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裡,我哪裡,呵呵。我…我…總之很對不起你。我現在話不多,更沒幾句人話,呵呵。」
梁思申一笑,轉了話題,「去年一年裡,調控那麼緊,你算是做得很好了。」
「我們下半年湊一起時候已經都在討論,就是給批,我們也暫時不敢上了,利息那麼高,可…聽說海南北海那邊都有人跳樓了。我現在壓力就很大,晚上睡覺想起商場那些庫存每天吃掉的銀行利息,心裡割肉一樣。今天再看到那樣的超市,要是我商場邊上也開上那麼一家,我從五樓往下跳算了。你看著好了,很快的,不出三年超市就會過去。以前肯德基不是也只有北京上海才有呢?我到上海還特意去肯德基吃一頓,現在全國各地都有,我們那兒已經有兩家,一家還是我的。你看,只要是好的,很快遍地開花。我今天看著超市就想,它超市賣什麼,從今天起,全部從我的商場撤出,絕不敢跟超市重複。我今天就得準備起來,一點點地調整佈局,要真等狼來了就遲了。沒法跟它超市比價格,有些都比我進價還低,我都不知道他們怎麼賣得出這種價格。這商場,不接手不知道,一接手才知道水太深了。」
梁思申聽著滿是道理,但只臉上笑笑道:「對於你去年夏天肯接下商場經營權,我也奇怪,不是你一貫風格。」
「我也悔,可就算時間倒回去,我還是得接。放他們手裡,他們每年給我製造虧損。與其不明不白虧錢,還是自己動手虧吧,起碼虧得死心塌地。這與你無關,都是我自己的事。」
梁思申不願多提商場的前因後果,只得再轉話頭。好在錦雲裡很近,很快便到。便道:「我到了,今天不請你進去喝茶。」
楊巡看看這陌生的環境,奇道:「你不是住別墅嗎?」
「這兒方便,上班近。呃,有個不情之請,這個地方你非請勿來。」
楊巡以為梁思申不喜歡他像今天出現在她辦公樓下面一樣出現在這裡,只得悻悻道:「好吧。以後我打你電話,行嗎?」
梁思申只得索性摸出一張名片交給他,顯示誠意。她名片上面沒有記載手機號碼,她不願意每天被叫魂。但她就不明確說明,讓楊巡別自說自話地摸上來,其實是因為戴嬌鳳。以楊巡只憑她一個工作單位的名字就能摸到她工作地點的能耐,楊巡只要有心,還能不順籐摸瓜瞭解到戴嬌鳳去向?她還是別製造事端。
楊巡看梁思申開車進入大銅門,不由得繞著這麼大院子的圍牆走了一遭。圍牆有些與別的房子連在一起,他沒法精確看出大小,可毫無疑問,這院子很深,不比他老家山野之地的院子小。他不知道這房子是梁思申外公的,心說梁思申這個人可真會賺錢。
楊巡只打車到最近的地鐵口,換乘地鐵回楊邐家。有關商場和楊邐的事,他好好想了一路,走出地鐵的時候,基本上心意已定。
雷東寶也在要抓破頭皮。平時工資發下來,他都是自己拿一半,另一半給馮欣欣做家用。但是今年的年終分紅,雷霆的倒也罷了,紅偉那邊的公司分紅很是可觀。因為對本地電線行業進行了集中整治,紅偉的貿易公司又買又賣,生意滾得相當大,在好幾大城市已經發展出經銷點,因此利潤跟著上去了。紅偉滿面紅光地把一本存折交給雷東寶,雷東寶拿著卻不知道放哪兒去。
項東雖然進來才半年,按比例所分得的錢比起正明他們來少一半還多,可他還是震驚了,這個數字,比雷東寶請他來小雷家時的口頭許諾要大不少。他會議後就想找雷東寶說說話,說說這半年來的感受和對新一年的展望,他太震驚了,他抑制不住地想找人說。可是雷東寶此時頭痛錢放哪兒的問題,把約談拖到晚上。項東只得駕車從市裡回去小雷家,一路打著節拍放聲高歌,唱的是《翻身農奴得解放》。
按雷東寶以往的規矩,他的錢都交給老婆管著。可是想到馮欣欣,他怎麼都不放心把錢放到馮欣欣手裡,彷彿馮欣欣跟他隔著一條心似的,不可能好好保管他的錢。給他媽是不可能的,他媽是個沒原則的。又老又糊塗。當然他自己也可以管,塞保險箱裡就是。可是他卻不知不覺走到了韋春紅的飯店。
他還是三天兩頭來這兒,可今天走到門口,卻沒伸出手去推門,在門口徘徊。這當兒中飯過去,晚飯還沒開始,店門裡面冷冷清清,店門自然也是關閉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了。卻見韋春紅就在門裡面捧著熱水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不知哪來的氣惱,道:「你看我來也不說給我開門。擦什麼了,擦那麼香的,你讓人家吃飯還是吃你啊。」
韋春紅依然似笑非笑地道:「這是小梁送我的新年禮物,她和宋總都說這種香氣最適合我。」
雷東寶立刻無話,現在他想瞭解宋家的事,還得通過韋春紅。「就你貪小,他們送你什麼你還真有臉都拿著。」
「喲,上門尋釁鬧事啊。宋總前兒剛打電話來,說老家的醃魚臘肉乾筍乾菜就是鮮,他家老爺子冬天照例胃口不好,可就喜歡吃老家去的東西。我等會兒就跟宋總說說,以後少跟我這種沒臉的交往呢。」
雷東寶聽了就明白,人家現在繞過他呢。他煩躁地道:「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見雷東寶如此正經,韋春紅就不調戲他了,吩咐店員看門,她跟著走上樓去說話。但她還是不想正經,每次雷東寶來她都歡喜得很,正經不起來。她坐到雷東寶身邊,伸出被熱水袋捂得紅紅白白的手給雷東寶看:「你瞧,今年硬是沒生凍瘡,也沒開裂,小梁教我的法子管用。」
雷東寶抓過手來一瞧,果然,她不說還真沒留意,但嘴裡還是沒好話:「你老妖精跟小妖精學,十幾年飯白吃了。你別打岔,我跟你說事。」他掏出大紅的存折,抓過韋春紅的手,一把拍在韋春紅手掌上,拍得韋春紅如今嫩嫩的手掌生疼。
「你替我保管,一半買股票存銀行,你看著辦,另一半估計開春要用到,我到時再問你拿。」
韋春紅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肯吱聲,先接過存折翻看,一看裡面的數字,立刻將存折一合,交還給雷東寶。
「你想清楚,弄不好你一分錢都拿不回。我才不給你寫字據。」
雷東寶「嘖」地一聲:「要你拿著就拿著,你不是最愛錢嗎?裝啥小腳。到底管不管?管的話趕緊穿上大衣,去銀行換你名字。」
韋春紅一聽,當下就相當地明白雷東寶的意思了,頓時滿面春風,撲過去就拖住那豬頭啃了一口,趕緊穿上大衣跟雷東寶出去。雷東寶這才放下一頭心事,只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銀行的瑣碎事,當然都是韋春紅著手辦的,雷東寶只需要腆著肚子站在一邊指導就行。然而韋春紅辦這些是輕車熟路,因此雷東寶惜字如金,即使存折上面巨額現金的轉戶都不能讓他開一下金口。
這時候正好有電話進來雷東寶的手機。他看都不看號碼就接起來。拿著雷東寶淘汰下來的模擬手機的韋春紅看見心說,既然都不看號碼,還燒包地換數字手機幹嗎,都是錢多了燒的。要她說,既然都能用,換什麼手機。她手裡拿到錢就投資。自打前年雷東寶出獄後,她飯店的生意又恢復旺勢,再說這兩年大家呼啦啦地好像都錢很多似的,上飯店吃飯也跟不要錢似的,除了公款吃喝,個人吃喝也多了起來,韋春紅去年一年市縣兩家飯店的收入竟是過去那麼多年的總和。手頭富裕的韋春紅已經投資了幾處市區一二類地段的店面房,這是她與梁思申商量的結果。現在雷東寶的錢也到她賬上,她打算與她的湊一起,回頭再找幾家店面房買下,當然房產證上得寫她的名字。
雷東寶沒去關心韋春紅一直喜滋滋的臉色,韋春紅的臉色陰晴圓缺,都是他一句話,他對韋春紅有把握得很。他只是奇怪楊巡怎麼突然打他電話,那小子不是才剛元旦前給過電話嗎?因為前年楊巡在他出獄的事上做過很多努力,他投桃報李,對楊巡手底下兩家市場脫紅帽子的工作給予很大支持,兩人現在關係算是熱絡。聽著楊巡一連串的「書記,新年好,新年好」,他乾脆地笑道:「是不是今年春節要回來?我請你喝酒。」
楊巡笑道:「不是,書記,我跟你通風報信來的。我剛上朋友那兒查點政策,看到說今年開始出口退稅率下調,還有傳說很快進口稅率也會下調,這對你剛起步的銅五金出口很不利啊。你得早做打算,調整今年利潤預期。」
「早知道了,現在我們跟進出口公司穿一條褲子。呀,小子,你現在嘴上一套很利索嘛,跟誰學的?」
楊巡又笑,「哪兒利索了?跟書記怎麼比?我新鮮熱辣知道的東西,這不書記早瞭解了。咱不上檯面,跟過年過節的豬頭肉一樣。好了,書記有準備就行,我白提一句。春節不回了,現在開了家商場,鬧得每天跟坐牢一樣。等我理順了一定找書記喝酒去。要不書記你有空過來玩?」
「不去,我老婆春節生孩子。」
雷東寶接完電話,卻沒管韋春紅聽到他說生孩子的時候臉色變了一下,見韋春紅已經辦完手續,就拿回身份證,開車送韋春紅回飯店。然後他就去忠富那遠在窮山疙瘩的養豬場。
忠富說不回小雷家就不回,在老娘娘家包了幾間豬舍養豬至今已經兩年,即使明明承包小雷家現成的養豬場比他自己通過資金積累,一磚一瓦地擴大豬舍快捷得多,他都不肯再回小雷家養豬。雷東寶本來冷眼旁觀,看忠富要怎麼收場,後來見忠富果然說到做到,他倒是敬重。又快到春節,小雷家照例是要發年貨,雖然雷東寶眼下不是村幹部,可他手裡抓著錢,小雷家村的行政事務依然是他說了算。他不就近到承包他豬場的那些老闆手裡拿豬,而非要繞遠路問問忠富手裡有沒有豬。
可是去忠富豬場的機耕路根本沒法開車,雷東寶不得不將車子停在路口,冒著寒風走一里多路才到豬場。忠富早接到電話說雷東寶要來,雖然沒慇勤地等到村口去張望著,倒是一直一邊做事一邊關心著外面的動靜。看到雷東寶走來,忙快步迎了出去。見面就笑道:「哦喲,書記,聽說下月就要當爹了?」
雷東寶眉開跟笑的,但嘴裡卻道:「頭大啊,只能一窩生一個,要跟你這兒一窩生七八個多好。才一個,以後要我怎麼養,我每天還不得找個人盯著他小子。」
忠富聽著好笑,心說雷東寶為了這個孩子連婚都肯離,以後還不知道怎麼疼這孩子。「聽說前陣子你們都忙得很,都是書記親自揮著鞭子趕大夥兒加班加點。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元旦前忙完了,現在得歇火嘍,出口訂單黃了好幾單。我找你要幾頭豬,以前村裡分多少豬,你今年給我留多少,數目你肯定知道的。要給我好豬啊,別挑病的瘦的殺熟。」
忠富聽著開心,笑道:「書記惠顧我生意,我怎麼會亂來?豬肯定是有的,再說憑我,你就想換口味找頭瘦豬病豬都沒可能啊。書記這邊請,我這兒簡陋,沒以前小雷家辦公室好。」
雷東寶跟著忠富進去,捏著鼻子道:「你這兒沒沼氣池吧,臭得很,我老遠就聞到。」
「有沼氣池,自己弄了個小的,夠燒豬食。再大做不起,做出來的沼氣也沒地方用,不是以前小雷家,副業多。」
「要你回小雷家,你就不回,你就跟我賭氣。今年變主意沒有?」
「書記就別問了。再說現在我這兒攤子已經鋪大了,也扔不下了啊。」
「現在年出欄幾頭?」
「不瞞你說,書記,去年一年養豬的都虧本。什麼都漲價,豬飼料也漲,一頭豬賣了還不夠成本。村裡人早把豬殺了,連豬娘也殺。我盡量縮小養殖規模,省得多虧,但留著優良品種,再虧都得撐著。大家日子過好了不得吃肉嗎?等沒人養豬了,我的豬又有人搶了。書記,今天給我筆大生意,算是雪中送炭。我本來正愁過春節的錢。」
「市道總是有漲有落的,不過你說得沒錯,大家都要吃肉,豬肉總有地方賣。我知道你這幾年有點積蓄,要真調轉不過來,跟我說一聲。別見外。」
忠富聽著感動,道:「書記,那我不見外,先跟你親兄弟明算賬。你先付定金給我,呵啊。」
「操,你還真不見外啊,去村裡拿去。你等著,我給你問問,看有誰家也要發福利。」
忠富忙按住雷東寶的手,道:「書記別忙。書記那麼照顧我,我心裡真是沒說的。不過我忠富有一件好,我科學養豬,打個比方,別人家的豬吃一斤飼料長一兩肉,我的可以長一兩半,我節省開支就節在這裡。我還行的。」
「還行就好。這幾天跟朋友們吃飯,都說今年…啊,去年日子不大好過,我想來看看你,你沒事就好。我走了,我晚上還得跟銅廠廠長談。今年開始國家退稅調整,你知道退稅嗎?我們現在基本上是虧本賣給國外,就等著它退稅那點錢找補。現在退稅降了,我們要麼不提價,虧,要麼提價,老外不要。得想辦法,也想個跟你科學養豬一樣的辦法。我也愁。」
這方面忠富幫不上忙。兩人又說幾句,雷東寶去豬場看一遭就走。送走雷東寶,忠富一直很感動,知道雷東寶如果單純為小雷家年貨的話,是沒必要親自來一趟的,雷東寶來,只為實地看一眼朋友到底好不好。這時候忠富心裡有些動搖,他想到這一段時間裡肯定有不少養殖戶堅持不下去,得退出養豬圈子,包括租小雷家養豬場的養殖戶也不會有例外,他完全可以乘虛而入,而且可以靠關係先拖一下承包費。但是他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自己搖頭否定。既然出來了,就不想再回去,就這樣做個朋友挺好。若真接近了,以雷東寶的性格,難免又會不由分說裹挾上他。
從忠富這邊出來,雷東寶找項東說話。項東給他列出面對的幾項問題,諸如退稅率降低,影響剛開業的銅五金出口,並影響利潤;如進口稅降低,可能會有海外產品進口衝擊市場,還有一個壞消息,是已經合資的省電纜準備恢復中低檔產品的生產,勢必挾雄厚資金實力衝擊電線電纜市場。
雷東寶憂心忡忡,對忠富,他會說市道有起有落,可真落到自己頭上,他還是愁的,再加現在又添省電纜一道心事。項東現在則是動力十足,安慰雷東寶不用著急,銅廠方面他會設法,盡快爭取產品升級換代,提高技術附加,他提醒雷東寶關照電纜廠,起碼先保證安全度過這個政策緊縮期。
雷東寶一則是喜,一則是憂,慶幸找到個項東這樣不要他操心的,又從方方面面感覺到,今年的經濟大環境都不太好,前幾天縣裡找去開會傳達文件。說貨幣政策適度從緊,解讀是銀行貸款很麻煩,銀行不放錢出來,企業維持可以,想擴張就難,考慮到去年下半年起已經明顯減少的電纜需求量,說是基建投入減少所致,要今年還是這樣,再加省電纜又殺回馬槍,雷霆的電線電纜得麻煩了。
項東那邊,雷東寶放心交出。但是他不得不沉到電纜廠,要大夥兒想辦法擺脫困境。
梁思申預產期前幾天還在上班,她認為生孩子又不是健康問題,不需要大驚小怪,反而是其他人個個如臨大敵,她媽媽開後門提前退休,宋運輝雖然年底迎來送往很多,還是安排大量時間停留在上海,連外公都偃旗息鼓,每看到梁思申安全下班回家就鬆一口氣。所有生過孩子的,見過親人生孩子的,都戰戰兢兢,因此都認為梁思申無知者無畏。
尤其是宋運輝更擔心,他因姐姐而對女人生小孩有心理障礙,可梁思申不聽他,梁思申說寧可把產假放到生了孩子之後。宋運輝提心吊膽,終於迎來差點讓他窒息的消息,那是梁思申從醫院打來的電話,說她肚子痛,由同事陪伴,自己就近衝進紅房子了,讓他趕緊回錦雲裡拖上媽媽一起去醫院,醫生說就在今天,快了,宋運輝趕緊讓司機載著飛奔,接上岳母外公一起去紅房子,終於在梁思申進產房前見上小小一面,三個人在外面走廊開始漫長的等待。
宋運輝沒法穩坐,梁母也沒法穩坐,兩個人一會兒起來,一會兒坐下,吊桶一般的忙碌,唯有外公兩手扶在枴杖上,坐的穩如泰山。外公後來真是看不過去,叫兩人坐下,道:「女人生小孩,千百年都在生,何況在這種上海最好的醫院,你們急什麼?你們放心啦,思申這孩子乾脆利落,生個小孩不是大問題。」外公本來想說思申心狠手辣,但曉得這時候說出這話得犯眾怒,只好先閉口。
「囡囡生第一個,第一個最難。她又不當一回事…」
「誰不當一回事?她當回事,那些生小孩的書我看她都倒背如流,就你們瞎操心,小輝給我坐下,我眼睛看出血了,你還是什麼宋大經理嗎?」
宋運輝當然知道梁思申記性好,領悟力高,有關段落倒背如流,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心急又是另一回事,梁思申平時做事乾脆利落,又不能與生孩子通用,不是一回事。
外公見沒人聽他的,其實他也心焦,與外孫女住一起這麼兩年,事事互相依賴,彼此又互相欣賞,早有親情產生,可又不願表露出來,他怕悶坐著露出情緒,被梁思申以後知道了笑話,只得又拿說話打岔:「你們說孩子會講話後該叫我什麼?我們老家不分男女都叫阿太。古代人短命,七十歲算古稀,我這種年紀叫什麼,叫老而不死為賊。既然都是賊了,誰還管老而不死的性別,你們說對不對?所以男阿太女阿太統稱阿太。我說定了,以後孩子叫我太外公,一定要分清性別,不許混叫。」
梁母沒想到老父這個時候還計較這些,只得道:「一定,一定,孩子還一定叫太外公給起的小名,可可,行嗎?」
外公笑道:「又由不得你,你女兒主意太大,喏,你女婿能管。小輝,快答應叫可可。」
宋運輝立刻答應,二話沒有。外公心裡很爽,這就叫城下之盟。外公終於肯老實地雙手拄著枴杖,一半重心放在手上,與女兒、外孫女婿一起盯住產房的門。梁父接到通知後,不斷電話過來詢問,也在那邊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好在梁思申沒讓他們多等,果然如外公所說乾脆利落地生了下來。大家都很欣喜,終於放下心裡一塊大石頭,惟有梁思申由樂觀轉向憂鬱:怎麼辦?才出生的兒子長得跟紅皮老鼠一樣,渾身都是皺褶,她兒子就這麼難看嗎?反而那麼挑剔的外公卻在床邊欣賞新生兒,連聲說孩子長得好,像他王家的種。
紛擾一陣子後,宋運輝讓外公岳母兩個回家吃飯,他和一位保姆留下來照顧梁思申。梁思申這才賴在宋運輝懷裡盡情撒嬌,一會叫痛一會叫累,要宋運輝非常非常憐惜她。安撫好久,宋運輝才道:「我給東寶大哥也打個電活吧,這個消息得親口告訴他。」
「就這兒打,不許離開我。」梁思申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兒子。感覺非常幸福。
沒想到打通雷東寶的電話,那邊是雷東寶氣急敗壞的大嗓門:「什麼,你兒子?好,宋家有後。我也等產房外面。我每天要她躺床上躺床上,她偏不聽,硬要逛街,每天不把錢花光不肯回家。今天逛出問題來了,早產…」
「別急,我記得沒差幾天吧,也是這幾天的預產期。你放心,她年輕,頂得住。很快。生下來也給我打個電話。」
「行。你兒子,你兒子,我要生個兒子,以後倆小子是兄弟,要生個女兒,嘿嘿…」
「別想,你這種人的女兒,好看不了,我們宋家不要。」
梁思申旁邊聽著好笑,虧雷東寶想得出來,想結娃娃親。