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程想了想道:「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但沒那麼詳細。我以為得天下最要緊的是得民心,民心順,天下就守得住。而士人是地方民心的主導者,只要收服士人,天下民心也就收歸朝廷。所以我想我們應該千方百計,廣開渠道,搜羅士人為我所用。而科舉是歷朝行之有效的搜羅士人的好辦法,不妨依然沿用。」
安聽畢心裡又叫了聲好,心想如果開了科考,不知道范書生會不會卷卷包袱也上京趕考來。正想間,忽然多爾袞道:「安,你這些日子出去,一定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有關我們正在說的方面,你有什麼想法?」
安沒提防多爾袞會問,想了想才道:「這個問題我在路上一直在想,但也一直沒想到好的答案,聽了兩位大人的話,我才茅塞頓開。在我看來,科舉自唐朝一直沿用到前朝,一定有其存在的必然,現在才深切知道是為什麼了。我在路上碰到的各式矛盾看來大多可以因此迎刃而解了。」
小皇帝竟然也是認真地聽著她講,聽完也不表態,轉視多爾袞。多爾袞也微笑著看著小皇帝道:「皇上以為如何?」
小皇帝見問,清清楚楚地答道:「對了,科舉一直沿用到現在,一定是好用的才是,兩位大臣都有經驗,講的應該沒錯,既然好,就開始做吧,不要拖拖拉拉的。」語氣雖然略見幼稚,但大意思卻是一絲不差,聽得安差點驚得大跌眼鏡。
多爾袞嘉許地點點頭,道:「既然皇上同意,這科舉的事就這麼定了。不過現在我們才佔領燕趙之地,一是科舉範圍不廣,二是暫時也用不了那麼多人,所以先押後,前朝不是有春秋兩試嗎?我看可以先準備起來,今年秋天先試開一科,估計那時候我軍可以南下更多疆域。到時看看來的人多不多,效果又如何,再決定明年和以後的考試,你們以為怎樣?」
安心想:當然是好,更加高瞻遠矚。果然張姓大臣的回答裡也有高瞻遠矚一詞,而範文程用的是統攬大局。意思自然是半斤八兩。
送走小皇帝和大臣,安這才走出來到多爾袞面前,關切地問:「怎麼回事?好像病得不輕的樣子。」
多爾袞笑笑,道:「來,扶我躺到炕上去。你一來,我立刻精神好很多,有你幫我看那些文書,我可以省很多心。醫案放在那邊桌上,剛看完的,還沒抓藥,你先給我看一下。」
安拿過看了,又替多爾袞號了脈,搖搖頭道:「不行,不大看得出來。醫案上說的暈厥是怎麼回事?怎麼發生的?」
多爾袞躺舒服了才道:「前天上朝去,忽然感覺頭昏腦脹,似乎從腳底冒出一股冷氣,眼前一黑,人就暈了。我猜可能是近期太勞累,大軍將出,多少糧草人員等事要安排,人天天忙得暈頭轉向,沒時間休息。即使躺下了,也是一醒轉就想到那些事,就再也睡不著,不像以前了,打完仗即使旁邊躺著死人還照樣睡得雷打不動的。今天還覺得頭重,不過見了你回來,我已經輕鬆很多。」
安好好地翻看了多爾袞的眼白,又看看舌苔,凝神半晌才道:「我明天做個好點的東西出來在給你看看,不,今天就叫他們做。」說完就徑直取了炭筆畫圖。
多爾袞剛剛與小皇帝他們坐著說話,也感覺有點累,想略微休息一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搭話:『安,你畫的東西是你們以後的人用的東西嗎?「
「是啊,但那是最簡單的,複雜的現在這兒造不出來。但簡單的不一定不好用。只要他們工匠能替我一絲不差地做出來,我就一定好用。這在未來叫聽診器,拿它來聽人五臟的運行。」
「有了這個,你與那個叫萬人屠的花春花相比,會不會比她強點?」
安擱筆笑道:「花春花實踐經驗多,但我知道得多且深入,各有千秋吧。如果在我那個時代,她自然沒法與我比,但現在我手頭沒有合適的器材藥品,有的地方就不如她了。」
多爾袞依舊懶洋洋地道:「你到宿遷見到他們啦?」
安不由笑道:「幸好我沒做壞事,否則不是一早有張大網等著我了嗎?不過他們都與我絕交了。」說到這兒,神色還是忍不住地黯然。咬著唇把圖紙疊好,交與外面的親兵,並吩咐道:「叫他們即刻連夜一絲不苟地照我畫的和寫的做出來,如果有什麼疑問立刻來問,即使我在睡覺都可以打斷我。做好立刻送進來不得耽誤,說是王爺立即有用。」
等她回頭,多爾袞才道:「也是你心太直了點,很多事情根本不用去理論,打個太極抽身就走,免得像現在一樣斷了退路,破了情面。以後見面都難。」
安唯唯喏喏,自然不會把與范叔群的見面說出來了,更是自討苦吃。便下意識地轉個話題,道:「剛才看小皇帝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好像是真懂,說出來的話也像模像樣,真看不出來,這麼小的孩子。」多爾袞一聽此話笑了出來:「這話是大多數人拿來說你的,現在聽你說出來,分外好笑。皇上雖然性子急了點,但他這個年紀能到這份上,已經非常難得了,我看多爾博和勞親現在都未必有他那份聰明,是個人材。我定了每旬第一天讓他來旁聽一次,讓他長長見識,獲得點經驗。看來效果不錯。」安聞言慢吞吞地道:「王爺有栽培他的意思?」
多爾袞一笑道:「凡事都要有兩手準備,不要一條路走絕了。萬一我不想或不能坐這皇位,總得為我辛苦打下的江山培養個好的接班人吧?」
安明白了,但想到接班人之說,又想到多爾袞暈倒朝堂的事,心裡很難過,眼淚不由得在眼眶裡打轉。忍了半天才道:「那我以後也對小皇帝客氣一點,不讓王爺為難。」
多爾袞意味深長地看著安,也是半天才說了一句:「你不要太擔心,我知道自己的身體。來,也不讓你休息了,拿那疊藍布包著的文書過來,我們一起看。」
安輕輕應了一聲,開始幹活。
第四十二章
早上還沒睡醒,工匠已經巴巴兒地拿著聽診器來找安了。安哈欠連天地看著覺得還算中意,找出兩大錠元寶賞了,看著工匠歡天喜地地離去,雙胞胎姐妹疑惑不解:「姑娘,這黃燦燦的是什麼東西?怎麼那麼怪,是掛脖子上的嗎?」
另一個連忙道:「可是可是姑娘錢那麼那麼多,為什麼不打個黃金的呢?」
一個端來洗臉水嗤了聲道:「我們姑娘怎麼會戴跟人家一樣的東西呢?」
安不理他們,把探頭伸進自己衣服裡,果然很清楚地聽到沉重的心跳聲,大喜,便把聽筒塞到一個人耳裡,問:「聽到什麼沒有?」
端水那個唬了一跳:「什麼聲音?像敲鼓一樣的。」疑惑地看著安的胸口,彷彿安是個怪物。
安笑道:「是心跳啊,不信我在你胸口放著你聽聽看,不過你得把前襟解開。」
端水那個臉都紅了,頓足嘖道:「姑娘真是厚臉皮,這麼不好意思的事情也說得出來,大白天這麼多眼睛看著的。」
安愣了一愣,終於明白現在可不是個開化的年代,女人穿衣服脖子都扣得死死的,要個姑娘家拉開前襟,不是與要她性命一樣嚴重嗎?不知道多爾袞怎麼想,要是他也不肯當著人的面拉開衣服,那還看什麼東西。思前想後,決定找師傅幫忙,要緊時候叫師傅按住多爾袞,那樣他就逃不走了。
於是興沖沖跑去師傅院子。現在大喇嘛院裡又給塞進了四胞胎徒孫,天天熱鬧得很,好在大喇嘛是個有德高僧,聽而不聞,否則一定會被煩死。安進去時,幾個寶貝徒弟還沒起床,但聽見師傅已經起來,便敲門進去說了。大喇嘛對安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向抱信任態度,立刻相攜去多爾袞那裡。
才進院門,就聽裡面「嘩啦」一聲巨響,似乎是滿水的銅盆砸在金磚上的聲音,然後一個大木架「呼」一下穿窗而出,顯然是裡面有什麼人大力扔出來的。安大驚失色,就要搶進去。大喇嘛一把拉住她道:「不急,是王爺在發火,等等再進去。」
安吃驚地道:「王爺怎麼火氣那麼大?」果然接著聽見多爾袞在裡面的大聲喝斥聲。
大喇嘛搖搖頭道:「也不知怎麼會事,王爺現在很容易動怒,火氣一上來就面紅耳赤的罵人,誰都不敢與他說話。」
安默然,想了半天道:「我知道了什麼原因了,師傅,我們一起進去吧,王爺一定不會對我們生氣。」
多爾袞見師徒兩人進門,只是皺著眉頭說了聲:「這麼早?」然後就顧自一腳踢開臉盆,走進裡屋裡去。
安沖師傅做個鬼臉,跟後面也進去,見多爾袞要穿大衣服,忙阻止道:「慢點慢點,我們就是特意侯著你衣服穿不多時候來的,王爺且慢穿衣,解開前襟,露出胸膛,讓我聽一聽。」邊說邊亮出手中的聽診器。
多爾袞略有粗魯地抓過安手裡的聽診器,仔細看了看,問道:「這就是你昨天說的你們用的東西?」
安一把奪過來,笑道:「不會用的人抓著的樣子都不像,不能給你拿著,粗粗魯魯的,我好不容易叫人打出來的東西可不能給你搞壞了。我們用的哪有這麼粗糙,精巧多了,不過原理一樣,效果也沒差多少,應該沒問題。王爺,你可以解衣服啦。」
多爾袞見她笑得有點神秘,一時猶豫要不要不聽她的,免得中她圈套出洋相。但轉念一想這東西是昨天叫人去做的,那時候安還是正經的,應該不會拿這東西開他玩笑,這才拉開白絲內衣。
安讚道:「到底是王爺,見多識廣,不像我屋裡的丫頭,看見這東西要探他們肚皮,差點罵我是下作黃子。王爺坐好了,別緊張,等會兒聽我吩咐吸氣呼氣就行了。」
大喇嘛在一邊笑嘻嘻地道:「這與王爺見多識廣有什麼聯繫,拍馬屁也別太露馬腳。」
多爾袞被師徒倆的熱情搞得有點心慌,不知道他們一大早究竟忙的是什麼,疑惑地道:「你們兩個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可告人。安,是不是又打碎我的什麼寶貝了?」
安小嘴一撇,道:「王爺恁的小氣,我打這付聽診器花了兩錠元寶都沒問你算帳呢,你倒先賴上我了。好啦,別說話了,否則我聽不清楚了。」
多爾袞見她真的是一臉專注,這才放心安坐,照安的要求吐納轉動,大喇嘛因王爺「見多識廣」而無事可幹,但好奇地看著安的動作,覺得非常新鮮和不解。不過這徒弟經常神神秘秘的,他也見怪不怪了。
放下聽診器,安舒了口氣,道:「基本沒別的大病,只是有一樣,這是種很難纏的病,主要還是靠平時的保養的。」說完,吩咐伺候的人幫多爾袞把衣服穿上,等僕人全部退下,這才道:「沒大事。這病在我們那兒叫高血壓,什麼原因生成的還不清楚,現下王爺容易動火氣,前兒的昏迷,還有臉紅脖子粗都是因為這個引起,還好這次發作沒大礙,有的嚴重的就會全身癱瘓,口不能言。這病一時半會兒沒問題,只要三分治療,七分休養做得好,在我們那兒基本也可以得享天年。我回頭會寫個注意事項給王爺,王爺一定要照著做到,然後與廚師商量個菜譜,嘻嘻,以後王爺可不能與以前那樣痛痛快快地吃肉喝酒了。適當時候我會烤著羊肉來饞王爺的。」
多爾袞本來聽她說得正經,也很認真地聽著,對照自己近日的身體,也覺得自己每天火氣大得莫名其妙,原來還真是這病導致的。可沒正經多久便聽她話頭一轉,轉而取笑他來,不由哭笑不得,對大喇嘛道:「這小傢伙一定是胡說的,哪裡有限制人家吃肉的,生病時候只有多吃多補才好,安,是不是搞鬼想陷害我不給我吃肉?」
安撇過臉譏笑道:「真是不識好人心,這種事情上面開玩笑不是砸我安神醫的牌子?我自然說的是真的,而拿烤肉來饞王爺我也一定會做到的。」
大喇嘛點頭道:「我看安說的也有道理,我們這兒也有痰迷昏厥這種說法,說起來與安說的差不多,歷來大夫也是說禁吃葷食的,不過似乎是安說得更有道理點。」
多爾袞知道安來自何方,以前做過寫什麼,心裡其實早相信了。拿過聽診器笑問:「這東西是什麼意思?可不可以說得詳細一點?」
安把探頭隔著衣服放在多爾袞的心口,又把耳塞替他塞上,道:「聽見了嗎?有點悶悶的象敲鼓似的聲音,這就是你的心跳了,如果不隔著衣服,還可以聽得真切。不過這聽不出高血壓,我主要是拿它來排除其他的可能。」
多爾袞笑著把耳塞拿下來,交給大喇嘛道:「大法師你倒聽聽,很是奇怪,心跳聲怎麼可以這麼響。」安如法給大喇嘛戴上,聽得大喇嘛也笑起來:「有時候睡不著,只覺得心跳得慌,似乎可以聽見悶悶的聲音,原來心跳的聲音還真是那樣悶悶的。」
安拿過來給大喇嘛聽了會,笑道:「師傅的心跳可比王爺有力多了,王爺你別偷懶,以後可得多鍛煉啦。嘻嘻,每天早上起來跟勞親打布庫去。」
多爾袞起身伸了伸腿腳,道:「不錯,入關後每天忙著上朝下朝,動得少了很多,安,以後每天早上來找我一起動動。」
安忙一口拒絕:「這可不行,我正長身體的時候,我要睡懶覺,今天早起不知道多不舒服,吃完中飯得補回來才好。忙了好久了,早飯還沒吃呢,」沖外面大叫一聲:「唉,拿點吃的來。」
早飯上來,居然有一半是安喜歡吃的,連多爾袞看了都笑:「這幫人善會見風使舵,指望早餐能拴住小安,以後我也可以少發點脾氣,他們省得吃苦頭。」
安一把把雞蛋肉食全拿到自己一邊,道:「非也,他們知我人好易相處,所以投桃報李對我格外熱情點。王爺,從今起你不能吃那些脂油肥膩的東西了,不過我會計算好,讓你吃得好好的,不會餓著你。」
多爾袞生來就是吃肉,病時也不例外,此時無肉可吃,沒奈何,只得取了安的奶餑餑等甜食來吃,吃得真是倒胃口,只得說話分散注意力。「安,你這次去揚州,看見他們城防做得怎麼樣?」
安偏了偏頭,道:「不想說。與他們是朋友,都不幫忙。何況你連花春花在都知道,應該清楚那裡的佈局。」大喇嘛道:「宿遷的江湖人,我看半數是衝著花春花去的,要是她夫妻兩個離開,人可去掉一半。」
多爾袞笑笑不以為忤,道:「好吧,你不說就不說,也是你對朋友的道義。不過看他們的勢頭,我決定還是避一避,本來準備讓多鐸下江南的,現在還是與阿濟格一起追李闖餘孽去,兩股集中兵力先把李闖解決掉,省得他們逃到蜀中與張獻忠匯合。還有我們既然提出是幫前朝殺反賊,也總得把樣子做出來,李闖不殺先殺前明部將,嘴上說起來不硬氣。」
大喇嘛補充道:「這也是道理。還有揚州宿遷的那些江湖人,如果我們現在打過去,他們正在勁頭上,倒真是一股不小的殺傷力。但是這幫人散漫慣的,先不去理他們,他們受不得長時間約束。慢慢自會做出喝酒打架甚至內訌等事來。而且那些原來打算捧花春花場的人也會時間一久漸漸懈怠,難說會有離開的。等他們自己內耗夠了,我們再打過去也不遲。」
多爾袞把飯碗一放,走到地圖前面,沉吟半晌道:「雖然如此,還是得在那裡放一部人馬預防史可法部乘我們入陝空虛,長驅北上。我看就把洪承疇放那裡吧,他以前在明軍中資格最老,知道那些人的套路,叫他目下守而不攻,我看他應該做得到,而且也不那麼容易引起漢人反感。再說了,已經有三路軍都是我們滿人為帥,也得弄個漢人為帥的,否則顯示不出朝廷滿漢聯合的誠意。就那麼定。嗯,生病幾天,人一清靜,反而大局考慮得多些了。」
安旁邊問了句:「他們就準備出發了嗎?」
多爾袞回身道:「後天是黃道吉日,我去城門外送他們出發,你想去看嗎?」
安搖搖頭:「不去了。」剛說完,忽然道:「不,我得去,後天出發,那些反清人士一定都很憤怒,可能會做出一些什麼手段來,師傅要顧大局照顧不到的地方我可以看著,還可以送送勞親,勞親真是跟英親王去嗎?」
多爾袞開玩笑道:「難為你還是把我放在你那些朋友前面嘛,哈哈,當真是難得。勞親近期很有長進,我決定讓他出去歷練歷練。阿濟格有吳三桂為前鋒,論實力比多鐸一部強一些,勞親跟在後面也可以跟吳三桂學到點東西。多鐸的前鋒是孔有德,比吳三桂略有不足,但多鐸之力當可彌補。我把多爾博交給多鐸管去,也就他敢替我做點規矩。但願多爾博能學到點什麼。安,你喜歡跟去嗎?喜歡的話,我替你安排。」
安知道多爾袞最後的話是開她玩笑,一撇小嘴道:「我可不管,不過原來我囑咐豫親王的話得換成與洪承疇說了,我與他交情只是泛泛,怎麼說得出口呢?王爺,你什麼時候得幫我提提。」
大喇嘛笑道:「洪承疇性格嚴謹,不像豫親王那樣容易說話,你有得苦頭可以吃了。」
安眼珠一轉計上心頭:「那可怎麼辦?對了,王爺,我前回去武昌,看見很多財主攜家帶口乘船逃出四川,說是既怕張獻忠搶掠,又怕肅親王豪格把他們肅清了,所以先逃出來看風向。我想地方上的那些勢力應該想個辦法安定他們下來才好,否則等仗打完,地方上一片蕭條,農家沒有財力恢復耕作,會出現惡性循環。而且那些有錢的財主懼怕我們打過去壞了他們現在的生活,一定會給與我們對抗的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這樣一來,我們不是多了很多麻煩?如果我們現在就開宗明義地通告天下,那些人擁有的土地財物我們打過去後依然承認他們的所有權,那麼他們也得患得患失起來,這事情就好辦得多了。嘻嘻,當然,我的私產也就保住了,我也不用求洪承疇去了。」
多爾袞原本是拿安的話當玩笑話聽,但發現後面越說越有道理,正聽得頜首認可,安卻忽然又冒出自己的小算盤來,不由哭笑不得地道:「本來還準備誇你兩句的,現在看來你說這些全是為自己打算,這誇你呢就免了。不過你說得也不錯,這些人是地方的穩定勢力,他們一亂,地方就更亂,以後我們即使打下天下來,管起來也難。士人要招羅,鄉紳一樣也要安撫,這兩股勢力抓在手裡了,江山也就可以坐的非常穩當。安,不錯,行萬里路,讀萬卷書,見解確實有過人之處。你出去叫人傳范先生進來,我與他起草個通告,就照你說的辦。」安得意洋洋地出去傳人,這邊多爾袞對大喇嘛道:「這孩子重情,她不肯與漢人直接作對,我們也不要勉強她。她的很多主意是想叫滿清軍隊少結怨,多施恩,我看可以採用,我不贊成以前元朝那種把漢人踩在腳底的辦法,我們滿人入關加起來才二十幾萬人,如果漢人積怨太多,今天這兒造反,明天那裡起事,我們忙都忙不過來,還是要更深入加強滿漢聯合才好。」
大喇嘛道:「這孩子的小心意被王爺這一解釋,我看朝上大臣一定容易接受得多,否則那些戰功赫赫的將軍們可能會反對,自己打下的土地怎麼能繼續交還漢人呢?換個角度,他們也會明白道理的。」
安從外面進來,笑道:「你們議論我的話我一句不拉地全聽著,幸好你們沒說我壞話,否則我一定想出開最苦的藥給王爺喝,嘿嘿。其實這還有另外一個道理,叫溫水煮青蛙,如果青蛙一下扔進滾燙的水裡面去,它一定是拚著命跳出來的,但如果把它放進冷水裡,它想,嗯,這兒呆著也舒服,就不動了,然後我們慢慢加溫,青蛙想,呀,水象夏天一樣溫暖了,真舒服,就不去理會,過一會兒水燙了,它才醒覺過來,再想要跳,腿腳已經不利索,這就隨人拿捏了。人其實也有惰性,你只要答應他保持原狀,他也就得過且過閉著眼睛過日子,以後等江山坐穩了,再慢慢收權也來得及。」
多爾袞詫異道:「這道理倒是第一次聽到,你那裡學來的?」
安不以為然地道:「我看的書可多,但看書再多如不活學活用還是白搭,所以歸根結底還是我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