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兩人相對無言,都在心裡明白,今天過後,可能再無如此推心置腹談話的機會,沒那環境,沒那心境。
第四章
自淅淅下去陸西透那裡,賭徒半個小時後開始坐立不安。他太清楚這個陸西透在淅淅心中的地位,也太清楚陸西透對淅淅的心思,更清楚陸西透的人精本事,這麼長時間下來,不知他們會說到什麼,會不會說到他賭徒?
賭徒等到下班時間,秘書來問他要不要定飯盒,他想了想搖頭,沒要,繼續等。
又是半個多小時過去,算來淅淅已經下去了近一個半小時,賭徒再坐不住,穿越已經有點空的大辦公室,取樓梯直奔陸西透辦公室。這是他第二次因為淅淅的事來陸西透辦公室,這個辦公室並不好進。
聽見門被敲響,陸西透微笑道:「淅淅,你去開門吧,一定是賭徒來了。」自己站起來,坐回他辦公桌後的位置。
淅淅將信將疑,開門果然見是賭徒,不由笑道:「果然是你,陸叔叔沒料錯。你不是說要在辦公室裡呆到很晚嗎?我還以為你不急呢。」
賭徒尷尬,看向陸西透,果然看見瞭然的微笑,更是尷尬,淅淅沒心沒肺,陸西透可是什麼都知道。賭徒都感覺臉有點熱。忙道:「剛剛秘書來問我要不要定飯盒,我想著來問問,或者我們可以一起去下面吃一點。」
陸西透笑道:「賭徒你來得正好,我本來還想明天約你,淅淅,你幫賭徒倒茶。」僅一句話,只是叫淅淅倒茶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已經向賭徒說明了很多內容:他與淅淅親厚的關係,他與賭徒的關係。都不用另外開口解釋,他自然不會降低身份向賭徒解釋什麼,淅淅則是不會想到要解釋什麼。
淅淅應聲「好」,跳起身倒陸西透剛剛給她倒水的地方,見那裡放著很多瓶瓶罐罐,研究了半天,找到一種粉綠的粉末,好奇地打開聞聞,一股茶葉味道,不知是什麼東西,淅淅想到了俠客島的臘八粥。便給賭徒跑了碧瑩瑩的滿滿一杯,小心地端給他。見陸西透桌上也沒東西,忙又回去照樣給了陸西透一杯。還沒放下就問: 「這是什麼呀?好像是茶葉的味道。」
陸西透接過茶杯,看了看道:「日本朋友送的抹茶,說是用上好春茶粉碎的,不過我總感覺味道比較沖,沒有我們的綠茶香味好。」
淅淅「噢」了一聲,又探頭看看陸西透杯子裡的茶。旁邊的賭徒看著,心裡清楚,剛剛陸西透已經表了態,意思是他只是長輩,現在看兩人相處說話時候的態度,如果在不知底細的人看來,這是一幅很溫馨的畫面,賭徒心想,可能只有接受這種現實了,誰叫陸西透先來一步,而且關心了淅淅那麼久。連淅淅那兩個精靈古怪的貓都認他。「請問陸總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陸西透轉向賭徒時候的笑臉雖然還是沒變,可是眼中的精光卻是大變,「我就直說吧,最近我準備調往北京,以後專門從事管理工作,公司我原來抓的這一塊,政策上有人把握,可是技術操作上沒有人頂替得上來,很多後進經驗充足,但是眼光狹窄,平時事務性操作還行,通盤考慮就差了很多,尤其上少一種高瞻遠矚。業內對你評價很不錯,也都很可惜你為外資工作。你有不錯的水平,可是國內還講究一個協調,這個你還有待加強。對於你來說,如果一直為你這個老闆打工下去,你的收入將永遠高於國內同行,不過對你自己的發展也是有局限,你無法從戰術上拔出來,投入宏觀戰略考慮。可是錢這東西,到一定程度後,也就是一個數目上的不同,但理想報復的實現卻是男人永遠的目標。這個公司可以幫你實現一半。你說吧,挖你過來,需要開多少價。」見淅淅站在桌邊滴溜溜著兩隻眼睛看看這個看著那個,便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推給她,笑道:「我跟賭徒談點事,你自己上網玩吧,」
淅淅應了聲「好」,便想坐下,不想手機想起,一見是張達人的,輕輕與陸西透說聲「張達人」,便走到角落接電話。張達人問的是她短信上的內容,淅淅一一詳答。
這邊賭徒道:「我想這個都不用談,因為我與公司有三年合同,今年新簽,合同違約金不少,再說老闆也未必放我。」
陸西透笑笑,從抽屜裡抽出一本資料,推給賭徒,「你看看,你的資料,有沒有什麼遺漏或錯誤?」
賭徒接過一看,吃驚,原本以為很保密的一些資料,陸西透手頭都有,包括他留學時候導師的評價,甚至還有他進入這所大學時老闆的推薦信。不用說,他這次新簽訂的合同也在上面,雖然都是複印件。他們是怎麼拿到這些的?賭徒大為疑問。
陸西透微笑道:「我跟你談,當然需要瞭解你,違約金你不用擔心,你老闆不久就來中國,屆時我與他說話,要求他放行你,這不是件難事,只是一個交易,主要看你的態度。只要你表態,後面的事我幫你定。我有個忠告,這是提升你自己的一個絕好機會。」邊說,邊有找出三份資料推給賭徒,「有興趣的話,你看看我在看的資料,瞭解一下值不值得放棄稍微高點的收入,來這兒實現自己實力的全面提升。我看好你。」
陸西透看似隨意抽出的三份資料,其實是他精心挑選,所以賭徒拿到手後只要粗粗一翻,立刻就眼睛一亮,逐字逐句地細看。陸西透看看賭徒,心想不出所料,其實業內有幾件事能出乎他意料?生活中也不多,只有對淅淅,太過用心,反而患得患失。現在只有屈就她的老好陸叔叔。想到這個,陸西透自己都會笑,人終是鬥不過狐狸精的,即使是人精。一個糊里糊塗什麼都不懂的狐狸精,便可以叫天下人精盡折腰。
兩眼含笑地看向淅淅,見她與張達人說的好像是公司的事,還一本正經的樣子,好玩得很,叫陸西透看著像小孩辦家家。過一會兒不知道張達人說什麼,淅淅說了聲:「不了,謝謝,我在陸叔叔這兒談點事。」陸西透聞言,估計張達人是出聲約淅淅吃飯,便招手叫淅淅過來,問她要電話,淅淅忙說聲「陸叔叔和你說話」,便把手機交給陸西透。
陸西透接過電話,便笑道:「張總,好久不見啊,什麼事?還要問到淅淅頭上?」他在想,最終可能得與賭徒和淅淅一起晚飯,他們在這兒,在他的安排下還沒什麼親密動作,要是進了餐廳來個你儂我儂,他這個第三者的角色不是很尷尬?不如叫張達人一起過來,有外人在,尤其是張達人,相信淅淅不至於太放開,他可得以安穩吃頓飯。
張達人也是笑道:「陸總這不是小看了淅淅了不是?淅淅最近幫了我很多忙,她學得很快,業務也上手得很快,現在都快是骨幹了。倒不是我吹她,還是你陸總教導有方啊。」
陸西透看看賭徒,對張達人道:「張總沒吃飯吧?不如過來我們一起隨便吃一點?我給你引見一個人,或者你以後接觸最多的是他。等你從浦西殺過來,可能我這兒的事情也剛剛結束。」
張達人一聽有這等好事,連忙答應。而陸西透則是一直沒有把眼光從賭徒身上挪開過,密切注意著他的一切細微變化,從他抱著這三份資料的熱切態度來看,基本上他陸西透的計劃可成定局。
未必賭徒就是他陸西透的不二接替人才,這一點賭徒清楚,陸西透心裡更清楚,不過大家桌面上都說得客客氣氣,主要是礙於淅淅的面子。陸西透完全可以找到其他人接替他的位置,而且那人還會對他感恩戴德一輩子,可他就是選賭徒,沒別的,這只是他的一點私心,他希望賭徒會因此而走上他以往走過的道路,他要他這個人能在盡可能長的時間裡不被淅淅忘記。當然這點私心是絕不可以與賭徒說起的,他還是個大男孩,血氣方剛,要是知道了這點,他會不顧一切的拒絕的。陸西透閱人多矣,怎可能猜不出一個男孩子的想法。
陸西透看著淅淅走到賭徒身邊,端起賭徒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後皺起眉頭,她終究是好奇,可愛。只見淅淅俯身下去,對著賭徒耳語,雖然輕,可是辦公室隔音那麼,陸西透還是聽得清楚。不過他把椅子一轉,變成背著他們,即使聽得見,也要不給他們他故意偷聽的感覺。
「賭徒,陸叔叔跟我說了一通道理,我感覺很對,我不會再去找那個轉世的人了,你放心。這下你不用趕著去旅遊了吧?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我見到那個轉世。」
賭徒疑惑地看看陸西透的背影,怎麼他會幫他賭徒說話?難道以前是誤解他?或許他心裡喜歡淅淅,可是現在已經上升到了做長輩的境界?也不是沒有可能,衝他今早那通敏感的電話,就是非常關心淅淅的樣子。如果是這樣,陸西透今次把這麼個大好機會奉送給他賭徒,可能是他作為長輩在淅淅面前給他賭徒的見面禮了吧。 「如果你喜歡旅遊,我們照走不誤。」
陸西透聽著忍無可忍,轉身回來道:「你們不用心急,如果賭徒接替了我一半的位置,以後有的是他全國各地飛的機會,出國也很多機會,淅淅以後隨行的話,盡可走得舒暢。而且,賭徒你如果過來這個公司的話,你就越要與你原來的老闆保持關係,爭取好合好散,以後還多的是見面討教的機會。你這個時候如果出去旅遊,可不是你上回去西藏要挾他那次,那次是人民內部矛盾,他不會見怪,這回你如果甩手旅遊去,給你老闆的印象就很不好了,我給你的建議,你們自己考慮。」
陸西透雖然說的是旅遊的事,但探究的卻是賭徒的態度,又把淅淅拉了進來。因為淅淅不可能插嘴他與賭徒就跳槽而做的討論,可是,淅淅可以就去不去旅遊發表意見。這一招,著實是招招緊逼,讓賭徒不得不在最短時間內得出結論。同時因為陸西透現在有勸淅淅不要顧念那個轉世之人的人情在手,賭徒不便與他公事公辦,勢必在考慮問題的時候必須大量考慮到他的意見。再說,他已經給了賭徒態度,把他的身份定位為淅淅的老好娘家人,所以給賭徒的機會也是有提攜他賭徒的意思在,叫賭徒無從懷疑起。重重親情密密地柔柔地隱隱地把賭徒鎖在他陸西透的網內,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叫賭徒走上他的道路。
賭徒哪裡知道這些,他又不是外行,再說他有多少同學同在這個大廈,大家聚會時候時有談起,對陸西透的工作雖然不是一清二楚,但也是時有耳聞,從前就對這個早他好多年回國的海龜心存欽佩。如今有機會涉獵陸西透所掌握的領域,那是一個多麼叫人興奮的前景,既然陸西透已經跟他說得明白,他無後顧之憂,那他還想什麼?當下就對淅淅歉然道:「淅淅,恐怕我們的旅遊計劃得推遲了。」
淅淅笑道:「我們的旅行計劃本來就是你存心不良,意圖隔離什麼,現在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所以你不說我也想取消,否則即使上了路我心裡也是怪怪的。「
陸西透只得又旋身背對他們,免得看小男女兩個情真意切,眼波交流的樣子,不過掩飾地笑道:「淅淅,你得給家裡打個電話,你兩個貓姐姐對出門旅遊熱衷得很,她們要是知道你們改變計劃,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
淅淅聽了第一反應是陸叔叔怎麼會知道,隨即叫了起來:「不會吧,她們是不是經常給陸叔叔打電話?呀,這兩個小內奸。」
陸西透這才笑嘻嘻轉回身來,道:「也算是公平合理,當初我不知道她們聽得懂人話的時候跟她們說了多少話,也是著過她們的道兒,現在換你了。不過說實話,第一次接到曬貓打來的電話時,還是很覺古怪。」
賭徒想起自己剛剛接的兩個貓的電話,也忍不住笑,一室融融。
至於後來,賭徒雖然踏上了陸西透為他鋪設的道路,可卻完全沒有照著陸西透以往認為最合理的程序行事,大刀闊斧地改了章法,卻又贏得業內一致叫好,這是陸西透怎麼也想不到的。雖然大家一致稱讚陸西透舉人適當,但是陸西透自己心裡頗為失落。
第五章
走出大廈,準備上張達人加長車的時候,才發覺天上烏雲密佈,狂風呼嘯。淅淅坐下就輕問賭徒:「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颱風?」
賭徒道:「最近沒聽氣象,不知道是不是颱風,不過看上去挺像的。」
陸西透聽後笑道:「我們年輕的時候,也從不會想到聽氣象,冷空氣來了,縮縮脖子吸吸鼻子就挺過去,下課時候遇到下雨,大不了快跑幾步,你們現在進出有車,辦公室恆溫,自然更不會關心氣象。今天這是颱風,不過颱風中心已經擦著浙南沿海北上,對上海只是很小的邊緣影響,算不得什麼。」
張達人笑道:「看陸總把自己說得多老似的,我們老嗎?才三十多而已,正當盛年,說起來我還是未婚年輕但不英俊的鑽石單身漢,哈哈。關心不關心氣象,只是與個人性格有關吧。」張達人說的是自己,可拍的是陸西透的馬屁,聽著叫人覺得舒服。
淅淅轉身衝著賭徒笑嘻嘻地道:「我不會老。」她知道張達人聽不懂,所以說了也無妨。
沒想到張達人卻是一句很刻薄的話扔過來:「美人遲暮最慘烈。」
陸西透笑嘻嘻地道:「文人,又做了奸商的,這張嘴最刻薄。」因為知道淅淅永遠不會美人遲暮,所以也不必擔心她會聽了難過,所以沒必要替她分辨,再說,現在替美人擔憂的事已輪不到他來做。
賭徒則是懶得就此發表看法,他覺得這是張達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而他目前滿心幸福,管他別人怎麼說呢,當他們是蒼蠅嗡嗡嗡。
張達人對於陸西透的揶揄也不以為意,都是多日朋友了,若是還說話分寸十足,那就說明大家的關係還不到親密的程度。好朋友才會互相取笑。他又對淅淅道:「剛剛電話裡面說不清楚,我還很想知道,你所在分公司其他員工對波特的態度。是不是都覺得他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