條妙策!」
谷家麒喜形於色地問道:「義母想出了什麼妙策?」
「綠鬢妖婆」喬賽喬神色冷冰冰地說道:「第一樁妙策是由我們兩人下手,把你義父殺死,免得他或是熬受無邊苦痛,慘不忍睹!或是投奔『黑地獄』,壞了他『七劍神君』的一世英名!」
谷家麒料不到義母「綠鬢妖婆」喬賽喬竟會想出如此荒謬之策?不由聽得緊蹙雙眉。
但「七劍神君」歐古月卻高興已極地拊掌大笑說道:「好策,妙策,虧你想得出來.這方法委實奇妙無比!麒兒不必為難,儘管與你義母向我下手便了!」
谷家麒聞言,心中暗想自己這義父義母的性情之怪,著實無與倫比!遂向「綠鬢妖婆」喬賽喬搖頭說道:「義母這第一樁妙策,恕麒兒不敢苟同,請問第二樁是何妙策?」
「綠鬢妖婆」喬賽喬的臉上神色,由森冷含煞,變作了柳媚花嬌,向「七劍神君」歐古月嫣然一笑說道:「我本想把你殺了干靜,但你那寶貝兒子,不肯殺你,我也未便單獨下手,只好另想別法!」
話完,轉對谷家麒笑道:「麒兒.我們既然不忍心見你義父身受奇慘,你又不肯殺他,則只好眼不見心不煩地,殺掉我們自己!」
谷家麒夷然點頭笑道:「這倒使得!」
「綠鬢妖婆」喬賽喬看了谷家麒兩眼,向「七劍神君」歐古月格格笑道:「十五年前,你自終南山『百丈壁』下,帶走麒兒之時,是想把他造就成一個身負絕藝,但心狠意毒,無惡不作的驕狂少年,以報『摩雲手』谷嘯天的殺子之仇!可惜他先天不惡,任憑你後天如何薰陶,終難全如所期!你看他不忍心殺你,卻肯慨然自盡,哪裡稱得上心狠意毒,無惡不作……」
「七劍神君」歐古月不等「綠鬢妖婆」喬賽喬話完,便即感慨無窮地,長歎一聲說道:「關於此事,我起意確實如你所說,但對他悉心調教之下,發現麒兒無論在心性,悟力,姿質,進境等任何方面,均比死在摩雲手谷嘯天手下的風兒強過多多,義子既已勝於親子.並善體親意,旦夕承歡,你我一身絕藝,也算有了傳人,仇恨自然漸漸淡忘消失!故而除了睚毗必報,高傲倔強,不肯讓人等事,我仍要麒兒保持我的一貫作風以外.並未企圖把他訓練成無惡不作之人,反而教了他不少立身處世之道!」
谷家麒直到今日才算徹底瞭解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對待自己的一番心情,不由感動得淒然垂淚!
「綠鬢妖婆」喬賽喬靜靜聽完微笑說道:「你既連殺子之仇,均能淡忘.怎的對目前小事,卻執拗得不肯回頭?」
「七劍神君」歐古月知道「綠鬢妖婆」喬賽喬是在費盡苦心,旁敲側擊地,規勸自己,遂搖頭一歎說道:「你不必繞著彎兒,對我勸說,須知歐古月一生狂傲,從不服人,我怎能忍氣吞聲地,甘為幽冥主宰臣僕?」
「綠鬢妖婆」喬賽喬看看「七劍神君」歐古月,微笑問道:「你自稱一生狂傲,請問我的狂傲程度,比你如何?」
「七劍神君」歐古月猜不出她問話用意,應聲答道:「你我性相若,均是一般狂傲!」
「綠鬢妖婆」喬賽喬點頭說道:「你既知道我與你的狂傲程度,不相上下,何以我並未中毒,都肯陪你投奔『黑地獄』,你倒反而不肯?」
「七劍神君」歐古月依舊搖頭說道:「你為是我,我卻不肯為我自己!」
「綠鬢妖婆」喬賽喬突然臉色一變,向「七劍神君」歐古月沉聲叱道:「歐古月,你怎的如此自私?我肯為你,你為何不肯顧慮顧慮我與麒兒?要知我們雖被世人誤解,冠以凶毒之號,其實卻是真正性情中人,你寧甘熬受無邊慘痛,成全一世英名,豈不等於逼得我與麒兒傷心無奈的自盡而死!」
說也有趣,「綠鬢妖婆」喬賽喬說了多少好話,歐古月均自執拗不聽,但如今這一頓大罵,反倒把位難纏的「七劍神君」,罵得服服貼貼,無法反駁!
喬賽喬怒叱「七劍神君」歐古月以後,目注谷家麒冷然發話說道:「麒兒,我們且等你義父最後一句答話,他若依然執拗,不聽良言.我們立時各擊天靈便了!」
「七劍神君」歐古月在「綠鬢妖婆」喬賽喬這一番先行曲折迂迴,最後才作正面轟擊的猛烈攻勢之下,只好有條件的投降,苦笑兩聲,搖頭說到;「你們要我暫時忍辱含羞,投奔『黑地獄』,便必須依我兩項條件!」
「綠鬢妖婆」喬賽喬與谷家麒見「七劍神君」歐古月居然鬆口,不由均自心頭狂喜!喬賽喬連連點頭,含笑答道:「慢說兩項條件,便是兩千件兩萬件,我們無不依從!」
「七劍神君」歐古月說道:「第一項條件便是不許你陪我同往『黑地獄』,由我單獨前去!」
「綠鬢妖婆」喬賽喬愕了一愕,立即點頭說道:「好,就讓你一人單獨前去吃苦,我則趕緊督修『江東別苑』,與『七劍宮』,好等你脫險以後……」
說到此處,忽似想起甚事?嫣然一笑又道:「我那『江東別苑』不必修了,等你安然脫險以後,我就陪你在『七劍宮』中,長居沒世!」
「七劍神君」歐古月搖頭笑道:「一來江東別苑已在大興土木,二來我受人挾制,投奔『黑地獄』後,『七劍神君』四字,業已無顏再用,故而『七劍宮』已不必重修,萬一我能度過此劫,脫險歸來,也打算與你長相廝守,終老『小孤山』了!」
谷家麒雙睛濕潤地,一旁靜聽,覺得義父義母之間的相愛真情,平素尚有些因天性驕傲,各自矜持,但在這生離死別關頭,卻毫無保留地,盡傾肺腑!
「綠鬢妖婆」喬賽喬靜靜聽完,點頭笑道:「依你,依你,一切依你!你平日喜歡宮室之美,我便把『江東別苑』刻意經營,務期建造得五步一樓,十步一閣……」
「七劍神君」歐古月截斷喬賽喬話頭笑道:「我自經此禍,心情忽然大變,業已對那些金碧輝煌的七寶樓台,感覺厭惡!只要有數間茅屋,與你布衣相守,於願足矣!」
「綠鬢妖婆」喬賽喬目光微睨「七劍神君」歐古月,秀眉一蹙,含笑說道:「我的心情,與你大同小異,難道像我們這等惡煞凶魔,略經挫折,便會回頭入道嗎?」
說至此處,眉頭一舒,又向「七劍神君」歐古月微笑說道:「第一樁條件,完全依你,第二樁條件,又是什麼?」
「七劍神君」歐古月揚眉說道:「我委曲求全,含垢忍辱,總得有個限度!麒兒既與人約好於明年五月初五大破『黑地獄』,我便以此為期!你們能夠及時趕到,或可彼此團聚,倘若稍有延誤,則只能尋得歐古月自盡而死的遺骨而已!」
谷家麒點頭說道:「義父放心,孩兒與一干友好,暨義母等人,必然如期趕到!但孩兒如今也有兩項要求,想請義父應允!」
「七劍神君」歐古月目注谷家麒,靄然微笑說道:「麒兒,我對你的態度.適才業已表示,疼愛之切,勝若親生!你有何請求,儘管說出就是!」
谷家麒道:「義父既已決定暫時忍氣投奔『黑地獄』.則不如立即動身,因為白玉蓮死前曾說義父所中劇毒,每隔五日,便將發作一次,似乎不必多受這種無謂痛苦!」
「七劍神君」歐古月點頭說道:「麒兒所言有理,我聽你勸告,立即動身!但『大巴山』與廣西『勾漏山』,相距頗遠,『八駿飛車』縱然再快,也難在五日以內趕到,看來我總難免嘗嘗『黑地獄』特製劇毒的滋味了呢!」
谷家麒憂形於色地說道:「故而孩兒第二項請求,便是要與義母同駕『八駿飛車』,將義父送到廣西『勾漏山』,途中萬一義父毒發,也好有人照應!」
「七劍神君」歐古月搖頭說道:「我答允暫時忍氣苟活的第一個條件.便是不許你義母陪我同入『黑地獄』.如今怎再加上你呢?」
「綠鬢妖婆」喬賽喬接口微笑說道:「你弄錯了,麒兒之意,只是與我把你送到『勾漏山』,並非陪你同入『黑地獄』!」
「七劍神君」歐古月點頭狂笑說道:「好好好!我答應麒兒所請.我們也可多作數日之聚!」
谷家麒見義父已應允,遂喜形於色地,恭請歐古月、喬賽喬坐上「八駿飛車」,自己則跨轅執韁,策動駕車駿馬,星夜趕程,絕塵飛馳!
一日,兩日,三日,四日,到了第五日正,業已進入廣西省界,只是距離「勾漏山」,尚有三四百里路程而已!
「綠鬢妖婆」喬賽喬自第五日清晨開始,便密切注意「七劍神君」歐古月的臉上神色!
如今忽然發現歐古月眉頭緊蹙,臉色灰敗,遂命谷家麒暫時停車,向歐古月問道:「你感覺怎樣,可是有些不對了嗎?」
「七劍神君」歐古月臉上皮肉一陣抽搐.蹙眉緩緩說道:「我覺得心中空洞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異常難過!」
喬賽喬、谷家麒均知「鐵袖青娥」白玉蓮所說不差.「七劍神君」歐古月體內潛伏劇毒,已在這第五日上開始發作!
就在谷家麒、喬賽喬滿腹愁思,相顧無策之際,那位武功絕世的「七劍神君」歐古月,居然呻吟大作,自「八駿飛車」以上盤坐不穩,翻身跌落塵埃,難過得滿地亂滾!
喬賽喬見「七劍神君」歐古月滿地翻滾,雙手亂抓的那等痛苦情形,不由淚流滿面的大聲喝道:「歐古月,振作一點,我記得白玉蓮臨死以前,曾說第一二次劇毒發作之時,以你功力,尚可支持得住!」
這幾句大聲的說話,宛如迷茫塵海中的暮鼓晨鐘,使得正為劇毒侵凌的「七劍神君」歐古月,靈智略清。
趕緊默運內家神功,抵抗那種無處抓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的奇異痛苦!
正在此時.忽然一聲「無量佛」號,起自身前。
只見三四丈外的山崖之後,轉出一位黑袍道人,手持半個葫蘆所制的一具水瓢,走到谷家麒身邊,微笑說道:「此處各種瘴毒極多,行人稍不小心.便蒙其害!據貧道看來,那位老施主的痛苦情形必是中了最厲害的『金錢無形毒瘴』,小施主且持我這具藥瓢,臼上一瓢山泉,給那老施主飲下,即可安然無事!」
谷家麒正在焦急無奈,聞言也未細思.遂接過藥瓢,縱到山壁之間,臼了一瓢清泉遞給「七劍神君」歐古月飲下!
說也奇怪,「七劍神君」歐古月飲下山泉以後,不但四肢百骸間所感受那種無法形容的奇異痛苦,立即完全消失,並覺精神煥發,週身舒適無比!
「七劍神君」歐古月舒了一口長氣,搖頭歎道:「這種劇毒之力,委實奇異強大無比,太難抗拒!但事後卻又週身舒泰,精神百倍……」
「綠鬢妖婆」喬賽喬心中一動,回頭尋那贈送谷家麒藥瓢的黑袍道人,發現已悄悄溜走,杳無蹤影!
谷家麒也自恍然大悟,猜出那黑袍道士定是「黑地獄」人物,目光一注手中藥瓢。
果見瓢內現出幾行字跡,寫的是:「幽冥主宰特賜『幽冥聖藥』一瓢,歡迎新來佳客!」
「七劍神君」歐古月看完字跡,冷笑一聲,左手微揮.震碎那具藥瓢,又與「綠發妖婆」喬賽喬,谷家麒等,同駕「八駿飛車」,繼續東進!
到了「勾漏山」後,連向不少山民獵戶打聽,均不知「黑地獄」的所在。
直到日影全沉,夜色如墨之際,方在一條幽澗以內,聽得一種令人心悸的鬼哭之聲,依稀可以辨出,說的是:「欲…尋…黑…地…獄,須…登…鬼…影…峰……」
這「鬼影峰」三字,適才聽到獵戶說過,就是幽澗左側的峭拔高峰,如今在朦朧月色以下,委實極像一具張牙舞爪的猙獰鬼影!
「綠鬢妖婆」喬賽喬與谷家麒,早把「八駿飛車」,存放在「勾漏山」口。
如今辨出依稀鬼哭以後,便偕同「七劍神君」歐古月,施展絕世輕功,飛登「鬼影峰」頂!
才到「鬼影峰」半腰,便見近峰頂處,現出一片磷光,磷光中並有字跡不停閃爍明滅!
「七劍神君」歐古月來到切近,方看出該處是一形如古井的黝黑深洞,井欄上閃爍著八個磷光大字:「欲求極樂,請入地獄!」
「七劍神君」歐古月突然軒眉狂笑說道:「想不到『黑地獄』的門戶,竟是這樣一口古井,你們趕緊回去,各事所事,我要入地獄了!」
語音方落,人影疾騰,連「綠鬢妖婆」喬賽喬的一聲「且慢」,尚未叫出口來,「七劍神君」歐古月的身形,已如隕電飛星般的,直墜那看來不知多少深淺,黑黝黝的古井以內!
「七劍神君」歐古月既已投入「黑地獄」內,「綠鬢妖婆」喬賽喬遂向谷家麒長歎一聲說道:「麒兒,我們走吧,明年再來!」
谷家麒深悉義父性情,知道「七劍神君」歐古月此次忍氣投奔「黑地獄」,心中受了莫大委屈,故而傷感得含著兩眶熱淚,不捨就走!
「綠鬢妖婆」喬賽喬心中雖也悲痛萬分,但因年齡身份,及經驗關係,終較沉穩。
見谷家麒淚流滿面,遂含笑勸慰說道:「麒兒不必這樣難過,年餘小別,又有何妨?以你義父那等身手,難道還怕他在這『黑地獄』中,吃了虧嗎?」
谷家麒淒然一歎,忍淚回身……
忽然聽得鬼語啾啾,面前宛若幽靈出現般,冉冉飄來三條黑影!
喬賽喬何等眼光?一看便知這三條鬼影,武功極高,施展的竟是幾乎絕傳的「鬼影飄風」身法,遂命谷家麒與自己並肩而立,便於照應,俾免受鬼蜮暗算!
那三條鬼影.一字排開,擋著喬賽喬、谷家麒去路,既不發話,也無絲毫動作!
「綠鬢妖婆」喬賽喬柳眉微剔,冷冷說道:「面前何人?是神歸廟,是鬼歸墳,是人便報上字號,何必如此裝模作樣地,擋住我們去路則甚?」
三條鬼影以內當中一人,冷哼一聲,慢吞吞地說道:「你們既到極樂世界邊緣,怎不到極樂世界之中走走?」
「綠鬢妖婆」喬賽喬曬然說道:「我們正是活得有點不大耐煩,想到地獄以內,觀光觀光,可惜閻王不要命,小鬼不來催,缺乏了個接引之人!」
三條鬼影中的左邊一人接口說道:「你們要人接引,卻有何難?隨我前去就是!」
谷家麒怒火高騰,憤然叫道:「憑你也配!」
語音甫出,右掌疾推,一股勁急罡風,便向左邊鬼影當胸撞去!
左邊那條鬼影,「嘻嘻」一笑,毫未閃躲,竟對谷家麒所發勁急掌風,夷然無懼.只把他所著玄衣衣角,微微拂起!
「綠鬢妖婆」喬賽喬知道谷家麒姿稟極好,又經自己與「七劍神君」歐古月十五年辛苦撫養.悉心栽培,一身功力,已頗不弱,如今蓄怨發怒之下,相距又復不遠,竟未傷得那條鬼影分毫,委實有點出人意外!
驚愕之間,忽然想起谷家麒所說.已被「黑地獄幽冥主宰」設法羅致的一位武林奇人,遂向那左邊鬼影,發話問道:「你莫非便是以『玄清神功』,名震武林,後來突然失蹤不見的『玄清羽士』陸文廣嗎?」
左邊那條鬼影,陰森森地冷笑一聲,語音微帶悲淒,接口答道:「陸文廣的『玄清羽士』外號,已棄多年,我如今叫做『玄清鬼使』!」
「綠鬢妖婆」喬賽喬見谷家麒劍眉雙剔,大有一掌無功,繼續動手之意,遂運用他人無法聽見的「蟻語傳聲」功力,向谷家麒耳邊,低低說道:「麒兒不要妄動,左面這條鬼影,便是『玄清羽土』陸文廣,他有『玄清神功』所化無形氣網防身,你用劈空掌力,傷他不得!」
谷家麒傲骨天生,哪裡肯服?
鼻中低哼一聲,暗地提聚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生平絕技「硃砂巨靈神掌」,並加上了十一成「金剛力」,飄身搶步,腳踏中宮,一式「直搗黃龍」!便向自稱「玄清鬼使」的陸文廣的胸前拍去!
「玄清鬼使」陸文廣何等功力,自然識貨,見谷家麒一隻右掌,突然粗大,並轉朱紅,也不禁深吃一驚,不敢再復賣狂,袍袖拂處,將自己成名絕學「玄清神功」,從無形轉為有形,拂出一片排空勁氣!
兩種傲視當世的內家神功,凌空互接之下,「玄清鬼使」陸文廣「噫」了一聲,右足微撤半步!
谷家麒則身形一震,退後三尺,俊臉飛紅,殺氣騰眉,探手懷中,摸出了七柄金色小劍!
「綠鬢妖婆」喬賽喬目注谷家麒,沉聲叱道:「麒兒,怎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有多大能為?敢與昔日威震武林,受人尊敬的『玄清羽士』,如今卻仰人鼻息,做人牛馬的『玄清鬼使』陸大英雄動手!」
中間那條鬼影聞言,冷冷說道:「喬賽喬,你不必出語譏諷,『七劍神君』歐古月適才業已自投地獄,還不是也與我們同樣命運?」
「綠鬢妖婆」喬賽喬看出攔住自己的三條鬼影,均是非常人物.遂向中間這條鬼影,暨右邊那條鬼影,冷冷問道:「你們三人之中,既有一人是『玄清羽士』陸文廣,則其他兩人,應該是『單掌追魂』錢正威,及『虯鬚劍客』董宏年了!」
其餘兩條鬼影,均是一律蒙面黑衫,想不到喬賽喬竟會輕輕易易地一口叫破自己來歷,不禁愕了一愕,仍由當中那條鬼影冷然答道:「單掌追魂及虯鬚劍客等當年舊號,已成明日黃花,如今我叫『追魂鬼使』,他叫『虯鬚鬼使』!」
「綠鬢妖婆」喬賽喬哂然說道:「失敬,失敬,原來是『三大鬼使』!但不知你們擋住我母子去路則甚?難道也要硬逼我們投奔『黑地獄』嗎?」
「追魂鬼使」錢正威搖頭答道:「黑地獄中向來只收自動投奔之人,否則均將拒之於『鬼門關』外!」
「綠鬢妖婆」喬賽喬詫道:「你們既非想逼我們投奔『黑地獄』,卻攔阻去路則甚?」
「追魂鬼使」錢正威答道:「我們奉了『幽冥主宰』之命,特來告訴你兩件事兒!」
「綠鬢妖婆」喬賽喬說道:「什麼事兒?不必吞吞吐吐,要講快講!」
「追魂鬼使」錢正威說道:「第一件事兒,是告訴你凡人一入『黑地獄』,便對『幽冥主宰』真心相從,決不願再復離卻那等極樂世界!你們目前雖尚執迷不悟,但若自願想進『黑地獄』時,只要跪在『鬼影峰』頭那口古井之前,虔誠禱祝,三呼『幽冥主宰』,立即有人接引!」
「綠鬢妖婆」喬賽喬方自冷哼一聲,谷家麒業已憤然作色叱道:「簡直是鬼話連篇.癡人說夢!」
「玄清鬼使」陸文廣忽然吟道:「俗人不識其中樂,竟把真言當謊言……」
「綠鬢妖婆」喬賽喬冷笑說道:「管你真言也好,謊言也好,想叫喬賽喬母子,自動歸心,除非日從西起!」
語音略頓,轉對「追魂鬼使」錢正威問道:「第一件事,不必再提,第二件事,又是什麼?」
「追魂鬼使」錢正威說道:「今年七月十五日中元鬼節,『黑地獄』大開鬼門,歡迎任何武林人物,入內參觀極樂景象!」
「綠鬢妖婆」喬賽喬點頭說道:「這件事倒蠻有意思,喬賽喬母子,到時準定來此赴約!」
話完,手攜谷家麒,以兩道嬌媚無比,也冷銳無比的目光,一掃「黑地獄」三大鬼使,緩緩又道:「那『幽冥主宰』命你們轉告的兩件事兒,喬賽喬母子業已知曉,還有什麼其他事兒沒有?」
「追魂鬼使」錢正威搖頭說道:「沒有其他事了,你母子們儘管請便!」
「綠鬢妖婆」喬賽喬冷笑一聲,左手彈處,三點慘綠色的「陰磷毒火」飛出丈外,打中一塊山石,把那山石燒得「絲絲」作響,並發話說道:「你們不擋我母子去路還好,否則『黑地獄』的『三大鬼使』,便將變成這塊山石一樣!」
「追魂鬼使」錢正威,「玄清鬼使」陸文廣,「虯鬚鬼使」董宏年等三人,閃身讓路。陸文廣冷然說道:「喬賽喬,你這『陰臨鬼火』,何足為奇?等你們七月十五來時,我讓你見識見識最慘酷的『冷焰搜魂』刑罰.受刑人或許就是『七劍神君』歐古月呢!」
喬賽喬與谷家麒均自聽得暗暗咬牙,心頭好不難過!
正在此時,突然一陣淒淒鬼哭之聲,彷彿從這「鬼影峰」山腹以內,透地傳出!
「追魂鬼使」錢正威聞聲之下,向「綠鬢妖婆」喬賽喬及谷家麒說道:「幽冥主宰大概為了『七劍神君』歐古月投奔『黑地獄』之事,升座『森羅殿』,發出『九幽鬼哭』相召,我們均將歸去,你們也快走吧!」
「綠鬢妖婆」喬賽喬心中雖然悲傷憤怒已極,但臉上卻仍裝出若無其事的神情,厲嘯一聲,拉著谷家麒,離開「鬼影峰」頭,施展絕世輕功,飛弛而下!
出了「勾漏山」口,尋得「八駿飛車」,「綠鬢妖婆」喬賽喬才傷心淚落,濕透衣衫地,向谷家麒悲聲說道:「麒兒,我們也該立即分手!」
谷家麒訝然凝目,喬賽喬又復說道:「你去苗疆赴約,我則趕回『小孤山』,吩咐他們停止重修金碧輝煌的七寶樓台,只蓋上幾間茅屋,等你義父脫險歸來,好與我一同偕老!」
谷家麒愁容滿面地問道:「義母,你對營救我義父脫險一事,有把握嗎?」
喬賽喬長歎一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只好盡力為之而已!但由於適才錢正威、陸文廣、董宏年等『三大鬼使』出現,『黑地獄』中實已網羅不少出奇高手,將來要想除害救人,必將大費手腳的了!」
谷家麒因一記劈空重掌,一記「硃砂巨靈神掌」,均未曾擊傷「玄清鬼使」陸文廣,反而略受小挫,也已深悉對方厲害,知道僅憑自己,及水中萍,許慈航,岳悲雲等之力,想破「黑地獄」似難為功。必須把水中萍之師「冷香仙子」聶冰魂這等前輩高人,拉上幾個,與義母聯手進行,方可有望!
戒意既深,傲氣遂減,向「綠鬢妖婆」喬賽喬躬身說道:「義母放心,孩兒深知『黑地獄」中那群鬼蜮之徒的武功心計,兩皆厲害無比!此去必然設法多邀能手助陣,義母請回『小孤山』,我們等七月十五的中元鬼節,在勾漏山『鬼影峰』頭,再見面吧!」
「綠鬢妖婆」喬賽喬深深一歎,妙目之中.淚光漣漣,抬手微掠發邊的散亂青絲,一抖韁繩,催動「八駿飛車」,向谷家麒揮手而去!
喬賽喬被江湖人物稱為「綠鬢妖婆」之故,便由於她年雖八十以外,卻因內功精湛,養生有術,依然花容月貌,綠鬢紅顏!但如今在她臨別揮手.一掠雲鬢之際,谷家麒似乎看見她如雲綠鬢之間,業已摻雜著幾絲白髮!
谷家麒失驚之下,一聲「義母」尚未喊出口來,「八駿飛車」其速如飛,連人帶車,業已到了十餘丈外!
獨立蒼茫,低徊往事,谷家麒心中不由充滿了一片悵惘愁思,暗想古人詩句說得好,「王孫莫學多情客,自古多情損少年」。
經過這場意外飛災以後,義父固然淡盡雄心,磨消豪氣,義母恐怕也將凋殘綠鬢,難保朱顏!
「大巴山」驚變迄今的幾日心懷,已令義母的鬢上生霜,此去「小孤山」心懸愛侶,啃嚼相思的數月光陰,豈不可能使義母向為天下武林人物所妒羨的綠鬢紅顏,變作了雞皮鶴髮?
由此可見,益時葆元之道,首重寬心,凡事不必斤斤計較,淡泊名利,善養太和,才是至高無上的處世作人妙訣!
谷家麒感傷片刻.便自略定心神,西行奔向與水中萍、許慈航等約會的「苗疆魔谷」。
由廣西「勾漏山」,西奔雲南,途中須經一座頗為有名的「十萬大山」,谷家麒便在這「十萬大山」之中,又復遇到了一件岔事!
去天一幄,仰石萬尋,豹隱層巒,螺堆列嶂,名山景色,果極宜人。
谷家麒登臨縱目之餘,胸懷漸寬,愁思微減!
信步閒遊,走上一座峭拔孤峰。
卻見峰頭業已先有一位瘦削枯乾的黑鬚老頭,業自拈鬚微笑說道:「谷老弟,我們在『邛崍幽谷』一別,竟在這『十萬大山』,再復見面,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谷家麒聞言才驀然想起,這黑鬚老頭,正是在「三絕大宴」以上,大顯空空妙手的蓋世神偷令狐元。
遂抱拳笑道:「令狐前輩獨自遊山,雅興不淺!」
令狐元感慨無窮地,長歎一聲答道:「並不是我雅興不淺,只因莽莽紅塵之中,到處都是骯髒齷齪,連偷他們幾件東西,都會感覺沾污了我這一雙賊手!還不如嘯傲雲煙,與猿鶴等無機之物為伍,來得心頭清靜!」
谷家麒聞言,不禁向令狐元身上所著那件滿沾塵垢的敝舊長衫,看了一眼。
令狐元會意笑道:「谷老弟不要以為我滿口清高,身上卻穿得如此骯髒破舊,須知令狐元衣髒心不髒,比起江湖中那些看來道貌岸然,實則滿腹鬼蜮肝腸的人面獸心之輩,在品格上,總要強得多暱!」
谷家麒聞言,想起令狐元那手神乎其神的神偷妙技,不由心中一動,觸發出一種奇妙想法!
令狐元笑道:「老弟想些什麼?莫非不以令狐元之言為然嗎?」
谷家麒搖頭笑道:「老前輩休要誤會,谷家麒是對前輩風節,無任敬仰。」
令狐元哈哈一笑,兩人相互指顧煙嵐,談笑得居然投機已極。
谷家麒存心體察,發現令狐元果然是位仁心血性的俠義人物,遂在傷感頗甚之下,把「黑地獄」那樁秘密,以及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已遭暗害等情,對這蓋世神偷,細述一遍。
令狐元聽得驚奇萬分.說道:「谷老弟.你們將來大破『黑地獄』之時,令狐元雖然不才,亦願一盡綿薄。」
谷家麒聞言欣然說道:「老前輩倘肯相助,倒有一樁極為重要之事,必須仰仗大力。」
令狐元笑道:「若論對壘交鋒,過招換掌,我這點功夫,卻差得太遠!生平絕技只有一個『偷』字,以及自覺輕功倒尚不俗而已!谷老弟是否想讓我替你偷點什麼東西?」
谷家麒點頭笑道:「我想請令狐前輩一展空空妙手,設法把那『幽冥主宰』特製奇毒的解藥偷來,便足解救所有中毒之人,豈非功德無量?但此事難在……」
令狐元笑道:「谷老弟請講,此事難在何處?」
谷家麒劍眉攢蹙說道:「以谷家麒在『邛崍幽谷』親見令狐前輩所施展的神偷絕技看來,前輩若能近得『幽冥主宰』,必可如願!但難的卻是『黑地獄』深居百丈古洞之下,戒備又極森嚴,似乎根本無法不動聲色的悄悄混入!」
令狐元雙眉一展,哈哈笑道:「我倒有個法兒,可以不動聲色的混入『黑地獄』內!」
谷家麒又驚又喜地,接口問道:「令狐前輩有何妙策?谷家麒願聞其詳。」
令狐元笑道:「老弟方纔曾說今年七月十五的中元鬼節,『黑地獄』大開鬼門,歡迎任何武林人物,前往參觀,我若乘機進入,豈不是順理成章之事。」
谷家麒想了一想搖頭說道:「如此作法雖好,恐怕其中還有兩點困難。」
令狐元點頭笑道:「老弟果然心細,但你所說的這兩點困難,我不但早已料到,並已想出了奇妙對策!」
谷家麒意似不信地,聳眉問道:「老前輩如此洞燭機先,委實太令谷家麒欽佩無已!但不知……」
令狐元知道谷家麒不信自己猜得絲毫不錯,遂目注谷家麒含笑說道:「老弟所說的第一點因難,是否認為乘著『中元鬼節大會』,混進『黑地獄』,雖然容易,但怎樣留居其中,慢慢設法動手,卻是一件難事!」
谷家麒方一點頭,令孤元又復說道:「第二點因難,則與第一點互有關聯.就是縱能留在黑地獄中,而我這個『神偷』名兒,也會引得對方加強戒意,不便下手!」
谷家麒歎服無已地,點頭笑道:「老前輩完全猜對,請教你所想出的奇妙對策,又是如何?」
令狐元滿面得意神色,微笑說道:「我要在『中元鬼節大會』以上,設法引誘『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使他們主動運用機謀,把我留在黑地獄內!」
谷家麒微帶懷疑地,目注令狐元問道:「老前輩打算運用什麼妙策,引誘『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主動把你留在『黑地獄』內?」
令狐元笑道:「二三十年以前,有一位名震武林的邊疆大俠『鐵扇先生』,面貌生得與我有虎賁中郎之似!」
谷家麒「哦」了一聲說道:「老前輩打算用『鐵扇先生』身份,參與『中元鬼節大會』.使『黑地獄』中人物.慕名設法加以延攪嗎?」
令狐元點頭笑道:「我把鬚髮染白,蒙面參加,由老弟旁敲側擊地,叫破我是蹤跡久隱的邊疆大俠『鐵扇先生』,使不致啟人疑竇!」
谷家麒想了一想,蹙眉說道:「那『中元鬼節大會』,既然群英畢集,則所有成名之士,少不得都要顯露幾手絕藝神功……」
話猶未了,令狐元便已點頭笑道:「老弟料得不錯,我就是要乘機表現幾手出神人化的絕世武功,才會使那兇惡如鬼,狡猾如狐的『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深信我這邊疆大俠『鐵扇先生』身份,不是假冒的呢!」
谷家麒惑然說道:「老前輩……」
令狐元會意搖手,大笑說道:「老弟不要為我擔心,我真實武功,雖僅中上程度,但生就一雙賊手,專會巧變魔術.我利用如今直到七月十五的這段充裕時間,好好準備準備,到時以巧妙魔術,代替真實武功,來上一番精彩表演,包管神奇得藝壓群雄,使天下名家,一齊歎服!」
谷家麒聽得正自將信將疑,令狐元又復笑道:「那『幽冥主宰」與『黑心張良』司馬庸,看得心驚目眩之下,必然主動設法動我腦筋,而他們所用手段,又必然是與對付老弟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一般的暗下劇毒……」
話音至此略頓,異常得意地笑了一笑,繼續說道:「我有備而往,自然不會中毒,但我偏偏假作中了他們的惡毒暗算,豈不便把我這位蓋世神偷.順理成章地,留在了『黑地獄』內?」
谷家麒又驚又佩.眉飛色舞地,目注令狐元問道:「老前輩留在黑地獄以後,打算怎樣施展空空妙手?」
令狐元微笑說道:「黑地獄中所爭取的,都是些絕世高手,而絕世高手多半自視極尊,輕易不肯服人,如老弟所說的『玄清羽士』陸文廣,『單掌追魂』錢正威,『虯鬚劍客』董宏年等,定有迫不得已的深切苦衷,才不得不甘受『幽冥主宰』駕馭!」
谷家麒點頭贊同令狐元這種看法。
令狐元又復說道:「而『幽冥主宰』所駕馭這些絕世高手之法,必是使他們中毒以後,毒力便如附骨之蛆,永存體內,定期發作!他們如聽駕馭,則在毒力臨發之前,給予暫時解藥,否則便將禁受那人所難熬的無邊痛苦……」
谷家麒想起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毒發之時的痛苦情狀,不禁不寒而粟地,連連點頭說道:「老前輩這種判斷,極為正確。」
令狐元目中神光微閃,繼續說道:「既然『幽冥主宰』必須定期給予被害人解毒之藥,而我又是被害之人,則乘機偷他解藥,似乎並不太難……」
谷家麒劍眉微蹙,面帶憂容說道:「照老人家這等說法,偷取『幽冥主宰』的獨門解藥不難,但解藥到手以後,要想脫身逃出『黑地獄』,恐怕卻非易事?」
令狐元大笑說道:「老弟你說錯了,我把解藥弄到手後,怎肯脫身離開『黑地獄』?我要乘機將你義父歐神君,暨『玄清羽士』陸文廣等所中劇毒,完全解除,命他們佯做未解,依舊聽命於『幽冥主宰』,以及為虎作倀的『黑心張良』司馬庸,靜等明年五月,老弟等外援一到,再復奮起發難,豈不使『幽冥主宰』等,變生不測,禍起蕭牆,這座暗無天日的『黑地獄』,立可摧枯拉朽,瓦解冰消!」
谷家麒拊掌大笑說道:「老前輩這種妙策,太以高明,定然如願成功,為武林中人造福不淺,谷家麒代我義父,先行謝過!」
說完,便自深深一禮!
令狐元含笑還禮,心中也頗高興,認為自己這等想法作法,確實天衣無縫,萬無一失!
令狐元目注谷家麒笑道:「谷老弟,我們計算既定,便暫時分手,且等七月十五的『中元鬼節』,在『勾漏山鬼影峰』頭,再相見吧!」
谷家麒點頭問道:「我去『苗疆魔谷』,老前輩卻去哪裡?」
令狐元笑道:「我要為我的適才所計,準備一切,需得不少東西,跑得遠呢!」
說到此處,忽似想起甚事,雙眉微軒,又向谷家麒笑道:「谷老弟,你既要去『哀牢山神魔谷』令狐元倒有一樣東西,可以送你。」
谷家麒知道這位蓋世神偷出手定非凡物,遂含笑問道:「老前輩想送我什麼東西?」
令狐元笑嘻嘻地,自懷中取出一根朱紅令箭,遞與谷家麒觀看。
谷家麒接令在手,見上面並無任何字跡,只是雕刻著栩栩若生的九條飛龍。
一見這根上雕九條飛龍的令箭,谷家麒猛然想起令狐元在「三絕大宴」以上所說之語,不禁失驚問道:「這是不是『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九龍魔令』?」
令狐元點頭笑道:「這『九龍魔令』,是代表哀牢山神魔谷中的無上威權,凡見持令之人,便如見到『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一般,唯命是從,不許有絲毫反抗!谷老弟帶在身邊,或有大用哩!」
谷家麒稱謝收起這根「九龍魔令」,便向令狐元躬身施禮.彼此含笑為別。
令狐元趕往各地,準備一切用物之事,暫時不提。
谷家麒因巧遇這位蓋世神偷,互相商定了共破「黑地獄」妙計,心中自然高興異常,翻越「十萬大山」,向雲南哀牢山的「神魔谷」方向進發。
他進入「哀牢」不久.便走到一處風景絕佳所在,右側是半畝山塘,清澄無比,左側則是一片危峰,雄奇峭拔,並有一條不太大也不太小的瀑布,宛如百尺珠璣,垂空灑落!
谷家麒正在駐足眺覽,翹然聽得瀑布以後的嵯峨亂石之間,響起一陣異常美妙的琵琶樂曲。
谷家麒風流絕世,文武兼資,對於金石絲竹,原極內行,一聽這位彈奏琵琶之人,揚攏慢然,掩抑紓徐,曲調蒼涼高曠,毫無哀怨之音,便知對方定非尋常俗士!
傾耳細聽以下,突然又有一絲清朗嬌脆的歌聲,劃空而至,唱的是:
「放棹滄浪,落霞殘照,聊倚岸回山轉,
乘雁雙鳧,斷蘆飄葦.身在畫圖秋晚!
雨送灘聲,風搖燭影,深夜尚披吟卷,
算離情何必天涯?咫尺路遙人遠!
空自笑,洛陽書生,襄陽耆舊,夢底幾時曾見?
老矣浮丘,賦詩明月,千仞碧天長劍!
雪霄瓊樓,春生瑤席,容我故山高宴,
待雉鳴日出,羅浮飛度,海波清淺!」
谷家麒聽這歌聲,是出自妙齡女郎之口,不由越發一驚,暗想這是哪位姑娘,能有如此高懷逸志?
思念方了,瀑布以後,又響起一陣粗豪爽朗的男子笑聲,跟著便自發話問道:「姑娘唱的可是元人虞伯生『道圓集』中的『蘇武慢』嗎?」
作歌少女,曼聲笑道:「東方兄不但彈得一手好琵琶,對於元人詞曲,竟也這般熟法,委實難得!」
這一聲「東方兄」.叫得谷家麒恍然頓悟,目注瀑布後方,提氣高聲叫道:「那邊在作妙曲清歌的高人逸士,可是『邛崍三絕』中的岳悲雲姑娘,與東方剛兄嗎?」
嵯峨亂石以後,應聲轉出二人,正是一身淡青裝束,清麗絕世,曼妙如仙的岳悲雲及虎背熊腰,滿面虯髯的東方剛等「邛崍雙絕」!
谷家麒抱拳為禮,含笑問道:「邛棘三絕怎的只見兩位,阮清泉老人家未曾來嗎?」
岳悲雲梨渦微現,尚未開言,東方剛業已目注谷家麒狂笑說道:「阮清泉是因留守我們邛崍老巢,未能來此,但谷兄命許慈航轉告之語,似乎只邀請岳姑娘一人,連我東方剛,也算是不速之客呢!」
谷家麒未防東方剛居然抓住這點錯處,當面調侃自己,窘得傻臉一紅,岔開話頭,答訕問題:「許慈航兄何在?」
岳悲雲輕啟珠喉,接口笑道:「阮清泉老爺子與許慈航兄,均是嗜奕如命,老少二人每次相逢,最少非下十局,才得過癮!好在如今距離互相約定的五五端陽之期,尚有數日,他在十局圍棋下完以後.定會趕來此地!」
谷家麒與岳悲雲的目光相接,深覺對方風華容貌,高朗美好得令人不敢逼視。
遂「哦」了一聲,隨口問道:「岳姑娘與東方兄,知道有關『黑地獄』的武林秘聞了嗎?」
岳悲雲點頭笑道:「許慈航兄已向我們詳細說過。」
谷家麒道:「岳姑娘既知此事,則明年五月五日大破『黑地獄』之舉,還望你們『邛崍三絕』,鼎力相助。」
岳悲雲微笑說道:「殲除這等狠毒凶人,自應竭誠參與,群策群力。但我料『黑地獄』人物的惡辣手段,未必盡如所願,谷兄此次回轉『蟠塚山七劍宮』探視的結果如何?你義父母歐神君及喬仙婆,雙雙各有一身絕世神功,想總不致中了鬼蜮暗算?」
谷泉麒聽岳悲雲提到義父,不禁眼圈一紅,悲聲答道:「岳姑娘,你猜錯了.『黑地獄』人物的鬼蜮手段,太以難防,我義母雖然無恙,但我義父卻告身中奇毒,業已投奔『黑地獄』了呢。」
岳悲雲及東方剛,聞言均覺大出意外,愕然詢問詳情,谷家麒遂把「七劍神君」歐古月中毒經過,細說一遍。至於自己與蓋世神偷所定策略,因系機密,暫時卻未宣佈。
岳悲雲聽得歎息不止,搖頭歎道:「黑地獄人物的毒計陰謀,如此無孔不入,著實可怕.但不知水中萍姑娘的師尊『冷香仙子』聶冰魂,以及『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是否也遭遇同樣命運?」
谷家麒也頗替水中萍擔心,正自劍眉雙蹙,意欲答話。
突然一陣哈哈狂笑,從西南峰腳下,轉出一條人影!這條人影,正是「衷牢山神魔谷」內,四大神魔之中,號稱「賭魔」的「傾橐先生」包一勝!
包一勝驟見谷家麒,也不覺微愕,但旋即哈哈笑道:「谷家麒,你不是要在今年秋風大起之時,才來『苗疆魔谷』,怎的突然來得這般早法?」
谷家麒微笑說道:「我們自『熊耳山青竹澗』內一別以來,時間不算太短,你難道未曾感到你頜下的鬍鬚又已長了不少了嗎?」
「傾橐先生」聽谷家麒提到自己賭輸山羊鬍子之事.不由雙目厲芒電閃。
掃視了岳悲雲、東方剛一眼,蹙眉問道:「那位水中萍姑娘,為何不見?」
谷家麒含笑答道:「水中萍因有要事,隨後便來,我們是約定五月五日,同到『神魔谷』中,瞻仰瞻仰公孫魔主丰采!」
包一勝聞言大喜說道:「好好好,水中萍也來最好.我代表公孫魔主,歡迎你們到我『神魔谷』共度端陽佳節!」
谷家麒望著包一勝笑道:「我看你對於水中萍姑娘,甚為懷念!」
包一勝大笑說道:「普天之下,哪一個賭徒賭輸了不想翻本?何況我是『賭魔』,自然盼望水姑娘到來,再和她好好賭上一賭!」
岳悲雲聽得插口笑道:「你便是『苗疆魔谷』以內四大神魔中的『賭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