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洛洛只得外強中乾地道:「這件事問你,我自然有其他事情問娜娜姐姐。」

曬貓鑽出頭來瞥洛洛一眼,見洛洛瞪著眼,心裡有點虛,不過還是把打哈欠,伸懶腰,抹臉,舔爪子全套動作做過一遍後,才施施然坐正了,還對著地上的影子糾正了一下姿勢,才慢吞吞道:「你不是念了好多修煉的口訣給我們嗎?你還記得我們總是練一段廢一段嗎?」

「對,因為估計這些都是只針對我們狐狸的口訣,所以你們練不下去。」

「可是娜娜姐姐與我都不甘心,一段一段的耐心地試,決不放棄任何可疑分子,所以大浪淘砂,終於淘出這麼一段。」曬貓賣關子地開始理鬍子。

洛洛笑道:「肯定不是娜娜姐姐與你,而是娜娜姐姐自己一段一段地找的,一向知道你是最沒耐心的懶貓,軍功章裡肯定沒你的份。」

曬貓被洛洛說中,惱羞成怒,一下扭轉頭去道:「你既然不相信還來問我做什麼,沒勁,你學了人樣後也跟人一樣多疑了,討厭,討厭得要死。」

洛洛忙順著毛摸曬貓的脊背,這是曬貓最喜歡的享受,一邊道:「所以,你們終於找出一段適合你們練的口訣,沒想到這口訣只是練成說人話的,是不是啊?」

曬貓還是扭著臉道:「什麼你們你們的,應該是兩位姐姐,別沒大沒小的。」

洛洛知道事實一定是這樣的了。

如果以後你們上街遇見有美麗少女抱著貓說話,也就是人管人說,貓管貓叫,好像說得挺歡的樣子,你們別以為這是對牛彈琴,或許這正是難得一遇的正宗得道狐狸精胡洛洛與她的朋友極品蘇格蘭折耳聰明貓。

陸西透本來是準備拼著被相關部門的人埋怨,而非要在大連呆足兩天才走的,可是被洛洛一聲「陸叔叔」叫得晶晶亮透心涼,回賓館想了半天,覺得可能是自己節奏調得太快了點,洛洛不適應,急了她就拿「陸叔叔」做擋箭牌,叫他知難而退。看來,還是得有點耐心,也可見,洛洛已非當年吳下阿蒙,再不能輕視了,必須調整策略。陸西透不是沒有想過放棄的,但是一想到這張白玉一樣嬌嫩嫵媚的臉,心裡卻是怎麼也放不下。

正煩惱間,一個電話進來,「西透,我是嵐瀾啊,我好想你。」語聲幽咽,說到想你的時候,似乎帶著哭腔。

陸西透心裡暗暗說了聲該來的不來,不過他一向是有風度的人,所以接到電話,只是淡淡地道:「嵐瀾,你還沒休息?我這兒討論一些事,明天找時間給你電話。」

藍嵐瀾自然知道他這只是托詞,更知道自己要是再多說一句的話,陸西透會得關機不理,只得忍住脾氣,溫柔地道:「好的,不打擾你,不過你別太累了,早點休息。」

陸西透幾乎是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好,再見」,乾脆關掉手機。原本他還是個正常不過的男人,不排斥美女的追求,雖然從不嫖娼泡小明星,用他的話說是良家婦女還應付不過來,可桃花運不斷。他覺得這種生活挺好,無拘無束,離婚後再不曾想過結婚兩字。可是現在如果洛洛肯點頭的話,叫他結一百次婚他都願意。不,即使不結婚,只要能讓他天天見到洛洛他就滿足了,見不到的話,聽到洛洛的聲音都可以。天曉得他每天每時都想給洛洛打電話,每次都是克制又克制,電話拿起又放下,只怕洛洛看見他煩。就像徐志摩詩裡所寫:我是你的俘虜!你在那裡微笑,我在這裡發抖。活到三十九歲,要到今天才真正嘗到相思的滋味。

陸西透輾轉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退房飛回北京,買好票,進安檢,這才給洛洛電話,簡單交代說是單位事情繁忙,必須立刻回去云云,不管洛洛怎麼想了,反正面子上交代過去就是。而後還是隔三岔五地電話聯繫,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政策修訂初稿完成後回上海,再無興趣見其他美女,只覺與洛洛相比,都是粗花大葉,以前怎麼這麼沒眼光。藍嵐瀾還到他工作的地方等過他,可是他不想見的話,她怎麼可能進得了這麼個大機構,只有在地下車庫出口處攔到他。但是她再不曾上過陸西透的車,奇怪的是,陸西透身邊也無其他女人。不止是藍嵐瀾,連陸西透的同事都覺得奇怪,此人改性了嗎?

卻說洛洛還是老老實實每天關在家裡學習,元旦前差不多把高中功課全部學完。而此時邵繁花也要準備期末考試,沒法再抽出時間過來家教,於是洛洛的求學這就告一段落。元旦前一天,洛洛與邵繁花結完帳,好奇地非要跟邵繁花去看看她的學校。跟著參觀了校園,見識了圖書館無數的藏書,然後跟邵繁花去食堂吃飯。元旦前夜,整個學校都蕩漾著喜氣洋洋,小餐廳更是人山人海。洛洛與邵繁花還是與人拼的桌。平時邵繁花吃飯從沒有人打招呼,這回卻忙得連吃飯的功夫的沒有,不過邵繁花清楚得很,來人醉翁之意在洛洛。洛洛早被亦舒小說教育得百毒不侵,對那種毛頭小子理都不理。

回去家裡,沒想到才進門,盛放便來敲門。盛放只穿著一件粉藍的薄絨衫,白色的薄絨褲,頭髮還是濕濕的。見多她平時熨貼無比的職業裝打扮,今天看見感覺她整個人都柔和不少。「過新年了,有沒有什麼打算?」盛放職業習慣,說話有點居高臨下。

洛洛不知道她沒頭沒腦問這個幹什麼,想了想,道:「我剛剛結束學業,準備出去玩玩。或許把這兒房子退了。」

盛放幾乎想都沒想就衝口而出:「去上海嗎?」

洛洛聽了好笑,不過她脾氣好,只是微笑道:「有這打算,不過我還沒有想好怎麼過去。」

盛放自己也知道失言,忙也訕笑道:「我也想去上海,去看看兒子,我希望春節可以和陸念一起過,不知陸西透會不會同意。我以前因為生計,生了孩子交回國內父母養,離婚後又賭氣出國,沒有定時探望,不過陸西透也帶著陸念避開我,我這個當母親的虧欠兒子太多,希望可以補償他。」

洛洛不明白盛放為什麼要與她說這些,看那邊臥室,曬貓與娜娜貓正興致勃勃地看著哆拉A夢,自從她們會說人話後,電視機就一直被她們霸佔著,2:1,洛洛沒脾氣。她沒話找話:「陸念不知道會不會喜歡哆拉A夢,好像小孩子都喜歡這種刺激一點的童話,尤其是男孩子。」

盛放點頭道:「對啦,你提醒我了,我帶什麼給念兒去呢?童話書?遊戲機?現在的孩子喜歡什麼?你幫我問問陸西透好不好,別說是我問的。行嗎?」

洛洛這才明白,讓她給陸西透打電話才是盛放來此的真正目的,她與陸西透話不投機半句多,自然無法探詢到陸念喜歡什麼,更不可能要求陸西透答應春節團聚時候把兒子給前妻帶。但是洛洛現在已經知道,如果她幫盛放去說的話,照陸西透什麼都肯答應她的現狀看,盛放春節與兒子過的要求可能可以滿足。問題是,幫這忙是需要她洛洛付出代價的。洛洛需要好好想一想才敢回答:「行,你等著,我幫你問。」當然不會自作多情把春節母子團圓的事也包攬下來。

盛放看著洛洛過去打電話,不由喃喃地若是自言自語地道:「其實今天這個時候不是好時機,陸西透愛玩,小年夜還能不出去花天酒地嗎?或者明天早上也可以。」

洛洛看著她,覺得人這東西真麻煩,做件事情還要想東想西地這麼複雜,累不累。陸西透即使再出去玩,手機總是帶身邊的,怎麼可能接不通呢?盛放一定又是想到什麼了,洛洛懶得想為什麼。果然陸西透的手機一接就通,「咦,沒出去玩?」背景聲音很靜,不像是什麼公眾場合。

陸西透沒想到洛洛這個時候會打電話給他,心裡的喜悅無法表述,本來躺在床上看書的人都會站起來,興奮地來回走動。「沒出去,沒想到你會來電話,本來我還想明天給你電話祝新年的。好不好?是不是想家了?」

家?北極?這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過去了。「好像沒怎麼想。我今天與繁花把帳結清了,以後是不是該自學呢?」

陸西透想了想,道:「你有沒有想出自己最喜歡學什麼?我可以幫你聯繫上海最好的學校,上海的學校畢竟要多一點,專業設置多,程度也高一點。不過我懷疑照你的學習速度,跟同學一起上課會是件苦差,那個進度太慢,或者你可以自學。上海高校多,圖書館多,自學會比較方便。」

洛洛道:「是啊,我也是這麼想,上網查了一下,幾乎好的大學都是集中在北京上海兩地了。要不你幫我物色一處房子好不好?我帶貓一起過來,最好還是像我現在住的這種房子。」

陸西透聞言大喜,這是他想都沒想過的好事,還以為需要多方做工作才行呢。忙道:「行啊,我馬上幫你去找。不過你如果那邊事情都結束的話,早點過來上海也好,可以住幾天酒店。」

洛洛道:「好的,太謝謝你。」因為幾乎是隔天通電話,兩人熟絡得不得了,說話很隨便,所以聽在盛放耳朵裡感覺很不好。「不知道陸念在不在,他喜歡哆拉A夢之類的東西嗎?」

陸西透感到奇怪,洛洛怎麼會提起陸念,笑道:「你是不是準備給他帶玩具?他一屋子的小東西,人都鑽不進去,別給他了。這會兒鑽玩具堆裡睡覺呢。」

「不是我,是陸念的媽媽想帶玩具給他,叫我問問。」

陸西透頓時明白自己又自作多情了,心裡微微失望,「你可以告訴她,陸念剛上小學一年紀,需要的是益智玩具或文具。」陸西透自然不會在洛洛面前有失風度。

洛洛複述一遍,其實是給盛放聽的,「好的,益智玩具與文具。我會轉告。」才說完,盛放急切地道:「幫我問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陸念,謝謝。」

洛洛只得轉告。其實陸西透早就在電話那端聽見盛放的聲音,不過聽見洛洛不是很情願的口氣,心中大慰,便道:「你可以給她我的電話,她什麼時候想過來,請她提前半個月通知,方便我安排。」陸西透這個人精,自然不會一口答應,但是既然是洛洛出面,他又不便拒絕,所以明為答應,其實以後盛放真自己找他的話,他自有話說。

洛洛得到回話,她哪裡聽得出裡面的奧妙,又與陸西透聊幾句就掛機。但是她向盛放一轉告,盛放卻是立刻明白這是陸西透打的太極拳,但是她有苦說不出,只有向洛洛要了手機號碼。不過盛放懷疑自己會不會真的打電話給陸西透。

回到住處,盛放越想越氣,因為以前深愛陸西透,所以在家裡,無形之中她總是出於被動的位置,離婚後夜深人靜時候回想起來,總覺非常氣憤,總想有機會賺回面子。陸西透今天的回答,她最清楚其中的意圖,看他只是因為在意洛洛的感受才沒當場拒絕,雖然在盛放意料之中,可還是來氣。可她幾年摔打下來,已非當年只知難過吵架的衝動性格,倒了一杯水坐沙發中考慮對策。

娜娜貓看完一集哆拉A夢,忍痛割愛,出來找到在廚房鑽研雞蛋餅的洛洛,道:「洛洛,陸西透兩夫妻很麻煩,你最好不要參與進去,免得惹麻煩。很明顯的,陸西透那麼大年紀的人,還對你這麼個小姑娘有賊心,而盛放想利用陸西透的賊心達到她自己的目的,你何必給人利用呢?」

洛洛作了個噤聲的姿勢,專心致志地把她地蛋餅煎出來,關掉脫排,頓時芳香四逸。只見銀光一閃,曬貓跑進來叼上一塊,立刻回去電視機前繼續。洛洛一邊切蛋餅,一邊道:「娜娜姐姐,你難道忘了那天看的動物世界了?我們北極狐從來就不是一夫一妻的,我媽媽有個自己的狐狸洞,看著哪只雄狐狸好,就讓哪只進門。可是人類世界似乎不是這個樣子,我都搞糊塗了,該照著什麼道德規則做才好呢?人的?北極狐的?我沒想要和陸西透怎麼樣,我對他沒有感覺。可是他對我好,肯幫助我,又不會勉強我,應該說,他對我是仁至義盡的,我為什麼要難看他?他做叔叔的話是很好的啊。再說他又不是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的態度他也清楚,不存在我利用他或他利用我的事。再說人與人之間也沒必要算得那麼清楚吧,非得在什麼什麼合理條件下才可以交往嗎?娜娜姐姐,我不想縮手縮腳,再說我是狐狸精,大不了遇見危險情況隱身了之,人能拿我怎麼樣呢?」

娜娜貓聽著覺得有理,原來洛洛也是考慮過的,不是以前的一味單純,說起來,人類世界與狐狸世界的道德觀還真是衝突呢,洛洛才做半年不到的人,自然一時腦子是轉不過彎來的,只有慢慢來。「洛洛,我知道沒有人可以傷你的身,但是人會傷你的心。」

洛洛聞言一怔,想了會兒才道:「娜娜姐姐,我剛看了聊齋,說實話,對裡面的那些傷心事很不理解,我們狐狸精條件那麼優秀,幹什麼要守著一個酸不拉嘰的書生傷心,甚至賠上性命。如果你說的是這種傷心的話,我懷疑我不會受這種傷,那些書生有什麼好,還不如陸叔叔一半呢。」

娜娜貓理論知識豐富,可是實踐經驗也是空白,聽洛洛一番長論,也覺得有理,只得道:「我也不知道人類為什麼有為情自殺的事,所以覺得做人類的話一定內心脆弱得很,這才給你打預防針,不過你這麼說也好,早有預防,總好過懵懂。我們就摸著石頭過河吧。」

曬貓打著哈欠走出臥室,插話道:「又是廣告,非得做足十分鐘,人怎麼那麼貪財,什麼都可以論錢賣,居然還給我們折耳貓定價。洛洛,你今天做的雞蛋餅有進步,不錯,不錯。」

洛洛斜睨著她,笑道:「這廝今天可以不吃腥了?你把電視讓給我了吧,你們已經霸了一天了。我還得聽央視九套的英語新聞練聽力呢。」

曬貓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因為她的嘴正忙著趁廣告時間吃雞蛋餅呢。好不容易才抬頭道:「我看你今天就別與我們爭了,我指點你去看一場好戲,隔壁的盛放剛才出去的時候心不甘情不願的,一定還有後續動作,你潛過去偷看著,免得被人利用了還蒙在鼓裡。我可是為你陸叔叔好啊,我是鐵桿正方,娜娜姐姐是大反派,嘻嘻。」說完又去守電視機去了,娜娜貓擋不住誘惑也跟著進去。

洛洛被曬貓一席話挑得心動,看看牆壁,猶豫再猶豫,後來一想,都是雌的,半夜進盛放香閨應該不會太尷尬吧。如果她有男朋友來的話,退回來也來得及。於是唸唸有詞隱身穿壁而過。這邊曬貓得意地對娜娜貓道:「瞧,調虎離山成功。」

《最後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