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應道:「只能漆成這種暗顏色了,挺可怕的,不過我不喜歡這幾天看的文保部門對故宅翻新用的紅彤彤的大紅或棗紅,我想用花梨木的深黃褐色,寧可顏色暗一點,大紅的才可怕。」邊說,邊順手拉亮了電燈。「天暗得真快。」
青巒沖窗外看了下,遲疑了會兒,道:「荷沅,我大約是元旦過出就走,離今天沒幾天了,最後幾天還得回家整理一下,你幫我約祖海,找個時間我們三個聚一下。」
這時候木匠中有誰吆喝了一聲,「五點了,我們收工回去燒飯去。」
荷沅忙趕過去招呼,送他們出門了,這才又返回來對青巒道:「今天你在這兒吃飯吧,祖海來不來吃飯沒個准,你不如與他見面了說。」
話音才落,大門口傳來摩托車聲,兩人下意識走去房門口一看,果然是祖海推著摩托車進來。青巒先招呼了一聲:「祖海,你今天倒是回來吃飯?」說了這話後,心裡忽然覺得不舒服,「回來吃飯」,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
荷沅笑了笑,道:「正好,我燒菜去,也不用約時間了,今天三個人就可以聚一起吃飯聊天。」
祖海冷不丁見到青巒,很是吃驚,愣了一下才道:「出去外面吃吧,走出去一點就是一家飯店。青巒是不是準備走了?」祖海前一陣一直沒聽荷沅說起青巒,更沒見青巒過來,懷疑兩人之間有了問題。但給青巒電話裡面青巒又沒說,他不便亂問,只好心中暗猜。今天一見青巒,祖海心中一跳,很有不好的感覺。但隨即想到他該是來告別的。
荷沅忍不住道:「祖海,你那把五米長捲尺在不在?我們先解決一個問題。二樓朝西那堵板壁竟然不是紅松,全部是杉木,我懷疑是後來安上去的,不會是木工算了錯誤,誤差整整一面牆那麼多。我們量一下,樓上樓下東西向長度差別多少。」
祖海一聽,雙眼一亮,幾乎是蹦上門廊,飛快掏出捲尺,輕而急促地道:「難道問題出在那堵牆上?」
荷沅點頭,拉了捲尺的一頭進去。青巒一頭霧水地跟在後面,發覺他們兩人的談話,他插不進去。不像以前,他和荷沅的談話,祖海是局外人。但他還是靈活的,跟進去道:「數地磚吧,再把地磚數量乘一下,樓上的才要量。」
荷沅立刻開始數,祖海掏出小小的計算器,嘴裡自言自語:「地磚是三十三乘三十三,荷沅,幾塊?」
荷沅很快報了個數字。祖海算出來,拿出鋼筆在手心裡記了一筆。三人又轉戰二樓,五米,五米地拉下來,最後將數字一加,正好與樓下差四十公分。祖海與荷沅對視,幾乎是異口同聲,「撬牆?」
祖海抬腳欲走,卻又止步:「先去吃飯,回來再撬。否則要是挖出什麼東西來,我們是走還是不走?留著空房子總是不安全。」
青巒道:「荷沅去做三個蛋炒飯上來,我們聚餐主要是說話,不是吃菜。祖海,找些工具過來,我跟你一起撬。」
荷沅急促而興奮地道:「不會是我傻子拿大牌,真被我發現安仁裡藏寶了吧?OHMYGOD,你們撬開牆發現東西千萬要等我一起開封,OHMYGOD,OH,OH。」一路叫嚷著下去炒蛋炒飯。
祖海和青巒都不由得對著荷沅的背影笑,直到她蹦下樓梯,祖海這才回頭,對青巒道:「你和荷沅怎麼了?荷沅今天哭過。」
青巒低頭,不知說什麼好,他心中已經在懷疑他錯怪了荷沅,但又不知道荷沅為什麼那天會不顧而去,想問又不敢問,那麼多年的大哥做下來,他還不習慣在荷沅面前低頭,今天讚美荷沅的衣服穿得好看,他已覺得羞於啟齒。「剛剛見面時候我說我快出國了,荷沅就開始流淚。祖海,我……」青巒又不知說什麼好,頓了一會兒,才略微茫然地道:「我們開工吧,否則荷沅聽見沒聲音,得跑上來催了。」
祖海默默看了青巒一會,這才道:「來這兒找工具,木匠留下的。」
青巒跟去,兩人找了鎯頭等器物回來,先找朝北偏角落的牆面下手。等荷沅快手炒了三盆蛋炒飯上來,兩人還沒弄開一條木頭,見青巒正鎯頭加螺絲刀地敲,而祖海則是使勁往外拉。荷沅想了想,去找了手電,伺候在旁邊。好不容易聽見木頭喀喀聲響,青巒乾脆丟下鎯頭跳到祖海身邊,抓住祖海的手一起拉。兩人的力氣到底是不同,只聽「喀喇」連聲,一塊木板終於自下拉起。荷沅不等全拉開,迫不及待地拿起手電往裡照。可是,晃了半天,什麼都沒有。這時,兩男已經將木板整條卸下。
「沒有東西,我朝南照照看。」荷沅燈光可以轉過去,可頭伸不進去。 青巒在一邊道:「起碼知道這裡面有隔層,荷沅,你走開,我們再撬開一塊,你應該可以鑽進去了。」
祖海取笑道:「總算減肥還是有點好處的。荷沅,你先說說,你要發財了的話,怎麼亂花錢?」一邊笑,一邊已經開始動手。撬第二塊因為已經有著力的地方,方便很多。
荷沅拿手電比劃著那條黑黝黝的縫隙,忽然想到,「會不會樓下有地牢,樓上夾板裡面藏著烈士白骨?」
青巒都忍不住笑出聲來,「誰那麼變態,會在臥室夾板裡面藏白骨,還想不想睡覺了。荷沅,你就是小說看得太多了。」
荷沅認真地道:「很有可能啊,第一個主人是軍閥,第二個主人是漢奸,都是雙手沾鮮血的人啊,哎呀,四十公分,青巒,你應該也可以鑽得進去。」
祖海笑道:「廢話賊多,一邊呆著。我看著,等一會兒我們撬開第二塊板,誰會第一個忍不住衝進去敲。」
荷沅伸手洞裡面探了一下,出來一比劃,道:「好像沒有四十公分那麼寬的,好吧,看來只有我鑽得進了,我找件破衣服罩毛衣外面。」說完便翻箱倒櫃找出一件肥大的花襯衫,她早就討厭這種顏色了,正好今天鑽暗洞用。
等荷沅脫下棉褸,換上襯衫,兩個男的已經挖下第二塊木板。祖海已經探頭進去看了一眼,笑道:「好像什麼都沒有,你們說吧,先吃飯還是先讓荷沅鑽。」
青巒看了眼衣著單薄的荷沅,笑道:「荷沅把棉襖套上,先吃飯再鑽,否則飯都涼了。」
三個人誰都牽掛著那黑暗的夾縫,吃飯都是食不甘味,但祖海好歹與青巒說了幾句話,大致是走到澳大利亞有沒有人接待?要不要自帶生活費?考察是不是滿山遍野地走?準備去多少時間?等等。青巒一一將他瞭解的情況說了。荷沅一直在旁邊聽著,到他們說完,這才插話:「你得隨身帶一個大包裝身上的衣服,澳大利亞是南半球呢,你下飛機時候恐怕正好大熱天吧。」
青巒一聽,笑道:「我還真忘了考慮這一點,謝謝你提醒,看來你雜書看的多還是有好處的。」
祖海聽著覺得青巒言不由衷,估計是青巒前一陣不知吃了荷沅什麼虧,這會兒找機會拍荷沅馬屁挽回感情。但青巒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沒幾天就要隔山隔海,通一封信都難,還談什麼別的?祖海不急,他有的是時間。現在沒必要急著在荷沅面前占青巒上風,樂得做出大度的姿態。
荷沅急著扒飯下去,很快就吃完起身,抓起手電又猶豫了,問了句:「你們好了嗎?」
青巒一聽,忙將最後的幾口塞進嘴裡,滿嘴都是飯,又說不出話來,指指木洞,讓荷沅一起過去。荷沅連忙脫了外套,將棉褸掛在椅子背上,沖一樣地鑽進洞去。青巒趴在外面看著,見荷沅一步一步側著身往裡擠去,裡面是黑洞洞的一片,不由擔心道:「荷沅,小心點。踩實了再走。」
荷沅在裡面應了一聲,她走得已經夠慢。不止是要踩實了,還怕踩下去是什麼白骨,踢出一堆磷火。終於,腳頭踢到東西,「有東西了,但黑糊糊的上面都是灰。」荷沅一邊說,一邊艱難地側著腰接近那堆東西,手指接觸了便知:「好像是草繩,我先拎一捆出來。」說著找著手的地方,但找了半天找不到,便隨便一拎,卻入手即碎,可能是草繩之類的東西年歲長了,已經腐爛不能著力。荷沅只得艱難地單手扒開垃圾,終於見到有什麼東西再手電下閃光。忙拿著東西出來,走到外面,「是什麼?形狀像只碗呢。不會是玉碗吧。」
青巒接過東西,用手指抹開上面的積灰,露出一痕雨過天青色。祖海伸手掏出手絹,將東西擦拭了幾把,又露出冰裂紋來。荷沅不由嚥了口口水,道:「不會是哥窯瓷器吧?外婆家裡有一隻醬油碟,就是那樣子的。這樣吧,我再進去取,你們到東邊房間把東西洗出來。」說著又返身進去。
祖海翻看著這隻大碗,笑道:「荷沅還真傻子抓大牌。」說著過去東邊房間洗碗。荷沅在裡面聽見了叫一聲:「非也非也,那是我眼光似伯樂,等我以後總結出一套經驗,送你們一人一份以供學習。」
青巒在外面笑道:「小心一點,自己別摔了,也別摔了手裡的東西。」
荷沅聽得出青巒的殷殷關心,忽然想到一點,會不會青巒學著什麼小言情的套路,怕他離開後她會很難過,所以事先打擊她的熱情,讓她對他心生反感,那麼以後他走了,她便會好過一點?想到這兒,她不由呆住,怎麼沒有可能?照青巒曲裡拐彎的心思,難說他會想出這種招數來,否則他牽了她那麼多年,怎麼可能一下放手,放得那麼決絕,而且又正好是這麼一個長久分離的時間之前呢?
青巒見裡面的荷沅忽然沒了聲音,忙擔心地問:「怎麼了?沒事吧?」
荷沅匆忙應了聲:「沒事。」連忙收起心神,又彎腰撿了一件出來。這麼一件一件地取來,等荷沅實在累得沒辦法,灰頭灰臉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擺了一地瓷器。「都是瓷器?沒一件玉器?」
祖海接過她手中小小的一個圓盒子出去洗,荷沅看向地面,這方面,青巒和祖海都是外行,荷沅是矮子中的長子。「不知道這些是漢奸還是軍閥藏的,怎麼說這人都有眼光啊。換了別的老粗,一定藏金條。好像龍泉青瓷佔多數呢,是不是軍閥大人打到龍泉時候霸佔來的?啊,我喜歡這只粉青荷葉蓋碗。」
祖海捧著剛洗好的盒子進來,笑道:「荷沅,這些東西一定是古董,你發財了。」
荷沅看到祖海手中的圓形盒子,頓時兩眼發直,「天哪,小紅盒子,會不會是景德鎮大名鼎鼎的祭紅?祖海,你千萬捧牢了,這可比瑪瑙白玉名貴多了。十窯都燒不出一隻來。」
嚇得祖海連忙伸出另一隻手捧住紅盒子,笑道:「荷沅,不要信口開河,這只漂亮是漂亮,哪裡會那麼名貴了?」
荷沅認真地接過祖海手中的盒子,見盒子顏色深紅,寶光流動,心中其實也不信這會是有「千窯一寶」之稱的祭紅,但聽祖海問了,便笑道:「很可能呢,傳說這是女孩子跳進窯裡才燒出來的,不過我對細節不瞭解,也可能是鈞紅,或者清朝的郎窯紅。但它既然被軍閥或漢奸這麼珍藏,一定是好東西。」邊說,邊將小盒子放在一隻蟹青荷葉盤上,墨綠襯深紅,竟是說不出的好看。
青巒卻看著滿臉黑灰的荷沅笑,「還有多少東西?要不要我擠進去幫你拿?」
荷沅拍手道:「不用,你們擠不進去,裡面也幾乎被我掏空了。這些應該是寶物吧?一間安仁裡哪裡會有那麼多寶物的,我再接再厲,不知還能掏出什麼來。」說著又鑽進去。
祖海敲著腦袋道:「真要是那麼名貴的話,放哪裡好呢?放這兒的話,荷沅書都別讀了,還得天天守著它。」
青巒只是看瓷器的底部,見下面總有古色古香的印子敲著。幾隻看下來,他低聲道:「看來像是清朝時候的古董,這事我們別宣揚出去,等荷沅都搬出來看一遍後,我們還是把東西放回去原地,將木板釘上,當作沒發現過一樣。」
祖海點頭:「只有這樣了。」
三人悄悄將東西都看了後,又悄悄把東西送回去,荷沅特意抓了地上的灰密密蓋在上面,尋常張望一眼看不出裡面有什麼。然後青巒照著原來撬開的釘腳將木板裝回去,務求看著沒有撬過的痕跡。祖海低頭想了一陣,道:「我明天與木匠說一下,讓他們不用做這堵牆了,就借口是杉板,跟紅松配不起來,不如不做,破損地方拿小木塊填一下就刷油漆。荷沅,你反正最近也不急著用錢,這些東西就放在裡面吧,我看即使買一隻保險箱來藏這些東西,都還不如照原樣放著。」
荷沅點頭。她滿頭滿臉的灰,只有眼睛還有一絲眼白,算是別有洞天。再說又是一臉莫名的緊張,看得祖海與青巒都狂笑。荷沅被兩人笑得莫名其妙,還是青巒笑著對她道:「快去洗臉,學校非洲來的留學生都比你白一點。」
荷沅這才明白過來,尖叫一聲抓了毛巾就衝去東屋。青巒想拿了她的棉襖跟過去,免得她著涼。忽然瞥見祖海穿的棉襖與荷沅的樣式差不多,不覺一愣,呆了會兒,還是抓了荷沅的衣服過去。祖海在這邊打掃地面,見青巒走了,這才若有所思地歇了一會兒。很不願意看著青巒當著他的面與荷沅親熱,但他有什麼辦法?
荷沅已經將手和臉洗乾淨,將外面髒得一塌糊塗的襯衫脫了。見青巒拿著棉褸過來,呆呆的竟忘了去接,看著青巒走近她,替她將衣服披上。愣了好一會兒,這才輕道:「謝謝你。」
青巒看著她,很想上前好好抱抱她,可是想到自己立刻就要啟程,又是止步,再說不知道荷沅心意究竟如何,不想冒險在最後幾天鬧得老死不見。他只是微笑看著荷沅,輕聲道:「別忘了洗頭,頭上也全是灰。」
荷沅忙道:「啊,我去樓下燒水。」慌忙地像逃跑一樣跑開。
祖海跟過來,和青巒一起看著往下跑的荷沅,等她消失於廚房,這才心照不宣地對視。兩人都無話可說。青巒想到自己即將運行,祖海想到自己先天不足。
送青巒走的時候,荷沅取出一隻大布包。等青巒回到寢室打開,裡面是一件土黃色皮夾克,兩條牛仔褲,兩件佐丹奴長袖T恤,兩件佐丹奴短袖T恤,一件深藍鑲白邊毛衣,胸口繡著一隻小青蛙,青巒不知道那是什麼牌子。原來荷沅沒理他,卻早就把他出行的東西準備得仔細。青巒很感動,當晚抱著一堆除了皮夾克的衣服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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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送走青巒回來,荷沅心中亂成一團麻。又有發掘出寶物的高興,又有青巒終於要走了的難過,更有發覺青巒可能沒如她所想那樣絕情的恍惚。跟在祖海後面走進門,心中心事重重,也沒顧到前面祖海已經止步,一頭撞了上去。祖海回身扶住她,知道她想什麼心事,卻笑著岔開:「荷沅,挖到寶貝,是不是高興瘋了?怎麼路都不會走了?」
荷沅愣了一下,怕祖海笑話她,忙也岔開道:「我想到一件事,這些東西如果真是古董的話,放在家裡怕賊,關在板壁裡面我又看不見摸不著,不如賣了,拿了錢投資給你。你不是總愁資金不足嗎?」
祖海沒想到荷沅的回答是這個,愣住,跟著荷沅去廚房拎了熱水瓶,又跟到洗手間,直到荷沅笑說:「祖海,你別跟著了,我洗頭。」說完關上門。
祖海連忙站住腳,知道荷沅臉皮薄,洗臉都不願被他看見。他站在外面想了會兒,揚聲道:「荷沅,你先查查資料,看看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寶貝,大約值什麼價錢。不要像寧老那樣匆匆忙忙把寶貝賣了。我瞭解紅漆的時候向一個文保部門的老師瞭解過你買的黃花梨,他說早四年他見人買過一張黃花梨太師椅,只值五百塊錢。你買的價錢雖然高了一些,但還可以接受。可見古董之類的東西只會越來越漲價的。你最近不缺錢,裝修費用不足的小窟窿我可以先墊一下。那些瓷器還是放著吧,你就當它沒有出現過。我不想用你的錢,不想搞得自己像小白臉一樣沒面子。」
荷沅聽著不是味道,打開一絲門縫,頂著滿頭泡沫沖祖海道:「那我又要你出力,又要你墊錢,我是不是成那種名聲很不好的壞女人了?祖海,不要那麼見外。」
祖海在生意場上,牽涉到錢的問題,一般都是親兄弟明算帳。因為他相信荷沅說的話是真心話,所以才分外感動,站在外面不能作聲。荷沅洗掉滿頭泡沫,放水的時候聽外面一直沒聲音,不由又打開一條縫張望,沒想到看祖海傻傻站在門口,她不知道祖海怎麼認真成這樣了,難道其中又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關鍵在?她想了半天,反而想到了比較悲觀的路子上去,「祖海,你說軍閥還是漢奸的將那麼大的夾縫藏那麼少的幾樣東西,是不是很不合理?會不會是因為貴重要緊的東西都帶走了,留下幾件不太值錢又難帶的扔這兒了?我看裡面原來包裝的是稻草繩,如果是寶貝的話,還能用稻草繩嗎?早就用木匣子墊上棉花端端正正裝起來了。看它那樣兒,就像走街串巷賣飯碗的小販拿出來的包裝。」
祖海聞言回想,忽然笑出來:「對了,我洗的時候還說怎麼會洗出草一樣的東西來,起碼別的不說,你荷沅那些小寶貝,你都要敲一隻木箱子存著,那些瓷器如果也是古董的話,軍閥或者漢奸怎麼可能那麼隨便拿草繩捆一捆算數?」
荷沅在裡面道:「我留著一隻下面帶印子的粉青小盤子,祖海你什麼時候拿去給你說的文保老師看看,看究竟是軍閥漢奸家用的碗碟,還是他們留下的古董。我越來越懷疑不是什麼古董,否則粉青荷葉蓋碗怎麼會有四套?如果是古董,手頭有一件已經是很厲害的了。估計只是民國時候燒得比較上等的好東西,軍閥漢奸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所以捆了放夾縫裡,萬一哪天捲土重來又可以拿出來用。而原本放夾縫裡的東西早被他席捲走了。不說別的,就說那隻小圓盒子如果是祭紅的話,換了我寧可不帶金條也要帶上它的,怎麼可能扔在安仁裡沒拿走。再換了是我的話,當時如果情況緊急沒拿走,我也一定會一代一代地交代下去,你們奶奶有一隻祭紅,價值連城,在什麼什麼地方,千萬要找回來。所以我越來越懷疑那些瓷器的價值。不過民國的東西也可以算是半古了。」
荷沅一邊說,一邊越來越相信自己的判斷。祖海聽了想了一會兒,失笑道:「有點意思,我明天就把你留出來的小盤子拿去給人看看,估計你說的沒錯。換了我也會一代傳一代的交代下去。祭紅真的那麼名貴嗎?」
荷沅道:「我看書上那麼說的。我也沒見過。皇帝都追著要呢。」擦乾了頭髮才肯出來,見祖海還站在原地,不由笑道:「幹嗎呢?是不是在心疼發財夢的破裂?我進去洗一個頭出來你都還沒移開一步呢。」
祖海笑著走開,道:「滿替你難可惜的,本來你可以一躍成百萬富婆了,免得現在半吊子的只是半百萬富婆。」
荷沅也笑,「不知為什麼,想到那些瓷器可能不是古董,人反而輕鬆。否則我明天上課去都坐不穩。」
祖海在已經裝修得寬敞平滑的客廳裡晃來晃去地走,一邊笑道:「告訴你一件事,我終於讓朋友把那個什麼濟源公從寧老嘴裡逼問出來。原來他們兩個本來只準備六千塊一扇屏風賣給你的,如果你買全套,他們還可壓點價錢,沒想到你那麼大方。哈哈。」
荷沅聽了生氣,「你還不如不告訴我,讓我掩耳盜鈴。」
祖海笑道:「別生氣了,濟源公已經承認做得不對,把他家唯一可能值錢的一套虎皮紋樺木癭桌椅賠償給你,桌椅的架子是黃楊,我聽你說過黃楊不錯,這才罷修。你買貴了是一定的,不過現在好歹討回一點公道,不會做了冤大頭還被他們背後笑話。」
荷沅見說這才不好意思地道:「謝謝你,祖海。怎麼你做得到,我就做不到呢?」旋即又興致十足地問:「樺木癭是什麼東西?黃楊撐腳雕得精美嗎?桌腳雕了些什麼?凳子呢?」
祖海站住了看著興奮的荷沅,笑道:「黃楊的桌腳幾乎沒什麼雕刻,只有桌沿有一點花紋,也不多。凳子四隻,形狀像節日裡敲的鼓,面子也是虎皮紋樺木癭。據濟源公說,樺木癭是樺樹的樹瘤,能長到直徑一公尺左右的樹瘤,本身就是稀罕東西。我看著這套桌凳放客廳吃飯挺好,算了,放他一馬,那麼大年紀出來騙人,不容易。」
荷沅不由得疑問冒出,「祖海,你只是做生意,怎麼好像朋友特別多,而且那些朋友怎麼都有點……有點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潑辣勁?以前對付被我砍的混混,也是你找朋友解決的,你朋友是不是比那些混混還狠?」
祖海想了想,又走了開去,走幾步才道:「混混不是怕警察嗎?警察做事情狠是狠了一點,但還不壞。」 荷沅「噢」了一聲,這才明白,也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