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凱轉轉眼珠子道:「好吧. 但是房間電線我自己做, 否則即使我畫了圖紙給他們, 他們也未必配得好.」 於揚笑道:「對, 搞個中國的比爾.蓋茨之家, 成為智能化樣板間.」
范凱不以為然地道:「微軟的東西主要是大眾實用, 並不是最尖端的, 黑客從不把攻陷微軟網站作為炫耀的資本.」
於揚一向覺得黑客是很遙遠的事, 沒想到眼前這傢伙可能就是黑客, 便急切地道:「有沒有有關黑客的資料或者文章?」
范凱唧唧哼哼地長臂伸出, 從排列整齊的書堆裡找出三本書, 道:「這三本你可以先看著入門, 然後再來問我基本知識.」
於揚一看, 封面上的字個個認識, 但是湊合到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知道被范凱耍弄了, 翻翻眼睛道:「你還不如一口拒絕我.」
范凱笑得別提多開心, 不過也知道睦鄰友好關係的重要, 鼠標連劃, 一邊道:「我給你幾個鏈接, 你自己看去, 發到你郵箱了. 哎, 老揚, 明天幫我一起接一個人可好?反正週末你也沒地方去.」
於揚聽到一半時候剛要說好, 但是後面這是什麼話?「沒地方去也不幫你, 寧可睡懶覺.」
范凱又是詭計得逞地「呵呵」連笑, 不過倒是好好說話了:「老揚, 是我一個網友, 大學畢業就去山區志願教書去了. 這次她帶來兩個孩子, 都是兔唇, 用志願者的錢來這兒治療. 我怕她東西多, 又要看住孩子, 我一個人不夠用, 所以你幫幫我, 反正東西我會扛, 你只要幫著領孩子就是.」
於揚聽著吃驚, 沒想到范凱還是個熱心人, 不過從他在公共汽車上見義勇為就看出這人心地不錯了. 忙道:「一句話, 接來就住我那兒好了, 我有客房, 設施也多一點. 讓我也為山區孩子做點事.」
范凱似乎有點興致勃勃, 「那就好, 我等的就是你這話.」 於揚奇道:「那你怎麼不早敲我門來說?我也可以有個準備, 多買點吃的放著.」
范凱笑嘻嘻地道:「明天叫上你不是也一樣嗎?反正你沒事, 反正你一定會去.」
於揚一口氣悶在肚子, 狠不得一拳揮出, 可惜自古大人不與小孩斗, 只有裝作厚道地「呵呵」笑笑, 但是奇怪, 范凱這回似乎關心過度, 與其往常的行事方式大有不同. 於揚頓時心中對那個網友除佩服外, 又加了一層好奇.
看見澍, 於揚心裡連呼沒想到. 就那麼站台一見, 可以蹦出那麼多沒想到. 坐了一天一夜火車硬座的澍看上去勞累, 卻不掩其清雅的氣質, 靈動而感性的眼睛似乎可以照亮周圍同時下車的昏沉沉的旅人. 兩個兔唇, 本該憂鬱的山裡孩子, 不知是不是受了澍的感召, 都是歡快機靈如小天使. 而最神妙的是澍與范凱對眼的時候, 幾乎是澍從車窗一探出腦袋, 就從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眼捕捉到范凱, 而范凱則是眼睛一亮, 於揚都似乎看得出他身後翅膀伸出, 撲騰著飛到澍的面前. 雖千萬人, 吾往矣.
澍話很少, 但是她確實不用說話, 她的眼波一轉, 多少話語都蘊在其中. 在她的眼波下, 范凱力拔山兮氣蓋世, 肩上背一個包, 手裡挎兩個包, 健步如飛地走得比沒東西的人都快. 於揚心裡暗笑:酷酷的范凱也有今天. 小孩子不習慣於揚, 所以還是一人拉澍一隻手. 於揚便只有鞍前馬後地找車管東西. 因為她看得出這兩個人的相遇在心中激盪出的火花, 自己就在旁邊看戲吧. 反正她的年齡擺在這兒, 不會成為他們的障礙.
第八章
來到於揚的房子, 看范凱大包小包爬上七樓中途沒有停頓, 澍抿嘴一笑, 但是沒說什麼. 只是對於揚道:「走進你房間, 人都會覺得一陣清涼.」
於揚聽了很開心, 麻利地道:「澍, 你到我房間洗漱一下休息, 兩個孩子我來, 范凱去買菜, 記住買些素的來, 還有海鮮.」
范凱道:「臭魚爛蝦有什麼好. 」嘀咕著出去, 於揚懷疑他憤怒於差他出去, 而不給他與佳人共座的機會.
這邊澍依言去洗澡, 她也沒客氣, 留於揚自己對付兩個孩子. 她洗澡出來穿著自己帶來的衣服, 洗得有些發黃, 這也沒辦法, 看她的氣質應該是從小洗衣機伺候大的, 能洗乾淨衣服已經是不錯了. 她沒像兩個小孩一樣去睡, 看著於揚在廚房裡忙碌, 不聲不響取出一塊畫板, 對著於揚畫起來.
於揚此刻更是佩服, 看這個女孩子不像是衝動的性格, 家境一定也不錯, 肯舍下優裕的環境到山村去做志願者, 這需要有很大的愛心. 否則, 滿屋爬的蟲子都可以把她嚇回來. 於揚以自己一貫的思維問道:「如果動手術的話一定是要安排好時間的, 你們與醫院有約了沒有?需不需要我們下午先過去看一下?」
澍笑了, 眼睛彎彎的特別甜美, 「於姐你說話像我爸, 前前後後想得特別周到, 一說出來就是指示, 叫人去做就好了. 沒事, 這兒有個老志願者, 是他聯繫的醫院, 聽說他與醫院關係挺好的. 不過他要到今天晚上才出差回來, 所以我只好麻煩你們了, 否則一個人真拿不過來.」
於揚吃驚道:「你上火車時候東西都是自己扛上去的嗎?」
澍笑了, 是默認. 於揚需要非常艱難地想像, 才可以把這三個包與這麼優雅的女孩聯繫在一起, 同時於揚幾乎可以繼續發散思維開去:山路, 拖拉機, 轉車, 等等, 都是這麼一個柔弱的女人一手做出來的. 於揚不由為自己前陣心情低落時候窩在家裡無所事事而羞愧. 「乾脆叫那個老志願者晚上一起過來吃飯吧.」
澍點頭, 「好, 我也很想見見他, 聽說我們的那個地方是他騎自行車環遊時候發現的, 他雖然沒有留下來做教師, 但是他為這個小學和地方做的事情也夠多的了, 這回手術費他認一半, 還有一半從我們的經費裡面出. 大家都叫我見了他後好好畫張像傳到BBS上, 都還沒見過他呢.」
於揚也好奇:「被你一說我也想見見這位大俠了, 對了……」卻聽手機作響, 於揚只得關掉煤氣去接, 「你好, 周總.」
那邊正是老闆周建成, 「小於, 立刻過來紅橋飯店, 有幾個重要客戶在, 你來賠一下.」
這個老闆不知道為什麼總喜歡用公司裡的員工出山陪酒, 於揚已經被點到幾次名過, 好在客戶都還算斯文, 否則這種酒桌上女孩子吃虧大了. 「周總, 家裡來了三位客人, 正煮飯呢, 一時走不開.」
周建成沉默了一下, 老闆都是不喜歡被手下否決的, 「那好, 你安排一下, 晚上過來. 中午就叫小蔡頂一下吧. 」於揚只有答應, 在人屋簷下, 不得不低頭.
小蔡是辦公室秘書, 主管文印檔案等瑣事, 於揚沒進公司時候, 聽說小蔡就是公認的老闆秘書, 其實她滿喜歡社交應酬的, 可惜周建成不知道怎麼想想的, 平時不喜歡帶她, 所以看得出小蔡對於揚很反感的, 好像是於揚奪寵似的. 不過總經理曹玉笙對誰都一視同仁, 常叫上一大幫人出去吃飯喝酒, 小蔡都踴躍參加, 於揚不喜歡, 經常推托不去, 知道可能有人會有微辭, 但是何必給人曹總派人的感覺呢?所以公司老臣子偶爾的聚會於揚也不去, 幾月下來, 大家也都覺得她這人冷淡, 不易說話, 不合群, 也就不再叫上她, 於揚樂得清淨.
公司裡面隱隱有了總經理派和老臣子派, 誰勝誰負還要看老闆周建成腦子裡想什麼, 於揚也曾做過頭兒, 知道怎麼在手下之間搞平衡, 她除非是腦子燒壞了, 否則又沒想在公司裡陞官發財的, 扎一腳進去幹什麼, 沒的一付小人嘴臉. 中立, 閒事少管.
只是沒法瞻仰那個老志願者了, 一大遺憾. 所以見范凱拎著菜回來, 於揚找出備用鑰匙給他. 雖然看著澍不是壞人, 但是畢竟瞭解不夠, 再說剛剛遭了小保姆玲兒的大罪, 還是小心無大錯的好. 范凱有家有廟, 跑不到哪裡去, 雖然交到他手裡與交到澍手裡結果一樣, 都是澍在用, 但是范凱得負起連帶責任了.
范凱今天真的是一反常態, 非要進廚房露一手, 說他燒的紅燒肉於揚一定沒法比. 一個人搞得烏煙瘴氣地出來, 連孩子們都醒了呆坐在飯桌邊等他, 范凱硬是把湯移走, 把自己的紅燒肉放在中間, 一個勁兒地勸大家吃肉, 但是澍剛自火車上下來, 哪裡有那胃口, 即使身體無恙, 女孩子看見紅燒肉也基本上犯怵的多, 但是於揚看澍還是勉為其難吃了兩塊, 把范凱高興得什麼似的. 吃完飯於揚便打發澍去午睡, 自己笑嘻嘻找到范凱說了一句:「今天孔雀開屏啊.」
范凱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 但是又不敢大聲, 怕吵到澍, 只有呲牙咧齒地低聲咆哮道:「走著瞧.」
於揚大樂, 這個牛逼烘烘的傢伙終於有人可以管住他了, 別看澍文靜嫻雅, 原來柔能克剛. 於揚真不願意離開這個快樂的小天地, 可是周老闆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催, 她只有換上一件羊絨開衫, 不情不願地離開.
是小蔡來開的門, 於揚進門才知道周老闆為什麼電話打得像催命一樣, 原來是個女客. 不過周建成與另一個男客都看來是喝多了, 臉紅脖子粗的, 一件於揚, 周建成便胖著喉嚨斜著眼取笑道:「小於牌子老大, 請都請不動.」
於揚見他喝多, 不敢多說, 只是笑著唯唯諾諾, 人都是酒後少跟筋, 沒事還是順著他點兒. 那個已經躺在沙發上的男客道:「周總, 你一個小蔡已經夠把我們放倒, 還要再來個獨門暗器叫兄弟喝死嗎?」
於揚一看小蔡, 果然臉色白裡透紅, 不過看上去沒什麼醉意, 心裡真是佩服. 周建成道:「小於, 你陪劉局外面走走, 老是叫大姐陪著我們兩個酒糊塗怎麼可以. 大姐學問很好, 你多討教討教.」
那個被喚作劉局的女客笑笑, 才要說話, 旁邊的男客就插嘴道:「今天大姐說的一句話我記住了, 醉臥沙場君莫笑, 喝醉又怎麼了, 大姐自己說的.」
劉局笑著喝道:「閉嘴, 睡你的覺去. 周總啊, 怎麼好意思叫小姑娘週末陪著我的.」 於揚微笑道:「有其弟子服其勞, 應該的.」
劉局喃喃地把「有其弟子服其勞」念了一遍, 立刻爽快地起身道:「好, 跟小於走.」 那男客一聽叫了一聲:「大姐, 你走了丟下我怎麼辦?」
劉局叱道:「我忘了告訴你, 醉臥沙場君莫笑後面一句是多情自古空餘恨. 」說完自己先是哈哈大笑.
於揚喜歡這個劉局的爽快, 便問周建成要了車鑰匙, 開門讓劉局先行. 於揚見小蔡沒有走的意思, 也就不去叫她, 成年人, 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是見到劉局經過起身相送的小蔡身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想來也是差不多想法, 一個花朵般的小姑娘呆在兩個醉漢的房間裡可不大好, 但終究也是沒說什麼.
劉局上了車就問:「你真是總經理秘書?」
於揚道:「是啊, 不過現在總經理是曹總了, 周總是老闆, 現在不大管實事. 」於揚也很想知道這個劉局是什麼局, 一看就是標準的北方中年婦女樣子, 穿著也是藏青的套裝, 身板厚實, 確實是幹部模樣, 但是周建成似乎沒必要與北方做官的套近乎. 銷售市場不在北方.
劉局非常直接地道:「你不像.」
於揚都感覺得到劉局的眼睛洞若觀火地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 道:「是都是了, 像不像都一樣. 」不管是什麼局的, 這個劉局畢竟是老辣, 一眼就看出問題, 當然於揚也不是剛出道的雛兒, 怎麼可能傻乎乎地實話實說?「劉局, 我們去一個大戶人家的園林呢, 還是去看寺廟?」
劉局道:「叫我大姐吧, 以前是局長, 現在改制了, 我們局都改成企業, 大家客氣才叫我局長, 我和你小於投緣, 叫我大姐聽著舒服. 去園林吧, 寺廟還不都是一樣.」
於揚知道這種改制, 以前也接觸過幾個原來是機關領導, 改制後成了企業領導, 再深化改革一下, 實行股份制企業, 他們就成了董事長, 其實已經與私營老闆差不多了. 這個劉局是個局長, 改制時候當然分得的是肥肉, 雖然她多年官場, 舉手投足還是一股官員做派, 但是極其可能是個家財千萬計的大款了, 否則周建成最近已經少了喝酒, 不會為個普通人破例的. 當然於揚不會去問她, 自己只是個小秘書, 別因為人家抬舉你叫你喊聲大姐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這種從官場轉行的老闆, 不少都是有良好的修養和底蘊的, 這個劉局就是, 一般的雕樑畫棟, 她可以看出與蘇州園林的不同來. 於是於揚也是酒逢知己, 解說得非常詳盡, 她本來就是陪慣客戶參觀的, 再加上自己喜歡, 所以說出來的東西言之有物, 園林裡的一草一木, 柱石迴廊, 都可以講出其中的用途和來歷, 看來劉局也是聽著喜歡, 兩人不知不覺參觀到天暗, 管理員出聲驅逐才罷. 臨走劉局還買了一疊仿古線裝書籍, 當然是於揚有其弟子服其勞地拎著, 不過比之范凱巴不得拎大包小包時候的心情, 雖然與劉局言談甚歡, 終究不是心甘情願.
才出門上了車, 手機便響起, 於揚笑道:「難道他們睡醒了?」從包裡掏出一看, 卻是於士傑的手機號碼, 「於總好.」
「小揚, 你今天有沒有空?一起過來吃飯. 有人想見你. 」於士傑手機的背景聲音很是嘈雜, 看來是在公共場合. 他能吃飯時候叫她於揚, 說明又是在與韓志軍一起吃飯了.
於揚沖劉局歉意地笑笑, 對著手機道:「是韓總吧, 幫我謝謝他. 不過今天不行了, 我公司有客人來, 一個很有學問的大姐, 我要陪著大姐說話長見識. 」順便拍個劉局的馬屁.
於士傑一聽這個口吻, 就是不問也知道那個於揚嘴裡的大姐就在她身邊, 不由好笑, 小姑娘拍起馬屁來也有一手, 「不光是韓總, 有一個人據說你也很久沒見過他, 人家就要去北方常駐, 你錯過今天就沒機會了, 你自己跟他講吧.」
「於姐, 是我, 小方. 很久沒見, 你好嗎?」原來是方志軍, 他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慢, 聽他以前說這是為了表示穩重. 於揚還沒接話, 就聽那邊韓志軍的大嗓門叫道:「什麼好不好, 問她, 來不來?一句話, 不來拉到.」
於揚這兒聽得明白, 笑道:「小方, 別理他, 你看來幹得不錯, 韓總才會放心派你出去. 這就好.」
方志軍道:「還是借於姐的光, 否則哪裡進得了韓總的公司, 進了也要擱好久才用上的.」
那邊韓志軍又道:「客氣啥?你們於揚講義氣, 好位置留給你, 你不好好做對不起她於揚, 」
於揚見韓志軍明是為她說好話, 其實是為自己謀利益, 不由哭笑不得, 這種話也就他這種霸王一樣的人說得出來. 笑道:「小方你別理他, 他正要人, 找生不如找熟, 當然我聽見了就推薦你, 也是要你自己做得好, 否則天皇老子推薦也沒用. 真替你高興.」
不料手機不知什麼時候給韓志軍搶了過去, 這回倒是沒大聲, 很輕地道:「於揚, 你真的在替人打工了?不自己做了?我跟你講, 你現在才倒下, 周圍的人還看著你, 看你有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才都還是對你客客氣氣, 等你爬起來時候還是可以做朋友. 你等著, 你如果這麼呆下去, 不要一年, 我跟你賭, 有一半的人會衝你變臉, 我, 方志軍, 等等. 不過於總不會, 這人是好人.」
於揚聽了恰如挨了一悶棍, 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但內心知道, 這話是絕對的大實話. 好久才說了句:「唔, 知道了, 謝謝.」
那邊手機轉了一圈又回到於士傑手裡, 「小揚, 方便的話過來, 來前給我個電話. 難得聚聚.」
於揚答應了, 放下電話, 心裡好一陣失落, 韓志軍說得實在, 他是過來人, 深有體會, 世道就是如此, 自己如果不再復出的話, 這些舊關係就將漸漸消失, 以後真要做什麼的話, 那就事倍功半了. 但是此刻有劉局在旁, 而且車內空間那麼小, 難保她不聽見一句兩句的, 於揚就乾脆不做聲, 七拐八彎把車子開出停車場, 回去賓館.
休息了一下午, 周建成與那男客都已經清醒過來, 曹玉笙陪著說話, 小蔡也在場. 劉局和於揚進去, 周建成便問去了些什麼地方, 這種握大局的人即使酒醉了, 心裡還是有一根筋繃著的, 醒來還記得睡前說的話. 他們寒暄, 那個男客特特意意坐到於揚旁邊, 仔仔細細打量半天, 才道:「這個妹妹我以前沒見過, 是誰家嫂子?」
曹玉笙笑道:「吳總說笑, 這是小於, 公司裡的秘書.」
那個吳總大大地不以為然:「不要懵我, 你們公司工資好商量的, 這位小姐身上的羊絨開衫一看就不是國產貨, 國內沒這種樣子的. 價格可抵蔡小姐一個月工資.」
於揚知道他說得不錯, 見大家都饒有興致地看向她, 尤其是小蔡眼睛裡滿是八卦的光芒閃爍, 便隨意地笑道:「是國外的沒錯, 但是價格這麼高我也是才知道. 」一句話便否認是自己添置, 但也沒必要說明得太清楚. 不過於揚看見劉局的眼光很深.
吃飯的時候, 那個吳總非常活躍, 時時起身唱歌跳舞, 拉著小蔡對唱情歌, 小蔡大方, 唱得開開心心, 賓主盡歡, 於是吳總也想叫於揚一起舞一曲, 被於揚拒絕, 笑話, 看他跳舞時候把小蔡摟得差點跳貼面舞, 自己湊什麼上去犯什麼賤. 但是這個吳總倚酒裝醉, 一把拉住於揚的手腕大力拉她起來. 於揚哪有他勁大, 被他拉離椅子, 拖到舞池. 於揚深感屈辱, 就是不從, 但知道這兩個老總不會幫她出頭, 只有把眼光投向劉局, 無論如何, 她一個女人, 總應該體諒女人的苦楚吧?果然劉局低喝一聲:「小吳幹什麼?放開.」
那個吳總顯然是很聽劉局話的, 見狀笑嘻嘻的放開於揚, 卻還是拋下一句話:「于小姐真不給面子.」
於揚只覺得手腕熱辣辣地痛, 燈光下一看, 果然是一圈深紅. 幾曾受過這等屈辱, 眼淚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狠下心來, 回自己位置, 想取了包不顧而走, 但是旁邊卻伸出一隻大手一把按住, 抬眼, 見曹玉笙滿眼的警告. 是, 她走的話就是不給客人面子, 他怎麼能放他走?於揚可以不顧而走, 但是除非不要包, 而這個包裡的東西怎麼可能不要. 只得忍聲吞氣, 重新坐下. 只是再不說一句話, 一直垂著眼想自己的心事:於揚, 你何去何從.
第九章
「昨晚, 我滿身的怨氣顯而易見, 回去的話, 家裡有那麼多人在, 別說我不願意讓他們看見我的狼狽, 就是我能夠掩飾自己, 彼時也沒心思與他們敷衍. 我平生第一次獨自走進酒吧. 冰涼的啤酒喝下去時候, 喉嚨是痛的, 淡淡的苦味在口中迴繞, 比之我的心情, 孰苦?獨自向隅, 眼淚多過啤酒. 手腕還在熱辣辣地疼, 它提醒我那個恥辱的時刻. 我是隱忍於此刻的生活, 安於受此踐踏, 還是有所行動?韓志軍說的是肺腑之言, 他雖非善類, 但是同類, 他在看著我, 我可不可以被他看死?」
昨晚上回家時候, 所有人都已入睡, 今天一早於揚便逃也似的離開自己的家, 不想讓澍看見她的異常. 她不得不在KFC吃了半小時早餐, 這才不至於太早到達公司. 曹玉笙上班經過她身邊的時候, 下意識看了看她, 尤其是她手腕上非常時髦的寬帶皮手鐲. 顯然是為了遮掩手腕的烏青的. 於揚也是淡淡的, 招呼也沒有, 只看著自己的電腦, 一字一字敲出今天的日記. 等她敲完存盤, 裡面曹玉笙電話打出來, 叫她進去一下.
於揚進到總經理辦公室, 曹玉笙親自起身給她搬來椅子請她坐在辦公桌前, 還親自給她倒了一杯水, 但是於揚心裡只有昨天那只壓在皮包上的手, 這隻手, 於揚絕不會原諒. 曹玉笙帶著歉意道:「昨天委屈你了, 我也是不得已, 劉局和吳總是我們的大客戶, 每月要問他們拿多少材料, 你應知道我們的材料商是多威風的. 我們得罪不起.」
於揚心想, 那你們就可以當我三陪女了嗎?無非是不把我當人看, 所以才會犧牲我, 換作你們老婆孩子你們會不會跳出來?她很想「哼」上一聲的, 但是何必, 生氣已經被曹玉笙知道, 他今天這麼做表面上也算仁至義盡, 面子十足了, 再要生氣, 便是她於揚沒風度了. 他無非是息事寧人. 於揚勉強扯了扯嘴唇作微笑狀, 道:「啊, 沒事, 沒事. 」但是三歲毛孩子都聽得出她聲音裡的異樣, 彷彿是重感冒時病人沙啞乾澀的喉嚨裡發出來的.
曹玉笙略微沉默了一會兒, 又道:「今天中午他們走, 我就不叫你去了. 你等下填張加班單子給我來批一下.」
於揚明白了, 這是作補償呢, 便應了一聲, 起身道:「曹總忙, 我出去了.」
走到外面, 對著天花板長長喘了口氣, 心裡一聲冷笑, 要拉攏, 那也要看看是誰. 此刻如果賭氣不填那張加班單上去, 不止是自己吃虧, 最主要是曹玉笙心裡會留下印象, 她於揚對之有恨了, 她若是周建成的人也罷了, 偏她不是, 以後日子就只有更難過, 不如順著他的意填了, 算是把梁子揭過. 不過, 於揚靈機一動, 找出以前每次加班的記錄, 本來她以前被叫去應酬都是沒有記錄在加班的, 這次不如趁機一起填了, 乾脆叫曹玉笙一起簽了, 這樣的話, 在曹玉笙心中她於揚就是個俗物了, 什麼都可以拿錢來彌補. 這最好, 這次過節難保曹玉笙不防她, 她既然在這公司裡沒上進心, 不必要枉擔了這虛名, 讓曹玉笙以為她是個厲害人而處處留意她, 即使以後要走, 在的時候還是要舒舒服服的, 不能叫人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