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阿樂玩得特別開心,鍾笛家一百多平房的客廳鋪著地毯,大家席地而坐,孩子們毫無障礙地跑來跑去,阿樂總是不忘記跑累了鑽進蘇果懷裡叫蘇果抱著。陳樨一直伴在蘇果身邊,離開也只是給她取吃的取用的,那份體貼,讓蘇果心裡暖暖的。雖然她知道,只要她願意,很多男人願意為她赴湯蹈火,可那也得是她看得上眼的。陳樨,因著他與君文相像的臉,蘇果願意接受他的親近。
孩子們玩到最後,一個個都睡倒在各自媽媽懷裡,大人們說話都吵不醒。很晚,陳樨和蘇果才得以告別出來,又在停車場和朋友們說了好一會兒時間的話,才算真正告別。蘇果上了車才敢說話:「這哪是孩子生日party啊,簡直是大人們的酒會。一看你們的架勢就是大人們拿小孩子當幌子。」
陳樨笑道:「那是當然的,阿樂幼兒園那麼多同學,最後只這幾個走到一起,主要還是看他們父母親的實力。不過我給阿樂辦生日沒敢在家裡辦,只好找酒店。你在的話,在家裡辦就方便了。今天就住我家了吧,免得阿樂睜開眼睛看不到你。你如果怕不方便,我住到我父母家去。」
蘇果笑道:「以前也在你那兒住幾天過。還是那幢別墅嗎?我還是住那客房吧。看樣子,阿鍾跟你算是比較好的。」
陳樨笑道:「他在靠我拿批文。我們這幫酒肉朋友嘛,湊在一起時間長了,似乎還真有那麼點感情了。但要說朋友,那還有點距離。」
蘇果道:「到你這位置,你的朋友不跟你有點業務往來或合作,那是不可能的了,可能即便是打小一起玩大的朋友,也會與你談談業務。想明白一點,不用太計較什麼單純的友誼。」
陳樨很真誠地說了聲「是的」,後面想跟一句「聽你的」,可是有前車之鑒,再不敢胡說八道,怕又把蘇果嚇走。「你和阿樂住過的房子我還保留著,你什麼時候回來長駐?如果還喜歡這房子的話,我把鑰匙給你。」
蘇果微笑道:「心野了,不願意在一個地方多呆。謝謝你。」
陳樨聽了不語,他不會聽不出這是婉轉的拒絕。一直到家,都沒再說什麼。陳樨抱著熟睡的阿樂,蘇果背著她自己的包,走進別墅,有保姆迎接,為了阿樂,陳樨不得不放棄不用專職保姆的習慣。
蘇果記性好,進門便指著一樓的客房問:「我住那兒吧?」
陳樨拿下巴指指樓上,道:「跟我上去,這兒現在是保姆房。我給你留著房間,跟阿樂的房間有小門相通。」
「專門給我的?你怎麼知道我會回來?」蘇果照直了問。
「當時裝修阿樂房間的時候,我把隔壁房間打通了,想著你要是來的話就這那一間,與阿樂也近一點。喏,你打開那扇畫著kitty貓的門,那是通向你房間的。」陳樨輕輕把阿樂放下,手腳利索地給她脫鞋脫襪,看來是個二十四孝老爸。這個樣子,換作一年前,蘇果可不敢想像。連陳樨自己都不能想到他會做這種瑣碎事。
蘇果看了忙碌的陳樨一會兒,這才打開腰門,進入據說是屬於她的房間,至此,陳樨雖然沒直接說,他的心意已經全放在她面前任她宰割了。陳樨是個生意人,怎麼一點策略都沒有,這樣做不是得被她蘇果捏著做人了嗎?
她的房間很素淨簡潔,色調偏白,沒什麼多餘的東西,桌上唯一多出來的東西是一蓬開得轟轟烈烈的粉紅薔薇。床單是白色間條,蓋的是白色絲絨毯。久違了的舒適。要不是嫌自己的衣褲比較髒,蘇果真想跳上床去蹦兩下。
「喜歡嗎?」陳樨不知什麼時候收拾完阿樂,走到門口,但以門為界,沒再進入,「如果不喜歡,下次你來時候我改一下。」
蘇果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裡轉圈,笑道:「很喜歡,以前我房子的色調也與這兒差不多,我喜歡白色。」
陳樨這才又放心地笑,「本來床單顏色不是這樣的,但看你在雜誌封面的照片,感覺你與白色非常融合。這才……呃。」看到蘇果打開一個壁櫥的出門,陳樨尷尬地打住,說不出下面的話來。這個壁櫥門怎麼會忘了鎖?記得應該是鎖住的啊。
蘇果看著壁櫥裡面林林總總的東西,不由笑道:「怪不得桌面上什麼都沒有,原來都是放在這兒,咦,怎麼茶杯不配套的?也好,各自的茶杯分清楚,免得喝……」蘇果忽然呆住,不對,這兒的東西有古怪。看向陳樨,見他手足無措,眼睛閃閃爍爍地都不敢看人。忙悄悄一算,終於明白,這兒的東西都是她用過的。舉起一個玻璃杯,一年下來了,她的唇印還在上面。一時也呆住了,看著陳樨說不出話來。
「宣判,宣判,快宣判啊。」陳樨心中鐘鼓齊鳴,可平日裡靈活的嘴卻怎麼也說不出來話。蘇果一定是明白這些東西是什麼了,不知道她盯著他看,想的是什麼,她會有什麼反應呢?這個時候,她要麼不說,要麼,說的不是「是」就是「否」。陳樨忽然很害怕,怕蘇果嘴裡說出「否」。時間太倉促,她回來後都還沒多少時間交流,加上以前她又是被他氣走的,陳樨還能指望是什麼答案呢?算了,還是別讓她說出來,否則若是說了「否」,挽回就要難上幾分。只得囁嚅道:「你趕了一天路,早點休息,我在對面,有事叫我。」
蘇果還是呆呆地看著陳樨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看阿樂那一間的燈熄滅,門被輕輕關上,她還是拿著那只玻璃杯發呆。很多人對她好,可沒見過象陳樨這樣癡心的。這幾年她上窮碧落下黃泉,身心俱疲,與君文在一起雖然很快樂,可也讓她疲憊,那一家子太大,很多時候人是做給別人看的。這時候來到一個很有家的味道的小環境,而且還是她習慣的環境,又有一個那麼癡心的男人等著她,她一下有了絲蘿托喬木的依賴感。他會用心地對她好的,他知道怎麼對她好。
洗完澡睡覺,腦子裡翻來覆去地考慮著這個,一直睡不著,那麼舒適的床,那麼舒適的睡衣,那麼舒適的環境,都能讓人沉迷。忍不住取出手機,打陳樨的手機。原本是想讓自己死心的,那麼晚了,他睡覺還能不關手機?卻是通了。
「你還沒睡?」
「嗯,腦子亂。」
「過來。」說完,不等陳樨回答,蘇果便關掉手機,扔在一邊。人早就縮進毯子裡,瘋了,這是瘋了。
怕老婆者,根據其成因,分為被迫型和自願型。陳樨最初被朋友稱為妻管嚴,可經朋友們多方觀察取證,發覺蘇果溫柔理智,櫻桃小口決不可能發出河東獅吼,而且陳樨在生意場上又素來是以強硬驕狂著稱,又豈是一個小小女子所能降服得了,可以推理,陳樨自願雌伏,成為妻奴。
換作以往,週末兩天因為沒有雜事干擾,陳樨一般是到公司處理一些內部事務,或者與一些朋友來一場高爾夫約會。可這一次的週末,誰約他都是拒絕。而原指望積極一把,在公司加班被老闆看見以獲得嘉獎的員工失望了一把,老闆壓根兒沒出場。
老闆正在家裡圍著老婆女兒無計可施。阿樂想去遊樂場,可是陳樨怕九月的太陽曬化了冰雪為膚的蘇果,他總下意識地覺得蘇果與北極狐有著微妙的共通,應該耐不得熱。蘇果想在家呆著,看看阿樂的功課,陳樨又怕生活太單調,蘇果最後會不會膩。他竟然在一夜之間成了個悲觀主義者,總是怕什麼事情做得不對,使得蘇果無可留戀,急於進入下一站,更可怕的是她可能再無眷顧之念。
早餐是蘇果親手做的,精緻美味,營養合度,連陳樨這麼個大人都對一份美麗又好吃的草莓冰淇淋慕斯讚不絕口。陳樨心中非常懷疑,一個看上去才二十五六的人怎麼可能懂那麼多,可又不敢亂問。但還是忍不住問:「蘇果,你這一手功夫是什麼時候學的?我很少看到樣子這麼漂亮,味道又很不錯的點心。」
蘇果微笑,道:「我喜歡吃花俏的東西,其實我最喜歡的是木莓上面澆一大勺奶油,越不健康的吃法越美味。西點比中餐學著容易,用量都是幾克幾升的標注得很明確,只要做過一次就差不多記住了。不像做中餐,幾天不燒,放鹽的那隻手便沒了準頭。阿樂,你喜歡吃的話,等下跟媽媽逛街去買材料,回來和媽媽一起動手做,多做一點放在冰箱裡。我們不去遊樂場吧。」蘇果怕熱不怕冷。
阿樂疑惑地問:「我能做嗎?那我要做大蛋糕,上面做出很多粉紅的花。」
蘇果笑道:「怎麼不可以?媽媽還可以做奶油小兔子鑽在巧克力蛋糕做的洞洞裡。給阿樂帶去小學,眼紅死鍾笛他們。」
阿樂歡呼,昨天他們小朋友已經被阿樂強迫著通過表決,選舉出阿樂的媽媽最好看,這下阿樂又更有揚眉吐氣的機會了。陳樨一直笑吟吟看著這兩個人,想起以前蘇果對阿樂也是連騙帶哄,哄得阿樂服服帖帖的,這方面的本事他是沒有的。可他有很要緊的問題要問:「你下週六一定要去哈爾濱?可不可以緩幾天?」
蘇果沉吟道:「我見過墨鴉就回來吧。那個人,我不希望他出現在這兒,他比較危險。」
陳樨聽了狂喜,毫不猶豫伸手按住蘇果放在餐桌上的手,又不便在阿樂面前親暱太過,只得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可讓他心中略微失望的是,蘇果看了阿樂一眼,便笑一笑,把手縮了回去。蘇果接受不了那麼熟悉的場景,這種動作是君文常做,而陳樨又那麼象君文。陳樨只得收回手臂,掩飾地輕咳一聲,「我陪你過去吧,昨天機場那兩個來接你的男子我看著也不是很上路。你一個女孩過去,我比較擔心。」
蘇果微笑,道:「不用,墨鴉不會傷害我,他只會當我是老好姐姐一樣供著,但我相信他肯定會傷害你。陳樨,今天帶我去逛商場,我需要添置一點衣服了,以後天天面對的是人,不能像面對著北極狐那麼隨便。還有,我對韓國烤肉想念已久。」
陳樨聽著這話的心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好,不如這樣,你的簽證去香港方便嗎?我們乾脆去香港吧。我看你一隻包裡面裝的東西不會多,不如一次性多添置一點喜歡的。」
蘇果心說,我做皇后時候,天下最好的東西可以一個人佔有了,佔不了自己也可以變出來,哪裡還存在喜歡不喜歡的,富貴如過眼煙雲這句話對她來說合適不過。不過是因為要和陳樨繼續在一起,總得給他留著顏面,不能太過簡單了。「我對衣服首飾之類的興趣一般,穿著打扮只要不要像昨天那樣太隨便,與你的朋友環境格格不入就行。阿樂,昨天你們小朋友是不是說媽媽穿的衣服最難看了?」
阿樂大笑道:「媽媽真聰明,我跟他們說,媽媽要是穿上裙子,他們的媽媽就更難看了,他們就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