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海飄魂
惶惶中過去了幾天,這天夜裡,輪著老叉看舵。很明顯可以看出,老叉做了好多準備。他將兩支閃著寒光的稜矛和一支緬鐵三股魚叉斜靠在後槓上,在上舵台的木階上豎了兩個網捆子,這是用來阻礙有人快速竄上舵台的。在他的腳邊還放了個瓦罐,這樣有什麼情況,一抬腿就能將它踢出摔碎進行報警。其實自從鷗子被殺後,夜裡看舵的人都用自己獨特手段做了防備。不僅如此,他們還都對飲食加了小心。瞎子的鼻子和女人的銀簪都是鑒別飲食中有無蒙藥和毒藥的絕好工具。
魯一棄瞧著大家都進了艙,就又走到舵台那裡,悄聲對老叉說:「你在二更時分將船悄悄轉向朝北,盡量做到誰都不覺察。還有就是這件事誰都不要告訴,有誰問起也不要理他,只管堅持我告訴你的航線。」
「那寶貝不啟了?」老叉問道。
「不啟了,對家在背後墜著,啟了也捂不牢。」
「這裡離寶地的海程不遠了。可以搶時間過去,啟了就撒丫兒,對家也不一定能把我們套著。」
「不用冒這險了,凶穴移位太遠,展得也太大。啟來的寶貝也不一定定得住,海上來回又費事費時。那寶貝對我們沒用了,現在只是對家想要它。」
「這事和步老大他們商量過了嗎?」
「說好了,你照辦就是了。」說完轉頭就下到艙裡去了,不再與老叉搭腔。
魯一棄和老叉說著話的同時心裡一陣起伏,這老叉的底料畢竟和鷗子不一樣,鷗子是只管去做,他卻是刨根問底地要理由。
船甲板上一片寂靜,海面子也一片寂靜。只是偶爾從海風中隱約傳來幾聲嗚鳴聲。
船艙裡,魯一棄偷偷從女人那裡要來駁殼槍,壓在自己的枕頭下,再將螢光石捂在懷裡,隨時都能掏出。上次鷗子那回,他根本沒料到自己計劃的一個步驟會引發這樣大的後果,所以事先沒有做什麼準備。
一切都辦妥後,他打足精神,躺在那裡靜待狀況的發生。可讓他失望的是一直到凌晨時分,船艙裡始終靜悄悄地,除了咂嘴放屁打呼嚕,沒有一點其他狀況。然後他終於抵擋不住晨疲,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夢中他看到女人、瞎子、步半寸、鯊口、老叉,甚至還有死去的鷗子,他們一個個用鄙夷輕蔑的眼神看著他,用嘲弄的口吻在質問他:「你這點小伎倆能騙誰呀?!你這點小伎倆能騙誰呀?!……」
「啊——!老叉!」「老叉——!」……
魯一棄沒有瞇多大會兒,就被外面嘈雜的喊叫聲給驚醒了。他一骨碌坐起來,順手拔出枕頭下的駁殼槍,睜開朦朧眼睛的同時掏出了懷裡的螢光石。
等他清醒地看清楚周圍環境時,他知道螢光石用不上了。船艙的艙門大開著,明亮的光柱伸進了船艙,天已經大亮了。船艙裡其他人都不在了,他們起身出去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外面的喊叫聲漸漸低了,甲板上卻多了雜亂的腳步聲。一個身影擋住了艙門口的光柱,有人探頭往裡在叫:「魯門長!魯門長!」
魯一棄站了起來,頭有些暈暈地。雖然門口的光線朝裡耀眼,讓他看不清叫他的人。但是從聲音上可以聽出那是鯊口,鯊口說官話時總帶種生硬怪異的尾音。
「你上來瞧個眼兒,老叉不見了!」
魯一棄身體一震,血往頭頂一湧。估計要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可是自己竟然錯過了。
舵位上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就連那幾支稜矛和魚叉依靠的角度都和魯一棄夜裡說話時一模一樣。舵位上、甲板上、船舷上沒有一絲正常以外的其他痕跡。可是,也同樣沒有老叉的一點痕跡。老叉消失了,連根毛都沒留下。
魯一棄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的,他很不甘心地在舵位、甲板上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又在船舷裡外仔細查看了,真的什麼都沒有。這到底怎麼回事?就算老叉失足落海,憑他的手段不說游著追上船,就是呼救喊叫也能驚動船上其他的人。再說了,老叉怎麼都是個練家子,這失足落海怎麼都要在船舷、船沿上抓抓劃劃,可他們連個指甲印都沒找到。
本想一網將魚起水。沒曾想這一網更失敗,連個魚鱗都沒撈著。魯一棄很沮喪地坐在船一側的一隻網捆上。
正低頭沉思的魯一棄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抬頭問道:「船的航向有沒有變化?!」
「沒有,你放心,連根鱗線(魚鰓至魚尾的中心線)都沒偏。」步半寸早就查過了,所以非常肯定地回答。
魯一棄苦笑了一下:「你們發現老叉不見,該早些叫醒我的。」
「不是,我們也是剛剛發現。」步半寸回道。
「你們也是剛剛發現?!」魯一棄帶著疑惑抬頭望望天上的日頭。
「是的,不知怎麼,今兒都起晚了。」女人在旁邊辦著證實。
魯一棄終於發現了蹊蹺,但他無法判斷這事情的缺兒裂在哪兒了。於是回頭朝瞎子看去,他希望這個昔日的賊王能給點開些迷津。可是瞎子卻默不作聲。只是倚在船沿上不住地抽搐臉頰、亂翻眼白。
「前面是什麼?」就在此時鯊口突然叫了一聲。這一聲驚動了其他所有的人,一起趕到船頭船邊往前面的水面看去。
水面上什麼都沒有。魯一棄和女人沒有看出一點異常,瞎子就更不用說了。但是步半寸一眼已經就知道鯊口指的是什麼。因為他看出前面不遠處有一道水線,一道兩邊水面顏色不同的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