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東寶鄙夷地道:「多不爽氣,你說你那些工夫,拿來痛快賺錢多好。為那幾張工資,值得嗎?」
宋運輝歎了聲氣:「總有一天會值,我不信那麼大規模的國有經濟會一直不濟事,我不信這麼不正常的腦體倒掛會一直繼續。你聽說東歐蘇聯那邊的改革了嗎?」
「不管,我們管好自己家的事。你來正好,你還記得那個市電線電纜廠嗎?哼,春節後就一直停工,沒開門過,徹底被我打垮,你說,我買下那家廠,怎麼樣?」
宋運輝見雷東寶不跟他討論國企的優越性,可他現在心頭有股氣,不說不快,於是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其實你別說我們工資低,我們前年以來加工資幅度還是不小的,總體來說,比農村平均水平要高,當然跟你不能比,你是帶頭人。」
「那你怎麼還錢不夠用?」
「我生活奢侈,呵呵。我的錢,很多花在磁帶上,書上,我喜歡華而不實。說你的吧。」
「什麼意思,你自己說舒服了,才輪到我說?」
「你嗓門大性子急,我常讓著你,你偶爾不能讓著我?」
「都我在讓你吧?連你姐都一直要我讓著你。」
「你什麼時候讓過我?都是我據理力爭。」
還是旁邊宋母說了句公道話:「東寶在他手下面前一向說一不二,只有跟我們家小輝才有商有量。」
雷東寶立刻道:「聽到沒有?聽到沒有?就你一個不講理的。快跟我討論電線電纜廠。」
「你別鑽進那家廠拔不出來好不好?那家廠都一些老工人老設備,工人工作效率沒你登峰的高,個個都是磨洋工揩公家油的好手,那家設備生產效率也肯定不如你們登峰,你開了那麼多年村辦廠,總不會不知道好設備壞設備對成本影響有多大。那種幾十年沒換的設備現在能用嗎,維修都能賠死你。」
「你話是說的沒錯,可你態度不能好一點?」
「我聽你說那家廠就來氣,別鑽牛角尖,別意氣用事,行嗎?那種廠,你承包,還是買?買,等於買堆廢銅爛鐵;承包,你跟那幫工人以後有的是對抗,走著瞧吧。」
「怎麼會是廢鐵?你看以前他們賠給我的那套電線設備,現在我們不還用著?」
「好用不好用,大不相同。我剛在跟你說東歐改革你還不要聽,匈牙利有本書,講的是短缺經濟,什麼叫短缺經濟?就是我們國家現在這樣,大家加工資了,有錢,想好吃好用了,可市面上東西沒多多少,所以什麼東西做出來都有人買,好的壞的都賣得出去,只要不憑票,還都能搶光,價格還一個勁地漲。可這現象不會持續太久,中央一直在計劃大上消費產業,今年我們系統的投資就比前兩年超幾倍。等這些新設備上馬了,市面上東西就得多了。我看美國的書裡說,那時候群眾買東西,就得比較什麼東西好,什麼東西便宜,價廉物美的人家才買。產品便宜,取決於成本降低,首先是原料,比如說你進的銅線價格比人家低,你電線賣出去也能便宜一些。還有就是生產中用的水電人工等運行成本,我這回回來可以住不少時間,順便給你測量登峰那些設備的成本,好好分解一下,看還有哪兒可以給你省錢。運行成本低,又產生差價優勢,你就能比其他廠家多賺了。再說回那家市電線電纜廠,那麼老的設備,動力肯定成問題,單位耗電量不會小,而且老設備配備人工多,一個月開的工資比尋常的多,一樣的電線生產出來,它運行成本特別高,結果你說還哪裡賺?你現在那套舊設備,混在新設備裡,沒好好計算一下成本的,誰知道它賺錢還是賠本。那家市電線電纜廠的就很明顯了,它全是舊設備,成本高,打不過你們,這才會關閉,它是國營企業也沒用,國家現在沒那麼多錢給他們。那樣一家賠本的廠,你要來幹嗎?等著以後經濟不短缺了,你賠本?」
雷東寶雖然放下手中活計,仔細聽宋運輝解釋,可依然聽得雲裡霧裡,裡面新名詞太多了。他毫不猶豫地道:「回頭你住我家去跟我好好解釋,別吊著賣的樣子。哎,你們晚上吃什麼?」
宋運輝看看手錶,笑道:「急什麼,糧站關門還早。」
「菜呢?菜有沒?」
「有,金州帶了點來,放桌上。就知道菜場下午沒菜。」
雷動寶過去一看,嚷道:「哪夠吃,自行車給我,我回家去拿一趟。」
宋母正擦著樓梯,聽見了忙道:「東寶別忙,我看見後院雜草堆裡長著幾棵青菜,等下摘來放個湯,管夠。」
雷東寶這才作罷,自覺摘下牆上掛著的自行車,充氣了聽聽,發覺絲絲漏氣聲,就拔出氣門芯換新的,再打氣進去,就沒聲音了。晚上吃了晚飯,雷東寶就騎這自行車回家。騎慣了摩托車,這自行車真是慢出鳥來。而且,自行車放置的時間長了,可能內胎老化,騎到家裡,正好差不多洩完氣。騎得眼下胖乎乎的雷東寶那個累。
宋運輝週日週一幫著父母清理房子後院,又教了一向老實巴交的父母金州如果來人「探病」該怎麼應付,週一晚上才乘上雷東寶的摩托車去小雷家。
雷東寶的新房子,宋運輝還是第一次到,一進門看見四壁雪白,空空蕩蕩,就忍不住笑,這就叫大而無當。雷母看見宋運輝來,客氣得不得了,捧出體己奶糖給宋運輝吃。現在他家錢多,她糖吃得飽,再也不稀罕地藏著掖著了。宋運輝還記得以前陪姐姐買電視時候姐姐低血糖暈倒,看見雷母拿出來的糖,心裡百感交集。
那邊廂,雷東寶卻打開窗戶,大吼四聲,「士根哥,紅偉,忠富,正明。」其他什麼都沒有,卻在靜夜裡嗡嗡生出迴響。宋運輝不由得笑道:「急什麼,拿我當長工使啊,你這周扒皮。」
雷東寶一點沒否認他的惡霸地主用心,笑道:「誰知道你能住幾天,不把你吃干搾盡了,怎麼能放你走。」
宋運輝很是感慨,「一到你這裡,渾身都是幹勁,跟在金州完全不一樣,我在金州全憑良心做事。」
雷東寶不屑:「這話我都聽得不要聽,這邊好,你倒是反出金州?」
宋運輝笑道:「又來了。金州有金州的好,要沒金州那樣的舞台讓我幾次出國,經常接觸外商,我哪有那麼開闊的眼界。我在金州的可惜是,我在那兒使不上勁,我官太小,說話沒份,我想發揮,還得等別人發善心。這不,我跟領導鬧脾氣躲你這兒來了嘛。」
雷母奇道:「你還官小?東寶說你都跟縣長一樣大了。」
宋運輝客氣地解釋:「我們總廠級別高,連所在市市長也管不了我們。我這種官在總廠算得了什麼。就跟縣長走進省裡一樣沒脾氣。」
雷母似懂非懂地「喔」了一聲,「可也比東寶大。」
雷東寶那大嗓門確實有用,這會兒小雷家四大金剛一個個進門,很快全部到齊。宋運輝與眾人握手寒暄,旁邊雷母看著心說,還真有幹部樣子。雖說她現在跟小雷家太后似的,可她還是下廚燒水去了。幹部來了她不敢怠慢。
雷東寶原先跟四大金剛說的是小舅子來,大家一起見個面說說話,聽一堂課。大夥兒還有模有樣地拿了筆記本來,卻見宋運輝手裡什麼都沒有,一起坐到八仙桌邊了,還是什麼講義都沒拿出來,心中有些納悶。宋運輝看出大家的嚴肅,笑道:「大哥一定要把我轟上台,其實我懂什麼啊,成本核算的事,士根哥最有數。我還是打個擦邊球,說成本管理吧。士根哥,你若聽著不對,請隨時指正。」
雷東寶道:「你別假客氣,你禮拜六跟我講的東西,我一點聽不懂,士根哥肯定也不懂,你就放膽講,我給你撐場子。」
大家都笑,宋運輝拿起梁思申送他的鋼筆,在紙上唰唰畫出一個枝型圖,然後才道:「我們先來分析一下一個產品的成本組成,士根哥請看一下是不是這幾部分,…」他一邊說,一邊寫,主幹分成幾個枝幹,幾個枝幹又各自分岔,分解成更細的成本。「我目前先不就某種特定產品分解成本,我們先說一個總的概念。」
雷士根猶豫了下,有點慎重地道:「我們…平時沒分得那麼細。」
宋運輝道:「我們現在把成本分解得那麼細的目的,是為了方便研究明確我們產品的成本究竟產生於哪裡,繼而,哪個部位可以通過技術手段或者管理手段加以削減,以獲取更高利潤,就是賺更多錢。否則我們只能在生產中得到一個籠統概念,哦,我可能人比別家多用了一個,那就減一個人什麼什麼的,這樣的成本控制比較不針對。又同時,我們可以通過對特定時間段內成本的核算,找出最近成本控制在哪兒出了問題,為什麼利潤降低或者升高,以後我們在管理中都可以做到心中有數。」
雷正明年輕反應快,立即道:「有道理。」
宋運輝繼續道:「現在我們把成本分解清楚,那就可以一項一項地解決落實成本的控制。比如這裡的原材料成本,一個最簡單辦法是偷工減料,最不出問題的辦法是利用負公差,比如說如果國家規定電線每卷一千米,正負公差3%,你可以控制一下,每卷都負3%嘛。積少成多,一筆利潤就這麼出來了。也有用技術的辦法,我們可以想想如何在保證質量前提下,控制電線外面塑料層厚度。現在我們雖然做不到,但這就可以成為我們未來技術研究技術提高的方向,正明你說對不對?」
雷正明點頭,旁邊紅偉笑道:「有些事我們做是已經在做,可沒理論,被你一說,思路清楚起來。你怎麼想到的?」
「借鑒國外的經驗啦。憑我一個人哪裡想得到那麼精深,我看的是美國的管理書籍,再結合我們金州的實踐,不過你們都是抓總的人,很希望我們可以彼此交流提高。」
雷東寶聽了半天,到這會兒才發話:「這樣吧,你反正要在這裡住幾天,索性把我們所有產品成本分析一遍。」
宋運輝笑道:「你要我命啊,據我知道,光登峰電線電纜廠的產品型號就有上百,就算我有時間跟你耗著,我們幾位廠長又哪裡來那麼多時間。士根哥,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每個廠制定一個大致成本核算框架,然後你組織一個小組,專門就每個產品型號,一一核定這些成本,確定一個基準成本,以後,我們小雷家的考核,除了以前定的總體利潤考核之外,還得加上成本核算考核了。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雷士根猶豫地看著雷東寶道:「理論上應該是對的,而且看來是比我們原來的考核更嚴格。可是…這不得需要增加好多人手嗎?東寶書記,你看呢?」
雷忠富卻搶著道:「我看這人手該添還是得添,先算出一個標準數字,以後照著數字做。像我養豬場我專門弄了兩個人算飼料成本帳,否則豬這東西多喂浪費少喂不長肉,怎麼都不對。小輝這辦法細,比我原來想的糙辦法細多了,我回頭就照著這辦法再去核定成本分解圖,回頭…小輝,你幫我看看這樣成不。」
紅偉最滑頭,笑嘻嘻道:「忠富,你該叫宋處。」
「咳,叫順了,叫順了,呵呵。」
雷東寶拍板:「既然是外國先進經驗,我們一定要拿來試,試試不行再改回來,又沒費多大勁。來,小輝,你抓緊時間給我們定下步驟,省得你給金州抓走我們做沒頭蒼蠅。」
宋運輝笑道:「不跟你說了我得住上一陣子嗎?」
「我不信你能住上一禮拜,你每天忙得打電話都兩隻聽筒一起上,我不信你們領導肯放走你一禮拜。」
宋運輝幽幽地道:「你以為金州是你小雷家,反應有那麼快?金州就像一條大鯨魚,尾巴挨別的魚咬一口,它起碼十天半月才知道痛,又得十天半月才能做出反應。」
雷東寶卻笑道:「這是條好魚,好魚啊,你能在我這兒越多呆我越高興,你就當在我們這兒休養,忠富,明天你找剛殺好的豬拿個後腿來,小輝他們這種城裡人每天吃的都是冷氣肉。」
宋運輝真是哭笑不得,他心裡,既不想閔反應太快,太快的話,閔還沒吃足苦頭,不會答應他的苛刻條件。可也滿心希望閔的反應時間別太長,太長…這中間就不知道會出現什麼變數了。他只有把這些焦慮都壓下心底,繼續與小雷家干將們熱火朝天地討論。
閔廠長與劉總工談後,劉總工依然說沒人能接手宋運輝的工作,包括劉總工自己。但他並不死心,不信一個人的作用能頂得過一個團隊,他指使繼任劉總工職務的新總工暫時接手宋運輝的工作。當即下面傳出風言風語,說一個總廠副廠長級別的總工接替一個分廠車間主任級別的工作,這明擺著要麼是牛刀小試大材小用,要麼是以前欺負人小宋年輕人,總之總廠的安排大有缺陷。
閔廠長性格強硬,對此聽而不聞,可那位總工卻是如坐火山口。做好,是本份,做不好,面子丟大了。
總工本就因為劉總工的預言而忐忑,等坐到宋運輝的位置上,聞著桌子椅子消毒後的怪味,幾乎五分鐘接待一個來電或者來人請示匯報,一天下來,總工被消毒水味道嗆得頭暈腦漲,臉色煞白,滿腦子都是技改內容打亂仗,腦漿似乎如翻滾的熱粥,咕嚕咕嚕直響。
總工自知力有不逮,可總是心有不甘,更不願向上推脫,讓人輕視。總工抱著一絲僥倖心理想,或許,只是他因為第一天接手技改工作,不熟悉,才會千頭萬緒抓不出個脈絡。他想,設備還是那個一分廠的老底,他年輕時閉著眼睛都能在車間裡走,如今技改,而不是一窩端,就那些設備,能逃出框架外去?
總工這麼一想,心中便是有了線索。下班回家,根據設備走向,將所有技改工作條塊分割,然後將白天接觸的那些攪得他腦子一鍋粥的問題規類填寫。一晚上坐下來,他心裡有了點自信。第二天早上閔廠長特意跑來關心技改的問題,他能自信回答:正在進入狀態。閔廠長自然是高興,心說原來是劉總工估計得太過保守。也難免,老年人,尤其是老年技術人員,最容易犯過於保守的通病。
唯有程廠長瞭解情況後,心中焦急。可再焦急,他也只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看技改未來走向。如果女婿聰明反被聰明誤,那也沒有辦法了,總不能要宋運輝立刻解說沒有甲肝這回事,立刻回來搶回總工的工作。這會讓宋運輝成為系統內一輩子的笑柄。程廠長越來越感覺女婿有走鋼絲之虞。總廠人才輩出,哪可能少一個宋運輝金州轉不下去。宋運輝是太順致太狂了,以致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程廠長後悔當時因為自己也是生氣,沒勸阻女婿走這招險棋。
他中午回家,給雷東寶家打電話,告訴宋運輝此事。宋運輝聽了也是擔心,但他還是安慰岳父,「爸,我最願意看到總工接手的時間拖長一點,問題顯露得徹底一點,攤子搞得難收拾一點。如果總工一上來就說幹不了,而不是如今的亂彈琴,技改工作就不可能生出太大亂象,閔就不會跟我太多妥協。」
可是,放下電話,宋運輝還是掩卷思考很久,估摸總工究竟會做些什麼。他心裡最清楚的是,即使他走鋼絲成功,回去金州,那一大堆爛攤子,收拾起來將夠他頭痛,也可能無法收拾,毀他在技術界的名譽不說,閔還可以推翻城下之盟。他把閔逼上懸崖,又何嘗不是把自己逼上懸崖。可非如此,他能忍受處處被動挨打?不,他做狗崽子時候都不肯。他心裡清楚,他只有華山一條道可走,可依然難免滿心忐忑。
此時,整個小雷家的人都忙,雷東寶去市裡跟人談事,四大金剛各有工作,只有他一個人最閒,拿著梁思申寄來的書學習。梁思申自從上大學後,特別是做了跨國貿易和炒匯炒股之後,寄來的書越來越精彩,有些書梁思申自己也看,常常一本書裡夾著許多她自製書籤,說明自己的感想。宋運輝以前知道這些是好書,可惜他時間太少。現在,終於可以有大段時間看,卻心不在焉。
他放下書走出去。不得不承認,小雷家如果沒那股子臭味繞村,眼下桃紅柳綠,著實美不勝收。村道河堤的樹長大不少,正齊齊吐著新綠。遠處的山上,是層層桃李花,山下地頭,是小小紫雲英花鋪就的氈子,還有星星點點的油菜花開始嬌黃。不像金州,也是臭,化工廠特有的臭,但看不到那麼天真的春意。
只是那河水,顏色曖昧的混濁。
宋運輝稍走走便回來,才能靜下心來繼續看書。雷母旁觀著心說,他們宋家人怎麼都喜歡書,做弟弟的更不得了,看的都是洋文啊。雷母都不敢接近宋運輝,就像不敢接近老徐一樣,她感覺這兩個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子高不可攀的冷氣。宋運輝絕想不到自己給雷母造成困惑,他依然專心看他的書,不知疲倦地看。但有種總是有一塊地方,一直隱隱的抽動,提醒他頭頂還懸著一把不可知的寶劍。
等待的時候度日如年。宋運輝這個從不吸煙的,三天時間,從週二到週四,整整吸掉雷東寶放著待客用的一包香煙。吸得嗓子發癢,聲音沙啞。雷東寶很是不能明白,宋運輝把事情搞得那麼複雜幹什麼,而且這辦法據說還自傷,不,自殘。雷東寶說,爽快點,拍桌子跟廠長吵一頓,有話直說,老大一個男人又不是沒地方去,死守那金州一百多塊錢幹嗎。
宋運輝也憋屈,可他已不是一個人,岳父又已經失勢,他不能再往岳父家堆積麻煩。
週四晚上,岳父每天打電話來的時間,卻一直沒有電話來。宋運輝吃完飯後與雷士根和雷正明研究登峰廠的考核,可眼睛總忍不住往電話和手錶上瞄。雷正明年輕好新奇,看著宋運輝的手錶越看越歡喜,笑道:「宋處,你的手錶借我看看,真派頭。」
宋運輝把手錶摘下交給雷正明,「國外的。」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起身撥電話去岳父家。他的事,猶如點燃的引信,時間每過去一個小時,離爆炸越近。
那邊,接起電話的果然是他岳父,但是他岳父接到電話,才聽他叫一聲「爸」,就鎮定自若地說一句「又是打錯」,便把電話掛了。宋運輝猜測,毫無疑問,家中有人。而且那人,估計不是水,就是閔。
終於金州有了反饋。任何的反饋,都比沒有反應要強。宋運輝心情由焦慮,變為急切。雷東寶看得真切,奇道:「幹嗎啦?屁股生疔瘡了?坐穩點嘛。」
雷正明將手錶從自己手腕摘下來,交給宋運輝,「宋處,下次去國外出差幫我帶個手錶行不行?我上回看到一個廣東人戴著香港買的手錶,全金的,這手腕一伸出來,派頭沒得說了。」
宋運輝知道雷正明看不上他這隻銀光閃閃看似簡單的手錶,微笑道:「行,帶大件的有指標,帶只手錶回來應該沒問題,你早些開始準備外匯吧。到銀行門口找黃牛換美元,換來的美元要黃牛存到銀行裡,你就拿三個月存單,免得你自己不認識美鈔,受騙上當。我們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