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海笑道:「時間推移,思想總也得變化的嘛。我主要考慮的有兩點,一點是固定資產額度大一點,對貸款有好處。市中心的樓堂館所一向是比較能被銀行接受的固定資產;另一點,我們在市中心放一幢自己的房子,上面大大標出我們房產公司『安仁』的名頭,不是不任何廣告更說明問題?我們的物業現在做得很好,我相信管理一幢大廈也不會錯。不過主要還是在第一點,那是關鍵,銀行的朋友已經不止一次指出我固定資產問題。」
荷沅有點擔心地道:「祖海,你不會是上次受了劉某人的刺激,一心想做大了吧。我覺得你的心態應該端正,不要因為受刺激而如何如何,或者有在市中心放現成廣告這類好大喜功的行為。做給人看是沒意思的,我的意思是,即使做大了,也不用大張旗鼓。」
祖海伸手摸摸荷沅認真的小臉,道:「不一樣,你的公司產品不是民用,所以不用做廣告。要是大家都是你那樣的意思,那些秦池酒貴州醇什麼的還做什麼廣告?你也得分清行業再考慮嘛。」
荷沅堅持道:「不是,我主要還不是說你做廣告,我覺得你有點意氣用事了,而且還好大喜功。你的企業發展太快,人才沒有一個消化融入的過程,總有根基不牢的嫌疑。我建議你不要擴展得太快。」
祖海不以為然,「荷沅,你看了我那麼多年,總應該清楚,錢到我手上,再多的錢我都可以用得很好,根本不用擔心。不過你擔心的我會考慮,我會稍微發展得慢一點,好不好?」
荷沅聽得出祖海話中的敷衍,但有點無可奈何,因為前面的事實就是祖海總是能把手中拿到的錢用得超水平發揮。或者是她多慮了。她拿起潤膚霜,起身放到洗手間裡,又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卻坐到了祖海的對面,就像談判似的。祖海一直看著荷沅的動作,兩隻眼睛就像月亮繞著地球轉動。等荷沅在他對面落座,祖海乾脆將話擺明了講,「荷沅,我知道你有顧慮,所以前面也沒與你多說。兩塊土地的轉讓我已經在辦,雖然劉某人一直作梗,影響進度。但我懷疑劉某人不會有進軍房地產界的決心,畢竟做房地產比他靠批文買進賣出要難許多。他到最後拖得自己累死了沒意思了自然會放手。所以我已經讓設計院開始設計大樓。我一向速戰速決,絕不讓資金長期積壓在造樓過程中。荷沅,我知道分寸,你不用擔心。」
荷沅遲疑了很久,這才下了很大決心似地道:「OK,我還是支持你。」
祖海笑著起身坐到荷沅身邊,手臂很自然地圈住荷沅的纖腰,道:「還是老脾氣,心裡有想法了一點也不肯掩飾。按說你也是有點官職了的人,怎麼還那麼衝動。」
荷沅被祖海點破自己也沒想到的心思,不由很不好意思地笑道:「跟別人哪會貼得那麼近?而且現在到哪兒都是好好先生,也就在家裡有點自在罷了。祖海,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我從小看到你長大,你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寶貝,我有一件事不明白,為什麼姓劉的敢吃你的豆腐,他就不怕我們敲門上去告訴劉太太嗎?」祖海乾脆岔開了話題。「你見了劉太太后是什麼想法。」
荷沅也知道不可能再談下去,還是轉話題的好,「劉太太這個人有點神經質,她好像是活在她自己想像的世界裡,我的話已經說得算是很明瞭,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在她心目中,劉某人居然是最有魅力的。所以劉某人有點有恃無恐。其實他們的目標這麼大,如果有人要找上門,也不多我們一個鄰居不鄰居的,劉某人自有解釋。估計劉太太這種人只有親眼見了一切才會相信劉某人不是東西。但我看她神經那麼脆弱,不敢讓她相信,她精神會出問題。」
祖海不由笑了一聲,道:「姓劉的,本事好得很,哪裡都擺得平,不是一團草包。荷沅,今天辦公室來問我要不要聯網,你們上網了沒有?上網有什麼好處?我看見宣傳單子上面寫得天花亂墜的,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荷沅笑道:「國外早就聯網了,而且很方便,以前需要傳真的東西,上網發一個郵件就可以。不過國內的還有點慢,網上信息也幾乎一片空白,我們辦事處只有我和小周連著,我讓小周每天沒事時候就給我下載美國的一些新聞,若是我自己去下的話,那真是太慢了。除此之外還無法做到更多。祖海,你還是不急。」
祖海點頭,笑道:「辦公室他們大概自己想玩。還有,設計院說什麼CAD設計,你知道是什麼嗎?」
荷沅想了想,搖頭:「報紙上見過,大約是一種電腦繪圖軟件,你反正只要繪出來的能用就行啊。或者我回頭查查資料?」
祖海笑道:「算了,我大致知道是什麼了就行。這次在家能留幾天?」
「別的還不知道,聖誕前夕要去日本開會述職。哪天得讓他們把總部搬到中國來才好,省得總是跑來跑去的。香港也行。」
祖海笑瞇瞇地看著荷沅,心裡其實不是頂喜歡荷沅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但只有適應著來了。不過想到荷沅不在的時候他可以安排那些不便與荷沅說明的應酬,也算是方便。荷沅現在也是眼開眼閉,只要提前一個電話跟她說好晚上有應酬,她便不來電話了。但祖海發現自己有點彆扭,荷沅不管他了,他反而心心唸唸地想著要荷沅管他。他不知道荷沅心裡真的是怎麼想的,估計還是不會舒服。他只有在她回家的時間裡好好粘著老婆,算是將功補過。
荷沅自從加官進爵後,忙得幾乎沒有時間逛街買衣服,多年的愛好幾乎丟到九霄雲外,坐在飛機上面也以看資料或報紙打發。如今再有誰與她說紫檀木黃花梨,她會有恍若隔世的感覺。但為了應付老駱的邀請,她在日本述職的時候,還是抽出時間逛了一晚上的店,買了件晚裝,又給祖海等人買了新年禮品。
從大阪到了北京,忙碌著拜訪關係人員,預祝新年。然後給各位好友電話祝賀聖誕。宋妍那兒終於裝上了電話,她的生意似乎正在走上康莊大道。老好青巒還是用著他那只模擬機,荷沅可以想像得出他接電話時候全身舒展地找信號最強位置。「青巒,聖誕快樂。晚上怎麼過?」
青巒道:「跟你聯絡不上,跟祖海說,祖海說他已經有安排。我只有答應同事的飯局。你怎麼回事,怎麼總是出差?」
荷沅笑道:「剛剛從日本述職回來,取道北京拜訪一些朋友,新年祝福,到場一下才顯得心誠。明天就可以回家。」
青巒道:「荷沅,你得注意一點了。我看你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外面出差,這樣總是把祖海扔在家裡好不好?祖海工作辛苦,你總得給他一點時間照顧他。而且你們之間也需要時間交流。」
荷沅聽著不自在,這話如果別人說,她能接受,但青巒說出來,她感覺有點難堪。她想了想才道:「我也很忙,我是不得已。祖海瞭解我。」
青巒道:「瞭解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我們是朋友,也有近半年沒見面了吧。當然我理解你忙,可是祖海與我見面吃飯提起來的時候,語氣中還是有點遺憾的。」
荷沅不得不輕咳一聲,道:「青巒,婚姻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和祖海目前都比較享受這種相對獨立發展的生活。」
青巒聽了立刻知道今不如昔,是他造次了,雖然他總是克制不住地想幫著荷沅。「對不起,荷沅,聖誕快樂。」他也不再問荷沅晚上去哪兒玩了。
荷沅雖然知道青巒肯定挺受打擊的,但她知道總得有那麼一次。又說了聖誕快樂後,她掛下電話。按說青巒在美國時候似乎已經放下她了,怎麼回國了那段感情又復甦了呢?她不想青巒繼續無望的事,更不願看見祖海受此困擾。祖海早知青巒的心思,但祖海總是存著沒有守約,從青巒手中搶了荷沅的念頭,所以也沒多說。有次祖海喝多了與荷沅說出他們曾經的約定,荷沅聽著都覺得好笑。不過可以想像,當年如果知道了,她會覺得生氣的。
若非不得已,她不願打擊青巒,但青巒這樣下去只有對他自己有害,他會永遠找不到屬於他的快樂。
一會兒與祖海打電話,祖海說他晚上有應酬。這話似乎是暗號,只要聽到這話,荷沅便知晚上不必給祖海電話了。心中有點無奈,但想到祖海應酬回來總是醉醺醺的,又很替他難過,心想要不以後在一樓隔出一個房間,偶爾讓傅姐住在安仁裡,免得祖海醉酒回來沒人照料。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又打電話回公司檢查了工作。時間到點,她開始打扮。老駱說晚餐加舞會,不知是什麼光景。頭髮還是梳髻,用象牙髮簪固定。身上是象牙白真絲曳地長裙,款式簡單,無一絲贅飾,荷沅特意選的非低胸禮服,好像還有點受不了太開放。白色珍珠耳環項鏈。穿戴化妝妥當,在鏡子中轉身照了會兒,心說好像比那次與宋妍一起跳舞去還搶眼,有沒有必要換一件?想到今天打電話給宋妍,宋妍說她今晚也有應酬,看來全國人民現在都把應酬掛在嘴邊了。
還是覺得這等穿著太出挑,返身回皮箱邊檢視衣服。因為經常出差,有時都懶得打開皮箱整理,到家一扔,要走時候一拎就走,都已經忘記裡面究竟有些什麼衣服。看了半天,總不能穿職業裝或者毛衣吧,換作祖海不講究沒什麼,這個老駱可難講究。好不容易找到一件黑色的晚裝類似物,可已經團得一團皺,正想著要不要交給洗衣房快燙的時候,電話想起。老駱在電話那頭似乎是笑嘻嘻地道:「梁小姐,準備好了嗎?」
荷沅遺憾地看著一床的衣服,看來沒法換了。條件反射一般地道:「好了,是不是我下來?」 「那就請開門吧。」
荷沅愣了下,老駱現身了?不怕不好意思?隨他,他總有自己的分寸。飛快將衣服收進箱子,打開門,兩人都是驚住。荷沅看到一束雪白的玫瑰,心說老駱要拿那麼一束花穿過大堂經過電梯來到她門前,還真需要勇氣。而老駱則是看到了白玫瑰一般的荷沅,心中無限感慨,怎麼兩人的心思總是那麼合拍,她明明該是他身上的一根肋骨,可她偏要獨立於他。
還是荷沅先接了老駱手中的玫瑰,微笑道:「進來坐一下嗎?」 老駱愣了一下才道:「不了,你準備好了的話,我們就出發吧。」
荷沅一時有點不知說什麼好,這麼反常的老駱讓她不適應。忙返身將白玫瑰養到水盆裡,抓了手袋和狐皮披肩出門。老駱早於轉身間恢復了平靜,待荷沅關上門,微笑道:「你今天特別美麗。年輕真是好。」
荷沅一下被老駱的鎮定撫慰,將披肩披到肩上,挽住手袋與老駱並行。老駱今天只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裝,可神采奕奕,風流倜儻。鬢間的縷縷白髮似乎是最精緻的裝點,提示別人他過人的智慧與閱歷。荷沅需要想一想,才道:「真快,忙忙碌碌之間,又一個新年到了。從日本過來下飛機的時候看見北京在下雪,感覺特別欣喜。」
「啊,對,你們那裡雪不多。去日本幹什麼?總部不是在美國嗎?」
「日本是MS公司東亞總部所在。我過去那裡述職。我現在好像負責著中國的業務。」荷沅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兩人都心知肚明,她為什麼能負責MS中國辦的業務。
老駱微笑道:「你不用謙虛,都說你很有能力,將那麼大的業務安排得井井有條,所有細節照顧得滴水不漏。很不容易,那麼快就從一個害羞的小姑娘蛻變成一個職業人。我有時很好奇,你工作時候是怎麼樣的。那次在論壇上面也沒怎麼看到你。現在你們在日本的業務量比得上在中國的嗎?」
荷沅仔細聽著老駱的話,她習慣性地將老駱的話在腦子裡轉幾下才接受。「日本現在的業務顯然不如中國這邊的勢頭好,而且日本現在也有相關公司開展類似業務,中小市場競爭激烈。我這次除了述職,還給了他們一份報告,建議成立以中國為輻射的大中國區,以便系統開展中國及其周邊的業務。但是總裁的意思是目前中國的業務還沒見強勢增長,暫不考慮。我不便說他目光短淺,只有把我的調查數據交給他。不過我的發言招來其他國家分公司總裁的側目。他們大概都在想,中國又怎麼啦。但我想總有一天他們會再次想到我的報告。」
電梯下到地下車庫,老駱邊走邊道:「一步步來,不用著急,世界都是一步一步地在認識中國。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就是中國的希望。」說著提荷沅打開車門,還是那輛鐵灰寶馬。「我在的時候寧可我自己開車。去普陀那次我那些朋友在,我不敢說,免得大家都中途跳車。」
荷沅嘻笑,等老駱坐進車的時候,將一直藏在身後的禮物交給他:「聖誕快樂。」那是一條領帶與一枚領帶夾。
老駱顯然是愣了一下,笑道:「謝謝。那麼我的禮物也不藏到聖誕鐘聲響起那一刻了。」他從胸口拿出一隻小小的盒子交給荷沅。「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荷沅有點吃驚,沒想到老駱會送禮物給她。打開盒子,紅絨上面躺著一朵玉雕的盛放的荷花,玉質溫潤,狀若羊脂。她是識貨的人,當然知道價值,抬頭看時,見老駱早就打開領帶盒子,對著鏡子取下原來的領帶,換上她送的,正打著結。荷沅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朵花,只有表示感謝。等老駱打好領帶,夾上領帶夾,對她說「不錯」的時候,荷沅只會有點尷尬地笑。老駱微笑地看了她一會兒,才發動車子開了出去。荷沅這才鬆了口氣,呼吸的聲音似乎都可以被別人聽見。
「只是一個私人聚會,大家都是認識的朋友,你進去後不用緊張。呵呵,我還當你是小孩子,你現在也算是見過不少場面的人。」老駱上了直路後解釋。「你就是你,不要將自己降為我駱某人帶來的女孩,如果看見誰值得交往,一點都不用客氣,撇下我去認識。我只是將你帶入那個圈子。明白?」
荷沅喃喃地道:「要命,私人聚會,我是不是去換件衣服。」
老駱笑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說到問題先想到穿得合適不合適。不用擔心,只有穿得比你艷的,你不會是今晚最突出的人。不過我有個要求,跳探戈的時候一定得把機會給我。」
荷沅笑道:「我也正想到這一點。而且我可以跟你跳倫巴恰恰,我跳得很好。」 老駱笑道:「拒絕。」
「一點面子都不給?」荷沅取笑,明明知道老駱不可能跟她一起跳倫巴,但偏要提起,似乎看著老駱尷尬是件很好玩的事。
「我看你跳,這種舞你年輕,跳起來好看。」老駱一點都不避諱,反而大方。
荷沅發現她拿老駱沒辦法,只好乖乖坐著,但不能亂坐,免得坐皺衣服。「什麼叫私人聚會?會有些什麼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老駱耐心給荷沅解釋,一路竟解釋到聚會的地方,荷沅發現這是一處看似帽不驚人的所在,黑夜裡看上去也沒什麼閃爍的燈光,但走進裡面,華燈齊放,衣香鬢影,非常精彩華麗。老駱自然是左右逢源,都是朋友。荷沅舉目無親,只認識一個老駱,只好跟在老駱身後。老駱對朋友介紹荷沅的口徑幾乎統一,「MS中國辦的市場總監,回國經過北京被我捉差。」終於遇見去過普陀的大員,見他們身邊帶著中年婦女,顯然是他們的太太。這場聚會看拉絕對不是祖海口中的那些只帶女友的應酬,荷沅心中開始緊張,毫無疑問,別人會怎麼看她了。
吃飯是自助餐,隨便就座。老駱朋友的太太對荷沅很客氣,都非常照顧她,荷沅覺得受之有愧。太太們感慨,只有那麼年輕,那麼好的腰身,才敢穿著晚裝彎腰吃飯。果然,場上多的是只有比荷沅穿得艷的人,竟然還有電影明星,一見那張臉就認識的明星。說是私人聚會,其實場面極大。荷沅好奇的打量著整個場面,並不主動出擊去認識人,她覺得還沒必要,不是時候。
舞會開始時候,大家幾乎沒人跳舞,都是拿著酒杯與朋友聊天,只有幾對年輕人下場跳舞。他們說話,荷沅就在旁邊微笑著聽,並不插嘴,人家問的時候她才回答一句。惹得老駱都忍不住抽空對荷沅道:「太老實了吧,抓緊推銷自己啊。」荷沅笑答:「還不到時候。」老駱只有看她幾眼,心說也是,還不到時候,認識了幹嗎,成本太高。小人家也有大智慧。
終於,舞場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老駱才帶著荷沅下去。與第一次跳舞時候的第一曲一樣,還是華爾茲。老駱跳得極好,荷沅這次不再抗拒,跳得極是過癮。在老駱穩健的帶領下,荷沅覺得自己身輕如燕,翩若飛鴻,周圍的一切隨著跳躍的音樂一起轉動,只有老駱與她步調一致,眼中清晰的只有老駱一個。老駱的眼睛時而微笑看她,時而前面找路,才是第二次配合,卻已非常默契。
一曲既罷,荷沅由衷地道:「這是我跳得最好的一次舞。可惜樂曲太短。」
老駱微微已揚下巴,意氣飛揚地道:「曲子不短,但歡娛時短。」老駱話音才落,又是一曲想起,老駱聽了下,笑道:「恰恰。」帶著荷沅經過一個年輕一點的人面前時,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起身邀請荷沅跳舞。荷沅猝不及防,看了老駱一眼,老駱微笑道:「認識一下,我的朋友。我休息一曲。」
雖然恰恰舞已經是大學時候的記憶,但撿起來也快,可是與那人配合不怎麼好,兩人有點各跳各的感覺。與老駱一起去過普陀的朋友一起把酒看著場中,輕問老駱:「就是她了?」
老駱笑瞇瞇地看著場中雪白的如精靈一般舞動的荷沅,呷了一口酒,肯定地道:「是她。」 老朋友上下打量一眼老駱,一點也不客氣:「吃得消嗎?」
老駱笑道:「廢話,哪敢。就這樣不遠不近最好。」 老友撇著嘴看老駱,手背甩了他一下,道:「不信。我們賭什麼?」
老駱不動聲色地道:「我那塊漢玉,你那把青銅劍。賭不賭?」 老友立刻投降,「不賭了,看來你已下定決心。可惜了一朵好花。」
老駱微笑不答,他心中何嘗不知道可惜?但他在普陀時候都以不會游泳推脫,他不願在年輕的荷沅面前露出他不再年輕的身體,他想在荷沅面前保持完美,在荷沅的記憶中永遠是完美的化身。
青巒與同事吃完飯,同事們餘興未盡,開著車子浩浩蕩蕩輾轉幾個地方,終於在一家比較高檔的賓館找到一個包廂唱歌。因為喝多了啤酒,青巒出去洗手間,經過一個包廂的時候聽到有個唱歌的聲音似乎是祖海的。不由透過描花玻璃看進去,果然見祖海脫掉西裝,只穿著羊毛衫站在當中引吭高歌。雖然是背著身子,但青巒一眼就認出。那是一首男女兩重唱,《心雨》。祖海身邊女子穿著黑色長裙,清湯掛面的頭髮,腰身纖細,一手持麥克風,一手環在祖海腰間,唱的時候頭還斜靠在祖海肩上。
不,這女孩絕不是荷沅,荷沅還在北京,荷沅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與祖海做出親暱舉止。青巒第一個想法就是開門進去,拉祖海離開那女子。但是他還是止住了,裡面都是祖海的朋友,不能抹他面子。想了想,回到自己的包間,他們的包廂都是同事一起鬧騰,並無烏煙瘴氣。他找到自己的包,拿出手機,給祖海電話。一邊撥號一邊往外走,找清靜地方。
第一次撥通後沒人接,青巒只有乾著急。第二次響了好久,才被接起,背景是一片喧嘩。青巒等祖海聲音一出來,便大聲道:「祖海,我在大門口,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祖海笑道:「我又沒在安仁裡,你說吧,什麼事。」 青巒氣道:「我在歌舞廳出來的電梯邊,你出來。」說完便掛了電話。
祖海需要想了一想,才能明白青巒也在這個地方,聽他氣急敗壞的口氣,他應該看到了什麼。他默坐了一會兒,與在座的打個招呼,急急走出去,果然見青巒在電梯前面踱步。祖海若無其事地走過去,笑著招呼:「青巒,你也在?」
青巒開門見山:「祖海,荷沅人在北京,你怎麼可以這麼過分。」 祖海早猜知是這麼回事,還是微笑著道:「荷沅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已經跟她打過招呼。」
青巒聽了滿臉不信,為祖海的謊話生氣,「打過招呼?荷沅知道你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要麼是你撒謊,瞞著荷沅,要麼是你以為已經結婚,有恃無恐。我不相信荷沅知道你抱著其他女人她會不生氣。」
祖海略有心虛,荷沅知道會是什麼場面,但他從來不會告訴荷沅具體。他還是若無其事地道:「青巒,不要以為荷沅還是大學時候的小姑娘,她做到這一步,看的已經很多,她知道區別應酬與其他。我對荷沅全部坦白,每天一個電話,有應酬也會預先通知她,不信你可以電話問她。青巒,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與荷沅之間的婚姻,你還是過去的青巒,沒多大變化,但我與荷沅都已經變得你不認識,你對荷沅的認識還停留在過去,可過去早就已經過去,青巒,你不要再抱著過去不放,你放明白,荷沅現在已是我祖海的老婆。」
青巒更是生氣:「祖海,你喝多了,我跟你說什麼,你有的沒的扯別的幹什麼。你回去吧,我無話可數,希望你對你自己的婚姻負責。兩個人之間不要以為一方可以容忍,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感情是容易被生活中積聚的容忍磨蝕的,等消失的時候你別後悔,我就是最好的例子。走吧,祝你好運。」青巒不再多說,轉身回去自己包廂。
祖海愣住,看著青巒的背影消失在轉彎處,他還沒動。荷沅確實在容忍他,而他也知道她的不快。會不會真如青巒所言,這些不快最終會破壞他與荷沅之間的感情?祖海有點不敢多想,遊魂似地回去包廂,小姐再抱上來的時候,他自覺地坐開了一點,彷彿身邊有一雙眼睛監視。
正有點神魂不定,包廂的門被打開,劉某人志得意滿地帶著兩個人進來,全場掃了一圈,笑瞇瞇地直接坐到祖海身邊,狐狸般地詭笑著,道:「叢總,聖誕快樂,太太不在嗎?呵呵,我送你一份聖誕禮物。」
祖海從看見跟著劉某人進來的兩個人後便知道事情不妙,這兩個人正是他手下負責收購城南房產的兩個當事人。他們跟著劉某人進來,說明他們已不是他的人了。他也沒了好臉色,冷冷地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吧。」
劉某人招招手,一個跟隨上來遞給他一隻牛皮紙文件袋。他兩眼笑看著祖海,慢慢打開文件袋,將裡面的東西抽出來,一件一件地展示給祖海,「兩塊地皮,手續全在這兒了,你看看,吃下的是誰?是我的公司。對不起,你手下負責這兩塊地皮的員工我也順勢接手了,還有你一套幾乎已經做完的辦公樓設計圖紙,和你制定的近乎完美的全套方案。哈哈,多謝多謝,啊,說起來應該是叢總送我大禮了。哈哈,謝謝,謝謝,聖誕快樂,非常快樂。向你太太問好,我最應該謝的是她。哈哈,哈哈。」邊說邊起身,他身後跟隨的其他兩個人便上來一左一右夾注祖海,免得祖海對他們主子不利,直到劉某人離開,他們這才放開,跟著出去。劉某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得意洋洋回身,沖祖海豎起中指。
祖海兩眼噴血地看著劉某人出去,無能為力。愣了半天,忽然抓起一直果盤狠狠摔到地上,頓時,玻璃迸裂,碎渣亂飛,嚇得在場女孩同聲尖叫。祖海悶聲不響起身,拿了包就走。在場誰也不敢攔他。
走到外面,祖海想到的是立刻給荷沅電話。可是打去,卻是關機。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他想到了青巒的話,荷沅是不是因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應酬而終於忍無可忍了呢?祖海呆坐在車中,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劉某人玩他便玩他了,劉某人還搶去他的心血。那套方案,那套圖紙,他花了多少財力物力人力進去,以為志在必得,沒想到被劉某人一咕嚕摘了去,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被荷沅說中了,他的事業發展過快,手下人還未融入,所以才會那麼容易被劉某人拉走而他竟一無所知。而且祖海很清楚,與劉某人打官司都沒用。現今,叫他還有什麼面目去見荷沅。真是平生奇恥大辱。
他又想到青巒,可想起剛才的衝突,他無顏面對。一個人在車裡坐了半天,坐得手足冰涼,臉頰也一片冰涼。 查看該章節最新評論(0)正在加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