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道:「我倒是幹壞事時候常被人拎到娘面前,但是我今天又沒幹壞事,不高興給他們拎。」話才說完,眾人只見白光一閃而過,那兩個劉府高手蜷著身翻倒在地,粥粥搶上去就一腳踏在一個人身上,那叫貓貓的男孩也伶俐地落地站穩,立刻伸出一腳踏另一個人身上。此時的兩小二志得意滿,神氣十足,尤其是粥粥,一手叉腰,一手捏著白玉擀面杖,非常之威風凜凜,只怕哪吒再生,也要略遜風騷。眾人這才明白那白光一閃原來是來自女孩手中的玉杖,頓時對女孩刮目相看。
王秋色問瀟子君:「你看清那女孩子出手沒有。我剛才剛好沒注意。」
瀟子君搖搖頭,道:「我本來一直可憐那兩個孩子,想他們給拎進了劉府,他們的爹娘該受多大折辱才可能把他們救出來,所以一直看著他們。但是我也是看不出那女孩子究竟使了哪幾招,只看見白光一閃,便塵埃落定。」
王秋色見眾人紛紛從後門逃走,莫修又折回身來,便與瀟子君道:「這兩個孩子不是一般人,我們別摻和,走吧。莫修也是響噹噹的人,不會做大庭廣眾之下為難兩個孩子這等失面子的事。何況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我們回房間看過來這兒。」兩人也丟下飯錢從後門出去。頓時,客棧店堂之內走得空無一人,不過誰都知道左右前後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偷偷地興致勃勃地看著這兒的好戲。
粥粥一見大家都走光了,忽然想起怎麼忘記「能而示之不能」了,這下要被人家盯上了。才想拉貓貓一起離開,但是見莫修已經走了過來。她雖然聰敏,到底還是小孩心性,心想伊不二已經說過她現在是武功天下第一了,那還怕東怕西幹嗎?大不了連這個玩蛇的也一起打趴下了。當下又把胸口挺得高一點,看著莫修。那粥粥嘴裡的貓貓就是蔣懋,為人雖然謙和大方,但是那是在別人人不犯我的前提下才可以的,否則他也照樣是有脾氣。
莫修知道兩個手下的功夫也是不錯,尋常江湖人要對付他們,恐怕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剛才聽說是被這兩孩子錯眼之間就拿倒的,心裡很吃了一驚,即使是他們大意失荊州,也沒道理一招之下就給打趴的,如今看他們兩個趴在地上聲息全無,不知道是死是活。再看上面踏著他們的兩個孩子,怎麼看怎麼像金童玉女,再想不到這麼小年紀的人會有這等功力。莫非是有什麼別的高手抱打不平,暗暗出手相助?但是左右一看,店堂內已經一個人都無。不知自己可能漏過了什麼人。
想到那高手可能還在旁邊窺視著,莫修不敢大意,當然也不願意因為難這兩個孩子而大意,便和氣地道:「你們兩個孩子不喜歡去劉府嗎?」
蔣懋道:「我們本來是裡面轉轉,但是不喜歡給人拎著進去,好沒面子。所以不去了。」
莫修套話道:「那也行,你們什麼時候想去,就自己過去。這兩個蠢才沒給你們打死吧?」
粥粥才想說話,蔣懋搶著道:「他們裝死呢,看小爺我厲害,他們乾脆自己趴倒,省得多挨幾拳。」粥粥忽然想到這不也是「用而示之不用」嗎,蔣懋這小子真是做奸商的料,可惜賭運太差,便不再說話。
莫修道:「那我就替他們兩個道個歉,你們兩位就放了他們吧,是他們沒瞭解我的意思,不該對兩個小朋友用強。」
粥粥見此忙道:「我聽說江湖上道歉都要擺一桌的,我們剛吃完飯也不要他們擺一桌了,乾脆結成銀子算給我們得了,我們銀貨兩訖。」
蔣懋幫口一句:「對,我們拿到銀子就放手。」
莫修見這兩個孩子如此有恃無恐地敢巧他的竹槓,心裡更是沒底,更加確信他們身後有高手跟著。他是個行事非常穩當的人,再說肩負劉宅上下的安全,更是不敢有絲毫大意,不願意因小失大,辜負劉將軍的重托。便沉吟一下,從袖口摸出一張銀票,道:「那就由我代他們道歉了吧。這兒是一百兩,兩位看看夠不夠置一桌酒席?」
粥粥一把搶過,笑道:「你的蛇很嚇人,你人挺好的,這些夠了,貓貓,我們走吧。」說完收腳拉蔣懋離開。
莫修在後面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裡,一甩頭,便有兩個影子似的人分頭跟蹤上去。而他自己俯下身,見這兩個人倒是沒有斷氣,只是給點了穴道昏迷過去。細細一查,果然看見天池穴上各自插了一口細針,他用手帕裹手拔出來一看,見細針閃著瑩瑩的綠光,似乎是應該有點毒性。撕開兩人的衣服一看,果然見兩人天池穴那兒皮膚發黑,顯然是中毒。他忙叫人把兩人抬進府去,吩咐手下今晚小心巡查。
而他自己燈下坐等好友忘機散人的到來,相信那時候跟蹤兩小兒的人該時也會有情況匯報。
第十九章
卻說粥粥與蔣懋拉著手離開,到轉彎才輕聲道:「我們回去的話會給伊叔叔添麻煩的,我們暴露行藏了。」
蔣懋笑嘻嘻地道:「不會,你放心,一定不會。我做手腳了,他們會懷疑是別家高手幫我們一把。」
粥粥眼珠子一轉,道:「難道你輕輕彈一下手指是在做手腳?做給誰了?誰幫我們背黑鍋了?」
蔣懋笑道:「我這兒還有別的暗器,都是從陳叔叔那裡偷偷拿來的。經常有人對他的主子不利,被他打跑後他總是留著那些來犯者中高手的暗器刀子什麼的留查,我也不知道今天做手腳的兩枚毒針是誰的,但是那人一定也不是好東西,叫他們劉家找上他去好了。」
兩個小孩子捂著嘴偷笑了半天,粥粥才道:「我們這叫偷梁換柱,借刀殺人。」
蔣懋道:「就是就是,我爹說過,聰明人自己不要動手,折騰著別人打架,自己漁翁得利。粥粥,看起來你不止賭運好,武功好,腦筋也很好,長得也不錯,你這個媳婦我娶定了,以前在錢家見你的時候真不知道你那麼能幹。」
粥粥忙道:「我是小子,你不能娶我,我們做兄弟吧。其實我們玩骰子說賭運,還不是在較量功夫,你差我一點,所以老是贏不了我。你應該說我是文武雙全才是。」
蔣懋疑惑地上下打量粥粥半天,道:「昨天你進賭場開始我就看出你是女孩子了,怎麼會是小子?不行,一定不能做兄弟,你要做我媳婦。」
粥粥怒道:「我就是不要做小姑娘,我要做你兄弟,小姑娘能進賭場去玩嗎?小姑娘多不方便啊,下水要穿著小衣服,還要裹腳,穿著裙子走路都走不快的,我不要做小姑娘。」
蔣懋奇怪地道:「沒這種道理,你生來就是小姑娘,哪由得你愛不愛做的。」
粥粥火大了,道:「我就是不要做小姑娘,你再叫我小姑娘,我就不與你玩了。本來昨天見到你這個認識的人我還挺高興的,誰知道你這麼牛脾氣,我不是小姑娘就是不是小姑娘,真是給你煩死。」其實粥粥昨天在賭場見蔣懋以內功作弊頗為好玩,所以認了上去,後來見他賭輸了眼也不眨一下,非常大方,不像錢修齊小氣不啦地只賭得出幾百個錢,更是喜歡。兩天來兩人一直在一起玩,投機得不得了,恰好大家又是住在同一個客棧,進出更是方便。
蔣懋莫名其妙地挨了粥粥的火氣,心裡也火大,但還是想你要作小子就小子吧,反正我還是當你小姑娘看,便道:「好好好,就算你是小子好了。」
粥粥一聽,很不服氣,「什麼叫『就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見你心裡還是不承認的。不和你玩了,我說了是算數的。」
蔣懋沒辦法,只好道:「我沒那麼個意思,你就是小子,以後我叫你粥粥弟。行吧?」
粥粥一聽,這才開心了,跳躍著道:「嗯,那我以後叫你貓貓哥哥。」
蔣懋低聲下氣地求道:「求你別叫我貓貓了,那是我七歲以前的名字,我現在都是大男人了,怎麼能再叫貓貓的,你就叫我懋哥吧,多好。」
粥粥眼珠子一轉,詭笑道:「好,貓哥就貓哥。」蔣懋聽著就知道她一定說的不是「懋哥」,但是沒辦法了,誰叫他遇到這麼個小鬼精靈。
看著粥粥和蔣懋走進客棧,後面跟蹤的人四周打聽了一下,立刻回去劉府找莫修匯報。莫修身上的蛇自然沒有離身,屁股後面的兩條早自己移到前面了。
「那個男孩來自京中五品官商蔣家,來此地收購宣紙,所代夥計有會武的和不會武的,會武的也是尋常角色,不像是尋釁的人。那個女孩子與其叔叔一起住店,來歷不詳,但是與蔣家過從很密。」
莫修正思考間,門外有人說話:「這個蔣家雖然是個商人,但是與京中權貴交好,雖然從不涉足黨爭,但是能量擺在那裡,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莫修一聽,起身笑道:「散人叫我好等。不過你一來,我什麼疑團都解了,也不敢再怪你遲到。」一邊揮手叫其他人都散去。
忘機散人笑道:「莫兄怪也怪了,怨也怨了,臨了還說個不敢,叫我好難做人。可見這人一入官場,嘴皮子便利索了,我是以後再不敢得罪你的了。」
莫修無奈笑道:「你這猢猻嘴,難怪江湖上都說……,算了,不與你計較,你幫我看看這兩枚針,看是誰的傢伙。」
忘記散人掏出一把金光閃閃的鑷子湊到燈火下一看,又聞了聞,道:「誰中招了?是不是就只黑出個兩寸左右的黑團?嘿呀,這人可不好招惹,他自己倒也罷了,他姑姑柳語冰可是誰都不敢惹的,惹了她,沒影子小志必大開殺戒。」
莫修神色一凜,道:「柳家的五鼓返魂針?他們來這兒做什麼?難道是跟在暗處保護蔣家小子的?」
忘機散人看看莫修,道:「柳家那小子不學好,跟著包廣寧東奔西跑的,蔣家與包廣寧常有來往,所以柳家小子見蔣家孩子受委屈,暗中出手也是有的。也是你手下不小心,不過好在這兩枚針毒性不強,毒不死人,柳家小子大概也不想與你們撕破臉皮,只想給他們個警告吧。」
莫修點頭道:「如果是那樣,那我就放心了。我最怕來個不知底細的人,被這種人纏上,閤府的人都不得安穩,要是害上一個劉氏子弟,我都虧對劉將軍了。也罷,今天就算買個教訓,也叫他們以後行事收斂著點,我最怕得罪江湖人,道理都沒地方講了。」
忘記散人微笑著道:「莫兄,你我是過命的交情,我說一句話你不要生氣,這個差使,我看你早晚還是辭了吧,只怕到後來越來越難做。與兩年前你接手時不同,越往後,劉將軍得罪的人越多,而且段數更高,今天這個柳家小子還只是個二流的,往後就難說了,你不僅將守不住劉家老小的性命,連你自己的性命也會白白搭進去。我看這日子不會遠了。」
莫修皺了皺眉頭,道:「我豈有不知,但是我答應劉將軍兄弟為他們看十年家,而且即使以前沒答應,劉將軍如此捨命於沙場之上,我替他分分憂又有何不可。左不過是些錦奇族買通的殺手,我多用些心就是了。」
忘記散人搖頭道:「莫兄,你真是個至誠之人,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現在的局面已經與兩年前不同了。兩年前,劉將軍只是個單純的將軍,今上也還是個王爺,他只要打好仗給今上長臉就是。而現在不一樣了,劉貴妃在後宮一人之下,最得今上喜歡。她生的才四歲的兒子獨得今上的寵愛,剛與大皇子一起被封了親王,這可是我朝開創以來從未有過的事,一般都是十歲以後才封王的。」
莫修道:「這我知道,今上對劉家恩寵有加,全靠貴妃娘娘在宮裡悉心照料今上,兼兩位劉將軍在邊關給今上守住家門,這一切也是劉家應得的,難道有人敢紅眼了不成?他們自己倒是試試與錦奇族人打上一個回合。」
忘機散人看著莫修苦笑道:「莫兄,你是一葉障目,不見其他。你倒是再想想,劉家貴妃娘娘的兒子如此得寵,會導致什麼結果?他前面還有兩個成年了的哥哥,一個有包廣寧做後盾,是今上的長子,一個是先皇最喜歡的孫兒,今上的嫡子。都是削尖了腦袋想著太子之位,誰不知道做太子的好處?你說劉將軍能沒這個打算把親外甥扶上皇位?皇位是那麼容易爭的嗎?桌子下面不知道會發生多少見不得人的醜事。只怕到時人家沒地方出氣,專揀最軟的環節打,莫兄,我就明說了吧,你以後需要對付的不止是錦奇族派來的殺手,像今晚發生的事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你即使再不得罪江湖人也沒用,人家還是會來找上你的。我勸你要麼撒手,要麼先安頓好妻子老母,不要連累上他們,你自己就等著豁出性命。」說完拱拱手自己離開,他與莫修交往多年,還是不敢太過接近,看著那兩條飛媚眼的綠蛇就心寒。
留下莫修一人坐在燈下沉思良久。
而粥粥回到客棧,見裡面黑燈瞎火的,找一圈沒見著伊不二,開心有借口又可以找蔣懋玩兒去。蹦蹦跳跳到蔣懋住的房間,本想偷偷掩進去嚇蔣懋一跳,不想卻聽見裡面伊不二的聲音在說話,「不錯,粥粥確實是我從那裡帶出來的,但是她一個小孩子哪裡可能知道《避就真經》了,外面也傳得太無稽了吧。」
只聽蔣懋的陳叔道:「江湖上紛傳你伊公子賣好兒給粥粥這個小姑娘,自己獨吞了《避就真經》。但是我今天與你一交手就知那只是謬傳。若是伊公子學得《避就真經》上的功夫,怕是兩個陳四都不是對手了。」
粥粥一聽,心想,原來蔣懋沒露面過的陳叔就是以前跟在海地公子身邊的陳四,怪不得認識我。也就她能把粥粥兩字與我的長相連得道一起的。只可惜《避就真經》確是我粥粥帶出來的,但是叫伊叔叔背了個黑鍋。以後得怎麼還這個老好伊叔叔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