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海還是捏著話筒,但對荷沅急道:「荷沅,你不能一句話抹煞我對你的心,我的心什麼時候出軌過?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別的女人。你呢?結婚後你喜歡過別的男人,只要你回來了,我說過你什麼沒有?」
荷沅聽了掙開祖海的手臂,站起身離得遠遠的,冷冷地道:「我只知道跟誰有心才能與誰抱在一起。生張熟魏來者不拒,非常骯髒,非常低級。祖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青巒確實瞞了我。」
祖海將電話重重擱到機座上,都忘記那邊還連著一個青巒。「荷沅,你的意思是你以前與老駱抱在一起?你對他有心,你們他媽到什麼地步了?我還一直相信你,你……你瞞得我好啊。」
荷沅生氣,也是大聲道:「你想得太骯髒,以為誰都可以像你一樣與異性隨便接觸?沒有!我昨天就是專程去向老駱道歉告別的,感謝他對我多年關照。我們只吃一頓飯,中間隔著一張大大的桌子。你不要以為別人也像你一樣沒有尺度。」
祖海聽了熱血沖頂,什麼,專程去看老駱?這是什麼待遇?他因為熱愛荷沅才會專程到她實習的地方去看她,而她現在卻在他們兩個冷戰的時候專程去看老駱!祖海一拳敲在電視機上,氣急攻心,「荷沅,你還說你對老駱沒心,你還專程……專程飛來飛去只吃一頓飯,你以為你瞞得過誰?你們究竟幹什麼了?你為什麼放不下他?」
荷沅沒想到自問問心無愧的事到了祖海嘴裡卻是那麼髒,整個人反而冷靜下來,側著身也不看祖海,冷冷地道:「做事必須有始有終,老駱以前對我多有幫助,專程過去道個謝,那是應該。因為老駱不屑收我的禮物,也因為我準備此後不見老駱,更因為老駱是我敬重的人,我不想給他栽個曖昧的帽子。你想歪了,你不會明白。」
祖海雙手握拳,緩緩站了起來,兩眼充血。他受不了荷沅口口聲聲將老駱放得那麼高,而更從荷沅的話裡聽出,荷沅對他的低級的不屑。他那麼生氣的時候,荷沅反而冷靜得像窗外的三九嚴寒。祖海充分體會到,荷沅對他強烈的鄙視。看,她都連看都不看他,只冷冷昂首看著她面前什麼都沒有的木牆。祖海很想衝過去抓了荷沅過來怎麼「伺候」一番,可那麼多年兩人之間相處的規矩讓他只會握著拳頭站那兒喘氣。荷沅說他不會明白,她原來一直心裡就看不起他,也壓根沒想與他說明白。什麼背叛婚姻,他們說背叛就是背叛?這是哪門子的強盜邏輯?他就該聽他們的?祖海忍無可忍,終於出拳如風,砸在床尾的電視機上,只聽碎裂聲起,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可見到荷沅連回頭都不曾。祖海忽然想到,荷沅早知他會發狠發怒,因為他只會做這種低級事。他只覺得胸口欲裂,一股濁氣似要衝天而出,忍不住又在電視機殼上猛拍一掌,才將怒氣壓回肚子,一樣冷森森地以牙還牙,「梁荷沅,我知道你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你無非想把我搞髒搞臭,你可以乾乾淨淨離婚,跟那個與你知心知意的老駱。我明白告訴你,我不會離婚,你一輩子只能是我的人,為此我不計後果。你走著瞧,總有你後悔的一天。」
荷沅想分辨,想再次說明她的意圖,卻見祖海早憤然抓起一堆他的衣服旋風一般出去。荷沅稍微動了一下腳步,最終卻沒邁步出去叫住祖海。祖海竟然因果顛倒地以為她是為離婚才跟他作梗,把她當作什麼人了。她不願解釋,總不成有人打了她一個耳光,她還得上去追著說她沒錯。她也是捏緊拳頭咬牙切齒,清楚聽著祖海甩上房門,又甩上大門。走就走,他不走,她也會走。
祖海跑進車庫,在車裡穿上衣褲,這才準備將車開出。卻見一輛車子匆匆開到,祖海看時,卻是青巒。青巒見車庫有人,忙下車坐進祖海的車裡,一見祖海的臉色,大致知道了事情結果。他伸手按住氣呼呼的祖海,急切地道:「你還不回去?你是男人,讓讓女人。你把鑰匙給我,我拖你進去。都快大過節了,你們想吵得家裡父母也知道嗎?」
祖海沒看青巒,兩隻眼睛殺人似的看著前面,半晌才嘶聲道:「不是人,心計用到家裡了。我再回頭我也不是人。青巒,你是好人,你下去,你再不下去我控制不住會殺人。」
青巒看著祖海,不明白他們兩人在他一路趕來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爭執,眼看著祖海氣得像頭激怒的豹子,只得按住祖海的手臂,沉聲道:「你在這兒等我十分鐘,我跟荷沅談一下,你們都不要意氣用事,想想你們以前有多好。」
祖海甩開青巒的手,即使狂怒之中還是不願青巒單獨去見荷沅,乾脆發動車子,帶著青巒離開,車庫門都不關了,也不管青巒的車子。一晚上,青巒本以為可以聽到祖海痛罵,但只見祖海一瓶接一瓶地喝酒,卻沉著一張臉什麼都不說。他想趁著上廁所的時候給荷沅一個電話,但是手機關機,電話打不通。都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是怎麼了。青巒帶著喝醉的祖海回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見祖海沒事人一樣地上班去了。但他還是看出,祖海一雙眼睛裡面已經全是陰冷。
荷沅用康泰克讓自己迷迷糊糊了一夜,起早在車庫門口看見青巒的車子,腦子略一轉彎便知端的。昨晚的事她不敢去想,只掛上一張面具清清冷冷地回公司上班。青巒打電話來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她只回答是答案B的結果。她拒絕聽青巒勸解,也拒絕聽青巒說祖海的事,她拒絕和解。與一個將她扭曲成這樣的人是沒什麼可和解的。
可晚上回到安仁裡,房間雖然已經被傅姐收拾乾淨,地上已無玻璃渣滓,但一隻沒有屏幕的電視機黑洞洞的看著磣人。荷沅從臥室晃到書房,又從書房晃到臥室,失魂落魄一般,反而是上班工作時候沒事人似的。晃了一個多小時,才打電話給宋妍,「宋妍,我與祖海完了。」說完才聽出宋妍手機那一頭傳來悠揚的音樂聲,但又不似在她的豬場。
宋妍輕問:「怎麼了?吵架?你不是一早已經把他踢出去了嗎?」 荷沅想了很久,才道:「溝通不靈,火星人與土星人對話了。」
宋妍道:「正常。學校時候我就在想,林妹妹怎麼會愛上焦大。如今我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寶姐姐怎麼那麼愛焦大。荷沅,我建議你冷靜回顧。」
荷沅聽了愣怔半天,才道:「我有數了,謝謝你。再見。」便放下電話。心裡一個聲音在說,不,祖海不是焦大,絕不是。宋妍讓她冷靜回顧,可是她怎麼冷靜得下來?正因為冷靜不下來才找上宋妍。她無法冷靜,無法思考到任何與祖海有關的問題,當然也無法安睡,只有繼續拿康泰克當安眠藥用。
朗尼沒有聖誕長假,才26日就找上荷沅,他反對由唐生年輔助總部企業經理人在中國創業。「唐從來沒有開展獨立業務,也沒有獨立宏觀的思維,他如果去輔助開闢新生產型企業,只能跟在總部經理人後面唯唯諾諾。我需要的是一個前期能給予總部派員全面國情指導,後期能基本擔負起新企業內外協調的人,他必須是中國員工與我們MS經理人之間的橋樑和紐帶。我屬意汪,他也有意。」
荷沅忽然想到,對了,她會想到在新企業裡面安插唐生年這樣的熟人,方便以後協調,朗尼當然也不會放過這麼個機會。汪先生幾乎可說是他的親信,只要汪先生進了新企業,朗尼對那邊將瞭若指掌。但是那麼一來,朗尼不是得放棄MS中國辦了嗎?那怎麼可能?汪先生已經被她打壓到邊緣,所以才會大力求去,但不知朗尼會派什麼新人過來。朗尼才不會放棄中國辦。「總裁,雖然……但是我不知道汪先生去了新企業,MS中國辦會是怎樣一片亂相。汪先生是個協調高手,少了他,我無法想像用人,分配,開源節流等項上面會出現多大矛盾。但是汪先生真是最符合新企業要求的人。」
朗尼笑道:「汪在中國辦已經大材小用,我會另派一個合適的人來配合你。但是汪顯然不是個適合前期的人,他對中國市場的分佈並不熟悉,所以前期還是由以你為主的MS中國辦配合總部來人實施一攬子收購或新建計劃。具體,你應清楚總部的意思。」朗尼將話說得那麼明,固然是不給荷沅推脫的餘地,但也確實安撫了荷沅,免得她為唐生年不被所用而反彈。「確定後,汪將不再屬於MS中國辦的編制,他將成為MS重工(中國)籌建辦的第一個職員,單獨設點展開工作。元旦後執行。梁,你有沒有什麼意見?」
荷沅只有笑道:「非常感謝總裁將時間安排得這麼緊,我非常期待部分產品中國製造後競爭力的增強。汪先生的那一塊工作我會全力配合。不過還請總裁盡快安排新人過來,否則正好年關,大量工作有待開展。或者,能不能請汪先生雖然設點展開新工作,卻繼續關注MS中國辦一個月?」
朗尼忽然一笑,道:「梁,你不能總是伸著手問我要人。MS中國辦已經那麼多年,理應培養出自己的人才。而且你想到以MS產品中國造來降低產品價格,增加產品競爭力,擴大利潤。難道沒有想到使用本土人才,減少工資和福利成本,同時達到鼓勵員工努力向上積極性的目的嗎?開源節流必須一起抓啊。若不是下個月開始新項目必須展開,我獎勵你回總部培訓半年企業管理。」
荷沅心說她才不敢再領教這種拖出去打的培訓了。忙笑道:「呃,總裁,你說的這件事我還真是沒怎麼考慮。我的兩隻眼睛只盯著業務業務業務,不及其他。我們MS中國辦真有可以頂替汪先生的人手嗎?」說話時候,荷沅將汪先生的手下們飛快篩濾了一遍,目標確定到與她同期進入,但比那時的她有工作經驗的顧天行頭上。記得顧天行正自費讀荷沅母校的MBA,還是過五關斬六將地考進去的,不是祖海那種只要有錢就可以上的MBA。但她不能說,免得影響朗尼的發揮。
果然朗尼笑道:「夏天,汪去總部培訓時候,你忘了是誰主持後勤工作?顧天行做得很不錯,極有條理。」
果然是顧天行。荷沅笑道:「總裁,那時我在家養病,也不在呢。我有數了,我會配合好顧天行的工作。」
朗尼依然笑道:「繼續指出你的錯誤。應該輪到你來指導顧天行的工作,他是服務部門,應該是由你指導他做什麼來配合你的工作。聖誕快樂,今天你的禮物是MS中國辦副總裁任命。非此,你在配合總部建立MS重工(中國)的時候,沒有發言權。我會在元旦之後到中國辦宣佈所有職務變動。」
原來如此。還以為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原來是因為朗尼考慮到未來中國的兩大部門相互牽制的問題。汪先生既然過去MS重工(中國)當副手,以他原來MS中國辦副總裁的身份,未來的前期如果需要荷沅配合與主導,怎麼可能荷沅反而低一級?再說,還有總部的人要來。估計朗尼還考慮到一點,中國這塊蛋糕越做越大,他非得將MS中國辦總裁的位置捏在手心不可,否則被總部新派一員大將如丹尼爾之流,名正言順地將中國辦與MS重工(中國)一起抓,很可能哪天真的成立大中國區,他的勢力將被大大瓜分。他非得在這個「副」字上面大做文章不可。讓MS中國辦與MS重工(中國)成為平行關係,他可以一手實實在在抓在自己手裡。而她荷沅則是白白撿了一塊蛋糕。她當然得表現得感恩涕淋。想清楚後,她很快安排兩個業務人員火速調研與MS重工(中國)的全國同類企業在經營方面的表現,企業名單與大致規模在當初做可行性研究時已經瞭解。她總得做出一點事情出來以表現自己對朗尼知遇之恩的感謝吧。
已經有部下有時說她高瞻遠矚,但是荷沅以為那一半是因為站高看遠。站到什麼位置,就得做到對自己掌管事務與人事的統籌規劃調度。而朗尼站得更高,所以看得更遠。想要瞭解朗尼,在工作上配合恰當,只有設身處地從朗尼的角度思考一下問題。相信,汪先生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好,所以才能成為MS中國辦的不倒翁。但是,唐生年那裡怎麼交代呢?
中飯時候,荷沅坐到唐生年對面,但忍不住地搜尋了一下顧天行。這是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人,但荷沅相信這只是他的表面,否則朗尼不會遠在日本而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中國辦。看來一個個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還是唐生年先問了一句:「是不是朗尼那兒有指示過來?」
荷沅想了想,道:「汪先生有意,只有……」
唐生年愣了會兒,很久才道:「怪我自己多嘴,喝酒時候與汪先生多說了一些利弊。也是,對他來說……唉,不多嘴了。可是他能行嗎?」
荷沅微笑道:「前期由中國辦配合進行,我主導。後期交給MS重工(中國),所以你說呢?」
唐生年「嗤」地一聲,一臉無奈,心中更是鬱塞。「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創造條件讓你行。梁總,我要求做前期配合,我心中已經有大致框架。」
荷沅嘻笑道:「不要意氣用事,這種為人作嫁衣裳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還是我來。總部都在盯著我們的進程呢。MS重工(中國)的很多業務將很快展開,估計銷售工作得掛靠到我們這兒。交給你先打點起江山來怎麼樣?」
唐生年盯著荷沅忽然笑出聲來,他抓住MS重工(中國)的銷售,那不是抓住汪先生的命脈了嗎?汪先生對業務不懂,有的是機會討回公道,用得著現在前期工作的時候與汪先生斤斤計較嗎?分寸把握不好,弄不好還被總部直接怪罪。再說,既然已經無法實踐做諸侯王的夢想,那就只有抓住現有的業務量了。梁荷沅說得對,不能意氣用事,得看來日方長。他忽然很想看看這個梁總的丈夫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唐生年還沒說話,荷沅已經又有話說,「我下午要去開個一年一度的重點外資企業座談會,有這些人可能要來辦事處,你幫我接待一下。還有如果……,你幫我應付。又得麻煩你。」
唐生年答應,人家梁荷沅替他考慮,他怎麼能不投桃報李。再說梁荷沅做得夠給面子,跟他相關的事事都是先行與他商量了才定,態度很是友好,已經夠可以了。
荷沅與唐生年邊吃邊談,時間拖得很長。但發現出來時候,顧天行還在食堂。她又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發覺顧天行也是衝她微笑。看來,他也已經知道任命。大約是汪先生通給他的消息。此人,大約以後將是汪先生安插在辦事處的耳目了。不過難說得很,沒有利害關係,做友人容易,就像她原本設想的唐生年去MS重工(中國)後的兩人關係,但做耳目難。
原本以為去開會只是走個過場,認識幾個人。沒想到這次會議外協做了充分準備工作,除了一貫的政策解釋,還特別邀請一位中央黨校的教授過來演講。因為會議主持人對教授除教職外身份的介紹,引得在場諸位全都洗耳恭聽。荷沅聽得很仔細,隱隱有個感覺,此人是個內參看得多的人,有些論調,她從老駱給的資料上也看到過一二。教授講了不少應對東南亞金融危機,國家新推與將推經濟鼓勵政策的大概,荷沅詳細記錄。可等教授講演結束,她忽然想到,聽過記住就行,記錄幹嗎?還想拿回家給誰看嗎?一時有點茫然。原以為白天不會想起的事,沒想到在眾人面前一樣可以又上眉頭。
這次吃飯也不再是圓桌敬酒,而是自助餐會,還有省領導拔冗趕來,電視台跟蹤記錄。荷沅東張西望,就是沒找到去年曾經見面的朱行長。終於忍不住拖住一個機關工作的熟人打聽,原來,朱行長剛被雙規。荷沅立刻想到劉某人的蒼蠅。看來,劉某人塞出來的蒼蠅個個可以媲美導彈,她家家庭戰爭,朱家更是上升到法律高度。劉某就不怕朱家牽扯到他們劉家老爹嗎?誰知道呢。
回到家裡,看到孤零零的車庫在寒夜中靜靜矗立,原來的四個人,四輛車,現在居然只剩她一人包房。饒是她大膽,打開車庫門前,還是先調節角度,拿車燈直直對著車庫照明。不免想到以前只要稍有風吹草動,祖海颳風下雨也會等在車庫讓她放心。寧缺勿濫與抱殘守缺之間,她既然選擇了前者,只有一條路走到死。回頭?經過前夜,還能回頭?
荷沅歎了口氣,打開車庫門,隱約發覺屬於劉家地界的地上似乎有一團東西。她心中一凜,不會是劉某無處可逃又潛回車庫藏身吧,窮途末路的人等同野獸。一驚之下立刻回身鑽進車裡,將車門牢牢鎖住。等了會兒,那團東西沒有動靜,荷沅稍微轉了個車頭,但還是不敢進門。這才照清楚那團人長長的頭髮。難道是冰兒?她降下車窗,對著那團人喊了一聲:「冰兒,是冰兒嗎?」
那邊還是沒有動靜。考慮到劉某這人狡計百出,荷沅沒膽進去中那個大獎,還是將車頭退出來,升上車窗給「110」報警。如今報警可真方便許多,不像以前還得問著路找上派出所去。
警察很快就來,三個人騎著一輛三輪摩托。兩個人跳下去一看,雪亮的手電光束下,果然是臉色青紫昏迷不醒的冰兒。荷沅的車子立刻被徵用,送冰兒前去醫院,一路荷沅只是心想,她偷了父母的珍玩,交出自己所有的家底,如今她丈夫又害了朱家老大,不知道她在家裡會受多少白眼。今天又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刺激了她,讓她又跑到車庫避難。從此以後,她以前的錦衣玉食生活將結束了吧。只不知劉朱兩家會如何反目,如果是聰明人,此刻應該既往不咎,聯手共渡難關。
警察問起冰兒姓名身份的時候,荷沅發覺,她竟然從不知道冰兒全名,要麼她是劉太太,要麼她是朱家冰兒,朱行長的妹妹,冰兒長那麼大,從來沒有作為一個獨立的人存在,所以她的名字無關緊要。而如今劉某潛逃,朱行長雙規,還怎麼聯絡冰兒的父母?她只有有問有答,盡力將自己所知告訴警察。一邊卻是悚然心驚,一個女人,如果混到連姓名都模糊,換作是她梁荷沅,她會不會發瘋?
荷沅幫冰兒交了急診費用,有點不放心地等著警察通過紀委聯繫到朱行長家,聽到朱行長太太拒絕過來醫院,只提供了冰兒家父母電話。又過很久,才見兩老急急趕來,荷沅遠遠看了一下,與當事警察打了招呼,自己回家。幫冰兒,但還是不喜歡朱家。不是一杯茶。
回到車庫還是心驚肉跳的,小心檢查沒人後,才進了裡面。返身出來,第一件事便是從家裡拿了一支電工用的焊槍,用一根焊錫將劉家車庫的兩個鑰匙孔封了。劉某已經潛逃,冰兒已經無車,她只有先下手為強,等有新主人了再行換鎖也是不遲。否則以後多的是晚上回家的時候,天天如此心驚肉跳,還怎麼做人。
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是她昨晚想了很久可是沒敢付諸實施的。她打電話給青巒,如今只有青巒是知情人,可以作為她的傳聲者了。「青巒,我想本周回家,但把元旦讓給他回家。你跟他講,我們統一口徑,就說我元旦出差去美國總部了。暫時還是別告訴上面父母。」
青巒歎氣:「你們這是幹什麼呢,他又是誰?祖海現在住我這兒,你自己跟他講。」
荷沅想說不要,但還沒等她說出口,只聽青巒手機那頭傳來模糊的對話,一會兒還是青巒回答:「好吧,就照你說的做。你又加班?怎麼那麼晚才有電話給我?」
荷沅只覺得心中揪了一下,雖然早知道祖海會得拒絕接聽她的電話,明天只有強顏歡笑面對家中四個長輩了。「市裡外協開會,然後有點事去了趟醫院。」荷沅想問祖海是不是以後都住青巒那裡,但又不肯開口。
「你去醫院?你自己還是別人?」青巒說的時候,發覺旁邊坐著悶聲不響裝作看書的祖海終於轉過臉來。
荷沅才發覺自己說了可以誤導別人的話,忙道:「不是我,我送人去急診。沒別的事,晚安。」
青巒看看身邊又是死樣活氣轉過臉去的祖海,只得照著荷沅的話複述一遍:「好好,不是你就好。還有什麼需要統一的?」
荷沅想了會兒,終於忍心道:「我春節也讓給他吧。春節我去旅遊。」
青巒將荷沅的話轉告祖海,祖海想了想,道:「不用假惺惺,兩個人不一起回家兩次,已經足夠說明問題。她不說,我元旦也會跟父母們說。不要搞得她反而是被我逼出家門的小媳婦。既然做得出來,有種就擔著。逃避幹什麼。」
青巒不便全部轉達,只是跟荷沅道:「祖海說,他會回家將你們兩個情況與父母說明。你春節不必避出去。」
荷沅發現她裝作鴕鳥鑽的沙堆被祖海搬去,愣了會兒,才道:「好吧,有勞他。他膽魄比我大。謝謝你,青巒。今晚我會收拾出他的用品,明天你幫他到安仁裡拿一下行嗎?」祖海手中還有安仁裡的鑰匙。
青巒哭笑不得,這兩個人一口一個他(她),就是不提對方名字,也不知上世是什麼冤家。他將荷沅的話轉達給祖海,祖海冷冷地道:「我一個粗胚穿不了她給我置的高檔衣服。她自己處理吧,燒了扔了,我不敢要。」
青巒只得對著電話那頭道:「好吧,荷沅,我後天晚上八點去安仁裡,你那時應該回來了吧。」
荷沅立刻明白,一定是那頭的祖海不要衣服,青巒夾在中間,這個好人當得很艱難的。「我後天下午就回,四點吧。謝謝你。沒別的了吧?」
青巒看看祖海,祖海沒話,只好說沒事,結束通話。青巒一放下電話,祖海已經大聲道:「青巒,不用去拿我的衣服。我又不是自己買不起。」
青巒勉強笑道:「祖海,是朋友的話就別說這種話,大家都方便做人。你說你在商場上能屈能伸的,怎麼到了荷沅面前就不能讓一讓呢?荷沅也是,書都白讀了。兩夫妻不會關上門耐下心來談?非要鬧得你們家大人們都知道?」
祖海不語,只呆呆看著自己腳尖,好久才道:「你這兒兩室一廳太小,明天我給你換間大的,你得管我一輩子食宿。」祖海跳起來走向目前屬於他的房間,「不要跟我提起她,否則你等於是把我往外趕。」
青巒原以為只要收留祖海幾天,沒想到他好像是長住久安的樣子,青巒倒有點想不通了,祖海這麼賴著他究竟是為什麼了。難道只因為他目前是祖海與荷沅溝通的唯一橋樑?
遠處不知是誰家在放目前流行一時的歌曲《心太軟》,任賢齊一聲聲的心太軟中,青巒發覺,三個人中間,也就他一個人心太軟而已。 查看該章節最新評論(0)正在加載……
第五六章
九八新年在王菲與那英的《相約九八》中到來。可是青巒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祖海趁他上班,席捲他的東西,搬到剛剛裝修完畢的一處寬敞的四室兩廳。滿房間都是裝修味,大冷天睡覺都得開窗。青巒想搬回去,祖海先他一步,將房子租了出去。青巒不由猜測,是不是以前祖海做的賴皮事情太多,荷沅忍無可忍?
但是祖海沒得意多久,東南亞金融危機對中國經濟的影響逐漸顯現,再加福利房停止分配,兩害疊加,房地產界一片愁雲慘霧。劉某潛逃抵債給銀行的兩處爛尾樓壓根沒人接手。除了劉某的房子,這個城市不斷有新的爛尾樓出現,原因這樣那樣,後面潛藏著一個個房地產公司的破產倒閉。祖海拋空那批夏天開始做起的拆遷安置房後,捏著手中已經批得的地塊,卻不敢拆遷。雖然一家國際連鎖大超市已經轟轟烈烈開業,可是祖海還是不敢在最不景氣的時候貿然上馬建造房子,即便是他想造,建築公司都不敢帶款給他做。而且,造出來後也沒多少人買房,購買力已經在前面一年提前釋放了。再加去年過年開始談起的一家工廠置換出來的地塊,祖海手中握著不少地塊,可是只能做著他的地主,付著銀行的貸款利息,卻不能將地主轉化成為房產商。
於是祖海很閒,青巒看見祖海讀書讀得很用功,據說他得應付MBA畢業考試。青巒不知道,原來帶職又付出很多錢讀的MBA也要讀得那麼辛苦,他不由也萌生出讀MBA的宏願。他隨機翻了一些祖海看的書,原來他讀的東西夠雜。祖海背書背得辛苦時候,總是要自嘲一下,說是這幾天功夫將以前懶得讀的書都補回來了。青巒只是不明白,有些書祖海苦苦背它幹什麼,不是一篇論文可以打發的嗎?非常奇怪。有時看著祖海白著眼睛唸唸有詞,他都覺得好笑,覺得祖海矯枉過正了。
春天快到的時候,宋妍來電話請青巒過去幫她一起規劃。青巒想約上荷沅一起去,免得宋妍誤會什麼,林晶晶事件再次上演。但他打電話給荷沅前,還是回家先跟祖海說一聲,這種危機時刻,他如果徵用荷沅,很可能祖海嘴裡不說,心裡吃醋。他看得出,這傢伙死鴨子嘴硬,可心裡肯定不知多想著荷沅。又沒見他添什麼新衣,穿的都是以前荷沅打包過來的衣服。
但是回到家裡,卻見久不抽煙的祖海一個人坐在陽台抽煙發愣。青巒走過去,在祖海肩上拍了一把,卻把祖海驚得整個人彈跳起來。青巒忍不住笑道:「幹什麼,我那麼大聲進來你都沒聽見?又想誰了?」
祖海伸腿踢了青巒一腳,知道他取笑的是什麼。「給你介紹一個女孩子,今晚八點時候過去喝茶。不許說不去。是我一個朋友托我的,他坐機關,他妹妹也是坐機關的,好像是在外經貿委。我想著你的條件挺符合,過去看看也好。」
青巒笑道:「要去你自己去,人家做哥哥的找上你,還不是看中你現在單身。別拿我當陪客跟著。」
祖海笑道:「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又沒離婚,我才不想犯什麼重婚罪。你怕我跟著去奪你的光,我開車押你到門口,只在門口等著行不行?幫個忙,別搞得我在朋友前面沒法交代。」
青巒想了想,道:「去就去吧,你不會約吃飯嗎?省得我還得做飯。問你這個星期日借一下荷沅,宋妍要我過去幫個忙,我不想一個人過去惹麻煩。你也一起去吧。」
祖海翻一個白眼給他,「你約她跟我有什麼相干。我星期日要上課,沒時間。哎,那個宋妍你離她遠一點,她找的什麼老容是個有老婆的,勢力也是有一點,別給人誤會你們兩個的關係,老容會打斷你的腿。」
青巒奇道:「宋妍……荷沅知道嗎?」 祖海淡淡地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不過不要以為她還是小白兔,她現在精著呢,你我都不在她眼裡。」
青巒笑嘻嘻地道:「我約別人老婆當然得與人打個招呼。你到底答應不答應。你再模稜兩可,當心我週日那天在你牛奶裡面下安眠藥,把你麻翻了帶到宋妍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