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夏忙笑道:「不是,你可別詆毀我的名譽。我來接阿騎的丈人,他們兩人鬧得不愉快,我只有幫他們做中間人。趙總,是郭總大力邀請你過來的吧?奇怪,裘畢正怎麼與郭總又和好了?」
趙壘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裘畢正現在只有指望著阿郭把承包的廠子管得興旺發達,他才可以永遠安心收著承包費,過逍遙日子。要是阿郭有點事,伍建設哪裡還會接手這個廠子?裘畢正問誰要錢去。所以阿郭現在只要還了錢,裘畢正又不去做苦主,到時量刑也不會怎麼重,最多一個緩期。照樣管他的廠子。」
許半夏聽了點頭,怪不得呢,原來裘畢正這是委曲求全。不過許半夏這次回來很有把郭啟東送進去的意思,當然,這話不會與趙壘說。「趙總,你倒是沒怎麼變,按說,一個新的這麼大規模的公司上馬,應該事情會比較多的。」
趙壘道:「這種都是按部就班的事,人只怕心神無著,然後睡不著覺,然後就心力憔悴。胖子,你這麼忙,不也好好的嗎?還又胖了一點。」
許半夏不由伸出兩枚肉嘟嘟的指頭,笑道:「今天這是第二個人說我胖一點了,我也覺得胖一點好,否則做事情都沒力氣,營養嚴重不良。奇怪,你們怎麼都精瘦精瘦的,卻都體力那麼好。明天早上要車子嗎?我把君威開到你賓館去。不過我不能充當你的車伕,我明天要被縣裡叫去訓話。」
趙壘一聽,認真地問:「什麼事情那麼嚴重?我在你們縣認識政協主席,不知幫不幫得上忙?你還是給我原來的那輛桑塔納吧,你自己也要用車。」
許半夏笑道:「我又換車了,這回換的是寶馬X5,我喜歡的運動型。我開來著,這幾天正迷它,等下要不要給你試手?我記得你喜歡玩車子。我的事沒什麼要緊,他們追著我趕緊把那片地開發起來。又不是什麼大事,我開始打一圈圍牆給他們一個交代就是。只是我一直想不出好的項目,只能再拖他們一段時間了。反正他們撥一撥,我動一動。」
趙壘看著許半夏笑,溫和地道:「你一直這麼充滿活力,好,等下車子就給我開,我應該還認識路。你那片地我也替你想了幾個方案,正好這回準備把資料交給你,是現在給你還是明天再說?現在給的話,開箱子挺麻煩,還是明天吧,不急。你明天聽訓回來就聯繫我。胖子,看來你做得很是不錯。我聽業內反應,也猜到你應該做得很好。沒想到,就這麼闖出一條路,這條路幾乎沒人看好,你很不容易。」
許半夏聽了如聽見天書一般驚奇,趙壘在幫她考慮?趙壘一直在關注她?饒是她再老奸巨猾,此刻也是一臉驚訝地盯了趙壘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才道:「謝謝你,我很需要你的意見。不如等下你到賓館後拿下來給我吧,我今晚看了,明天婚宴時候可以請教。」這話是實話,趙壘雖然做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業,但他管理的公司一直很高端,所以站得高看得遠,比如這回她去北方發展,原本就是他先提出的。許半夏重視他的意見。
趙壘微笑道:「不急,明天除了中飯與伍建設見面說幾句話,其他時間都交給你,我沒有安排。你可以邊看資料邊提問,這樣更好。」
一說到伍建設,許半夏就想到鑫盛,心裡正要有疙瘩,卻被後面的話打回去,「其他時間都交給你」?這是什麼意思?就只為資料答疑嗎?許半夏有點不敢置信,愣愣地道:「好啊。那我明天聆聽訓話回來就找你。嗯,你聽見業內怎麼說我了?」只見趙壘目光柔和,許半夏不敢多看,扭開臉看向出口,彷彿已看見高躍進正從那兒出來似的。不是下定決心不要理他了嗎?
趙壘意味深長地看著許半夏目光閃爍地轉過臉去,微笑道:「業內對你許半夏一片叫罵聲。不過越是這樣,越說明你做得成功,否則也不會南北一致地叫罵。這不,我一來就看見你一年內三換車,可見我沒料錯。」
許半夏聞言,驚訝地回過頭來,奇道:「罵我?我招他惹他了?不會有人惹事吧?」
趙壘笑道:「你怕他們作什麼,這幫人嘴巴說說,他們要是真狠的話,聯合起來對付你,你才會吃虧。可惜他們只是一盤散沙。你只管你自己做大做強,這幫人背後罵個不亦樂乎,面前還是會來巴結你,還指望著你給他們飯吃呢。理他們作甚?難道你還擔心他們沒飯吃了衝你許半夏揭竿而起?」
許半夏再次驚訝,趙壘怎麼說話成這腔調了?好像看透不少。以前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難道是這回離職,看的嘴臉太多,所以思考問題方式發生了變化?不由擦邊地問了一句:「明天……趙總你在這兒那麼多朋友,只怕大家一聲招呼,把你撕了呢。」
趙壘果然微微一撇嘴,笑道:「朋友?」不過沒再說下去,這大概就是趙壘的分寸。
不過許半夏也因此明白,趙壘經過那次失意,吃一塹長一智,心境與以往大為不同,應該說是務實很多了吧。以前,怎麼說呢,總有點少年得志,輕狂飛揚,喜歡排場了一點。不過這些自然是不便說出來的,許半夏扯開話題,「聽說伍建設上月終於接手鑫盛了。可是開工方便嗎?那麼一大筆轉讓費,他有沒有分期付款?」
趙壘一笑,看住許半夏道:「都是我在中介操作的事,你說我能讓他分期付款嗎?你至今還沒有想清楚。誤會我快半年了吧。」這一笑,非常意味深長,裡面很多內容,並不單純是狡猾的微笑。
難道是誤會?聽趙壘的意思,似乎他對伍建設有什麼打算。許半夏只會目瞪口呆地指住趙壘,道:「你今天已經給我無數次吃驚了,難道你要對伍建設不利?可是伍建設對你畢竟表面上還是沒什麼過失的。」
趙壘一笑,道:「我倒也不是睚眥必報,不過不經他的手一下,鑫盛依你的實力,吃下還有點困難。你讓他去折騰多好,折騰死了,你正好低價接手,到時說起來還是幫他。」
許半夏眼珠直轉,想了半天,才想出來,吃驚地道:「我明白了,你那天故意不告訴我,卻事先發個郵件過來誘導我,讓我在飯桌上表示出很熱切的興趣。因為你知道伍建設這個人的性格最好鬥好勝,喜歡搶別人喜歡的東西,你拿我做誘餌,順理成章的引誘伍建設上鉤。同時一帶兩便,讓伍建設不得不記著你的好處,把裘畢正欠你的錢還了。你算計得真準,我服了你。這就是你說的你對你原來『主次不分』的做事方式的改進吧?可是你老早告訴我就行了,我又不是傻瓜,一定也會好好配合的,害我誤會你一場。」
趙壘微笑著看著許半夏,道:「早告訴了你,你還能生氣生得那麼自然?伍建設也是人精啊。只是我很委屈,你那麼不相信我,我從來都沒有與別人說過什麼心事,也就那晚跟你說了那麼多,你居然第二晚還會懷疑我的誠意,叫我說什麼好。」一邊說,一邊看著許半夏歪著嘴搖頭,一副不可教也的樣子。「我只等著機會與你當面解釋,因為電話裡說,太輕描淡寫,你這個狐狸精不一定會相信。可是你逃得不得了的快,每天躲在北方不見人。害得我不得不抽時間過來參加裘畢正兒子的婚禮。嘖嘖,過分了。」
許半夏被趙壘搖頭晃腦地說得難得地臉紅起來,心裡卻是賊心又起。只是一個電話進來,「胖子,還說來接我,怎麼不見人?還在路上?」
一語驚醒夢中人,許半夏一看手錶,這才發現高躍進已經到達,再次證明,可見,她許半夏是個見色忘友的人。忙跳起身,卻不忘飛快扔下一句話:「可見還是辛苦,趙總兩鬢有幾根白髮了。」說完就匆匆迎上高躍進,不過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對跟上的趙壘說了一句:「真想立刻知道你要怎麼對付伍建設,可是我今天約了高總談判。」
趙壘忍不住將手撫上鬢角,深深一笑,道:「不急,給你兩個選擇,拭目以待,或者明晚全部給我。」
許半夏一哂,「明晚我們還能活著出來?肯定得給灌醉。他們對你,是老友重逢,對我,是殺不了我只有灌死我。」
趙壘在後面笑嘻嘻地道:「醉胖子也無所謂。」一眼看見迎著許半夏走來的另一個胖子,原來大名鼎鼎的高躍進是這麼一個人,看著似乎面熟。看他姿態話語,似乎與許半夏很熟悉的樣子。看來兩人關係不會只是童驍騎的未來丈人那麼簡單。不過許半夏這人野路子很粗,五湖四海都是兄弟,這是趙壘早就知道的事,認識個把高躍進這樣的人物沒什麼稀奇。
還沒等許半夏說話,高躍進就大聲嚷嚷道:「我早知道你肯定給什麼帥哥絆住了,果然。」一邊說一邊拿眼睛打量趙壘,可不正是當初遇見的許半夏單相思的帥哥。不得不說,此帥哥與屠虹春蘭秋菊,各擅其長。可見男男女女都有好色的本質,許胖子以後再說他好色,他已有話說。
許半夏瞟了一眼趙壘,沒直接回答高躍進的揶揄,只是笑道:「趙大總經理給人說成帥哥,不知什麼感覺?不過我是一直只把克林頓當帥哥看待的。」
趙壘只是笑笑,不說話。他本來就是話不多的人。
高躍進跟著許半夏往外走,又道:「胖子你最近死哪裡去了?每次只知道叫個會計過來讓我簽字敲章,你說我給你擔保多少了?怎麼報答我?」
許半夏笑嘻嘻地道:「我不敢去見你,怕你把我撕了扔黑地裡,我又得怕兮兮地出來找車。」一邊說,一邊一眼關六,看看趙壘跟上沒有。
高躍進道:「今天怎麼又敢見我了?我預先跟你說好,不許跟我說什麼野貓阿騎的事,我就當沒這個女兒。」
許半夏故作吃驚,道:「老大,不會你真的已經生出兒子了吧?還真不要女兒了?那可有意思了,你外孫比兒子只大幾個月。對了,他們領了結婚證了。」
高躍進鬱悶地道:「知道,給我發過短信。」隨即轉身衝著趙壘道:「你是許胖子的朋友,你不會在外面給我胡說八道吧?」
許半夏抗議:「高總,別亂講,趙總又不是八卦記者。」隨即報了趙壘現在的身份,「又不比你差。」
高躍進這下站住身,再次仔細打量趙壘,才客氣地道:「現在比我差一點,不過以後肯定前途不可限量,還這麼年輕。最可氣的是還那麼帥,好處都讓你一個人佔盡了。」
許半夏聽了很有與有榮焉的感覺,忽然想起,忙掏出車鑰匙給趙壘,此刻趙壘也是很客氣地對高躍進道:「高總我是久聞大名了,很榮幸今天能……」
許半夏笑嘻嘻地打斷:「很榮幸今天能見活的高總,哈哈。」
高躍進哼哼道:「小胖子你也就要我擔保的時候才肯老實,說你眼裡只有錢是一點不錯的。」
許半夏笑道:「你看我多誠實,喜歡錢就直說。哎,我坐後面,後座還有我一條狗蹲著,高總你會害怕。」
高躍進連忙剎住腳步,假惺惺地笑:「胖子,你還真是每天出門帶著狗,我以後倒是要學你這一招。」不得不想起曾經許半夏指揮大狗撲上他身的恐怖情形。
許半夏道:「是呀是呀,我堆場裡的其中一條狗現在一步不離地跟著野貓,也是德國牧羊犬,你看我替你考慮得多周到。」
趙壘不聲不響地發動車子,往外開去。沒幾米,就飛快加了速。一邊自言自語地道:「好車,早知我應該買這種車。胖子你也不早提醒我。」
高躍進問:「什麼時候換的車?我也要換這種車去,肯定耐撞。」
許半夏給個白眼,道:「什麼耐撞,什麼話。趙總你職位決定你要用四平八穩的車子,死心吧。」
高躍進道:「我知道了,胖子,你今天肯定要跟我過不去,得,趙總你送我回家吧,你是胖子朋友,一定知道這個胖子有多壞。」
趙壘笑,這個胖子有多壞,他早就很清楚了,什麼事做不出來?不過,有多好,高躍進就未必知道了吧。但看高躍進與許半夏說話那麼自然隨便,心裡不得不服許半夏這人精,與人拉關係的水平一流,難得的是又不低三下四。「不可以,把你送回家,我就得獨自面對胖子,這麼艱巨的任務,還是老薑來完成的好。等下我到了賓館,撂下車子就走,沒二話。」
高躍進終於對漂染的嗅聞忍無可忍,想大喝一聲,又怕反受其害,只得強抑火氣,悶聲道:「許胖子,管住你的狗!要嗅嗅人帥哥去。」
許半夏笑嘻嘻地抱住漂染,本來,漂染去嗅高躍進就是她暗中慫恿的。雖然她想嚴肅地與高躍進討論野貓與童驍騎的事,但是又知道,自己要嚴肅起來,說話肯定不是高躍進的對手,人家多年霸王似的下來,即使阿斗,也會幾句門面了,何況高躍進。只有以情感人。她抱著漂染,慢吞吞地道:「人可能都要設身處地了,才能想到別人的好處。像我和漂染,晚上出門一定帶著它,雖然我膽子本來就大,可是自從有了漂染後,就有相依為命的感覺了,到北方牽不上漂染就心裡空落落的。高總你沒養過狗,自然是不會知道漂染的好處。等明年漂染生孩子,我給你留一條。」
高躍進與趙壘幾乎同時想到,許胖子說這一席話絕沒那麼簡單,肯定還話中有話,又不知是什麼圈套。不過趙壘不會插嘴,他想,許半夏說的一定是高躍進的事。而高躍進也不說話,只是一臉木然地看著窗外,忽然想到,許半夏說她離開了漂染到了北方才想到漂染的好,是不是意指女兒辛夷離了他這個老爸才想到老爸的好了?不是沒有可能,可是高躍進決定不接腔。辛夷未婚先孕,擅自結婚,已經冷了他的心,他不是不想女兒,只是不想就那麼快回心轉意。許半夏要做說客,就讓她做吧,看看她還能說出點什麼來。
許半夏雖然不能確定高躍進在想什麼,但也大致知道,他肯定會聯想到什麼,因為今天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要談什麼的,即便是與野貓混不相干的話,只怕高躍進也要往野貓那兒想一想。所以高躍進不吭聲,那是理所當然。便明知故問道:「咦,怎麼都沒聲音了?我說得不對嗎?」
趙壘見高躍進還是沒聲音,只得笑著幫個腔,「胖子,你這話不是不對,只是怎麼聽怎麼不像該你說的。」
許半夏順勢打個哈哈,道:「被你看出來了,我今天真是滿感慨的,一個人懷孕以後會變化那麼大,肚子才有點顯形,就知道以前的無法無天是多麼錯誤,以前父母的苦口婆心是多麼正確。人有時候考慮問題,真要換個角度,站到對方的立場上去想。」其實,野貓哪有這種覺悟了,雖然想她父親了,但也只停留於初級階段,最多說個那麼多天沒見還怪想之類的話,還不是許半夏添油加醋。
高躍進冷冷地道:「那麼說,許半夏你是準備體諒你的父親了?」
許半夏哈哈一笑,道:「我早知道高總會問出這個問題來,他不一樣,人再怎麼換位思考,也不可能揣摸到性格缺陷者的思路,否則就是逼瘋自己。我們這裡說的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