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苔生一聽,摀住耳朵就往外走,「你太毒了,殺人還不夠,還搶錢啊。你是妖,要什麼錢。」
王動不動聲色地微笑:「我拿錢給蘇果。她在西北種樹,需要很多的錢。」
忘機道:「不用你操心,連城自己會變鈔票。」
「偶爾變幾塊錢出來不是問題,可是數額如果太大,會遭人懷疑,影響她做事。你們兩位不熟悉現代金融運作,即使公益慈善事業,也是需要受國家財務監管。你們如果肯幫忙,最好快點,我拿出林家的錢後,還得洗錢才能以匿名捐款方式轉帳到蘇果帳戶。」
忘機聞言無話可說,立刻變為支持,本來,連城去西北種樹就是受了他的點撥。
路苔生也被忘機叫回來一起想。
可是兩仙都不懂現代財務,雖然能把林家三口大小事情全回憶出來,卻不知那件是王動想要的。路苔生反應開一點,只見他不斷地問這個是不是那個是不是,卻都牛頭不對馬嘴,氣得王動火氣越來越旺,嘴裡直罵兩仙笨蛋,最後忍不住伸手就給路苔生一個耳光。路苔生猝不及防,差點被王動打到,也氣得不行,摔袖就走。
忘機驚慌地看著路苔生遠去的背影,道:「你太急躁了……」
「時間不等人,我必須抓住與美國瑞士的時差。道長你繼續,快。」
王動這一逼,忘機心裡更亂,怎麼也想不出來。王動看著臉色通紅的忘機,不斷提示:「他們說到瑞士,還有銀行,還有密碼,應該在辦公室,你就拿這幾個關鍵詞搜索。」
忘機哭喪著臉道:「我又不是古狗百度,我只能一頁一頁地翻看他們的歷史。」
王動無奈歎息,嘴裡又罵了一聲「笨」。忘機急得終於忍不住,寫下一串口訣交給王動,「你快背熟,你自己回頭去找吧,我繼續幫你看小林的。」
路苔生終究是不敢走遠,怕王動不肯幫他殺其他七個人,聽見忘機這麼說,忙站出來道:「對,你自己找,你懂誰上門肯定談什麼事。我從今天開始往前翻小林的歷史。」兩仙都挑了歷史最簡單的小林。
王動心中竊笑,這正是他謀劃的結果,他一早謀劃著千方百計套出這兩個敦厚神仙手中的各種法術。看,牛刀小試,一舉成功。
果然,王動尋找密碼就快捷得多。但時間不等人,他沒法好好享受新學法術帶來的樂趣,只得快快辦事。瑞銀取錢比較快速,美股拋售就比較耗時了,林家的股票不算少,當然比他查得遠。他幾個窗口一起來,一個窗口拋售,一個窗口轉帳,一個窗口洗錢,再一個窗口轉帳……,看得忘機和路苔生眼花繚亂,原來人從事的有些東西神仙並不知道。但路苔生想,神仙以不變應萬變,保守的,才是永遠的。
王動天南海北地一圈兒洗錢下來,天光大亮。但是他沒把這筆款子直接打入連城的帳戶,而是趁國內股市開盤,以游資入市,吃下西北一家農業集團的12%股份。而後又拿出自己的小金庫,用其他名義吃下同一家農業公司的12%股份。忘機和路苔生只看著電腦屏上數字飛來飛去,也不知王動在幹什麼。等王動操作結束,合上電腦,才跟他們解釋,他已經成了西北農業股份公司的最大股東,那家集團主營遺傳育種,和種苗培育,他準備未來集中資金專抓適應沙漠鹽鹼地種苗的培育,為蘇果的綠化工程提供最適用得種苗。忘機和路苔生聽著又覺得對,一個說「你看問題看得長遠」,一個說「你只要不殺人,別的都對」。王動則是狐狸似的笑。
將電腦砸爛,免得留下線索,王動出發去處理西北農業股份公司的事務。走前比較誠懇地與忘機和路苔生說明他這兩天的計劃,倆仙不知道公司買來還得操作,原來這麼複雜。他們一致支持。王動要求兩人中的一個跟著去,因為他一路可能需要錢需要其他包裝,要神仙幫他變出來。兩仙嫌煩,最怕的還是他們變出來的東西王動不滿意,這傢伙脾氣躁得很,動不動就非君子。他們乾脆把吹一口妖氣變物的口訣也教了王動。還乘著陽光,開開心心地送王動飛了半分鐘。
八
企業吞併的操作,對於王動而言,那是簡單勞動。何況西北農業規模不大,業務比較單一,只是場地很大,這正是他看中西北農業的原因:容易吞併,容易操控。否則,即使他能力再大,也需要組成一個管理團隊才敢上門接收。
如今不同以往,過去,進門前需要委託調查公司將主要人員履歷隱私調查一遍,才能見面講話,決定未來任用。但現在,王動只要看住對方講話,三分鐘之內,便可將對方過去最光屁股的經歷也全數挖掘出來。再加上他自己的閱歷對人的判斷,什麼人實話實說,什麼人空口說白話,什麼人想撈到什麼好處,他又可以從什麼人那裡實現他的目標,一目瞭然。
一個下午,董事長換手,於西北農業而言,不亞於地震,但於王動而言,小菜一碟。他還大活人時候,哪一次收購,哪一次改組,都沒今天的輕鬆。只用一個下午,只用四個小時,他便大力重組公司,問題是,所有人都服服帖帖,得到重用的人服帖那還說得過去,被刷下來的人也服帖,那是因為被王動揪住了痛處,稍稍敲打,自己知難而退。江湖上混的,都知道誰可以惹誰不可以惹,什麼時候可以反抗,什麼時候反抗引火燒身。
王動輕而易舉結束今天的改組,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新學法術是如此神奇。心說難怪忘機和路苔生兩個,還是神仙呢,人卻這麼單純。就像用慣了計算機,依仗了計算機,人的心算筆算功能無限退化。忘機和路苔生兩個當然也不用太過精明,憑借手頭法術,在人類社會裡,做什麼而不能?當一個人擁有無限優越感的時候,也是那人開始下滑的時候。王動提醒自己必須永不知足。否則,每天如忘機路苔生那樣無所事事沒有盼頭,做妖還有什麼意思,那漫漫千萬年的生命哪裡還有個盡頭。
他不由得想到蘇果,她是不是已經覺得妖生沒意思了呢?所以活得那麼沒滋沒味,做什麼都淡淡的提不起勁,對什麼人都遠遠的沒有熱度?很有可能!
王動自認為找到太太不愛他的理由了。這個解釋讓他心頭好受不少。起碼,這說明兩人關係的惡化,不全是因為太太依然惦記著前人。他更願意相信,蘇果是受了他的傷害,才說出惦記前人,無法再愛後人的狠話。對,一定是這樣的。
想通了這一點,王動才敢充滿信心地再去見蘇果。否則,他也知道,見了無益。
下午五點半,西部的天空依然陽光燦爛,王動卻結束工作,收拾開路。他要去綠色工程見他的蘇果。那麼多日子沒見,那麼多時間沒說話,他很想念。即使知道現在條件還不成熟,見了也是白見,他也要過去,作為一個匆匆過路人,進去討一杯水喝,看看她現在心情好不好。她如果還是活得漫不經心,他會點上幾句。
新任命的董事會秘書見到王動要走,忙結束手頭的電話,過來叫住他,「董事長,李副市長約晚上見個面。」
王動知道,這種上市公司與地方政府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今天調整公司佈局,就拔掉了幾個長官親朋,往往,類似今天的見面宴會,是一場各方角力,確定新的支配反支配利用被利用平衡點的鴻門宴。以往,王動都是拿出十二分的認真打點這種地方關係,可是,現在的他對此交際不屑一顧,揮揮手,果斷地道:「經營方面的見面請總經理出面,禮節性見面或者其他,以後一概叫停。」
董事會秘書為難地道:「董事長,這兒不比你們沿海……」
王動微笑:「我在哪裡,哪裡就是沿海。告訴副市長,謝謝他好意,我很忙,晚上有事。」
董事會秘書聞言一臉苦相,他哪敢對副市長秘書這麼說。少不得好好婉轉拒絕了。
王動出發了,為免露出馬腳,他必須偽裝得真實。所以他實打實地在橫貫戈壁灘的公路上盯著夏日的烈日背著雙肩包騎了一個小時的車。可憐,他做人時候,即使跑步機上跑,也是在舒適的空調環境下。累倒是不累,他做妖後,身上總有源源不斷的力氣,而且是大力。只是很熱,他不習慣這樣極其乾燥炎熱的天氣,很快,全身熱汗奔流,但是汗水很快被蒸發,只餘粘粘的人油。而身邊來來往往的車子揚起的灰沙又正好粘在他的油臉上,臉上像結了層殼。
而對身體的折騰王動都可以不在意,最折磨人的還是遠近一望無際的死寂,天空中沒有鳥,路面上沒有活動的人,石縫裡沒有清醒的綠。死寂,遠近都是死寂。就連擦身而過的車子都是無情冷漠的。王動騎車騎得垂頭喪氣後悔應該少騎半小時路程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一片罕見的綠。那些綠色都是小小的荏弱的,在略微起伏的石牆保護下,頑強地抗禦著這嚴酷的自然環境。天,比出現一個人更奇跡的綠色。僅僅是那麼小小的綠,卻已然讓太陽失色,讓一望無際的戈壁恢復活力。這就是蘇果所做的事業?前兒他來的時候,都沒好好在意。是,那些不起眼的綠,怎能如江南的連天碧草,如果不是在死寂的戈壁灘騎車近半個小時,他怎可能發現那些不經意就會被忽略的綠?
也許是因為夕陽西下,有涼風自戈壁深處吹來,也許是眼前小小的星星點點的綠色個人以活力,後半程容易了好多。
而讓王動驚訝的是,已經有一輛越野車停在屋前,有一個人坐在屋簷下的長石凳上。這個人王動認識,一見他王動就笑了,但是他把笑容埋進屋前的水籠頭下,美美地洗了一把臉,頭髮也澆得濕透。多久沒那麼運動了?做妖真好,不用再惋歎青春的流逝,不用將一顆馳騁的心安裝在拘束的皮囊裡。現在心有多寬,世界就有多大。很好。
當然,劉啟中不會認識又換了張臉的王動,看到一臉黝黑的王動一把抹掉臉上的水珠,露出雪白的牙齒對他開朗一笑,他也笑了。熱情有極強的傳染力。他主動打了聲招呼:「好漢子,這麼熱天千里走單騎?」
「是啊,好不容易看到這兒有地方掛單,還以為晚上要睡帳篷了。你是這兒的主人嗎?我想問你討口水喝,要個地方睡覺。」王動當然是裝作不認識劉啟中。
「不是,我也在等主人。我看屋裡的儀表都在運走,這兒應該有人住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