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蕭條極邊土,徵人薊北空回首。
邊風飄雪哪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
蕭寒的十月天寒冬方至,但雲燕十六州已是瑞雪紛飛,將翠綠大地鋪上了一層及尺的皚皚白雪。
此時由薊州往臨榆的官道途中,只見一批六十餘快騎疾馳而過,只見前力兩騎乃是身穿灰厚毛裘背背大刀頭戴護耳護面毛帽的武士。
不到片刻倏聽後方蹄聲轟然,竟見官道中積雪濺飛如幕疾馳而至,只見前方兩騎乃是身內穿一金一銀蒙面身披銀狐皮裘皮帽的男女,後方則是內穿一式靛青、墨黑蒙面勁裝,外罩花狐皮裘帽的二百五十騎,每人腰際皆繫著一柄寬厚大刀。
再後又是與前行六十餘騎穿著相同,足有近千名的灰衣式士及一些年有五旬的老者。
一行一千兩百餘摧騎著口鼻噴霧的駿騎,奔馳吃力的朝東方長城馳去,似乎有何緊急之事不得延遲?
燕山乃是北疆的天然屏障,春秋燕國所屬時更曾由五室山脈及燕山山脈上高築城牆以拒外患。
爾後秦始皇將春秋戰國齊、趙、秦、燕、魏、楚、韓、中山諸國所築城牆一一修建連接,而成萬里長城,並且深入燕北轄境(現今朝鮮平壤)。
後經歷代增改修建,至隋時在渤海之濱臨榆建一榆關,將燕山之東及渤海之間的一段無屏之地據守,成為重要的一處關卡。
(註:我國隨唐之時外患以東北契丹力量,北方突厥及西北吐番則次之,與契丹便是以燕山為界,但在燕山及渤海之間尚有狹窄腹地延伸至平虛也就是遼河一帶尚屬唐疆,因此平虛之地極易遭契丹侵犯,但至燕山及榆關之時便被拒之難入幽州也就是現今北平一地,因此榆關便是鈄燕山至海濱間的空隙填實,成為保護疆境的重要城關,至於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乃是明代時將榆關重建聯貫燕山長城,成為現今的萬里長城,原秦代的萬里長城而早己頹廢難察了!)
話說回頭!
一千三百餘快騎疾馳至申時左右,己可望見遠方臨榆城的城垛,因此皆快馬加鞭摧騎狂奔。
此時臨近臨榆城尚有五里左右的一處叉路口,卻有二十佘騎焦急等候,當開道的六十餘騎與叉路口的人馬相會時,神色憂慮的一名五旬老者急攔快騎並問道:「諸位同道請了,老天乃是雲燕幫屯主金川,但不知諸位可是飛虎堂同道?」
六十餘騎遭攔立時勒騎頓停,當耳聞雲燕幫金屯主之言,立有一人掀開護面皮罩,現出年約五旬的容貌且應聲道:「原來是金屯主,我等正是飛虎堂所屬,本星宿乃是前路,後方則是本堂總堂主伉儷率正義使者及飛虎堂所屬一千兩百餘人隨後便至,總堂主曾交待沿途若有貴幫之人前迎時不必多禮停頓,立時前行引路至貴幫堂口會見貴幫主!」
金屯主聞言頓時憂急之色一掃而空,遙望遠方果然有大批快騎迅疾接近,立時笑顏滿面的急聲說道:「是!是!諸位且隨我等前往本屯會見幫主!」
於是金屯主一行二十餘騎,立時摧騎前行引路,六十餘飛虎堂所屬也隨後摧騎緊追,後方己相距不到兩里的大隊人馬,也已望見前行人馬,續又啟程疾馳,便也隨後疾馳往臨榆關外北方五十餘里一處土屯。
又高又厚的黃土屯內,乃量和片寬闊的平地,木樓數幢瓦房無數,當三批快騎疾馳而至時屯牆上的哨耬已然傳出訊息,因此立有上百雲燕幫幫徒由各間瓦房內奔出迎接,將先後進入屯內的大批人馬一一引領至早已備妥的寬闊溫暖大房內休歇用膳。
而金屯主則在屯口迎接隨後而至的飛虎堂總堂主金銀令主伉儷,且恭敬的引往一幢三層木樓內。
木樓頂層的內間臥房內,雲燕幫主古耶顏面色灰敗萎靡的臥於木床上,耳聞樓外馬嘶連連,不知是怎麼回事時,已然有一名雙眼紅腫如桃的五旬美婦,滿面欣喜之色的由外間急行而入,並且喜叫道:「太好了……太好了……老爺子,是飛虎堂的陶總堂主伉儷,親率兩百多名正義使者及一千名飛虎武士趕來了,老爺子你可放心了吧!」
「啊?陶總堂主親自來了?你……你快扶我起來……」
雲燕幫主古耶顏聞言大喜,立時掙扎欲起的急說著,但尚未曾坐起己聽樓下步履急促而上,並聽金屯主喜叫道:「幫主……幫主,陶總堂主親自上樓了!」
雲燕幫主古耶顏聞聲,立時掙扎欲起,但卻全身乏力得無法坐起,只得急聲說道:
「嗯!你……你快扶我……咳……咳……扶我起來……迎……迎接……」
但尚未曾坐起,金屯主己引領著金甲令主陶震岳進入內間,並聽清朗之聲急說道:「古幫主您快躺著莫客氣了,有話躺著說也無妨!」
「咳……咳……咳……陶……總堂主,為了本……本幫之事勞……勞您連趕數日實……
咳……咳……」
金甲令主陶震岳聞言己行至床前說道:「古幫主您見外了,貴我幫乃唇齒相依,貴幫之事也屬我飛虎堂之事,您又何必客氣呢?倒是我等來遲尚請莫怪!」
古幫主聞言已伸手緊握金甲令主之手,滿面激動的說道:「陶總堂……堂主……老夫……無顏……咳……咳……咳……」
一旁的五旬美婦古夫人眼見夫君話語一急便連咳不止,且上氣不接下氣的甚為痛苦,不由淚水滴流的急忙拍揉順氣。
金甲令主陶震岳見狀立時由懷內取出一隻小瓶,並笑說道:「古幫主,本令主前來之時,金爺爺已特別交待,要將此瓶內的藥丸請您服下一粒,其餘的留存備用!」
古夫人聞言雙目一亮,立時驚喜的說道:「啊醫叟金前輩……太好了!有金前輩煉製的傷藥……咦?這……這續命金丹?天,是續命金丹!」
「什……什麼?續……續命金丹……陶……總堂主……如此重賜老……老夫豈敢……」
「哎!古幫主、古夫人,醫者配方煉藥為的便是救人解痾之用,您現在內傷未復豈能拖延?因此還是早些服藥療傷才是,至於……古幫主您且歇息養病,金屯主自會照顧本堂之人,一切詳情也可由金屯主解說告之!你就不用擔心了!」
話聲中右手隨意一拂,己拂中古幫主睡穴,才朝古夫人笑說道:「古夫人,古幫主內傷沉重應盡早服藥才是,我等暫且下樓休歇詳談,如有何疑問難決時再來請教古幫主!」
古夫人此時已然心知眼前這年僅三旬出頭的青年才俊,不但功力高強且心善仁茲放寬無名高氣盛的凌傲之態,千金難求的續命金丹竟放寬不吝異的贈人療傷,因此內心感激之情難以表達,只能哽咽的說道:「陶總堂主,老身此時也不知該如何答謝您的大仁大義,一切只能銘記在心了,金屯主,你就好好的招待陶總堂主伉儷及部屬,若有所需盡一切辦到,爾後幫主醒來後再親向陶總堂主答謝!」
金屯主聞言立時身躬身說道:「是!是!夫人您放心,"屬下必會好好招待陶總堂主及所屬!」
金屯主話落立時躬請陶總堂主至樓下客堂中用膳,而銀甲令主寧慧珠及玄武宿主黃彥明、天隊大隊長武大柱,宇隊大隊長唐天寶,皆已在堂內相候。
於是六人邊用膳邊聊,並將關外的戰況概略的說明,並商議如何行事。
原來在春秋戰國之時燕國大將便已在廣闊的燕北長城,自道陽至襄平間置有數郡拒胡,因此已有百姓在廣闊的遼境期待居。
而後秦皇一統天下更將長城連貫延伸,並已深入安州、平壤(今之朝鮮境內),歷經各朝長城皆有增改,但歷朝至遼東的百姓已然不少,且逐漸聚居為村鎮,更有各朝軍將就地落戶。
在遼東郡遼西郡的漢民,大多是收售白山野參或善類毛皮轉販中原,而後為了抗拒契丹強人的擄掠欺凌,便逐漸聚合以黃土砌牆為屯自衛。
時至唐時遼西郡(療河之西)尚有部分為大唐疆域,但遼東郡及大半遼西郡已入契丹之手,疆境內的屯民尚有駐軍可保護,但疆境邊緣或疆外的諸屯便時遭契丹強人侵犯,因此便要靠自身武力自保了。
可是區區一個土屯,最大的也只能算是中原的一個鎮邑,小的則有如一個小村,人數又有多少?又如何能抗拒不知何時,將遭契丹番子圍攻的危境,縱然尚有唐軍或其它屯民想支援,但遠水救不了近火無法使小屯居民安居。
因此,有些小屯為了生存,也只好逐漸與契丹番子交好通婚能在夾縫中殘存。
但不論關外屯民生活有多苦,卻也一年年的熬了下來,直到原是棒棰頭(結夥入山採參的頭兒)出身的古元顏長走各屯,將各屯一一結盟相互扶助抗拒契丹強人的欺凌,果然使得勢力大增抗拒契丹強人也有成果,因此使各屯屯主欣喜。且支持的加盟創立了雲燕幫。
自從雲燕幫創立後,果然勢力逐漸增強,且有武力的增進,使契丹強人屢遭擊潰後,才不敢再任意欺凌擄掠漢人了。
數十年一晃而過,雲燕幫傳至古耶顏手中時,勢力也在關內擴增,並在幽州設立幫堂,以獨家販售上等白山野參及各種毛皮、奇珍的利潤,也已將幫勢擴展上萬之眾,並在關外各屯皆駐有數百不等的幫徒,維護各屯的安危及營生。
但幫勢愈強,也愈能主導各類營生的盛衰價格,當然也因此與契丹人爭執愈多,也加深了雙方間的仇恨。
仇恨愈多爭執也愈多,且愈來愈激烈,而隱伏了契丹與漢人間的爭戰。
終於在半年前的一次爭執且拚鬥後,雖然契丹強人敗潰而逃,但已使種族的仇恨及利益的爭紛全然暴發,開始有數目不等的契丹強人頻頻攻擊各屯。
雲燕幫主古耶顏為此立時由關內幫徒調派各駐各屯,皆能一一擊潰侵犯的契丹強人。
但是三個月前,原本常在各屯走動的契丹入境一一不見,此等情況卻未曾使各屯有所警惕。
就在一日清晨,突然有上萬契丹強人,同時分攻十七個土屯,展開了一場慘烈的拚鬥。
據傳訊中所指,契丹強人大舉分攻各屯,便是要肅清雲燕幫的勢力,方能控制諸屯成為契丹人的利益來源,因此在遼河以東的山區及西面的廣闊草原,散佈各處的二十四屯竟皆被突如其來的契丹強人圍攻,經過了一場傷烈的激戰後已有十一屯被攻陷淪入契丹強人之手。
雲燕幫得此震驚消息後,立由關內調集了六千所屬趕往各屯,但期間又被契丹人攻陷四屯,於是聲明駐所餘九屯,抗拒契丹強人的攻勢,而穩住了九屯的安危。
歷經了月餘的激戰,契丹強人雖不時聚眾圍攻某屯,但皆被屯內的幫眾峙牆為屏擋住,而且時時出屯追擊小股契丹強人,如此的激戰皆使雙方傷亡纍纍互有勝負。
如此的激戰傷亡自是引起潘陽護都府的注意,但唐軍礙於在契丹境內的殺伐卻無法出兵保護諸屯,只能勸諸屯百姓撤離,但不為諸屯百姓及雲燕幫接受。
而契丹方則是由契丹王子率軍騎趕至,竟然未曾攔阻強人攻擊諸屯,反而加入督軍之列,因此便合所餘九屯陷入危機。
雲燕幫主古耶顏得知此事後,心知契丹軍騎加入後,已非只是雙方百姓的爭紛,因此再也不能等閒視之,於是開始率幫中高手主動出擊,在各處追擊契丹軍騎強入。
如同軍旅遊騎頻頻追除一股股的散軍後,果然使契丹之方的軍騎強人損失慘重,但又無奈何武功高強的武林人,終於逐漸退怯而減少了圍攻各屯的次數。
雲燕幫主古耶顏出擊有功逼退契丹強人後,便趁機率幫眾大舉攻擊淪入契丹之手的臨近諸屯,果然收復了五屯並且派大批幫眾進駐,並在屯與屯之間設立卡哨,常派高手率幫眾巡視,與契丹軍騎強人在西遼河、東遼河、千山對峙。
但在月前,契丹國師白山一鷹前來支援後,竟頻頻率契丹高手攻擊各屯及卡哨中的雲燕幫幫眾,再度使東豐屯、四平屯再度淪入契丹之手。
於是雲燕幫主古耶顏震怒中,立率幫中高手前往四平屯,與契丹國師對陣叫戰,倆人單打獨鬥半個多時辰後,竟然雙雙俱遭重創無力再戰。
在此同時少幫主眼見老父身受重傷,頓時狂怒得率眾狠攻撲殺,歷經一個多時辰的慘烈血戰後,終於力除七百餘契丹軍騎強人,而使契丹王子所率餘眾棄屯逃離。
從此便成為少幫主及契丹王子互率所屬的對峙之戰,雙方互有勝敗僵持不下。
但是雲燕幫只屬漢民的一個幫派,人數有限豈能與契丹以軍騎及強人之優勢長久對抗?
尤其是半月之前,由關內續調而至的兩千所屬,受命前往白山之緣的柳河屯攻擊,血戰半日後果然收復了柳河屯,但卻在轉戰湧化屯時,竟在途中遭數千契丹伏兵圍攻,使得轉戰的一千二百名幫徒傷亡慘重,只餘三百人退回柳河屯與留守的五百幫眾嚴守。
如此一來,二十四屯雖也有十四屯能嚴守住,但每屯至少相距五十里之遙,有些更遙有近百里,但關內又甚難再抽調出千名幫徒出關支援,因此各屯皆人心惶惶,不知何時便成為契丹軍騎強人聚眾圍攻的目標。
身受重傷雖有上百年老參療傷益氣,但依然未能便心脈傷勢嚴重的古幫主復元,在百感焦急中只得修書向飛虎堂求救了。
金甲令主陶震岳夫婦倆及玄武宿主黃彥明耳聞金屯主詳述之後,終於瞭解了在關外的大漢百姓,所遭遇的艱危生活,深為感歎的不禁唏噓,而且如今之爭戰已非單純的契丹強人或武林人與邊境百姓之爭紛,己然涉及外族軍騎侵犯的大事,因此金甲令主陶震嶽立時問道:
「金屯主!你方纔所言此已涉及我大唐及契丹兩國間的邊關大事,但不知軍將之方可有何應對?」
金屯主聞言,頓時搖頭歎息說道:「陶總堂主,在潘陽都護府的驃騎大將軍其轄下軍將也僅有三萬之眾,卻要分駐平虛十五處邊防要寨防範契丹入侵邊境,只要契丹未曾入侵,守關軍將也不能越界,否則必將引起兩國戰事,因此只能勸各屯百姓退入邊境內,然而各屯百姓十之八九皆是遠在戰國,秦漢隋等朝代,便己移居的百姓或軍將後裔,歷經數百代已成祖居之地,又豈肯退守放棄數百年的辛勤成果?因此至多是將老弱婦孺送入邊境內中余青壯之人據守,本幫又怎可不顧他等生死而退?當然是要盡力據守抗拒契丹侵犯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乃邊關百姓常遭異族侵犯或爭紛的其中之一罷了,在西北、西南的邊關之處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但不論原由如何,苜要之事便是要維護各屯的安危,然後再視情與契丹之方或戰或談平息爭紛,以免將事端擴及兩國之戰,那更非百姓之福了。
於是與金屯主細商之後,翌日清晨告辭了古幫主,便由金屯主率一百二十名所屬前行引導前往錦州。
平虛乃是自燕山長城至渤海邊的臨榆關處,沿著海邊往遼中延伸的狹長疆城總稱,在遼東、遼北方有契丹(以後的大遼),東面則有高旬麗(朝鮮、韓國),西面則有突厥(後之元人)及奚族(元人胡族的旁支),因此平虛一地乃是處於眾番圍夾之地。
錦州介於臨榆及潘陽之間,中時末己見為數兩千之上的快騎進入城內。
在此休歇一夜之後,金屯主己應所求,備妥了強弓及雁翎箭交由自幼出身山寨皆曾善射的正義使者,以及部分曾習射的飛虎武士試用佩戴,次日再續往潘陽疾趕。
在第三日晌午時分,一行兩千餘騎到了四平屯,但沒想到雲燕幫少幫主竟率兩千所屬離去,攻擊西北的吉林屯。
四平屯屯主燕承光乃是漢代軍將在此落戶的後裔,屯內百姓十之五六皆屬秦漢之時的後裔,以及部分各代由關內的移居的後裔,因此屯內營生與關內的鎮邑相差無幾。
燕屯主眼見名震關內武林的飛虎堂總堂主,竟親率威名響亮的正義使者及千名飛虎堂所屬前來,自是興奮迎接,但卻又心存疑慮憑區區一千多人前來關外又有何大作為?
燕屯主必中雖有疑慮但也不便顯現於面,便與金屯主招待眾人,並詳談近幾日中的戰況。
原來旬日中,古少幫主曾頻頻率幫主高手遠出征戰,連連殲滅數股散於廣闊平原中的契丹強人,並得知契丹王子大軍東移,似乎前往契丹發源地的聖山布庫裡山,雖不明為何東移,但立時趁機率所屬攻擊位於天河(契丹人謂之松阿哩烏拉今稱松花江)之畔的吉林屯。
據昨日傳回的消息中,已得知少幫主已殲敵四百餘收復了吉林屯,但另有消息傳回,竟是柳河屯又再度遭契丹王子率眾攻擊,屯內八百餘幫眾死守之下雖未曾遭攻陷,但己傷亡數百便連黃屯主也陣亡了。
據出屯求救的幫徒詳述中,契丹王子己然集結了上萬軍騎準備近日內大舉攻擊,又將使各屯陷入危急中。
金甲令主陶震岳聞言雙眉緊皺,但隨即想到自己一行自出關後,在廣闊的白茫茫雪地中連行數十里皆不見一絲人煙,那還是有熟悉關外道路的金屯主一行引路,若是不明路途的關內人,恐怕奔行一日也難見一戶人家,如此的荒涼地帶最利於強人出沒,當然也使孤立的各屯不知何時便將遭出沒無常的契丹強人侵犯,若有小隊人馬有意出援,也可能在奔途中遭遇伏擊。
因此最好的戰術便是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之身,以軍旅遊騎戰與契丹人決戰,便可牽制他們攻擊孤立的各屯,並且可視情攻復淪入契丹之手的各屯。
金甲令主陶震岳有此構思後,立時朝燕屯主及金屯主說道:「兩位屯主,我等此未必定盡力協助貴幫驅逐契丹番子,據兩位先後所言似乎尚有十屯陷入契丹之手,但不知兩位可否詳細告之此十屯所在,以及貴幫少幫主所駐的吉林屯所在?」
燕屯主聞言立從身後櫥內取出一卷羊皮,展開之後竟是整個關外的疆域地形圖,注有山川城邑之名以及二十四屯的所在位置。
於是兩位屯主便詳述山川地形及各屯所在,以及危險之地,金銀令主、玄武宿主以及天、宇兩隊大隊長五人,雖然字字入耳牢記,但也難憑幾句話便瞭解各地情況。
因此除了要求燕屯主多準備一些草圖各人分執兩份外,並與兩位屯主細研兵分三路,由金屯主率所屬幫徒與天隊正義使者及四百飛虎武士為左路,燕屯主率部分所屬與宇隊正義使者及四百飛虎武士為右路,而金銀令主夫婦倆則率玄武宿主及十名星宿,以及兩百名飛虎武士為中路。
三路同時由北伸入再往東掃蕩契丹人,將契丹人全逼退至天河之東及遼東郡山區,便可將淪陷十屯收復半數,然後以河、山為屏再與之對峙。
然而金甲令主之思卻令金屯主愕然且難以置信,要將契丹軍騎及強人逼退至天河之東,是否是癡人說夢話!
而燕屯主也有些驚疑不信之色,而且也不願貿然率所屬離屯,萬一出屯後遭出沒無常的契丹游騎趁虛攻擊,那豈不是令屯民陷入傷亡纍纍的慘境中!
燕屯主的顧忌自是甚為有理,於是留下玄武宿主下的四名星宿及一百名飛虎武士,才使燕屯主放心的率一百名幫徒出屯。
議定妥當後,正義使者及飛虎堂所屬皆有了準備,正義使者每人皆在馬鞍上懸掛一張強弓及三袋雁翎箭,另有善射的飛虎武士則調至玄武宿主之下。
一切准各妥善後,由燕屯主派出一隊人馬前往吉林屯稟報雲燕幫少幫主,告之飛虎堂總堂主率眾前來支援以及所作的攻擊策略。
往西橫渡遼河再往北疾馳的左路天隊正義使者以及四百名飛虎堂,隨金屯主百餘騎直往洮安屯之方急趕。
突然前行開道的金屯主,急聲喝道:「武隊長,左方有契丹巡哨,必然有對方大隊人馬在附近,你看是否要……」
奔速而來的天隊隊長武大柱聞言斜望左方里余之外的雪地,果然發現有十餘匹契丹人馬遙望己方動態,略微思忖後便笑應道:「金屯主!狡狐出洞必然遠離巢穴才現形,他欲躲便難捉,不如任由他們回去傳訊將大批人馬引來,到時使可一鼓作氣殺他個痛快,因此咱們且不動聲色的故作慌張加速急趕!」
金屯主聞言不凡內心驚急的思忖著:「天,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竟想讓對方回去報訊引來大批人馬,契丹人又豈是傻子,我們總計六百人左右,對方又豈會派來兩三百人,自是有千人之上才會以多勝寡的圍攻而至,而你卻大言不慚要……唉!也罷,也許你們真有本事,而且你們前來協助都不怕,那本屯主又怎能畏懼示弱自損名聲呢!」
此時果然已見那十餘騎契丹人,已然有數騎疾馳離去,而所餘者則是遠離裡外之地與疾馳中的大隊並馳。
突然武大柱轉身朝身後的四名小隊長一揮手,立見外緣的兩小隊正義使者斜馳而出,有如大雁兩翼伸展開來,成為大隊人馬的兩側巡哨一般,另兩小隊則斜出巡迴至大隊人馬之後成橫列前進。
也在此同時四百名飛虎武士也已由兩排縱隊變幻成四排橫隊,己然有了應變戒備之狀。
前行的金屯主眼見武隊長只一揮手,後方的正義使者及飛虎武士竟都有了動作,初看之下也只是隊形的變換而己,但似乎其中已有了什麼默契,心疑中己猜測到他們必是訓練有素,早有不為人知的手勢訊息才能有如軍將般的行軍佈陣之勢。
若真是如此,那麼再加上他們盛傳江湖武林的武功,豈不是有如漢代所向披摩的鐵騎一般,怪不得金甲令主陶總堂主如此放心大膽的只由一百二十餘正義使者及四百飛虎武士便要獨當一面的縱橫遼闊的荒原中,而且還要將……將契丹人逐出天河之外!
大隊人馬在近尺的雪地中行進迅疾,約莫半個時辰後倏聽前方引道的雲燕幫幫眾,俱是馬嘶連連的被勒止停頓。
也在此同時兩側的正義使者也相繼傳回訊息,武大隊長望清訊息後朝後揮手,霎時殿後的兩隊使者己然分左右兩側疾馳,會合了兩翼小隊後成縱疾馳不頓。
武大隊長眼見四小隊正義使者皆己馳出後,立時笑對金屯主說道:「金屯主,我們迎上去吧?」
「天……武隊長!契丹人……至少有兩千人,咱們只有六百餘人,是否應就地設陣抗拒圍攻?」
金屯主眼見前方不到裡地已出現烏鴉鴉的一片人馬,少說也在兩千人之上,可是不知是錯聽還是怎地,竟要迎上,因此心急的立時提出己意,但卻聽武大隊長豪氣的大笑道:
「哈!哈!哈!金屯主,此乃我正義使者及飛虎武士出關後的第一仗!算是給貴幫的第一份見面禮吧,金屯主您就與所屬在後督陣,若我等不行勞您收拾殘局吧!」
武大隊長笑語後,也不管金屯主又急又憂的神色己策騎前馳,而四百名飛虎武士也己各自執出大刀迅徉前馳超越雲燕幫幫眾,與前方數百丈外的大隊契丹人對峙。
左右各兩小隊的正義使者成縱隊疾馳中,已然各自取弓在手搭箭張弓的疾接近大隊契丹人兩側。
契丹之方的大隊人馬似乎也驚異兩側各只數十人便敢快騎接近,因此也派出三四百騎呼嘯狂奔分頭追擊兩側數十騎,欲仗人多勢眾殲滅對萬。
然而後方快騎迅疾接近,尚有三十餘丈時驟然箭雨疾射,一般人張弓射箭只能有二十五丈之距已是臂力甚強了,至三十丈時更是力道衰弱下墜難傷對方,但是眾使者俱是內功高深並非尋常軍騎武將,使用之弓皆是強有五六石的強弓,射出之箭自是強勁無比尖嘯如鬼唳。
(註:三十斤為一鈞,四鈞為一石,另有以百斤為石或擔稱之。)
因此立見三十丈外疾馳的契丹快驃已是馬嘶淒慘叫連連的倒下數十騎。
正義使者並未因箭出之後略有停頓,而是續搭箭張弓勁射而出,連連三輪箭雨後分頭迎擊的三四百騎己只餘不到百騎了。
而此時兩列正義使者已快騎衝至契丹大隊人馬後方交叉而過,且逼近至五十丈之距反向疾馳,竟然箭雨尚能射入契丹大隊人馬之中而造成傷亡。
兩千餘的契丹人怎能忍吞下這種遙攻的怒氣,當然也張弓射箭反擊,但俱是力道難及的墜落三十丈左右,因此再度呼嘯衝出四百餘騎狂追。
但是突見正義使者中有人下令,立時全然勒騎在原地迅疾射出陣陣箭雨漫天罩向狂嘯吶喊衝至的契丹快騎。
一陣陣箭雨,一批批的契丹人騎,慘嚎厲嘶的倒在雪地中,當揮舞兵器衝至正義使者之前尚有十丈左右時,所剩已不到兩百騎了。
正義使者各自射出最後一箭又射倒數十騎後,待怒睜雙目狂呼吶喊的數十騎衝至三丈之前時,眾使者俱由座騎上暴然縱起,霎時有如數十支青色大鷹凌空下撲,一片片森寒刀光己施艇天龍刀狠厲的罩向所餘的契丹快騎頭頂。
恍如九天驚電的凌厲恨光疾閃中,頓聽驚駭狂叫慘嚎悲鳴之聲驟響驟止,當雙雙青色大鷹凌空落回座騎上時……
天哪,除了散竄狂奔的番騎外,已無一人能站著衝殺,全然刀刀斃命的散倒一地。
刀歸鞘弓再張,陣陣箭雨再度射出……
尚有一千三百餘騎的契丹人,驚見先後兩批八百餘騎竟然不到片刻全軍覆沒,喪命在那百多人的箭雨及刀下,因此皆嚇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呆怔中箭雨又至,倏聽慘叫連連才驚醒了嚇呆的眾契丹人,才慌急的摧騎狂攻向那些青衣漢人。
而此時武大隊長已然大刀執手的策騎緩馳,四百飛虎武士也隨著緩馳,馳速由緩漸迅的奔向契丹人馬,未幾馳速已然勁疾,個個手中大刀已斜舉右首之下,蹄聲轟然中卻無一聲呼嘯吶喊之聲。
原本衝殺正義使者的一千兩百餘騎契丹人,驚聞蹄聲轟然己見對方數百騎已高舉森寒大刀,殺氣凌厲的疾衝而至,因此俱都驚呼狂叫的策轉座騎衝鋒迎戰。
兩側的正義使者並未因契丹人策馬轉向而停止射箭,依然是由兩側疾射落後的契丹人,當雙方快騎驟然相迎,飛虎武士威勢狂烈的衝殺入契丹人馬群內,眾使者也己棄弓揚刀疾馳衝入契丹人馬兩側凌厲的砍殺。
停於後方的金屯主及一百二十名所屬,自始時心中尚擔憂對方人多於己方四倍,要如何才難保住性命,但是只憑一百二十餘名正義使者的疾馳遙射中,不到片刻己使對方傷亡七八百人。
「天……他……他們……是人嗎?」
「我的媽呀!七八百人……連邊還沒摸著就全完了,他們……咱們……」
「天哪……好慘!這……這算什麼?像兒戲玩兒……一下子就躺下了幾百人……」
「我……你們看……飛……飛虎……他們只是武士……天!一刀一個就剁草似的……」
「好狠好慘哪……天,誰要和他們為敵……」
月月年年皆不時與契丹強人殺伐的金屯主及所屬,眼見雙方慘烈駭人的激戰,竟然有人嚇得渾身哆嗦,甚而有人褲襠濕流,不敢相信眼前的激戰是實,怎能相信同行數日時有說有笑的灰衣武士,竟是殺人不眨眼的凶羅剎!
雙方快騎衝鋒交戰一經接觸,便慘嚎狂叫之聲不絕於耳,但只歷時片刻便逐漸零落只餘一些傷者的哀鳴聲。
挺坐騎上的飛虎武士迅疾散退戰場,只餘數十名武士下馬在屍橫遍地的戰場中,搜救己方的傷患或陣亡者,一尋到傷者立時全力搶救,靈效無比的傷藥內服外敷迅疾利落。
自始至終的殺伐不到半個時辰,契丹大隊二千三百餘人,除了狂駭散逃的一兩百騎外己遺死一千九百餘,傷者兩百餘,而正義使者只有十餘人皮肉之傷並無大礙,飛虎武士則重傷七人輕傷三十餘人,陣亡者十六人,其中一名重傷者右臂已殘外,餘者皆己服藥敷傷全可一一救復。
心驚膽顫的金屯主,又驚又喜的策騎奔至,望著滿地的契丹人屍身後,不由驚叫道:
「天哪,全是呼扎喀的人!」
武大隊長耳聞金屯主的驚叫聲,不由好奇的問道:「咦?金屯主,呼……扎喀,是什麼人?您為何如此驚異?」
金屯主此時已是面色青白不定的驚望著血染雪的滿地屍身,半晌才驚聲說道:「武大隊長……他……他們乃是契丹強人中人數最多也最強的野番,莫說咱們漢人了,便是奚番及突厥部落也常遭他們洗劫,而且都無可奈何他們,但今日……算是他們遇見了剋星,一場激戰便留屍近兩千人!」
武大隊長聞言淡淡一笑,只是皺眉問道:「金屯主,這些屍首及傷者……」
金屯主聞言正欲開口,但忽聞遠方有狼嚎之聲傳至,因此立即說道:「武大隊長,這些屍身及傷者……不必管他們了,自會有……咱們快上路吧!」
武大隊長聞言尚以為會有契丹人前來處理,因此便笑道:「嗯,也好,那就再勞煩金屯主引路了!」
隊伍重速之後,傷者及屍首皆已用擔架撐妥後(以往軍騎皆以長槍或木棍穿過衣衫再由兩匹馬夾緊並行又穩又迅)便續行上道了。
但大隊人馬只遠離戰場尚不到兩里,便聽後方狼嚎連連且有傷者的尖狂慘叫聲傳至。
眾正義使者及飛虎武士聞聲俱是皺眉後望,而金屯主卻訕笑的說道:「武大隊長,方才早有灰狼聞到血腥味群集而至,因此……這就是關外行旅最畏懼的灰狼群了,少則數十多則數百甚或上千,人畜遇之必然屍骨無存,咱們可無須為了那些屍身而與灰狼群激戰,至於那些傷者……算是為以往命喪他們手中的漢人償命吧!」
武大隊長聞言內心卻不以為然的似欲反駁,但終於忍住內心的不悅笑說道:「喔?灰狼?在本隊長家鄉也有土狼群,不過大多是黃毛狼,也偶或有凶殘的大青狼,不過狼雖凶殘也不忌口食,但卻也有其要害,所謂麻桿腿豆腐腰,而且大群狼中尚有軍師狽,但不知和關外灰狼有何不同?」
金屯主聞言,頓時笑說道:「哈!哈!差不多!差不多!差別只是關外灰狼善伏雪地且毛色長,甚而有雪白大狼,其皮毛乃是狼中上品,除了雪貂、雪狐外便屬雪狼了,尋常百姓大多用狼皮縫製毛裘皮帽,至於貂、狐才是富有人家所享用的!」
「哈!哈!哈!關外有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人參自是常見,貂皮在關內也曾見過,唯有這烏拉草乃是現今才親曉好處呢,這雙烏拉靴雖厚闊,但穿在腳上還真暖和呢1」
武大隊長笑說中已抬起右腳望著粗厚的粗皮長靴,而金屯主說又笑說道:「這烏拉草在關外乃是野草,但經細心敲拍去皮且柔軟後方能填入皮層內縫製為靴,至於人參,關外稱棒槌,不瞞你說,在關內平時所見的乃是尋常上等極品,若要論成色,八兩之上才是極品中之最,據本屯主所知,近千年中在關外的棒槌中,最最上等的只出現過一株重達十五兩的大棒槌,乃是極中至極,便是老須便長達丈餘,爾後而被契丹可汗所獲送往聖山便再無消息了,若要在關內可說是價值連城呢!」
「哦?竟有如此大的野……棒槌?那豈不是功能起死回生啦?」
倆人邊行邊談,武大隊長己從金屯主口中得知不少關外的奇聞秩事,增加了不少的聽聞。
一行六百餘騎馬不停蹄的續往北行,此後一路上皆未曾遇見契丹游騎。
兩日之後,幾臨奚番邊境的洮安屯已然在望,突聽前面的雲燕幫幫眾中有人高聲喝道:
「啟稟屯主、武大隊長,洮安屯內有人出屯了,看來並非是契丹番子!」
金屯主聞言立時摧騎前馳,果然望見遠方大屯正有十餘人狂奔而至,並且連連揮手招喚。
「咦?果然是屯民!」
金屯主望清裡外奔行而來的十佘人騎,立時率所屬疾馳迎去,雙方相會已然頓停交談中。
後行率隊接近的武大柱尚不知是怎麼回事時,已見金屯主竟哈哈大笑道:「哈!哈!
哈!天札……天札……武大隊長,您可是一仗成名,那些散逃的呼扎喀狂駭馳回本屯後,竟有如失心瘋般的大哭大叫,竟使留於屯內的三百餘呼扎喀詳問之後皆駭畏得狂急離去,因此使屯內所佘的三十餘屯民又奇又疑,望著那些似是嚇破膽的呼扎客奔離後,才放心大膽的重掌洮安屯,方才由哨樓上遙望到咱們接近才興奮的奔來迎接!」
一行人馬陸續進屯,立時由雲燕幫所屬擔負守望之責,容正義使者及飛虎武士好好的休歇一夜。
而武大隊長則與金屯主商議是否要留下守護洮安屯,但金屯主心知若要留守必是自己及所屬的責任,萬一武大隊長他們離去後契丹番子續又捲土重來,那豈不是要便自己及所屬陷入危境中,而且洮安距最近的大屯遼源遠有數百里地,萬一再遇番子攻擊勢必孤立無援的只有一死了。
因此金屯主自是不願派人留守,甚而要率屯內所餘三十餘屯民同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