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輓歌(5)
窗外月光朦朧,一個男人柔情地用鋼琴彈著一支纏綿的情歌。
那是巴黎小巷裡的一家法國餐廳,以新鮮的炭燒乳豬腳馳名。這裡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不夜天,晚飯時間有鋼琴演奏。有了音樂,吃豬腳大餐這麼粗獷的行為好像也馬上變得溫柔了。
那位年輕的鋼琴師彈完了一曲,走到吧檯前面的一張高椅坐下,點燃了一根煙。他看來是那麼落魄,然而,比起他在祖國波蘭的生活,這裡已儼然是天堂。
一個女侍捧著客人用過的盤子打他身旁走過,鋼琴師瞇起了那雙深褐色的大眼睛,對她扮了個鬼臉。她是他的女朋友,同樣來自東歐。她朝他銷魂一笑。
那個女人把盤子拿到廚房,堆在洗碗槽裡。正在洗碗的是兩個年輕的中國人。
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的中國女人從後巷探頭進來,好像找人的樣子。
「/!」她喊。
/愣了愣,抬起泡在洗潔精泡沫裡的一雙手,甩了甩,灑落了一些水珠,走到那個門口去。
「很久沒見了!什麼風把你吹來的?」他對女郎說。
「你有信。」女郎從皮包裡掏出一封信交給/,說:「從香港寄來的。」
/把雙手往牛仔褲上擦,接過了那封信。他並沒有立刻拆開來看,而是上下打量女郎。
「看什麼嘛?」
「你好像胖了!」
「你才胖!」女郎靠在門框上,斜眼望著/。
停了一會,她說:「我在念時裝設計。」
「是嗎?我賺到錢,一定來光顧。」
「我做女裝的!」女郎說。
「那我改穿女裝!」他咯咯地笑。
女郎沒好氣地說:「我走啦!」
女郎走了之後,/蹲在地上看信。信是舅舅寄來的,告訴他,+死了。
/站了起來,把那封信折起,塞在牛仔褲的後袋,回去繼續洗碗。
「以前女朋友吧?」葉飛問。
葉飛從北京來。/跟他認識六個月了,是很談得來的朋友,或者也有一點同是天涯的情義吧。葉飛跟他不同,葉飛就是喜歡法國,做夢都想著來巴黎。/喜歡四處跑。三年前,他從香港來巴黎,然後去了西班牙、意大利、奧地利、荷蘭,最後又回來巴黎,錢花光了,就打工賺錢,儲夠了錢,又再離開,是流浪,也是在浪擲日子。他已經秀久沒回去香港了。
「我昨天也收到我哥哥的信,他在國內是有點名氣的。他上個月剛剛橫渡長江,是游泳過去呢!不簡單啊!電視台都去採訪他。他去年已經橫渡了黃河,正準備遲些橫渡長江。我看他什麼時候再橫渡英倫海峽來看我,就連買機票的錢都省回了。」葉飛說。
「你知道豬為什麼只有兩隻腳趾嗎?」/把盤子裡一隻吃剩的豬腳撿起來,丟在一旁。
「管他的!」
「只有兩隻腳趾,就是一隻連著一支,一雙一對啊!」
「你胡扯什麼?」
「那就是連理趾啊!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趾。」/呵呵的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
/低著頭,自顧自蒼涼地笑下去。
6
下班之後,/與*朝巴黎的夜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