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知道他生氣呢,便笑嘻嘻拉住他的袖子,道:「你生氣就生氣,說出來我們吵架,對打都沒關係,就是不許陰陽怪氣地,悶著不說最不好。」
蔣懋的袖子被粥粥拖著,衣襟都給拉斜了,不得不道:「好啦好啦,我哪會真生你的氣,你也知道我沒什麼脾氣,你就捏準了來欺負我,你總得給我說幾句話撒撒氣吧。」說著,抽出粥粥手中的袖子,揪住粥粥的頭髮,被她擦掉臉上不知道哪兒蹭來的一塊黑斑。
粥粥看左右都有人看著他們,不好意思地小聲抗議道:「蔣懋,你幹嗎當街揪我的頭髮,我多沒面子啊,你不會與我說一聲,叫我別動不就得了?」
蔣懋撒開揪頭髮的手,笑道:「對你,我沒當街揍你已經是客氣了。你說說,這回殺人是怎麼回事。」
粥粥翻翻眼睛,不服氣地道:「現在誰還揍得了我?別以為我對你客氣,你就可以揍我什麼的,我不高興照樣一腳把你踢出去。對了,我見過鄭家小姐了,小名叫影子,真是一個好玩的人,呀呀呀,你給退婚了真的很可惜的哦。」
蔣懋知道她顧左右而言他,但是對粥粥的話還是有興趣得很,問道:「你哪裡見過了?也是半夜進去的嗎?據說我去後第二天也有人進了鄭大人的書房,可是沒給抓住,是你那就是了。」
粥粥笑道:「哪止我一個啊,還有個內賊。」說著便把影子的事說了一遍。蔣懋聽了笑道:「怎麼辦?粥粥,我現在後悔得要死了,我不與你一起去考場,我要想對策把影子搶回來。」
粥粥一把拖住作勢欲走的蔣懋,道:「不許你走,我不能叫你這個銅臭十足的人去害了那麼可愛的影子,哇,如果海地公子以後做太子做皇帝的話,影子就是貴妃娘娘了呢,她才配做貴妃娘娘。」
蔣懋不以為然道:「做妃子又不好,你這樣自由自在的,又沒人欺負你,這才是最好的。像我們家生意做得太大了,其實也沒什麼意思了,不過我還是喜歡做大,賺到別人賺不到的銀子。粥粥,我剛才給你看了看,你客棧裡面雖然與其他客棧一樣該有的都有了,但是還少點名氣,沒名氣就是沒人氣,大家旺的時候你也旺,大家沒客的時候你也沒客,這樣發不了財,你得給自己的客棧找個主題,比如文人墨客啊,談唱雜耍啊,總得有點特色,叫不是外地的人也想到你這兒來玩來住來吃。」
粥粥道:「這事我也想過,但是前陣不是我沒法露面嗎?現在可以了,你反正也會不了家,乾脆我們一起來吧,我們一人出一半的錢,你現在沒有也沒關係,以後等賺了再還給我也行。我看中隔壁的一所房子,他家有幾棵老樹,幾架紫籐,如果買過來改成花園子,一定很好看。」
蔣懋笑道:「好啊,你這主意不錯,花園裡面搭些個竹籬茅舍,看不把些書生引過來喝酒作詩。我們回去算算要多少銀子,我們一人一半出。粥粥,你剛才那麼說話我很高興,我真怕你嫌我沒蔣家公子這個後盾撐著就不理我了,其實我手頭自己這兩年賺下的銀子還是有一點的。」
粥粥一聽,止住腳步,看著蔣懋怒道:「那你這是來考驗我還是怎麼的?真討厭。」
蔣懋知道粥粥聽了會生氣,但是他胸有成竹,道:「粥粥你也太小看我,這些個錢我還不會太放在心上,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即使把銀子全給了你也沒事。我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你粥粥雖然比較愛財,但是不義之財是不會取的,我有什麼可以不放心你的?再說了,我爹只有我這麼個兒子,他捨得不理我?我怎麼可能真窮,走吧,別翹著嘴巴了,那邊錢家的家人已經可以看見了。」
粥粥被他說的沒氣了,確實啊,這個有錢貓一向大方得很,以前輸錢了即使知道是她粥粥做了手腳,也只是哈哈一笑,沒討還的意思。可能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一點,但是,又覺得蔣懋現在太深沈了,琢磨不透他,忍不住道:「蔣懋,你沒以前好玩了,熊妙妙說的對,人都是越大越不好玩。」
蔣懋聞言站住,眼眸亮晶晶地看著粥粥,半天才說上一句:「粥粥,好不好玩不要緊,你只要把我當作最親的人就是,我們以前那麼要好,但是我現在看見你,總覺得你心事太多,心事重重,不很快活,我想叫你像以前那樣開心,不要對誰都警惕,動不動殺人,你才那麼點大,你還應該多玩幾年,你看看鄭家的影子,她比你大,可是要比你單純多。粥粥,這回聽我的,我在你客棧白吃白住的幾天,你有什麼麻煩都交給我,不要自己兜著。」
粥粥聽得發愣,半天才說出一句:「可是你也不大啊,和你差不多的錢五爺就比你沒心事多了,我怎麼可以把問題都扔給你。而且你不久一定會回家的,到時候我找誰說話去?」
蔣懋道:「你瞧,你又想多了不是?叫你相信我你相信就是。你說我會那麼輕易被我爹叫回去嗎?我是那麼容易被他逐出來的?當然是要和他談條件的,那就是叫你進我家。」
粥粥很是奇怪,叫她粥粥進蔣家門,什麼身份?他蔣懋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好像沒什麼答案。但是錢家的碧落青影等都已經在眼前,粥粥不好再問,只得把疑惑放在心裡,想叫她粥粥不動腦筋是不可能的,但是以後少動動那時可以的,對,以後最煩雜的事都交給蔣懋去做。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粥粥旅途勞累,又和錢修齊他們一起喝了幾口酒,睡得很晚,天昏地暗之際,只聽門輕輕響了一聲,有人悄悄走進。粥粥立刻驚醒,但也懶得起來,只是聽著那人走近,但是那人也不走得太近,似乎是站在離床三尺處不動了,而一股甜甜的香味卻先他一步鑽如鼻孔,粥粥忽然覺得肚子很餓,決定起來。
撩開床帳,卻見蔣懋笑嘻嘻站在外面,手中拿著個托盤,看不到上面有些什麼,但是沒有床帳隔著,甜香更濃,粥粥嘀咕道:「真是,拿什麼叫我起床不好,拿這個東西來真是要我小命。」
蔣懋道:「聞出是什麼了沒有?要聞不出的話,你這個老闆娘立刻讓賢。」
粥粥哈欠連天道:「讓你好了,誰叫你能做出那麼好吃的東西來,都幾時了?」
蔣懋道:「吃過午飯了,不過你不算最懶,妙妙前輩還睡著。瀟姐姐與熊大哥剛起來,兩人在後院餵馬。伊大哥托我叫了太醫來給王姐姐把脈。包大人倒是沒有食言,中飯時候就過來等候粥粥小姐芳駕了。剛剛陳四爺過來找伊大哥,熊大哥也被叫了進去,王姐姐拖住瀟姐姐說不進去了,她們兩個現在在瀟姐姐房間。」
粥粥一邊聽他說話,一邊洗臉漱口,忽然覺得當著蔣懋的面怪怪的,側目一瞧,卻見蔣懋早不知什麼時候背過身去,心裡不由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也覺得剛才自己這麼做有點沒有姑娘家的樣子。紅著臉洗完,坐到桌邊一看,只見小碗裡的是碧瑩瑩的一碗湯,最難的的是做成小蓮蓬的面果在裡面飄浮著,而不是尋常面疙瘩或者貓耳朵一樣地沈在碗底,看不出好來。小碟子上放著幾隻雪白透明的玉兔,做得栩栩如生不說,人還沒湊近,飄出來的甜香就已經把人醉倒,原來剛才那勾人魂魄的香味是來自這個東西。
粥粥喝了一口碧瑩瑩的湯,頓時覺得一股清香迴盪於唇齒之間,好像是以前小時候家門口荷葉的清香。而湯又不是純荷葉那淡而無味的感覺,而是很鮮,鮮得很有回味。粥粥忍不住閉上眼睛回味了一把,睜開眼,見蔣懋坐在對面衝著她笑,不由好奇道:「這個東西,即使是這麼會吃的伊叔叔也一定會叫好的,蔣懋,這是你做的嗎?伊叔叔可是只會吃不很會燒。」
蔣懋道:「你先別問,再吃吃那個小蓮蓬。」
粥粥依言撈出一個,看著就喜歡,這麼精緻的東西,都捨不得吃下。竟是猶豫了一下才咬上去,卻沒想到,小蓮蓬裡居然包了一包清香無比的汁水。老天,這麼小的東西要把它捏成型已經不易,裡面居然還要放進這麼鮮美的汁水,真是想都想不到了,粥粥疑惑,問道:「蔣懋,不是你做的吧?照這手工,一個小蓮蓬頂一個鴿蛋都不止。」
蔣懋一笑,道:「粥粥,你是個識貨的。這個是一個長的極其難看的人做出來的,因為難看,脾氣又不好,都沒人用他,連給他展示的機會都沒有,居然到京城後餓昏在路邊。被我撿起救活後,他又不肯吃尋常的菜飯,非得我叫廚子特意做了一桌精緻好菜才勉強吃下。不過這一頓後,都是他自己燒給他自己吃,我跟著沾光,算是他給我面子,今天我一叫他就來這兒客棧幫忙,今天暫時先與大家共用一個大廚房,趕明兒我叫人辟出個小灶來,給他獨用,你看可以嗎?」
粥粥小心翼翼拈起一隻小玉兔,讚歎著道:「做得那麼好,我怎麼還捨得吃,蔣懋,反正你說了算,只要做出來有人買就行。我不管。
蔣懋道:「今天連你這一碗,中飯一共做了十五碗,你的伊叔叔王姐姐瀟姐姐各一碗,你的王姐姐吃的眉開眼笑,說一點都不覺得難受,沒以前吃飯時候的嘔吐感,你的伊叔叔特意跑去廚房切磋。熊大哥我給他拿去一碗,但是他說吃是好吃,就是太費時一點,以後還是大塊肉好了。包大人聞到香味叫了一晚,吃著不過癮,又叫了一碗。其他桌的人把剩下的瓜分完,要不是我保著,你這麼晚起就吃不到了。這個玉兔子做得多一點,但是也有限得很,二錢銀子一隻,也被人都要光。所以粥粥你今天面前這幾隻玉兔都要值半兩多銀子呢。「
粥粥瞠目結舌,真沒想到,小小東西居然可以值錢如此。吃了一隻玉兔,齒頰流芳。都叫人不捨得吃別的,免得破壞那回味。粥粥毫不猶豫道:「這麼好的東西一定要有好的就餐環境,我們必須加快店堂的改造了。只要一改造店堂,同樣的東西價格還可以上翻一點。」
蔣懋大笑道:「粥粥,你真聰明,與我想得一樣了。我再告訴你,我已經去看了你說的不錯的隔壁房子了,他們不想賣,說是祖屋什麼的,但是天下沒有做不成的買賣,除非是價格談不下。我給他們另一套房子,比這個的要多上一進院子,裡面有井,外面有河,環境更好,所以這就談下了。我們表面看雖然吃虧了一點,但是只要改造完這個,就有大筆銀子的進帳了,我們只要講究了院子的佈局和格調,嘿嘿,前景美妙啊。」
粥粥看著蔣懋,連飯都忘了吃,歎服道:「你幾時起床的?怎麼一早上做了那麼多事?就這幾件了吧?我不信你還做了更多的了。」
蔣懋道:「你還是相信我吧,我又做了別的一些事,但是沒什麼很要緊的,就不和你說了。對了,你看看熊大哥對瀟姐姐有沒有意思?好像熊大哥對別人都是一臉威嚴,對瀟姐姐卻是細聲細氣的,溫柔得不得了,還什麼事都搶在瀟姐姐前面做了。不知道伊大哥知道沒有,可要幫他們拉一把啊,否則照兩人這麼含蓄的性格,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去。」
粥粥道:「熊大哥對瀟姐姐有什麼意思?我看著熊大哥性子好,又喜歡馬,瀟姐姐對養馬最有一套,所以熊大哥就巴著瀟姐姐拍馬屁想學點東西來,我看見又很多人拍瀟姐姐馬屁了。」粥粥心道,以前的劉將軍拍不進馬屁,就把王姐姐一家殺了騙瀟姐姐去養馬,這事可司空見慣得很呢。
蔣懋哭笑不得地看著粥粥,這才知道她還不諳男女之事。怪不得昨天他提到把粥粥進門作為他回家的條件的時候,粥粥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沒一點高興雀躍,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他昨天本來還挺耿耿於懷的,以前錢修齊騙他說粥粥對錢修齊好他都生氣,何況粥粥真的看來對他沒意思,現在明白情況了,蔣懋反而高興,心裡發誓以後要把粥粥圈在自己周圍,絕不能叫她對別的男人注視一眼。他想了想,用最簡單易懂的語言道:「粥粥,熊大哥對瀟姐姐那麼好,是因為看上瀟姐姐,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他們到京城只是過路,很快就要分開,如果沒人挑明的話,可能這以後要見面都難,知道了嗎?」
粥粥豎起脖子,看著蔣懋「噢」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一路上熊大哥對瀟姐姐那麼好。我會與伊叔叔去說去,不,和王姐姐說,王姐姐做事情干脆,伊叔叔想得太多,和熊大哥一樣。對了,蔣懋,你對我那麼好,什麼都幫著我,是不是也是對我有意思?」
蔣懋沒想到粥粥說著說著就把話題扯道兩人身上,不由得笑道:「我現在白吃你的白住你的,怎麼可以不對你好?被你踢出去我就無家可歸了。」
粥粥才不相信蔣懋說的,道:「不對,你有買隔壁房子一半的銀兩,怎麼可能沒地方吃住?所以你是騙我的,其實你是對我有意思的,但是怕我知道了你害臊,才不肯說出來。沒關係,蔣懋,我對你也有意思,你這麼能幹大方,我才要巴著你不放,我不怕你笑我。」
蔣懋聽著粥粥前一個「意思」還是對的,後一個「意思」就偏了,心裡哭笑不得,但對粥粥的表白還是開心得很,粥粥一點沒有因為他對她有意思而騎上頭來,看來是個好相與的,笑道:「你得巴得我緊一點,多少人想著招我做女婿去,幫他們掙大錢,你一個沒看緊,我就得幫岳父家辦事去了,後果你自己負責。」
粥粥想了一向,取出筆墨紙硯,道:「好辦,我們簽個約定,你要是敢另起爐灶的話,這些投在院子裡的錢都歸我了,為了你的銀子考慮,你也不捨得離開了。我們簽字畫押。」
蔣懋心想,要是別人出的錢比你粥粥多得多,足以彌補我在你這兒的損失,這你考慮了沒有?但是蔣懋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只是道:「要簽約定那就得公平一點,也得添上這麼一條,如果你粥粥看上別人想另起爐灶的話,你出的那一半就得歸我。」粥粥同意,覺得大家有來有往,這樣寫公平得很,而蔣懋高興得沒話說,因為她最知道粥粥愛錢這個好品德,為了這些投下去的銀子,她是說什麼也不會另覓佳婿了。蔣懋未來可以放心不少。
粥粥把兩人簽字畫押的約定收進箱子,心裡樂開了花。蔣懋只要一直跟著她粥粥做,這是個能幹的貓,而如果他真要自立門戶,那他現在投下的這筆銀子就全是她粥粥的了,所以怎麼算粥粥都是不虧的。粥粥主意打來打去,就是沒想到自己頭上。
粥粥與蔣懋辦完要事走出門去,見陳四也剛從伊不二房間出來。看得出陳四經過包廣寧身邊的時候略微遲疑了一下,隨即遙遙作了個禮,包廣寧沒站起來,只是微笑點頭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